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病弱質子1(1 / 1)

“南越國的沉香木要送給二皇子, 此物名貴,輕拿輕放,咳咳……”

才說完輕拿輕放, 啞奴見主子又咳了, 便顧不得命令, 直接去溫了一壺水。

從燕國帶來的花蜜泡上熬好的批把膏,用溫水泡上半炷香功夫才能吃。

先用少許溫水泡開, 再用開水泡半杯, 待到水溫剛好才端上給奚容飲用。

以往這些藥物早就備好了, 這回才從燕國來到楚國,零零碎碎的東西還在箱子裡,得一頓找。

一路舟車勞頓, 還恰逢陰雨,雖路上好好的給奚容做了保暖,但這一連十來日都在路上, 寢食難安,奚容自小又是病弱,如此又咳了。

入了長安,沒一個能說得上話的人來迎接, 隻派了鄭國公世子等候, 說的代表楚國皇室, 但那世子是個不著調的的紈絝,才等了不到半個時辰,便和狐朋狗友玩去了。

隻剩下個親信留在原地等。

那鄭國公世子毫不在意, “燕國七皇子奚容?燕國外無強兵, 內無能臣, 此次和楚國交戰, 割讓了大片土地再交出一名皇子來做質子才得以平息。”

“聽說那奚容自小病懨懨的,他母親是個婢女,身份低等,自小被哥哥們欺負,爹不疼娘不愛的,不過是個棄子,有什麼好迎接的?如今還遲了這麼久,給他臉了嗎?”

鄭國公世子說罷便和狐朋狗友喝酒鬥狗去了。

奚容遲遲的來,見不過是個下人迎接,也沒有生氣,那馬車封得嚴嚴實實,好似平凡普通的商戶馬車一般,體量是大,但毫無奢華裝飾,楚國隨便一名官員家都有比這豪華得多的馬車,看來燕國真是小家子氣,便是名不受寵的皇子,這般對待著實令人看了笑話,倒是讓人多了幾分憐憫。

七皇子的侍從也不多,不過六七名,無侍女也無稚嫩書童,都是人高馬大冷冰冰的男人,一個個生得倒是一表人才,瞧著是乾淨利落,但淪落到給七皇子當侍從,還不遠萬裡被發落此地,想來混得不怎麼好。

連趕車的馬夫都沒有,那趕馬的看穿著打扮還是名貼身侍衛,樣貌是極好的,但瞧著殺意淩然,必然是名好手。

那就是說連個趕馬的都沒有,隻能親信上場了。

七皇子的馬車簾子都是封得嚴實,鄭國公親信恭恭敬敬說:“楚國天子派我家世子來迎接您,方才不巧有了急事,隻是離開片刻,立馬回來,奴才是鄭國公的幕僚,如今乃是鄭家軍的軍師,在此恭候七皇子。”

馬車裡的七皇子沒有撩開簾子,卻立馬答了話,聲音輕輕慢慢的,是特有的強調:“先生您,貴姓?”

完全是超出意料的問話,本以為他會生氣,會大發雷霆,畢竟一名鄭國公下人來接他這樣尊貴的、遠道而來的皇子像什麼話?

或是忍氣吞聲,默不作聲。

沒想到卻先問他姓名。

他問得相當鄭重,還稱他為先生,便是一般的人來問,都是要謙虛的答,更何況是燕國的王子。

親信恭敬的作揖,“在下姓許,單名一個仲字。”

“許先生,幸會。”

並沒有認為他身份低等,楚國隻剩他來迎接而覺得怠慢。反而像個平等的友人一般打了招呼。

七皇子的聲音很是好聽,如山間溪流一般清澈明朗,聲聲溫和,令人如沐春風。

很輕,像個溫文爾雅的少年,他說話的語調不緊不慢,隻是聽著,便覺得自己被放在重要的位置,鄭重對待。

七皇子甚至帶著輕淺的笑意,“路上出了些小事,耽擱了路程,可是讓先生好等了?”

