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徐俊才(1 / 1)

趙向晚點點頭。

徐清溪激動地掙開趙晨陽,伸出手想要與趙向晚相握: "向晚,你怎麼來了星市?"

趙向晚將手放回口袋,身體微微後仰,態度相對冷淡,並沒有回應徐清溪的熱情。

徐清溪卻沒有介意: “這麼多年不見,你的變化挺大的,長這麼高了!你不是一直在趙家溝嗎?怎麼來星市了?"

趙向晚: “我考上了大學。”

徐清溪輕點頭: "你一直成績就好,聰明又刻苦,肯定能考上。我記得當時你讀初中就很不容易。沒想到你堅持下來,真是太好了!"

一對同樣高挑的男女相視而立,對話間顯示出一份熟稔與親近,這讓趙晨陽有一種被排斥在他們之外的錯覺,她生硬地打斷他們的對話: "姐,今天是周姨生日,爸媽也在,你要不要……"

趙向晚抬起手示意她閉嘴: “我不是你姐。”趙晨陽一口氣被噎在喉嚨口,假笑再也掛不住。

【我真是個神經病,做什麼要過來和她說話?清溪哥哥怎麼會認識她?難道是我走之後他們認識的?哦,對了,我十歲到徐家,十二歲時清溪哥哥被徐伯伯接到星市讀高中,恐怕就是我十歲到十二歲那兩年他認得趙向晚的。清溪哥哥平時對人總是彬彬有禮、穩重大方,和我訂親後哪怕是單獨在一起也是冷靜內斂,就連親吻、擁抱都要我主動,我還以為他是性格使然,沒想到他見到趙向晚卻這麼激動,可惡!可惡!】

一連罵了幾句“可惡”,趙晨陽內心緊張得一匹,生怕自己刻意討好、百般逢迎,好不容易才訂下婚事的徐清溪移情彆戀。

乍見故人,再聽到趙晨陽心中所想,趙向晚的心情有點複雜。趙晨陽的未婚夫,本名梅清溪,是梅心慧老師的兒子。

梅心慧是趙向晚讀初中時的班主任,性格溫婉柔和、責任心強,對家境貧寒、勤奮好學的趙向晚非常好。當年趙向晚為了爭取讀初中費儘心機,也是梅心慧親自上門與錢淑芬、向二福溝通交流,才讓他們鬆口同意趙向晚繼續讀書。

梅心慧是個很好的老師,善良、溫柔、寬厚,但她的情感經曆、婚姻生活卻並不順利。當年她與一起下放的知青相戀、結婚,生下兒子,後來丈夫進城後另結新歡將她與兒子一起拋棄。

梅清溪比趙向晚

大三歲,她上初一的時候,梅清溪上高一。可能因為在成長過程中沒有感受過父愛、母親又教養嚴格的緣故,梅清溪自小敏感。他外表俊朗溫順,內心卻充滿自卑,極度缺乏安全感。自卑敏感的個性與他骨子裡的那一份清傲揉雜在一起,梅清溪其實是個非常矛盾的人,從小到大並沒有什麼真心交往的朋友。

趙向晚有讀心術,很輕鬆就看明白梅清溪的矛盾與掙紮,出於對梅心慧老師的感激,趙向晚對梅清溪處處維護,兩人一起讀書、閒聊,很快就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好景不長,初一下學期梅心慧檢查出乳腺癌,病情發展迅速,還沒等到初二開學便離開人世,梅清溪被他的父親帶走,自此趙向晚與梅清溪再沒有見過面。

梅心慧去世後趙向晚非常難過,尤其在聽到學校老師的議論後,才明白梅老師這一生的艱辛,更為她感到憤慨與不平。

梅心慧曾經的丈夫找關係返城,原本承諾工作穩定之後回來接梅心慧與兒子,沒想到一去不複返,三年後一紙離婚協議寄到鄉裡。

梅心慧不相信摯愛會如此絕情,非要親口問一句才肯死心,於是抱著兒子進城,根據寄信地址找到人。沒想到她丈夫為了前程早已與工程局局長的女兒談婚論嫁,冷漠地拒絕梅心慧,對兒子不看一眼,強行要求梅心慧在離婚協議上簽字。

