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砍一刀再誠心誠意的道歉。”】
隨著夜色一點點凝重,空氣彌漫上風雨欲來的硝煙氣息。
夜風穿過街道,搖動樹枝,點亮燈火的客廳,兩幅碗筷擺在桌上,老爺子看著擺好的飯菜,忍不住又朝門外看了一眼。
“阿治今天又不回家吃飯嗎?”
從廚房端著最後一份味增湯出來的柊真白腳步一頓,若無其事的回答:“嗯。他給我打過電話了,說是要跟著森醫生學習。”
不知道是猜到不對勁還是真的相信了,柊老爺子歎出一口氣:“說起來福澤和亂步也很久沒到家裡吃飯了,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好好吃飯啊。”
順著他的視線往屋外看了一眼,柊真白平靜的收回目光:“嗯,那我一會兒去給阿治送飯吧。”
說完把筷子放到老爺子手裡,兩人安靜的吃完飯,老爺子拿出刀從房間走出來,催促道:“快點去吧,不用擔心我,我一會兒就睡覺了,真是的,小孩子家家怎麼也開始這麼忙了呢……”
接過刀,帶著飯盒,柊真白站在玄關換好鞋子,不放心又囑咐了一句早點休息,才拉開門走了出去。
沿著街道往前走,離開房子的庇護,散在夜風裡的聲音傳進耳朵裡,柊真白認真聽了聽,風裡有槍聲,爆破聲,還有人的細微的哭叫聲,雖然不理解,但柊真白站在街頭,內心裡卻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他低頭看了一眼時間,八點半不到,但街上已經看不到行人了,就連商鋪都早早的關上門和窗,立在街頭,有種危機四伏的感覺。
“所以,果然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吧,而且還是阿治和亂步都參與其中的事情,是跟街的那邊的聲音有關嗎?唔,森醫生該不會騙阿治去給他當人質吧?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先捅一刀把他送進加護病房裡,然後再誠心誠意的道歉好了,畢竟他救了爺爺呢。”
打定主意,柊真白朝著森鷗外的地下診所走去。
森鷗外的診所位於擂缽街,那是一年多前才因爆炸形成的區域,隨處可見的廢墟和矮棚,凝滯的夜色成為最好的隱蔽,所有陌生人無法輕易察覺的角落裡,都躲藏著害怕受到傷害的孤兒和隨時準備奮起傷人的流浪者,柊真白敏銳的察覺到了他們的呼吸,但他的心思並不在這些覬覦者的身上,他仍在思考。
就像解謎題一樣,敏銳的思緒飛速轉動著,從福澤先生帶著森醫生出現開始——之前他就覺得福澤先生來得太快,隻是當時他爺爺躺在病床上,他來不及思考,現在回想起來,何止是時間對不上的問題,就連森醫生的態度也透著一點詭異。
他的一舉一動都太親切了,不僅上門做手術,上門例行體檢不收錢還帶禮物,甚至接到阿治遞過去的西瓜還會感動得眼角含淚,這太違和了,森醫生應該是陰險狡詐的,不然很難解釋他內心裡時不時升起的一點殺心。
除此之外,還有太宰和亂步。
自從他們落戶橫濱,沒有了大
大的書房和演武場,也沒有一望無際的田野小路,他能很明顯的感受到太宰和亂步的變化,亂步開始跟著福澤先生四處奔走,處理一些看著就很棘手的案子,太宰也變得忙碌且多思,偶爾還會徹夜不歸——說起來,他們已經很久沒有黏在一起研究家庭食譜了。
這點認知讓柊真白的神情一瞬間冷了下來,他抿著唇角站定在原地,就在他站定的刹那,身後明顯的傳來兩道覬覦者的腳步聲,但沒等到他們發動攻擊,又一道聲音插了進來。
“喂,你怎麼這麼慢。”
下意識的,柊真白和身後的兩個流浪者都順著聲音的方向一起看去。
寒冷的月光下,一個褚發藍瞳的小少年雙手插著口袋站在巷子前——標誌性的發色讓柊真白歪了歪頭,他覺得有些熟悉,記憶告訴他他不認得這個人,但身後的兩個流浪者顯然認得,他們低聲的啐了一口,然後快步離開。
思緒被打斷了,柊真白沒有在意,他看著手插口袋的小少年朝他走近。
“你哪裡的人不知道……”
脫口而出的話突兀的斷開,震驚在對方眼裡一閃而沒。
他認識自己,這是柊真白閃過腦海的第一想法。
但他確實不認得對方啊。
這是他第一次來到橫濱。
柊真白平靜的困惑著。