三兩句已經變成了主導者,許仲手忙腳亂的答話,“殿下可不要這樣說,原本是我們怠慢了……”

七皇子輕輕笑了笑,再也沒有說話,許仲按命令引路,將人帶去了秦書閣。

秦書閣曾經是個小書院,乃是皇城子弟學習之地,如今有了國子監,秦書閣早就荒廢了,巧好來了名質子,放在宮裡也不方便,也不過放在皇子府邸,般派人收拾了一下,讓燕國七皇子住在此地。

既省事,又能在眼皮子底下看住人。

如今才進了屋,東西還沒擺放好,又是咳了。

奚容的藥收得好好的,啞奴向來對他的東西清清楚楚,奚容衣食住行都是他照顧,如今藥需要翻好幾個箱子才能拿到,本來泡好藥費些周折,找藥有費了半盞茶的功夫,如此就讓奚容久等了。

奚容冷冰冰的垂下眸,“沉香木呢?”

藥也不碰,又咳了好幾聲,屋子裡沒有人敢出聲,七殿下向來不太囑咐這些事,一旦囑咐那就是重中之重,可是啞奴卻把沉香木擱置在了一旁。

那藥是一動不動,臉色更蒼白了些。

他的皮膚本就雪白如玉石冰魄,唇色隻有一絲淺淡的粉,向來愛穿料子舒服的素衣,一頭長發如濃墨一般的黑,更顯得他皮膚雪白無比,容貌又是漂亮至極,清淺典雅,冷冷清清,美麗得如畫中人一般,咳了幾聲,更是如凋零的的花似隨風能飄走,蒼白破碎,叫人心生憐愛。

如此一咳,單薄的肩好似都在抖一般,節骨分明纖細的手攀在桌子上握著,指節都發白了。

啞奴連忙將沉香木好好放進名貴的盒子裡,再敢上前去伺候奚容喝藥。

他生得高高大大的,一張俊美的臉在奚容面前時常是低著,叫他去外面殺人,腥風血雨都能過來,可他從小被毒啞了,奚容要是生氣,他是無法哄,隻能腳踏實地的做事,低著頭聽訓。

可他漂亮的主子向來不訓人,他心狠,對誰都狠,對自己也是一樣的。

他拿住了他的把柄,知道他最是見不得他受苦,便拿此來無聲訓他。

隻見那枇杷膏放在桌子上一點一點涼了去,漂亮的主子又咳了幾聲,外邊的侍衛已經在著急,生怕自小病弱的主子如此勞累,又要病壞了。

可七殿下的跟前向來隻能是啞奴在。

帶了七八個侍衛,沒有侍女,怕女孩子吃不了這種苦,便隻帶些粗枝大葉身手好的男人。

侍衛們手腳也是利落,知道才來的楚國,嬌弱的七殿下是被當做棄子來了楚國,往後有什麼難燕國無人管他,他孤苦伶仃,隻能靠著他們保護。

不會準外人再靠近,他們便會做更多的事。

幾個男人做事也細致,不僅把屋子打掃了乾淨,連院子裡的雜草都拔了去,幾個人分工合

作,還拿了銀錢去街上買些寓意好的盆栽在院子裡種好。

屋子裡零零碎碎的事便交給啞奴做,衣服的擺放、被褥鋪就,以及那些需要送給權貴的禮品,一並是他掌控。

珠寶細軟玉佩等等,更有奚容的藥。

七皇子是個藥罐子,娘胎裡落下的病根,聽說他娘為了讓他出生費了好些功夫,咬著牙把他生下來,自以為往後是一生榮華富貴,沒想到才五六年就死了,死的時候及其不甘,瘋了似的要帶著奚容一塊走。