梅心慧自尊心強,氣得當場吐血。但她也硬氣,不要他一分錢賠償,也不索取撫養費,簽字離婚之後抱著兒子離開,將兒子改姓梅,從此母子倆相依為命。

因為經曆過背叛,梅心慧不再相信愛情,夜深人靜的時候總會黯然淚下,感覺自己一顆真心喂了狗,在鄉下苦苦等待的一千多個日子都是笑話。

想到前夫離去時冷漠的眼神、對兒子的絕情,梅心慧心中憋著一口氣,用心培養兒子梅清溪,一心想要將來站在前夫面前說一聲:沒有你,我們過得更好!

可是疾病將這一切毀滅,人死如燈滅,兒子也被前夫帶走。

此時此刻,兩人再次相遇,梅清溪變成了徐清溪,西裝革履、貴氣優雅,在他父親徐俊才、繼母周荊容的安排下與趙晨陽訂了親,享受著父親財富所帶來的優渥生活,不知道還記不記得當年含辛茹苦的梅心慧?

回憶到這裡,趙向晚眼簾微抬,看向徐清溪。她的眼睛不大,眼窩很深,琥珀色的眸子顯得格外深邃,看人的時候顯得非常專注,這讓站在她

對面的徐清溪有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徐清溪想要解釋幾句,卻不知道從何說起。沉默良久,徐清溪問: “你在哪個大學?”趙向晚: "湘省公安大學,91級刑偵專業。"

徐清溪留意到她眉眼間英氣勃發,身後站著的年青男女都腰杆挺直、正氣凜然,不由得讚了一句:“你這樣,真好。”

趙向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我很好。你呢?”徐清溪眼中閃過一絲茫然,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母親梅心慧那邊沒有什麼親戚,她生病之時正好父親過來尋他,兩人商量了一個下午,最後徐俊才把梅心慧送給醫院,承擔所有醫藥費,待她去世後安排喪事,並將徐清溪從黃田鄉帶到星市生活。

徐清溪早慧,他知道母親一人撫養他的艱苦,也見過她深夜流淚,更知道母親拒絕了所有追求者隻為給他最完整的母愛。他憎恨父親無情,不恥父親為名利不惜犧牲一切,可是,母親臨死前拉著他的手,囑咐他好好生活,不要心中有恨。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做。

徐清溪被動地接受著父親給予的一切,用客氣而生疏的態度面對父親與繼母,默默地將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學習中去。他成績優秀、家境優渥,父親未來的一切都將由他繼承,這一生順風順水令人羨慕,可是……他並不快樂。

想到這裡,徐清溪搖了搖頭: "不好。"

分離近六年,徐清溪個子長高了、性格沉穩了,可內心依然是那個既自尊又自卑,既高傲又敏感,矛盾糾結的少年。

旁邊趙晨陽的視線在徐清溪與趙向晚之間移動,好不容易逮著空,趕緊發言: “清溪哥哥,你們,怎麼認識的?"

徐清溪這才想起自己還站著未婚妻: “趙向晚是我母親的學生。”

得到徐清溪的回答,趙晨陽心中稍安,努力擠出一個笑容: “原來是這樣。”心中想著他們認得的時候年紀還小,倒也不至於有什麼私情。現在自己才是那個與徐清溪訂親的未婚妻,名正言順。

趙晨陽十歲進城,一開始是送到周荊容身邊當養女。或許是雛鳥情結,又或許是因為周荊容有意教導,趙晨陽她處處模仿周荊容,努力學習如何脫離一身的土氣。

周荊容與徐俊才結婚這麼多年,即使沒有生孩子依然能夠守住徐夫人的位置不變,她的隱忍與手段

絕非一般人能夠比的。受她的影響,趙晨陽也在徐清溪面前努力逢迎,等到她考上大專之後兩家舉行盛大的訂婚宴,兩人的關係終於過了明路,以未婚夫妻的身份正式交往。

雖然訂了親,但趙晨陽總覺得與徐清溪隔著一層薄紗。徐清溪在她面前溫文客氣、進退有度,外人都羨慕她找了個優雅貴公子,可是趙晨陽卻看不透他。

他尊重她、愛護她,人前人後對她嗬護備至,但他從來不失態、不熱情、不主動,面對趙晨陽的各種主動他永遠是那理智而淡定的模樣。

可是今天,徐清溪見到趙向晚卻是另一幅面孔。他激動、興奮、主動,眼睛裡滿滿都是歡喜的亮光,這讓趙晨陽心裡莫名一酸,轉過頭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周荊容。

