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晨陽在筆錄本上簽完字,神情有些呆滯。
趙晨陽看向被一群警察簇擁著的趙向晚,被橄欖綠製服包圍的她英姿勃勃,有一種彆樣的魅力。
趙晨陽帶著哭腔問趙向晚:“我該怎麼辦?”
趙向晚看了她一眼:“我建議你,不要再等洛一輝,直接回家去吧。”
趙晨陽忽然號啕大哭起來:“回家?回哪個家?我爸和我媽正在鬨離婚,他們根本都不管我。我早就大學畢業,找了幾個工作都做不長久。遇到洛一輝之後,我和他同居了半年,和他一起打理夜總會,本來打算過完年就結婚的。可是現在……你讓我怎麼辦呢?”
趙向晚看著她哭得傷心欲絕,內心毫無波瀾,淡淡道:“求仁得仁,你哭什麼?”說罷,轉身就走。
趙晨陽原本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卻被趙向晚這句話給噎住,哭聲陡止,臉一下子脹紅,緊接著打起嗝來。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再加上這止不住地打嗝,趙晨陽感覺自己從來沒有如此狼狽過。
看著趙向晚乾脆利落離開的背影,高挑、颯爽、雷厲風行,趙晨陽茫然不知所措。費儘心機搶來的人生,卻被自己過得一塌糊塗,未來到底應該何去何從?
走出審訊室,回到專案組辦公室。
已經是下午六點,有人拎著飯盒進來。
辦公室裡飄起了飯菜香味。
趙向晚與季昭很自然地坐在桌邊,打開飯盒,吃起飯來。
盒飯應該是從酒店拎過來的,青椒炒肉、芹菜鹵牛肉、土豆絲,還有一隻大雞腿,菜式還挺豐富的。
曹光不好意思地說:“今天時間匆忙,實在沒有時間安排酒宴,隻能先委屈一下兩位,將就著吃點盒飯。”
趙向晚忙碌了一天,肚子也有些餓了,快速扒起飯來,聽到曹光的話,她微笑道:“在外面吃浪費時間,這樣挺好。”
李明楊腸胃不太好,晚上不敢吃太葷的菜,將雞腿挾給小周警察,笑著回了一句:“隻有最後一個要審的了,有趙警官在,肯定沒有問題。”
盒飯有點硬,趙向晚端起桌上熱茶喝了一口,主動介紹起洛一輝的基本情況。
六歲時父母離異,被姑姑收養。高中畢業之後赴M國留學,取得心理學專業學士學位;畢業後回國擔任季昭的私人助理,曾任四季大酒店的行政經理。現在珠市開了一家名為金碧輝煌的夜總會,生意非常火爆;
是一隻心機深沉的笑面虎。
聽完趙向晚的介紹,李明楊感歎一句:“看來,這是塊難啃的骨頭啊。”
小周警官說:“不到三十歲,就當上了夜總會的老板?手段了得啊。現在夜生活豐富,羅縣也開了好幾家酒吧,雖然說上頭要求這類場所規範經營,但他們總有辦法躲避檢查,狡猾得很。”
曹光看了看手表,加快了吃飯的速度:“傳喚時間是上午十點,我們還剩下四個小時,真的要抓緊。”
作為刑偵支隊隊長,曹光偵
查經驗豐富,
和趙向晚商量:“審訊與偵查齊頭並進,
你覺得怎麼樣?通過周浩漫與君於義的描述,我們專案組推測,殺手應該長期在醫院陪護,有車或在汽修廠工作。可以派人拿著季昭畫的畫像,到羅縣、珠市的醫院走訪調查,看看能不能把人找出來。”
趙向晚點了點頭:“好。”
趙向晚與季昭以專家身份參與此案調查,具體的偵查工作由曹光這個組長安排,趙向晚隻參與、不主導,隻提建議,不下結論。
曹光問:“趙警官,季警官參加這次審訊嗎?”
季昭與洛一輝是三代以內的旁係血親關係,按照親屬回避原則,季昭不合適參與審訊。
趙向晚明白曹光的意思,轉頭看向季昭:“你在辦公室等我一下。”
季昭今天沒有穿製服,穿的是和趙向晚搭配的淺灰色長呢大衣,純白色羊絨衫打底,黑色眼眸似天上星光,不言不語,卻宛如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聽到趙向晚的話,季昭點點頭。
【好,我等你。】
沒有多餘的言語,可是他那溫柔似水的眼神,卻讓趙向晚安心、平和。
吃飽喝足,抖擻精神,開始今天的第五審。
依然是曹光負責主審,副審李明楊,專家趙向晚,筆錄員小周。
洛一輝的表現與趙晨陽完全不同。
被警察帶進審訊室,他並不恐慌。
端正坐在鐵椅中,洛一輝看一眼牆壁上那八個帶著警示意味的大字,笑著念出聲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心理暗示做得可真好。”
曹光板著臉:“嚴肅點!”
