1. 第 1 章(1 / 1)

“據我台報導,今天早上五點,聯邦研究院一號實驗樓發生了一場大火,蟲族飛船受到聯邦軍隊攻擊,從天上掉下來一枚燃燒的彈片,砸穿了樓頂的液燃罐,請看轉播畫面——”

救援現場,警報燈瘋狂閃爍,道路兩旁清理出逃生通道,明黃色的警戒線拉起來,行人們被隔離在外,滾滾濃煙淹沒大半個燃燒著的樓體,聯邦消防局隊員正在加緊搶險救援。

“報告隊長,頂樓樓體外罩的建築材料無法滅火,請求切割這一部分樓體!”

“同意請求!所有人注意,先救幸存者,隨後立即切割!”

消防員動作火速,大樓裡的科研人員們很快被救出來,各部門清點人數,隻有頂樓科室負責人神情焦急,搖臂大喊:“再等等!我們還有研究員沒救出來!”

圍觀的群眾們也在低聲議論。

“實驗樓怎麼會起火?不會是有易燃物質泄漏吧?誰會想要燒毀實驗樓?”

“好在頂樓隻有一間廢棄實驗室,裡面應該不會有活人。”

頂樓是一塊很狹小的長方形實驗室,門關緊鎖,封條已經被燒毀,電子識彆設施全部損壞,非暴力無法開啟實驗室。

一門之隔,言諭靜悄悄地坐在窗邊的木頭椅子上,望著窗台上一盆枯敗的乾白玫瑰花。

乾燥的芳香經久彌香,他垂了垂眼,把白玫瑰花盆抱在懷裡,然後捂住口鼻,蹲在角落裡縮成小小的一團。

他看起來隻有六歲,穿著舊到發白的藍白病號服,褲子短了,露出半截雪白的小腿,烏黑的瞳孔被煙熏得浸潤著水汽,嘴唇蒼白乾裂,發梢有燒糊的味道。

世界變得很安靜,助聽器也被火燒壞了,什麼也聽不見。

言諭倒是習以為常,不慌不忙把小花盆藏在身後,抱著自己的膝蓋,平靜地揉著不太可能康複的跛腳。

有點疼,但是忍一忍就好了。

再疼也不會疼過做實驗了。

門外,還沒逃出去的研究員們站在樓梯口,指著緊閉的頂樓外罩防爆門。

“主任,言諭怎麼辦?”

“不能把他帶出去。言諭沒有父母,雙親DNA取自於冷凍庫裡的隨機基因組,所以天生的聽力障礙,跛腳,突發性失明,已經被聯邦定義為廢棄品,就算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也不會有人發現。”

所有人沉默了,他們心知肚明,聯邦已經放棄了言諭,放棄了精心培養出來的殺神一號。

如今是新紀元8563年,人類普遍擁有精神力的時代,科技發達,政治暢通,輻射物質也與之俱增,因此科技發展的短短幾百年後,少部分人出現了異能。

六年前,言諭誕生了,他是聯邦科技有史以來最精密的實驗品,起初隻是用於研究天生疾病的兒童治愈方法的真人試驗品,沒有出生證明、戶口ID,換句話說,沒有任何能證明他存在的手續。

長年累月的實驗讓言諭的心智趨向於成熟,實驗員們也加大了實驗力度,直到他的基因組開始發生異化,進化出了一些特彆的異能。

聯邦調查局驚奇的發現,言諭擁有S級的治愈力,S級的攻擊力。

他動動手指就能催動巨大的精神力,毀滅大批量的蟲族。

恰逢蟲族幾大氏族之間發生了內訌,聯邦欣喜若狂,打算利用言諭消滅蟲族。

可惜言諭三歲生日時,實驗室原初蟲母的基因樣本被地震震碎,液體全部滴到言諭的皮膚上,導致他被蟲母基因汙染,實打實的S級在蟲母基因的影響下變得不可控,蟲族會擁護愛戴他們的蟲母,而言諭會受到蟲族費洛蒙影響,情緒波折間就能憑空炸毀一座大樓。

聯邦不需要這樣的危險品,如果摧毀他,又害怕幼崽產生恐懼情緒,做出不可控的舉動來,所以隻能將他關在頂層廢棄實驗室裡自生自滅,再沒有人去照料他。

隻有一名女心理醫生,在封閉實驗室的前一天,偷偷屏蔽了監控,給他準備了很多通用壓縮食品藏在反鎖的儲物櫃裡,鑰匙塞到他口袋裡,希望他能活下去。

但是言諭卻對這些一無所知,他隻記得,那天他過了一個很開心的生日,他再也沒有那樣開心的一天了。

“……主任,蟲族的軍隊也在這附近,要不要殺了言諭?”

“最好不要,我們沒必要激怒他的情緒。”

“可是言諭的長相太惹眼了,漂亮的不像話,如果被幸存的蟲族帶走,繁育後代,那麼對人類來說即將是毀滅性的打擊。”

“我明白……沒辦法了,通知下去,反鎖頂樓大門,對外宣稱頂樓實驗部門無人傷亡,至於那個孩子……不要說出他被活活燒死了。”

“明白了,主任。”

所有人如釋重負,迅速離開了實驗樓。

言諭抱著膝蓋,抬頭望著越來越熾熱的火焰,眼睛很疼,頭頂上有陰影……是房梁掉下來了。

他在心裡讀秒,一秒,兩秒。

巨大的衝擊波從身後襲來,言諭被衝擊力擊倒撲在地上,他抱著自己,瘦弱的身體像碎了一樣疼,下意識回過頭,輕輕揉了揉眼睛。

那是……

一群巨大的、節肢的、絢麗奪目的閃蝶群從天上飛過,硝煙裡飛出來一艘航空飛船,船身上面標記著藍蝶翼的絢爛圖騰,戰火的痕跡布滿船體,這是一艘正在作戰的蟲族飛船。

蟲族?