周荊容一襲墨綠色旗袍,外披一件長款白色羊毛衫,盤發斜髻,頸脖間一串白色珍珠項鏈顆顆渾圓瑩潤,總算給她那張白皙瘦削的臉龐添了幾分顏色。

接受到趙晨陽的求助,周荊容緩步走來,站在她身旁: “晨陽,你們在聊些什麼?”周荊容身材瘦削,說話也細聲細氣,透著股陰鬱。

趙晨陽看到周荊容頓時覺得有了主心骨,轉身挽住她胳膊: “周姨,我今天才知道,原來我姐趙向晚是梅心慧老師的學生,還和清溪哥哥是童年小友呢。"

梅心慧!聽到這個名字,周荊容的面色微變。這個名字,是她心裡的一根刺。梅心慧,徐俊才深深愧疚的原配,徐清溪永遠牽掛的母親。

徐俊才的身邊不乏女人,梅心慧卻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周荊容溫柔一笑,目光卻似帶著毒刺,盯著眼前趙向晚: “你是梅老師的學生?既然是清溪的朋友,有空來家裡坐坐?"

【哼!梅心慧的學生?不過就是個無知少女,能鬥得過我?徐清溪十五歲來我家,剛開始一身的刺,現在還不是一樣被我馴得乖乖的?】

聽到這話,趙向晚眼皮一抬,與周荊容目光相迎。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隻是輕輕一眼,周荊容卻感覺到了鄙視。她深吸了一口氣,忍著脾氣,依然溫柔: "清溪,不給阿姨介紹介紹?"

徐清溪警惕起來,往前一步,擋在趙向晚與周荊容之間: “隻是一個很久沒見的朋友,沒什麼好介紹的。”他轉過頭衝趙向晚使了個眼色, "你先回去,回頭我來找你

。"

【向晚,人在屋簷下,不能不低頭,希望你能夠理解我。周荊容是隻笑面虎,喜歡暗箭傷人,要小心!】

聽到這裡,趙向晚衝徐清溪點了點頭,轉身對許嵩嶺說: “許隊,我們走吧。”

許嵩嶺手一揮,帶著重案組所有成員往門口走去。重案組都是氣宇軒昂的大個子,眾人身影一動,把胖乎乎的季錦茂露出來。

趙青雲抬起頭正看到季錦茂,忙伸出雙手,笑著迎上前: “季總,你好。”季錦茂並沒有與他握手,隻敷衍地點了點頭。

真假千金這件事在趙家溝並不是秘密,與趙長興等人打過交道的季錦茂自然也知道了。在季錦茂看來,趙青雲連親生女兒都能認錯,發現真相之後繼續容忍假千金在身邊晃悠,這麼拎不清的人,腦殼一定是進了水。

趙青雲的手懸在半空。

自己殷勤地與對方握手,對方假裝沒有看到,傲慢地背手而立。——這樣的場景隻在趙青雲剛剛進入官場,汲汲無名時碰到過。

一陣羞惱情緒湧上來,趙青雲暗自咬了咬牙,雙手有些不自然地下垂,努力維持著臉上的笑容:“季總這麼晚了還在工作?辛苦啊。”

季錦茂這回連客氣點頭都沒有了,高深莫測地看了趙青雲一眼。趙青雲從他的眼神裡看出了嫌棄。

嫌棄?趙青雲覺得腦子有點不夠用。

“季總!啊呀,今晚真是有緣啊。”一道聲音從趙青雲身後傳來,將他從這種窘迫的狀態中解救出來。

一個小腹微微突起,面容斯文的中年男人走過來,熱情地衝季錦茂伸出手來: “季總,我是徐氏建築公司的徐俊才。四季最近在珠市的酒店項目我們公司也參與了投標,希望能夠合作啊。"

季錦茂笑著與他握手,寒暄了幾句。

徐俊才?趙向晚認真打量著他。梅心慧老師的前夫,拋棄結發妻子與兒子的渣男!

