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馴養海鷗就像教導學生。”】
“說起來,這些明明都是中也的工作吧,為什麼我會代替他站在這裡呢?”
沉寂的四野,抱怨的聲音響了起來,但前進著的港口黑手黨成員沒有回答,他們一臉肅穆,謹慎的連邁開的腳步都分毫不差。
走在人群的前方,抱怨著的太宰朝著身後看了一眼,領隊的百人長看著什麼神情都沒有,但在太宰的面前,那些埋藏在瞳孔深處的畏懼根本無處躲藏,太宰其實認得他,這是中也的部下,因龍頭戰爭期間立功升為百人長,中也還到病房看過他。
“算了,”太宰腳步突兀一停,“還是直接問一問中也吧。”
他一邊說一邊撥通了中也的電話。
隔著大半個地球,已經到了深夜的歐洲境內,某個大型火拚現場,一個旋身踹開身前密密麻麻的子彈,渾身泛著紅光的中原中也掏出手機,剛按下接聽鍵,就聽到了討厭的聲音。
“喂,是中也嗎?啊,居然還活著啊……”太宰撇開頭,表達了自己的真實想法。
中也額頭蹦出一個十字:“當然還活著啊!混蛋太宰,你不會故意在這種時候打電話的吧。”
“雖然讓中也你因為聽電話分心而被狙殺什麼的,聽起來就很美妙,但是那是不可能的吧,所以我打電話來就是想問問,組織裡有關寶石走私和接待商界的購買人是你的工作吧,為什麼我會代替你出現在這裡呢?”
“哈?!這種事情你問我我怎麼會知道!這不是BOSS……”
話還沒說完,就被太宰截斷了。
“但是啊,我現在就帶領著你的部下準備去處理那些對自己的實力過分自信的攔截了商道的樂天派們,聽說他們手裡的武器還挺充裕的,大概是掙到的那些錢全用來購買武器了吧。”
中也的聲音霎時頓住,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麼,聲音霎時變得憤怒起來:“混蛋,你不會要讓我的部下去當擋槍的肉盾——”
怒吼聲消失在太宰的指端,他掛斷了電話。
晴空下,白色的海鷗飛過,太宰就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的意興一樣,鳶眸又沉鬱了下來,他邁開了腳步繼續往前走,目睹全程的港口黑手黨成員短暫的停頓片刻後,才又沉默的繼續跟進。
同一時間,熬夜處理完項目賬單的安吾帶著彙報文件,登上首領辦公室的電梯。
踏出電梯門,長毛的地毯一路鋪到最深處,那裡隻有一個房間,就是首領的辦公室,溫暖的陽光穿過防彈防爆玻璃隻剩下冰冷的青藍色,不知為何,站在這個連坦克的榴彈炮都能防禦的大廈裡,安吾忽然有種靈魂戰栗的驚悚感,他沉默了一下,朝著走廊儘頭的那道門走去,越走心越沉,周圍一個輪值的護衛都沒有。
當他停下來時,門內傳來一聲召喚“進來”。
厚重的大門被打開,厚木桌前就是另整個橫濱非法武裝組織都為之震顫的人——港口黑手黨的BOSS,森鷗外。
森鷗外像是沒有看到進來的安吾一樣,隻是看著手裡的文件,那是安吾花了一晚上完成的項目賬單,毫不客氣的說,這份掛在合法產業名下的賬單完美的可以交到政府審查。
“果然很厲害呢,一點瑕疵都找不到。”
過了很久,森鷗外才把文件放下,他帶著意味不明的微笑抬起頭看向安吾,安吾表面看起來很冷靜,臉上也沒什麼神情,但隻有他才知道,他背後的襯衫已經被汗濕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罷了。”安吾回答道。
“雖然沒有聽太宰君說過,但是阪口君和太宰君是好朋友吧?”
這一次,安吾沉默了。
沉默的有點久,然後才繼續說道:“隻不過是像下雨天碰巧湊在同一個破廟屋簷下的逃逸夜賊而已。[6]”
這個答案像是有點出乎意料,森鷗外露出了一點怔愣,“原來是這樣嗎?我還以為阪口君和太宰君相處的不錯呢。”
安吾沒再回答這個問題反而問道:“BOSS叫我過來,是有什麼事嗎?如果隻是為了聊天,恕我直言,您安排的許多工作都還沒有解決,為了不猝死,我需要在白天的時候將他們完成,這才能保證自己在夜間的休息。”
森鷗外的表情一瞬間變得有些尷尬,他咳了一聲,“倒也不是為了閒聊,而是看完了阪口君的彙報後,覺得有件工作十分適合你。”
安吾:“……”
“啊,彆擔心,不是會猝死的工作,相反更像是放假呢~”
安吾:“冒昧一問,是什麼工作?”
撐在下頜的手放了下來,然後森鷗外將一份帶著紅泥印戳的信封推了出來。
安吾上前接過信封,打開。
“臥底?”
