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那家夥已經完全黑化了。”】
震蕩的衝擊波一瞬間蔓延開,瀕死的疼痛從四肢百骸傳來。
堪堪落地的柊真白護著太宰滾了兩圈,一口混著內臟的血液就吐了出來,這次的情況遠比上次還要糟糕,他甚至沒來得及說一句話就倒在太宰的胸膛上。
隨著柊真白意識的喪失,在無人窺探的黑暗裡,微弱的光芒已經完全消散,兀自飄零的書頁一點點停止,無比脆弱的‘書’在顫抖裡減緩了崩壞的速度,而現實劇烈顫抖的地面也緩緩消停下來。
馳援的港口黑手黨成員終於衝上山坡,緊接著場面變得無比混亂。
有人在檢查現場。
有人在安排救援。
有人在檢查同樣倒在血泊中的費奧多爾和果戈裡。
無數人的聲音漸次傳來,但太宰就好像沒聽到那樣,他覺得自己就像被一個失溫的泡泡裹挾著,所有的一切都在離他遠去,而唯一的真實就在他的懷裡一點點失去溫度。
一種難以言喻的蒼茫湧上來,隨後是細細密密無窮無儘的疼痛,這種由失去感帶來的疼痛讓他再也無法忍耐的忍著胸口傳來的疼痛用力的抱緊柊真白的身體。
……
…………
………………
不知道過了多久。
遲鈍的意識在完全的黑暗中慢慢回籠。
第一個感覺是痛。
非常的痛。
像是每一個細胞每一片骨骼都被撕裂又重組那樣痛。
柊真白勉力的想要睜開眼睛,他想要爬起來,想要去確定太宰的安全,但他做不到,他完全控製不了自己的身體,他甚至無法想起更多的事情,而意識僅僅聚集了一瞬又不受控製的沉進黑暗裡。
而在他努力掙紮的時候,充斥著消毒水氣味的加護病房裡,明亮的陽光穿過完全封閉的陽台,一張看護椅擺在病床前,椅子上是不知道坐了多久的太宰。
紅色的圍巾掛在脖頸上,黑色的大衣堆積在腳下,太宰就這樣安靜的坐在病床前,一動不動的看著同樣蒼白的柊真白。
周圍的監控醫療設備發出平滑的聲音,而柊真白的左手露在被子之外,手背上是一根透明的導管,導管上是透明的點滴,也許是又一次脫離危險期,此時的他無知無覺的躺在床上,柔軟的黑發散落在枕邊,乍一眼看去就像沉在黑甜的睡夢中一樣。
一直以來,柊真白身上最濃烈的就是黑白兩色,他長得好,柔軟的黑發和白皙精致的五官互相襯托著,就像是最古典的水墨畫,特彆是比黑曜石還要精美的眼睛睜開時,那種從內而外的平靜能將最漂浮的靈魂從深淵裡拉起,但現在這雙眼睛緊閉著,隻剩微弱的跳動從胸腔裡傳出來。
四周無比的安靜,安靜的仿佛連呼吸的聲音都沒有,垂在大衣內的手猝然握緊。
安靜的病房外是荷槍實彈的港口黑手黨成員,單從數量看,幾乎整個港口黑手黨的兵力
都聚集在這裡,在中原中也的帶領下嚴防死守,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這裡的蒼蠅指的是各種聞風而動的殺手刺客,包括異能特務科和武裝偵探社在內,為了保護陷入昏迷中的柊真白,太宰單方面切斷了所有的探望。
而被隔絕在外的江戶川亂步已經在港口黑手黨的大門口堵了一周,陪同一起來的織田作和與謝野晶子等人各自靠在花壇邊上,拿著手機查看最近的新聞。
新聞上全是世界各地的詭異災害。
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周,但那天深夜,世界隨著‘書’崩解的那一刻,全球各地災害集中爆發,火山、地震、風暴、海嘯,各種各樣多到完全不正常的災難幾乎要把世界衝垮——雖然崩解的速度很快隨著柊真白昏迷而減緩,但一直都沒有被終止。
世界仍然在以緩慢的速度崩壞著,比如四天前七級地震襲擊了東京灣;兩天前十五級颶風登陸了九州島;一天前的火山噴發;還有半天前的憑空生成的十多米高的海嘯……也許是因為柊真白脫離危險期開始好轉,世界崩壞的速度又加快了。
未知的恐懼淩駕在每個人的頭頂上。
亂步生著氣鼓著臉蹲在花壇前。
雖然沒有直面戰場,但他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隨著柊真白異能的曝光,腦海中缺乏的最後的拚圖被補上,但現在他不僅不敢將‘書’具現在口中,他甚至都不敢在將這個念頭具現在腦海裡,因為那樣也會加快世界崩壞的速度。