為了前程,拋妻棄子,功成名就;膝下空虛,轉頭又將前妻培養得十分優秀的兒子領回來。這世上的一切,似乎都在為徐俊才添磚加瓦。

那梅心慧又算什麼呢?他無聊時的安慰、為他留下血脈的功臣,還是替他培養兒子的仆人?

善良的梅心慧老師早早過世,而傷害她的男人卻誌得意滿,趙向晚腦中忽然閃過一

句話——殺人放火金腰帶,修路補路無屍骸。

眸光暗沉,趙向晚低頭沉吟。

被季錦茂忽視,趙青雲這才留意到趙向晚與許嵩嶺,走過來打招呼: “向晚,許隊,難得在這裡遇到你們,有任務?"

趙向晚沒有回應。

許嵩嶺黑著臉:“也不算難得,我們在這裡遇到過兩次了。”沒有一次相遇是愉快的——許嵩嶺在心裡補了一句。

趙青雲努力尬聊: “這次的司機劫殺案偵破神速,謝謝你們。要不是你們,我們省委大院還在說人是我殺的呢。"

魏美華見他哪壺不開提哪壺,老臉一紅,轉過臉去,假裝沒有看到趙向晚。

許嵩嶺說了句場面話: “職責所在,不必感謝。我們還有事,先走了。”說罷,帶著重案組所有人走出酒店大堂。

透明的玻璃門將兩隊人馬分隔開來,形成兩個世界。

酒店大堂內,趙晨陽撅著嘴拉住徐清溪的手,嬌滴滴、怯生生地央求著: “清溪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去找趙向晚?她,她不喜歡我。"

面對趙晨陽的央求,徐清溪不置可否,反過來問她: "為什麼你叫她姐姐?"

趙晨陽想著這事終歸瞞不的,與其讓趙向晚背後說壞話,不如由自己來說明更好,便小聲解釋著: “清溪哥哥,其實……其實趙向晚才是我爸媽的親生孩子。我和趙向晚從小當雙胞胎養,感情很好的。後來我親爸媽存了私心想讓我進城讀書,所以擅自作主把我和姐姐替換了。"

我爸媽、我親爸媽,趙晨陽的話語有些混亂,但徐清溪聽明白了。

想到趙向晚那張與趙青雲有七分相似的面孔,徐清溪內心大受衝擊: "所以……向晚才是親生的,她應該十歲時進城,而不是在鄉下為了繼續讀書費儘心機?"

趙晨陽歎了一口氣: “我,我也是後來才知道,隻怪我親爸媽私心太重。我爸媽把我從鄉下領回來,一開始是送給周姨當養女,這個你總知道吧?"

徐清溪點了點頭。

趙晨陽繼續道: “後來你回來了,我的戶口就轉到我爸媽這邊,我忙著讀書一直沒有和趙家溝那邊聯係,並不清楚我親爸媽對趙向晚不好。一直到趙向晚考上大學找過來,我

才知道真相。我也知道對不住她,所以年前和我爸一起回了一趟鄉下,賠償了她一些錢,希望她能原諒我們。不過……趙向晚心腸硬,哪怕我爸承認錯誤,她也不肯跟他回來。"

徐清溪問: "為什麼?"

趙晨陽說: “或許她怨爸媽認錯了人,恨我占了她的位置吧。其實我爸也說了,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沒辦法回頭,將來兩家當親戚走動,我和她都是他的女兒,將來等她大學畢業幫她找工作,結婚時出豐厚的嫁妝,可是,趙向晚不同意。"

徐清溪忽然笑了:“你們不懂她。”趙向晚性子倔,愛較真,趙青雲想要和稀泥?休想。

聽到徐清溪一口一個“向晚”,稱呼親昵而熟稔,再看到徐清溪笑容裡滿是懷念與溫暖,趙晨陽的心被刺痛:“你認識趙向晚才兩年,哪裡就懂她了。我和她從小一起長大,到十歲才分開,可是再見面她一點面子也不給,想想挺傷心的。"

徐清溪看了她一眼: "你很委屈?"趙晨陽咬著唇,不知道如何接這句話。

徐清溪淡淡道: “親生父母讓你頂替向晚的身份進城;養父母知道真相之後依然對你不離不棄,你委屈什麼?"