言諭的腦中不自主地想起實驗員說過的一句話。

“蟲族都是粗魯的生物,對待它們不能心慈手軟,用刀刺進它胸膛正中的心臟,然後栽進一株嗜血的白玫瑰花。”

言諭看了眼手裡的乾玫瑰花盆,摸了摸沒有生機的白玫瑰花。

那艘漆黑的飛船停在他的窗前,船身有無數深凹的彈痕,彈片斜插進側艙裡,艙門打開,一對藍色大翅膀光芒一閃,一個滿身是血的蟲族跌了進來。

他後背上緋麗而華美的藍閃蝶翅膀在落地的瞬間消失,一眨眼的功夫就化為人形。

蟲族有一頭冰藍色的頭發,身材很修長,身穿純白銀邊的軍裝,胸前是金色的麥穗流蘇,肩上披著軍用鬥篷,此刻已經被血染紅,他很狼狽,但是堅強的跪立在地上。

言諭從地上摸索出一把手術刀,靜靜地盯著他看。

蟲族說了句什麼,看嘴型能看懂一點。

“你是人類的孩子?”

言諭想了想,表情繃得很緊,但還是點點頭。

蟲族卻沒有傷害他的意思,緊皺著眉,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胸口的血一股一股冒出來,也是冰藍色的。

言諭遲疑了一會兒,然後放下刀,拖著跛腿一步步走過去,慢吞吞地伸出手。

幼崽冰冷的掌心,很小一隻,貼在蟲族的傷口上,

蟲族一怔,俊美的面容鐵青,滿是防備,然而下一秒傷口就愈合消失不見了,整塊皮膚完好如初,簡直是奇跡。

蟲族眯了眯眼,嘶啞的嗓音很詫異:“你是什麼人?”

有一個字的發音不對。言諭突然意識到這是一種陌生的語言,但是能聽懂。

言諭和他打手語,小小的手努力讓每個動作都標準。

“對不起,我聽不見,你能再說一次嗎?”

蟲族意識到了他應該有聽障之類的疾病,神情有些錯愕,不過並沒有直白地問出口。

蟲族飛船的飛行窗唰啦一聲開啟,戰友探出頭來,看了眼操作台上的燃油表。

“慕斯上將,飛船燃油告急,隻能支撐我們返回蟲星係,彆耽擱了,快走!”

慕斯沉吟幾秒,然後起身,看了小孩子一眼,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了。

言諭從頭到尾都沒什麼反應,被第二次拋棄在火場也沒有覺得傷心,似乎他已經習慣了被遺棄。

他重新回到小角落裡,抱緊小花盆,低低咳了好久,烈火與濃煙讓他不太清醒,漆黑的雙眼也蒙上了一層霧,他有些昏昏欲睡,就乖乖的縮在角落裡睡著。

然而一分鐘後,飛船回來了,慕斯上將去而複返。

戰友坐在副駕駛上,一隻手杵著下巴,無奈地看著他。

“上將,你怎麼這麼固執?他是人類的孩子,就算你把他帶回帝國也沒用,王蟲如果發現了會治你的罪,咱們邊境軍部沒你不行。”

“抱歉,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一個孩子被火燒死,哪怕他是個人類,但對我來說,戰爭與兒童無關。”

慕斯走過去,俯身,溫柔又強硬的把小孩子和他的花盆抱在懷裡。

小孩子是很纖細的骨量,大概是營養不良,或者是沒有得到過很好的照顧,柔軟到沒有抵抗力。

他甚至沒有哭鬨,細軟溫順的黑發微長,遮著一張精致,脆弱,宛如白玫瑰般的面孔,睜開眼睛時,那樣的美麗更加驚心動魄。

慕斯把小孩往懷裡緊了緊,回身大步走向飛船。

“修改去軍部的航路,先回我家。”

戰友無奈的搖搖頭,隻能修改航線,讓飛船平穩駛離實驗樓。

飛船內,閃蝶士兵們肅立兩側走廊,沉默站崗,雙手貼緊褲線,目光卻隨著慕斯懷裡沉睡的小孩子走。

他們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孩子,簡直不像是有生命,雪白的像是一揉就碎的布娃娃。

副官抱著一疊文件,匆匆從走廊另一頭迎上來。

“上將,這些是軍備支出,您簽個字……您抱著的是誰?”

慕斯面不改色的扯謊:“一個我們的孤兒,被抓去做實驗了,他的雌父剛生下他,就死在人類的實驗室裡。”

“好可憐!”副官完全不懷疑上將所說的話,擔憂地捏了捏小孩子的小手。

“他看起來很難養活,太病弱了,要不要我去聯係軍屬醫院,給他安排體檢?”

“不用了,先叫我的私人醫生來,另外,這次體檢報告不要公開。”

“是,上將,我這就去辦。”

慕斯想起大火裡完好無損的孩子,還有自己恢複如初的傷口,心跳停了一下,大膽的猜測浮上心頭。

沒猜錯的話,那應該是一種治愈能力,算是人類異能的一種,比高等級精神力還要稀缺,蟲族的精神力一向不平穩,這個幼崽……也許真的是個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