但奚容躲進了荷花池裡,在拱橋底下待了一夜,等他母親咽了氣才出現。

自此大病一場,身體越發不好。

活到今年十九歲,全好藥物續命。

病懨懨的,柔弱無比,仿佛少吃一些藥便會就此倒下,他不吃,便使得人心都揪起來。

啞奴把屋裡收拾得乾乾淨淨,什麼都擺好了,奚容坐在的書桌前寫東西,椅子底下放在精碳燒的火。

椅子後面給他蓋著毯子,卻時不時咳一聲,讓人心都懸了起來。

啞奴候在一旁,已經不知道換了幾杯溫熱的藥,奚容都沒有動過一份。

像是漫長的煎熬一般,他想說什麼,張了張口,又想起自己無法出聲,如此隻能沉默的候著。

七殿下執筆寫字,像個勤奮的讀書人一般廢寢忘食,啞奴在小廚房裡熬的藥膳已經好了,他還在寫。

直到華燈初上,屋子裡點好了燈,才放下了筆。

才剛剛鬆動筋骨,啞奴已經將新泡好的藥端了上來。

奚容垂眸看了看杯子,輕輕的說,仿佛溫言細語的家人一般,“來時剛下車有些惡心,不願吃藥,你費心了。”

啞奴眼眸微顫,見奚容端過了藥已經是喜出望外,以往要是他做錯了事,可能會折磨他一整天,如今才是小半天,已經對他的恩典。

奚容端著藥,卻不喝,隻輕描淡寫說道:“你吃些東西,今夜便去把張衡殺了。”

啞奴高高大大的站在奚容身邊,如同一隻被馴服的猛獸,狹長的眼眸溫順垂下,對於主子的命令沒有任何質疑。

拿了幾塊奚容吃剩下的點心,帶上刀,回頭見奚容已經將要喝了下去,出門囑咐一名侍從將藥膳和飯菜端上,便是飛快的出了門。

那張衡,原是安置在楚國的一名線人。

是奚容的人。

啞奴想,主子要殺,一定是他該死。

…………

奚容吃了幾口熱飯,再一些藥膳,下人端了藥吃了,便回了房。

時常這個時候是啞奴伺候他入睡的,今夜啞奴出去辦事還沒回來。

一名侍衛便大著膽子上前給奚容打水洗腳。

把那熱水放在奚容腳下,單膝跪在地上要幫主子洗腳。

已然瞧見漂亮的小主子那雙白嫩的小足已經踩在軟墊上,欺身低伏,能離他很近,得以嗅到他身上迷人的香味。

帶著絲微苦的藥香,又好聞得不行,像個冷冷清清冰魄般的仙人,好看得想捧在手心裡保護他寵愛他。

那侍衛頭一次得到這樣的機會,手都在抖,低著頭,眼睛瞥見奚容那雙玉似的小足,想捧著那小足放進盆子裡,可他太過冒進,竟碰到了水盆上 ,讓水盆淌出了半碗水!

那侍衛嚇得冷汗流出來了,“奴才該死!殿下您有沒有嚇著?奴才錯了,奴才再給您端一盆。”

那可是要精心護養的嬌弱的小主子,一丁點錯處都會讓他不高興,侍衛的心已經涼了半截,心裡已經知道自己沒了任何機會,手足無措的想做些什麼補救。

卻聽見頭頂傳來了他的宣判。

“出去。”

連洗個腳都洗不好。

侍衛垂頭喪氣磕了兩個響頭,這才端著盆出去。

沒想到在門口就遇見了啞奴。

太快了。

像是趕著回來給主子獻殷勤似的。

那一顆七竅玲瓏心專門專研了討好小主子的本事,惹得小主子隻喜歡他,讓旁人一點機會都沒有。

眼見這那啞奴又端了一盆熱水進來,摸透了漂亮殿下的心思似的,不用說,就上手給他洗

腳。

一雙大手把小主子精巧的小足握在手心裡細致的洗。

可謂是一個人獨占的所有恩寵。

可那又如何呢。

不過是個閹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