趙晨陽抬起頭,大眼睛裡盈滿淚水: “清溪哥哥,我是你的未婚妻,趙向晚隻是你的童年朋友,誰親誰疏,難道這還要彆人提醒嗎?我知道,是我對不起趙向晚,可是……我並不知情呀。我已經賠禮道歉,還能怎麼樣?時光沒辦法倒流,已經發生的沒辦法改變,不如大家捐棄前嫌,你好我好大家都好,是不是?"

想到趙向晚那雙清冷的眼眸,徐清溪搖了搖頭: “你覺得好,可是向晚卻不覺得好。”

淚水劃過面頰,趙晨陽的心隱隱作痛。

小時候,趙向晚是家裡最老實、勤快的那一個,對自己嗬護有加。上學路上隻要自己喊一聲累,趙向晚就會蹲下來背她;在家吃飯時隻要自己喜歡吃什麼,趙向晚就會留給她吃。幫她削鉛筆、寫作業、洗衣服……趙向晚真的是個好姐姐。

可是,趙晨陽回報趙向晚的卻是欺騙。

這一刻,趙晨陽有些後悔。如果不偷換身份呢?趙向晚哪怕到了城裡依然會愛護她、關照她,過得好了也會回報爸媽吧?

可是,做了就得認,即使錯了也

得咬牙往前走。趙晨陽深吸了一口氣,既然沒有退路,那就走著瞧,自己一定能過得比趙向晚好!

趙晨陽看向酒店大門處,透過玻璃,趙向晚的高挑背影似一棵青鬆,挺直而堅定。

趙向晚正在聆聽許嵩嶺的教誨。

"以後見到趙青雲,有多遠走多遠。他自己腦袋不正常,身邊也沒有一個正常人。"“是。”

"你周老師說得對,人呐,有氣場可言。他一身的邪氣,和他走得近了都沒什麼好結果。先是翁萍芳丟了命,後有王德堂被劫殺。這樣的人,離遠點好。"

朱飛鵬“喲”了一聲, "難得聽許隊講出這麼有學問的話。"許嵩嶺瞪了他一眼: “要不是看你受傷,我一巴掌就呼上去了。”

趙向晚點點頭,正色道: “許隊說得對。我看趙青雲和徐俊才兩家走得近,恐怕徐俊才也有問題。'

許嵩嶺皺了皺眉: “什麼問題?你想做什麼?”

夜風吹過,四月的風裡帶著絲暖意。

開車的劉良駒、祝康還沒來,站在酒店門口等候的間隙,趙向晚決定實話實說: “這個徐俊才不是什麼好東西,我想調查他。"

許嵩嶺與朱飛鵬還沒開口,殷勤站在一旁的季錦茂先說話: “你和他有什麼過節?”

趙向晚點頭: “是,有過節,過不去的節。”

將徐俊才與梅心慧的過往簡單說出來之後,趙向晚補充了一句: “我考公安大學當警察,就是要讓好人有好報,惡人有惡報。徐俊才這樣的渣滓功成名就,梅心慧老師這樣的好人卻含恨而死,我心裡過不去。"

一片寂靜。

隻有夜風與呼吸之聲。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是多少普通老百姓的心聲。

身在公安係統,懲惡揚善這四個字深入骨髓,趙向晚的話引來眾人共鳴,一時之間都陷入沉默之中。

良久,許嵩嶺沉聲道: “我讓經偵辦的同事查查他的公司,徐氏建築公司這些年在星市發展很快,經濟問題一定有不少。"

朱飛鵬對何明玉說: “你明天去檔案科查一查,看有沒有和徐氏建築公司有關的案子,我就不信,徐俊才做工程這些年,屁股

那麼乾淨!"