“是呢。”森鷗外笑了起來,“我需要你儘可能地帶回這個名叫MIMIC的組織的相關情報……”
*
下課鈴聲響起。
放學的來良學子打鬨著跑過。
岸穀新羅換□□育服收拾好東西,才發現柊真白還站在櫃子前,拿著手機不知道在看什麼。
“有點餓,真白一起去吃個壽司吧。”
“嗯。”
完郵件,合上手機,柊真白應了一聲,收拾好東西和岸穀新羅、折原臨也一起來到壽司店。
賽門依然說著一口充滿異域風情的日語在門口招攬客人,見到他們過來,還用俄羅斯語問了一聲好,然後又把今日的折扣傳單遞給他們。
折原臨也接過傳單,笑嘻嘻地同樣回了一句俄羅斯語。
三人走進店裡,本來是想找個包廂的,但是包廂滿員了,隻好坐在吧台上。擺台還算寬敞,柊真白放下書包才發現,坐在身邊的就是上次遇見的俄羅斯病弱少年。
少年對著他笑了一聲:“又見面了。”
柊真白也應了一聲:“是的,又見面了。”
坐在中間的折原臨也探過身來,紅色的眼睛眯了眯:
“你們居然認識嗎?”
柊真白看向他:“你認識他?”
折原臨也:“認識哦,費奧多爾君,之前一直活躍在橫濱的。和店長來自一個地方,算是老鄉呢。”
折原臨也示意了一下忙碌的店長。
“原來是這樣。”柊真白點了點頭,沒再說話,將手中點好的菜單遞給店長。
費奧多爾露出了優雅的微笑:“隻是店長比較關照我而已,見我沒有住的地方,就給我騰了一間倉庫。”
他沒說因為什麼沒有住的地方,折原臨也也沒有說,兩人都隻是意味深長的笑著,恰好店長將做好的壽司遞給他們,柊真白滿不在意般問:“既然沒有住的地方,那麼費奧多爾君為什麼不回俄羅斯呢?在家鄉總比混亂的橫濱好生存吧?”
費奧多爾一頓。
這是一句很失禮的話,帶著莫名其妙的敵意,讓費奧多爾不得不開始懷疑柊真白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事情,但柊真白沒有下一步動作,正如情報所說的那樣,他對環境和環境內的人確實有著很大的包容性——隻是,這個包容性建立在不觸及他的底線下。
還真是……有意思呢。
費奧多爾又笑了笑,接過店長遞來的壽司,優雅的眼睛微微眯起:“實際上,我近期確實有返回故鄉的打算呢。”
柊真白停下筷子,也笑了起來:“是嗎,那最好不過了。”
補充完必要的碳水,柊真白和兩個好友道了彆,來接他的車就停在壽司店的門口,司機快步下車恭敬地替他拉開了車門。
掃了一眼和早上彆無二致的車,柊真白坐了上去。
車子平穩地朝著橫濱開車,熟悉的景色平穩後退著,柊真白看了一會兒遼遠的海岸線,忽然問到:“最近的港口黑手黨很忙嗎?”
司機一頓,像是一時不知道怎麼開口。
“阿治今晚又得要加班呢,其實我覺得你們組織挺不合理的,中層領導居然是未成年,未成年就算了,工作時長還嚴重超標,如果去工會舉報的話,會被吊銷營業許可證的吧,等等,你們有營業許可證嗎……”
明明是閒聊一樣的語氣,但司機已經開始狂冒冷汗。
柊真白就好像沒有看見一樣,看著他又繼續說道:“說起來,現在這條路並不是去超市的路吧。”
話音剛落,刹車被猛地踩下。
黑色的轎車猛地停在了海堤前。
綿延的海岸線,清晰的浪濤聲,柊真白拉開車門,就看到不遠處,無人的台階前,港口黑手黨的BOSS拿著一小袋面包正在喂海鷗。
聽到了車門打開的聲音,他側過頭打招呼:“好久不見,柊君。”
身後的車子開走了,柊真白走過去。
森鷗外將面包遞給他:“要試試嗎?其實馴養海鷗就像教導學生,需要花費許多的精力,教導他成長,一邊期待著他能長成,但一邊又害怕著他會一震翅就脫離自己的掌控,柊君你能理解這種心情嗎?”
“你想聽實話嗎?”柊真白看向他。
“當然。”
柊真白徑直地看著他:“並不是很能理解。因為一般來說,正常的老師是不會害怕學生飛的比自己遠的。”
森鷗外頓了頓。
柊真白繼續道:“那麼,我也有一個疑問請你解答:我如果向工會舉報你壓榨未成年人,那麼港口黑手黨被取締的概率有多大呢?”
森鷗外:“…………”
森鷗外尷尬笑了出來:“這種理由,不太好吧……太宰君他一定不希望你這樣做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