隨著那一夜過去,中了兩槍的費奧多爾和果戈裡因失血過多死去,但通過費奧多爾知道‘書’的真相的伊萬卻逃離在外,所以,現在擺在他們面前的辦法隻有兩個:
一是,殺死打破平衡的伊萬或者柊真白,然後封存秘密——但這個很難,因為現在沒人能找得到伊萬,而柊真白已經被整個港口黑手黨保護起來,誰都見不到。而且,這個辦法並不保險,因為在座各位聰明人們的內心早有猜測,隻是和亂步一樣不敢細想。
二是,讓唯一的治愈係異能者與謝野晶子救醒重傷的柊真白,讓他逆轉時間——這也很難,因為在逆轉時間的過程裡,所有人都會失去現有的記憶、成就和情報。
關於這一點,異能特務科接連開了三天會議,會議的結果無一不是偏向選一。
隻不過這種飲鴆止渴的偏向完全沒有用,因為他們根本接近不了柊真白,而依靠異能特務科的政治施壓,太宰首領連看都不會看。
直到,頂著異能特務科理事官的阪口安吾出現在港口黑手黨的大門前。
織田作朝著他點了點頭,疲憊的安吾走到織田作面前,要了一支煙。
“異能特務科的人馬一直在追蹤伊萬-岡查洛夫的下落,重傷了他,但還是被他用異能逃走了……太宰還是不願意見大家嗎?”
織田作搖了搖頭,“亂步先生說了很多次,偵探社願意直接提供幫助,但太宰並沒有予以回應。”
香煙在指縫間燃儘,兩人都不再說話,但腦海裡卻遠比表面激動,因為困擾在他們內心
的薄霧終於散開了,安吾終於明白為什麼太宰要一力將他推上理事官位置,織田作知道了武裝偵探社錄用他的原因——雖然他們無法得到逆轉時間的記憶,但萬能的世界第一名偵探幾乎將整個事實推理出來了。
他們是被救助的那個,柊真白和太宰越過那麼長的時間,隻是為了給他們一個存活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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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
但是現在的他們什麼都做不了。
“啊——不行。”生氣的亂步刷地站了起來,“不行,已經不能再等下去了。”
所有人一齊看向他。
“太宰那個家夥現在已經完全黑化了,他不會讓任何人靠近真白的。”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做什麼。
亂步仰著頭看向面前高聳的五棟樓:“隻能打進去了。所有人護著晶子進病房,進了門晶子就直接使用異能。”
安吾愣住了。
“可是,真白一旦完全清醒,世界崩壞的速度就完全沒有辦法遏止了。”
“不,”亂步睜開碧綠的眼睛,“應該還能撐四十八小時。隻有真白完全醒來,太宰那家夥才會克製自己,到那時,僅剩的四十八小時應該足夠你們交代很多的事情了。”
話音斬釘截鐵的落下,而身後一聲應和。
“就這麼安排。”
眾人回過頭,發現是提著刀的福澤社長和穿著白大褂的森醫生。
……
病房裡。
短暫的昏迷後,不能安心的柊真白再一次掙紮著醒來。
他再一次嘗試睜開眼睛,但無果,他還是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
又過了一會兒,疼痛感稍退,還在難以忍受的範圍,但遲鈍的五感慢慢的回籠,柊真白能感受到自己的手被緊握著,耳旁仿佛有誰聽在說話。
是太宰。
是太宰的聲音。
“……本來打算了要給你安排一個盛大的生日,那是你的成年禮物,我有好多的東西想要送給你……”
“但你現在躺在這裡……”
“怎麼辦才好呢,已經完全沒有辦法壓抑住了……”
“我真的好想……好想……”
好想?
好想什麼呢?
疼痛的腦海,柊真白再努力也無法完整的聽清太宰的話,但就算無法聽清也在不停的嘗試著,因為他想聽清,因為他也很想要完成太宰的每一個願望。
這是他一直放在心底踐行的,從沒說出口的人生信條之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