何明玉咬著牙道: “好!我這幾天就泡在檔案室了。但凡沾上徐氏建築公司、徐俊才的案子,我都給你們找出來。"

季錦茂冷笑一聲: “星市生意圈裡,徐俊才名聲一直不錯。都說他和妻子伉儷情深,搞半天原來是這樣!這種人品,我不屑與之來往。向晚你放心,我以後不會與他合作。"

趙向晚看了眾人一眼,剛才那股憋悶感漸漸消散: "多謝大家。"

許嵩嶺擺擺手: "小問題。"

朱飛鵬嘻嘻一笑: “我們是朋友嘛。”

何明玉拍了拍趙向晚的胳膊: "這樣的人渣,老天不收我們來收!"

過得幾日,徐俊才感覺事事不順。

先是鐵板釘釘的珠市四季大酒店工程項目莫名其妙被競爭對手顧氏星光建築公司搶走,四處打聽也沒問出個所以然。

接著稅務部門招呼不打,直接上門查帳,公司上下忙乎了一周,補繳了幾十萬,方才勉強應付過去。

緊接著,幾處工地曝出偷工減料、工程質量存在問題,被質監站緊急叫停,責令返工。

徐俊才感覺不對勁,晚上找到省委大院,與未來親家趙青雲商量對策: "青雲,我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你雖說馬上就要去深市走馬赴任,但畢竟在省委、建委關係多,可得幫我提個醒啊。"

趙青雲也留意到了徐氏建築公司的異常,給徐俊才倒了一杯茶,安慰道: “先彆慌,喝口茶。我打電話問問。"

接連幾個電話打完,趙青雲低頭沉思。徐俊才催促他: “怎麼了?”

趙青雲感覺很蹊蹺: "質監站陳站長說,他們接到一封匿名信,舉報你的工地有問題。"

徐俊才差點被一口茶嗆到: "陳站長那邊我們一直都有打點,怎麼幾封匿名信就動真格的?"

趙青雲說: “可是,舉報信是從公安局那邊轉過來的,沒辦法不處理。說是你們工地幾名工人到公安局報案,聯名寫了匿名信。"

徐俊才氣得面紅耳赤: “這些沒良心的鄉巴佬,吃老子的飯、砸公司的鍋!不是,誰教他們去公安局報

案的?公司垮了對他們有什麼好處?"

趙青雲也覺得有些匪夷所思。徐氏建築公司在星市有五個工地,施工人員大都是農村來的打工人,一個個老實巴交,隻知道埋頭乾活,遇到工頭克扣工錢也隻知道苦苦哀求,他們連公安局在哪裡都不知道,怎麼會知道去報案、還聯名寫匿名信?

“稅務局的孫主任告訴我,他們今年新上任的馮局長不知道從哪裡聽說你們公司偷稅漏稅,而且金額巨大,所以責成建立專班,對你們公司所有來往帳目進行審核。"

"馮局長是今年才上任的,我隻知道他是轉業乾部,為人剛正,不好打交道。他從哪裡聽到這樣的消息,為什麼要針對我們徐氏?"

"不清楚,孫主任也不知道。不過……他給了一個方向。"“什麼方向?你快說。”

"馮局長是十五師副團級乾部轉業,公安局經偵科的戴科長曾經是他的老部下,兩人私交很好。"

公安局,又是公安局!

徐俊才打破腦殼也想不通,他到底是哪裡得罪了公安局的人。趙青雲也想不明白,隻得轉換思路: "不如從投標失誤入手查一查?"

自從辭職下海之後事事順利,徐俊才平日裡行事、說話總帶著絲氣定神閒的悠然勁。可是今天,一連串的打擊之下,徐俊才有些激動,聲音也高亢起來。

"負責珠市項目投標的高經理找過甲方負責人,他們支支吾吾,讓我直接問季總,因為是季總下的命令。你說,我到底在哪裡得罪了季錦茂這個死胖子?"

話音剛落,徐俊才忽然想起一件事。

——我草!不會是因為上次周荊容辦生日宴沒有給季錦茂發貼子,所以他小心眼了吧?可是,那都是因為季錦茂從來不參加生意場上的應酬啊。

他霍地站起身,急急地說: “看來,我最近的不順得多半和季錦茂有關,我明天去拜訪季錦茂,爭取解除我們之間的誤會。"

趙青雲攔住他: “先彆急。就算這裡邊有季錦茂的手筆,但他指揮不動公安局的人,恐怕背後還有你不知道的緣由。"

徐俊才再一次陷入迷茫,一屁股坐下,煩躁地扯了下衣領: "公安局,兩件事都有公安局的事。我向

來遵紀守法,哪裡就得罪了公安局的人?"