洛一輝坐好,收斂了笑容,目光停留在趙向晚身上,抬了抬下巴:“她不是星市公安局的人嗎?怎麼會在這裡?”
曹光沒有慣著他,理都沒有理睬他的問題,直入審訊環節。
“姓名?”
“性彆?”
“年齡?”
“籍貫?”
“工作單位?”
洛一輝不急不忙,準確回答。
他穿一件棕色短款皮衣,眉眼清俊,坐在這個冰冷的審訊室裡,陽光而開朗,完全看不出來他會是一個雇凶殺人的罪犯。
基線測試,洛一輝心理穩定而深沉。
他雖然端坐椅中,後背虛虛靠在椅背,雙腿微微分開。他認真地看著提問的人,目光並沒有任何飄忽的跡象,更沒有四下打量。就仿佛提問的人是老師,而洛一輝,是那個坐姿端正的、聽話的學生。
雖然沒有聽到洛一輝任何心聲,但看到洛一輝的姿勢,宛如弓箭那緊繃的弦,蓄勢待發,趙向晚放下心來。
隻要他鄭重對待,那就對了。
任何人,思想上的那根弦都不可能一直繃緊。
審訊室裡這麼多警察,輪番上陣,也能耗死他!
明確了“耗”字決之後,趙向晚將身體向後靠了靠,一隻手輕輕搭在桌面,另一隻手放在膝上,安靜
地看著眼前認真回答問題的洛一輝。
進審訊室之前,趙向晚就對曹光說。她會在適當的時機插話、或者接手審訊,但到底什麼時候是適當的時機,要隨機應變。
這也就代表,在趙向晚沒有主動開口之前,審訊室的主審依然是曹光。
現在趙向晚沒有說話,曹光便按照自己的節奏開始深入問題。
“1991年2月12日晚上八點,你在哪裡?”
“我在珠市,金碧輝煌夜總會總裁辦公室,與經理談話。”
“有證人?”
“有,楊經理。”
“1991年2月11日,你打過蔚藍電話?”
曹光的這個問題問得好,主打一個措手不及。
洛一輝卻很鎮靜,搖了搖頭:“沒有。”
趙向晚認真觀察他的表情。
或許是因為聽說過趙向晚的微表情行為學很厲害,洛一輝一直在控製面部表情,諸如眼珠沒有亂轉、眼神方向盯住右下方桌角、微笑時嘴角自然向上翹起,第一個動作都像是精心設計過的。
可是……微表情是人類最真實內心的反應,根本無法控製。
你能控製自己眼睛不亂瞟,嘴角不亂扯,但是你能控製心跳、呼吸嗎?
你能努力讓自己的面部肌肉不運動,讓自己不哭也不笑,但是,你能讓自己的瞳孔不擴大、讓自己的眼瞼不抽動嗎?
洛一輝越是全力以赴,越容易露出馬腳。
從目前洛一輝的反應來看,他沒有撒謊。
2月11日從珠市撥給蔚藍的那個電話,並不是洛一輝打的。
這就蹊蹺了。
如果不是洛一輝,那珠市還能有誰與蔚藍聯係?
曹光審訊主打一個天馬行空。
“洛一輝,11號上午你給蔚藍打電話,假借趙晨陽名義與她通話,將原本信中約在13號的見面,改為12號晚上。這一點,作協有一個人可以證明。”
洛一輝不自覺地挑了一下眉:“願聞其詳。”
曹光說:“你是11號上午9點打的電話,那個時候蔚藍正在和她的情人廝混。電話一響,蔚藍接起,她的情人聽得清清楚楚。你,約她在12號晚上八點見面,讓她在房間等著。”
曹光的眼睛瞪大,可是沒有說話。
【書呆好像從來沒有說過聽到了電話吧?唉呀,曹隊編瞎話的本事,真強。】
趙向晚目光炯炯,觀察著洛一輝每一個微表情。
聽不到洛一輝的心聲,趙向晚隻能依靠經驗與微表情理論。
從洛一輝的基線測驗來看,他的表情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
非常謹慎、非常標準。
但趙向晚知道,這種謹慎、標準的表情,是洛一輝常年自我訓練的結果。
從洛一輝的成長環境分析,他六歲父母離婚,來到陌生的季府生活,這對一個孩子而言,其實是極大的痛苦。被迫與父母割裂,雖
然姑姑、姑父給予了他父母式的關愛,
但因為有季昭對照,
洛一輝知道這並不是他真正的家。
不敢調皮、不敢生氣、不敢嫉妒、不敢憤怒,怕惹惱了姑姑、姑父會被趕走,從此再沒有人收留他。因此洛一輝把內心真實情感封閉,努力討好身邊每一個人,長期積累的這種自我約束,一般人很難看到他真實的內心。
聽完曹光的話,洛一輝轉過視線,看著桌角:“你搞錯了,那不是我。”
但他的鼻翼開始微微張開,泄露出一絲內心的不滿。
非常好,趙向晚找到了洛一輝微表情中的一個特征點。
——當他內心有了起伏變化時,為了控製眼神不亂跑,他會將視線轉往右下方,盯住某一個固定的位置。
曹光還在問:“那打電話的那個人是誰?”