對上這雙平靜的眼睛,中原中也竭儘全力的撇開視線,雖然身處擂缽街,但通過多方努力,他仍然得知了許多明面上的消息,比如武裝偵探社的成立,比如擂缽街的深處多了一家地下醫館,又比如某條讓人火冒三丈的混蛋青花魚獨自出現在擂缽街——這些都跟他的記憶不太相符!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變故。
因為,前一秒他還在世界崩潰的戰場裡阻攔著試圖奪取‘書’的果戈裡,下一秒,他就出現在了剛剛發生爆炸的擂缽街,時間太早了,早到讓人茫然,他跌跌撞撞的控製著不配套的身體,然後把角落裡炸失憶的蘭堂拖走。
等到把蘭堂救回,又解決了衣食住行的生活問題之後,才又有空思考目前的狀況。
首先,他是帶著記憶回到這個時間節點的——在時間逆轉之前,他明確的知道世界崩潰的限定條件是,知道‘書’的人不能超過三個。
所以,這種情況,應該是發生了一些不受控的問題。
於是,年幼的他開始嘗試多方尋找線索,一直到小半個月前,他在擂缽街見到森先生和混蛋青花魚。
老實說,他看到森先生和混蛋青花魚的時候,居然升起了幾分見到組織的家人的感覺——畢竟現在的他隻是一個九歲多的小孩子,打工都沒人要的年紀,還要養著一個每天隻知道要吃面包的混蛋法國人,真的太累了。
要不,你們還是快點把港口黑手黨建立起來,讓他去打工吧,他真的快要被蘭堂把褲衩都吃沒了!
於是,他開始嘗試著接觸青花魚,但他沒能試探出有用的信息——這也很正常,他要是從青花魚口中輕易的得到信息
,那倒是應該思考一下是不是坑了!
然後,他又去接觸了一下森先生,森先生像是不認識他,但對他的投誠表達了欣喜,甚至還給他委派了工作,付工資那種。
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朝不保夕和穩定職位穩定薪資,是個都知道該怎麼選的!這不,他現在就要開始乾活,誰知道剛出門,就看到一個人影毫無防備的行走在擂缽街上。
秉承著日行一善的良心,他提點了一句,然後,就沒然後了!
怎麼是柊真白啊!!
看著柊真白平靜中帶著陌生的眼神,他覺得自己領悟到了真相,原來是柊真白失去了記憶,‘書’的秘密沒有被揭露,為了保證世界的延續,他得要做出他的努力才行!
於是,電光火石之間,他撇開了眼睛,迅速改口道:“這附近很不安全,你趕緊離開吧。”
說完,反手扣住帽子火速離開。
速度之快,讓柊真白都沒來得及問出心中的困惑。
目送著陌生的少年離去,柊真白轉過頭,走了兩步,迎面又看見一個黑色長發的青年走了出來,青年看見他,一開口就是優雅的法語:“你好,請問你看到了一個這麼……唔,跟你一樣高的小孩了嗎?”
柊真白沉默了。
柊真白脫口,用法語回了一句沒有。
說完又沉默了,因為他忽然想起來現在的自己根本沒有學過法語。
但他對面的黑發青年顯然沒有意識到哪裡不對,又對著他到了一聲謝,才露出憐憫的目光,憂愁的說道:“走得真快啊,年紀輕輕就已經有社畜的傾向了嗎?”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可能心裡想著需要避諱一下柊真白,於是從法語流暢的換成了德語。
但,柊真白:“……”
青年蘭堂注意到柊真白的目光,也沉默了。
然後,他換上拉丁語開始打招呼。
柊真白:“…………”
蘭堂:“…………”
不好意思,能聽懂真是對不起了!
四目相對,兩相沉默裡,蘭堂唏噓起來,他換上日語,開始表達敬畏:“真不愧是東亞卷王之一啊。”
柊真白:“………………”
雖然把話說的很擔憂,但是看著漆黑的巷子,蘭堂他完全沒有要追出去的意思,反而伸了個懶腰,又回屋準備睡覺去了,柊真白看著他的背影,再一次沉默了,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但……
不是,你們倆就不覺得自己承擔的角色有什麼不對嗎?!
……算了,柊真白面無表情的收回目光,經過這個鬨劇,盤桓的困惑被拋到腦後,他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森鷗外的診所,但意外的是,等待他的是一片漆黑。
與此同時,港口黑手黨頂層的首領辦公室內。
鋒利的手術刀如同閃電般劃過,溫熱的血跡飛濺,沾染到白色的白大褂上,森鷗外側過頭看向一旁,露出微笑,道:“沒有嚇到你吧?”
昏暗的角落裡,衣角一晃而動,太宰平靜的掀起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