趙青雲提醒他: “不如找個中間人去問問吧,如果是誤會,最好早點解開。”

徐俊才想了想,終於想起一個人來: “我老丈人沒退休之前是工程局局長,和公安局基建科的人有交情,我托人去問問。"

趙青雲點點頭: "行,隻要找到症結,總有辦法的。"不知道為什麼,他腦中忽然閃過趙向晚的面容。

四季大酒店的季錦茂、公安局的許嵩嶺都非常欣賞她,如果是徐俊才得罪了趙向晚,倒真有可能兩人聯手對付徐俊才。可是沒道理啊,徐俊才今年四十六歲,趙向晚今年一十八歲,這兩人根本沒有什麼交集。

趙青雲甩了甩頭,將這個念頭拋於腦後,暗自嘲笑自己神經過敏。

星市四季大酒店酒店的行政辦公區設在四樓,包括總裁辦公室、總經理室、酒店秘書、各部門負

責人辦公、行政管理部門、酒店核心部分的綜合辦公區等。

當徐俊才帶著助理來到酒店,和大堂服務員表達出想見季錦茂時,對方請來了盧曼凝。盧曼凝態度客氣而禮貌: "不好意思,季總今天不在酒店,請您改天來吧。"

徐俊才感覺盧曼凝是故意拒絕,耐著性子說: “那能不能給個季總的聯係方式?我有點事要找他。"

盧曼凝微笑: "對不起,季總的大哥大號碼對外保密。"

徐俊才的助理霍剛在一旁道:“盧經理,徐氏建築公司在全國各地都有工地,年產值上千萬,我們徐總今天特地過來就是想和季總見見面。大家都是生意人,和氣生財是不是?"

盧曼凝依然保持著微笑: “真的非常抱歉,不如徐總留個電話號碼,等我們季總有空,他和您聯係如何?"既然季總不願意搭理徐俊才這個負心渣男,那她作為經理自然要為季總擋一擋。

伸手不打笑臉人,徐俊才沒辦法,隻得留下自己的大哥大號碼,悻悻然離開。

再找到公安局,基建科的熟人回話: “經偵科的老戴說了,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你要是遵紀守法,自然就不怕查。"

徐俊才氣得差點罵娘。

開公司的,哪個不怕稅務查?做工

程的,哪個不怕質監站的人上門?要是天天這樣被人盯著,公司根本做不下去。

肯定有人背後搗鬼,不然公安局的人為什麼把手伸那麼長?

可是,徐俊才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哪裡得罪過公安局的人。跑了一整天,晚上他鬱悶地回到家,點燃一支香煙,坐在沙發上一聲不吭。

周荊容殷勤地端來一盅天麻雞湯: “今天累了吧?喝點湯補補。”周荊容老家是粵省人,煲得一手好湯。

聞到雞湯香味,徐俊才面色稍霽,掐滅手中香煙,低頭喝了一口: “荊容,幸好還有你,最近實在是太累了。"

周荊容坐在他身邊,雙手在他肩膀上揉捏,柔聲道: “看你最近太傷腦,所以放了點天麻。彆著急,事情總是能解決的。"

徐俊才被她侍候得很舒服,喟歎一聲: “唉……不知道最近是哪裡不對,珠縣那個大項目丟了也就丟了,可稅務、質監站那邊如果處理不好,公司就很麻煩。"

周荊容結婚後便沒有出去上班,出不了什麼主意,隻能安慰他: “車到山前必有路,沒事。”

聽到這不痛不癢的場面話,徐俊才心中的煩悶再一次升起。他生意越做越大,眼光也越來越高。先前周荊容把家裡打理得周周到到,令他一回家便放鬆愉快,他覺得自己很幸福。可是現在公司出了狀況,需要人出出主意的時候,周荊容便顯得很無用。

徐俊才突然站起身: "算了,我回公司。"說完,他拿起皮包、車鑰匙,開門而去。"砰!"地一聲,房門被關上。

周荊容呆呆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再看一眼茶幾上的天麻雞湯,眼中閃過一絲陰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