洛一輝面無表情:“這不是我的事,應該你們警察去查。”
曹光將身體向後一靠,緊緊盯著洛一輝,像一隻打盹的老虎,尋找著獵物的弱點。
可是,洛一輝沒有任何動作,目光也凝在桌角位置,仿佛那裡開出一朵花。
曹光看趙向晚沒有說話,便進入第二個測試環境。從桌上拿起季昭畫的畫像,展示給洛一輝:“認得這個人嗎?”
洛一輝這才轉過頭,緩緩抬起。
一眼看到畫像,洛一輝瞳孔一縮。
【啊……】
【這是,季昭畫的!】
洛一輝整個人都被這張畫像奪了心神,心神突然激蕩起來。
季昭的存在,對於洛一輝就是一種刺激。
哪怕季昭不出場,哪怕隻是一張畫像,都足以讓洛一輝那謹慎、標準的表情有了變化。
【這個傻子,竟然活成了個人樣。】
【該死!】
【原本……】
洛一輝那陰暗的內心,忽然就這樣撕開了一個小角。
曹光提高音量:“洛一輝,請正面回答我,認不認得這個人?”
洛一輝挑了挑眉:“隻是一個影子,沒鼻子沒眼睛的,哪能認得出來。不,我不認得這個人。”
曹光冷聲道:“你確認?”
洛一輝挺直了腰:“我確認。”
曹光道:“你要為自己的供述負責任。我們的同事,拿著這張畫像,正趕往珠市各大醫院,如果找到……”
洛一輝的瞳孔開始有了變化。
陡然一縮之後,突然擴散。
瞳孔縮小,這代表厭惡。
——洛一輝極其厭惡季昭。
瞳孔擴大,這是一種應激反應。
——人類在遇到危險的時候,會下意識地擴大瞳孔,讓更多光線進入到眼睛裡,以便於收集到更多信息,應對危險。
這代表,洛一輝認得這個人!
趙向晚站了起來。
曹光立刻閉上嘴,將審訊的主導權交給趙向晚。
洛一輝隻看了一眼畫像,目
光便迅速轉至右下方,努力控製自己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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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一輝被迫抬起頭,與趙向晚對視。
這種仰望,讓洛一輝有一種壓迫感,心裡很不是滋味。
趙向晚琥珀色的眼眸在燈光下泛著琉璃般的光彩,將洛一輝的注意力完全吸引:“殺手是你的人吧?”
洛一輝:“我說過,我不認得他!”
趙向晚再問:“你不認得誰?”
洛一輝:“不認得殺手。”
趙向晚:“殺手是誰?”
趙向晚的語速極快,洛一輝上一句回答剛剛結束,她的問話便已經跟了上來,這種快速的節奏讓洛一輝有一種喘不上氣的感覺,抬手指向畫像:“他啊……”
話一說完,洛一輝迅速閉嘴,視線下移。
趙向晚微微一笑,眼眸裡的光芒愈盛。
“我們有說過,畫像上的人是殺手嗎?”
聲音雖輕,卻似一塊石頭丟進深潭。
漣漪層層蕩開。
洛一輝腦子一個激靈,後背陡然有寒意湧上來,額頭有冷汗涔涔而下。
【沒有說過嗎?】
【警察沒有說過嗎?】
曹光一把抓過小周警官的筆錄本,一目十行,眼睛一亮:“對!我從頭到晚隻問過他,認不認得畫像上的人,我可沒有說過這個人是殺手。”
李明楊、小周警官看趙向晚的目光裡帶著崇拜。
對啊,剛才曹光從頭到晚隻問洛一輝,認不認得畫像上的人。洛一輝否認之後,曹光說同事們正趕往珠市各大醫院,如果找到……然後就沒有再說話了。
為什麼洛一輝一看到畫像,就認定這個人是殺手?
趙向晚微微彎腰,接近與洛一輝的距離。
洛一輝腦子裡緊繃的那根弦陡然被拉得更直,看到趙向晚的眼睛拉近,下意識地往後一縮。他的後背緊貼椅子,嚴絲合縫,退無可退,隻能脖子儘力後仰。
趙向晚的微笑宛如一朵奪命罌粟。
令洛一輝腦中警鈴大作。
他努力辯解:“這是我推理的結果。你們把我叫來,不就是要調查蔚藍被殺案嗎?突然拿出一張畫像出來讓我辯論,那這個人一定是凶手嘛,有什麼問題嗎?”
趙向晚斂了笑容,眼睛裡帶著一絲寒意:“凶手,與殺手,雖隻一字之差,卻相差甚遠,是不是?”
洛一輝咬牙:“你上來就問我殺手是不是我的人,我自然就被你帶著說的是殺手。”
趙向晚的聲音冷靜,語速卻逐漸加快。
“不,你在說謊!”
“畫像隻是一個身影輪廓,我們隻是讓你認人,這人可能是凶手,也可能是知情者,也可能是一起被害的人。”
“你早上八點從羅縣出發,連芙蓉酒店都沒有去?怎麼會知道蔚藍已死?”
“好,就算你從我這裡、
從趙晨陽那裡得到蔚藍的死訊,
但到底是怎樣的死法,
意外還是自殺、他殺,你絕對不能確認,又怎麼可能在我問你殺手是誰時,下意識地指向畫像中的人?”
趙向晚突然停下,目光裡似有風雪呼嘯:“洛一輝,你的身體反應,比語言誠實了很多。”
在趙向晚的目光逼視之下,洛一輝呼吸停滯,胸口開始發悶,整個人仿佛浸在冰水裡,冷得刺骨。
他雖心機深沉,雖然心腸歹毒,雖然控製欲強烈,但卻是第一次與警方打交道,更是第一次接觸到趙向晚這樣級彆的審訊,他那些心理學的招數、套路、原理,此時全都被拋到了九霄雲外,腦子裡隻剩下一件事。
——不能說。
洛一輝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開始深呼吸。
胸脯幾起幾落之後,洛一輝終於讓自己鎮靜下來:“不,這一切隻是我的推測。你提到蔚藍已死,又強行把我和晨陽帶回警局,我覺得非常奇怪,問這些公安乾警他們也不說,整個市局的氛圍非常嚴肅,所以……蔚藍的死絕對不是意外,也不會是自殺,應該是他殺。”
說了這一段話之後,洛一輝的頭腦開始清晰:“你們如此興師動眾,對我的態度這麼惡劣,是不是懷疑我?簡直荒謬!我從來沒有見過蔚藍,隻不過因為晨陽要來見蔚藍,所以我陪晨陽過來而已。我告訴你,趙向晚,這件事情和我半毛錢關係都沒有,你不要因為嫉妒我、排擠我,就故意把這件事情栽贓到我身上。”
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
洛一輝顯然很懂得這一點,面對趙向晚的逼問,他反咬一口,把趙向晚的審訊汙蔑成栽贓。
趙向晚卻根本沒有被他激怒,神情淡淡的:“嫉妒、排擠?嗬嗬。”
嗬嗬二字,帶著濃濃的鄙視、不屑。
這讓本就自尊心十分敏感的洛一輝內心的憤怒逐漸積累。
洛一輝開始展示他的攻擊力。
“警察辦案不是親屬回避嗎?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彆不懂裝懂,我和你不是親屬。”
“你處處針對我!”
“為什麼覺得我在針對你?”
“你想把我從季家排擠出去!”
“你是季家人嗎?”
論鬥嘴,洛一輝絕對不是趙向晚的對手。
洛一輝一句一句地進攻,重拳出擊,趙向晚卻綿裡藏針。
洛一輝沒有激怒趙向晚,反而被趙向晚激怒,開始人身攻擊:“我怎麼不是季家人?我與季昭情如兄弟,我姑姑視我如親子,如果不是因為你這個自私、強勢、霸道的女人,我會一直留在季家。”
趙向晚懶洋洋靠在桌邊,鳳眼微眯:“既然這麼喜歡算舊帳,那我們就來算一算。當年季昭一個人爬上廣告牌,是你一手設計的,對吧?季昭漸漸覺醒自我意識,你察覺到了不妙,所以假裝腹痛離開季昭,又故意把他安置在管家馮媽能夠看到的位置,利用馮媽心裡那一點微妙的不平衡,引她說出地主家傻兒L子的故
事,誘季昭爬上危險高處。事情暴露之後,你假意關心,故意用語言刺激,想要誘他情緒崩潰,掉落身亡。季昭一死,你將接手季家一切。一步一步,挺有心機啊。”
洛一輝被趙向晚戳穿陰謀,下意識地否認:“你不要血口噴人!你們警察辦事,可是要講證據的。”
趙向晚笑了:“和你,我需要講證據嗎?我的話,就是證據;季昭遠離你,就是證據;你的姑姑、姑父拋棄你,就是證據。”
洛一輝心跳如擂鼓,呼吸聲音越來越粗重。
他的眼睛裡,噴射出仇恨的火焰。
他再不願意壓抑內心的情緒,吼了起來:“閉嘴!閉嘴!我在季家待了十幾年,我努力討好姑姑、姑父,可是他們眼裡隻有季昭那個傻子!季昭有什麼好?一個自閉症患者,一個隻知道畫畫的傻子!”
“季昭是他們的親骨肉。”趙向晚說出來的話像刀一樣紮進洛一輝的胸膛。
洛一輝最恨的就是這句話。
“親骨肉算個屁!我的爸媽,離婚的時候誰也不要我,那個時候,怎麼沒有人說過,我是他們的親生骨肉,讓他們不要拋下我?”
趙向晚略帶同情地看著洛一輝:“隻能說,投胎也是門技術活。”
趙向晚這一句話,刺得洛一輝的眼睛火辣辣地痛。
從小和季昭一起長大,洛一輝的內心有太多不平衡。
洛一輝從小就聰明伶俐、能說會道。
季昭是個自閉症患者,從不與人交流。
洛一輝無論智商、情商,還是為人處世的能力,都遠遠超過季昭。
可是那又怎樣呢?
洛一輝的父母在他六歲的時候離婚,各自組建家庭,沒有一個人願意要他。季昭卻擁有全世界最溫柔、最有耐心與愛心的父母。
洛一輝再努力、再優秀又能怎樣呢?
他隻能成為季昭的附庸。
姑姑、姑父之所以撫養他、培養他,並不是因為發自內心地愛他。
洛一輝的存在價值是等到季錦茂、洛丹楓百年以後,充當季昭的忠實奴仆,為季昭打理生活瑣事,成為他的管家。
當然,為了回報,為了籠絡洛一輝,季錦茂這隻老狐狸會許諾一些酒店股份、讓渡一些管理權給他。
可是……為什麼呢?憑什麼呢?
難道他不配成為一個獨立的個體吧?
難道他為了報恩就應該放棄自我,全心全意地侍候季昭這個傻子?
這種不甘心、不平衡,是洛一輝內心最大的一根刺。
在無數次午夜夢回之時,紮得洛一輝心臟血淋淋地痛。
當他回國後成為季昭私人助理之後,洛一輝就開始籌劃如何不著痕跡地把季昭乾掉。
最好是當著季錦茂的面,讓季昭自然死亡。
他差點成功了。
可惜,差一點。
就是因為有眼前這個無恥的女人,這才功虧一簣。
不僅如此,從那一天起,季錦茂開始防備他。不僅將他從季家彆墅趕出去,不再讓他擔任季昭的私人助理,還將他發配到珠市項目,當了個名不符實的小小經理。
說也奇怪,原本洛一輝恨季家把他當作季昭的附庸,可是當季錦茂放他自由,讓他成為獨立個體,不再圍著季昭轉的時候,洛一輝卻又開始不平衡。
憑什麼對我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為什麼招呼不打就這樣把我打發走?
難道我是個要飯的嗎?
洛一輝所有的偽裝,在遇到心底傷疤被揭開之時,全面瓦解。
他的胸脯劇烈上下起伏,鼻翼翕張,目光狠毒,死死地盯著趙向晚:“趙向晚,不要以為嫁入季家,你就能掌控一切!自閉症是遺傳性疾病,也會繼續遺傳下去。你以為你撿到了一個寶?我告訴你!當你生下一個不會哭不會笑也不會與外界交流的孩子時,你會傷心至死。”
不得不說,洛一輝這一次反擊,十分精準。
你揭我傷疤,我就戳你痛處。
你趙向晚不是無堅不摧嗎?那我詛咒你生下一個傻瓜兒L子!
刀光劍影。
洛一輝與趙向晚所談之事,好像是家事,又好像與案件有關。
明明是人身攻擊,卻又好像是高手交戰。
曹光、李明楊、小周警官大氣都不敢喘。
審訊室裡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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