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實習(1 / 1)

還沒看到季錦茂有什麼動作,期末考試結束,湘省公安大學的學生陸續離校。

章亞嵐軟磨硬泡把趙向晚拖到家裡吃飯。工程局的老房子裡,袁冬梅準備好豐盛的飯菜,五菜一湯,葷素搭配,香氣撲鼻。

章亞嵐在趙向晚面前放上一罐檸蜜味飲料,舉起手中飲料,眼中滿是感激:“趙向晚,多謝你,我們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吧?"

趙向晚收到了她發自心底的感激,打開易拉罐,“哧——”一聲響之後,舉起手中飲料,微微一笑:"好。"

袁冬梅的笑容裡滿滿都是慈愛與信任,往趙向晚的碗裡夾了一隻大雞腿:“趙向晚,謝謝你啊,以後周末和亞嵐一起回來吃飯。想吃什麼阿姨做給你吃,就當自己家一樣。"

自離婚之後,袁冬梅惶恐了一段時間,但慢慢地,因為“手有餘糧、心中不慌”,她開始適應這種逍遙的單身生活。

早上起來收拾屋子,給自己煮碗面條,然後出去買菜,回來之後做飯、整理,閒下來的時間用鉤針鉤沙發巾、冰箱布、拖鞋,家裡堆了不少她做的手工作品。

鄰居們了解內情之後,都很同情袁冬梅,時不時上門來探望、安慰和鼓勵她。都是在一個小區生活了十幾年的鄰居,眾人的善意讓袁冬梅心裡暖暖的,便將自己的手工作品相贈,睦鄰友好,其樂融融。

袁冬梅打心底裡感激趙向晚。

如果不是趙向晚溫柔堅定地支持她,鼓勵她勇敢爭取應得的利益,找來老師、警察、律師一起來幫助她,解決了她的後顧之憂,她恐怕到現在還執迷不悟。

想到這裡,袁冬梅笑眯眯地又給趙向晚夾了一塊香煎魚、一個肉丸子……一直到趙向晚的碗裡堆得滿尖放不下了才罷手。

在袁冬梅殷切的目光裡,趙向晚吃得肚子溜圓。她打了個飽嗝,放下筷子:“阿姨您彆客

一句話沒說完,屋外傳來章石虎的聲音:"冬梅、冬梅,開門!"

袁冬梅聽到章石虎的聲音,下意識地望向章亞嵐。章亞嵐霍地站起,毫不畏懼:“他還有臉回來?我去開門!"

章亞嵐拉開門,趙向晚與她並肩而立。

章石虎身後站著幾個鄰居,都是聽到動靜出來看熱鬨的。章石虎一看到章亞嵐和趙向晚,一張面孔

陰雲密布,嘴裡罵罵咧咧,但卻沒有動手。

鄰居們在一旁議論。

“離婚了還來這裡做什麼?”

“袁冬梅這麼好的老婆都不要,真是被屎糊了眼睛!”"好好的家,就這樣散了,真是不該啊。"

章亞嵐冷笑一聲:“爸,大冷的天不陪兒子,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章石虎抬眼看著章亞嵐,聲音比往日溫和了許多:“你讓你媽出來,我跟她說幾句話。”

【媽的,老子就知道婊子靠不住,劉麗菊那個賤人竟然卷了老子的錢跑了!她肚子裡的種到底是誰的?難道不是我的?這事真他媽操蛋!老子對她掏心掏肺,花了一套房子、五萬塊錢才離了婚,準備和她結婚過日子,結果她竟然跑了!】

聽到章石虎心中所想,趙向晚暗暗點頭。劉麗菊害怕孩子生下來鑒定出不是章石虎的種,索性瞅準機會卷了錢跑路。如今章石虎人財兩空,活該!

章亞嵐搖頭:“有什麼事跟我說。我媽不願意見你。”

章石虎老臉一紅,咳嗽了幾聲,最終還是放下架子說話:“那個,以前我打你媽,是我不對,以後保證不會再動手。"

被劉麗菊卷走所有存款,兩套新房還沒到手,項目出了事故被下令整頓,這個月獎金一分錢沒有。種種不順積攢在一起,章石虎感覺自從離婚之後就走了黴運。

人一旦身處逆境,總會試圖求神拜佛。章石虎找了個大師算命,大師告訴他袁冬梅是他的貴人,之所以他能夠從一個小小的建築工人變成項目經理發大財,都是因為有貴人相助。現在他離婚將貴人趕走,自然就會事事不順。

聽到大師所言,章石虎這才低下頭來。

“亞嵐,以前是我不對,你和你媽就原諒我吧。我現在已經知道,外面的女人都是虛情假意,隻有結發夫妻才是患難見真情。你是我的女兒,我養了你十八歲,就算因為你不是兒子覺得有些遺憾,但我從來沒有缺了你的吃穿,小時候也抱著你到處跑,你考上大學我也擺酒請客、逢人就誇你爭氣。人都會犯錯,現在我知道錯了,你就原諒爸爸吧。"

章亞嵐實在沒有控製住,仰天大笑三聲。

“哈!哈!哈!”

"怎麼?有錢的時候飄得不知道雲裡霧裡,嫌我媽隻知道做家

務、嫌我是個沒用的女兒,現在外面受了挫折,開始想起我和媽媽的好處了?"

一雙溫暖的手撫在章亞嵐的頭頂,袁冬梅柔聲道:“亞嵐,媽聽你的,我們不理他。”

看到終於露面的袁冬梅,章石虎一臉的羞愧:"冬梅、冬梅,我們做了二十年的夫妻,不要這麼絕情嘛。我已經認了錯,以後還是在一起過日子吧。"

袁冬梅搖了搖頭:“章石虎,以後不要再來找我。”

趙向晚忽然開口,她的聲音清冽,帶著少女獨有的靈動感,宛如溪水流淌,安靜而悠然。“章石虎,有些事既然做了,就得認。”

章石虎愣愣地與趙向晚對視一秒,忽然暴怒起來。

他跳了起來,右手指向趙向晚,破口大罵:“都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說什麼親子鑒定,劉麗菊就不會跑;如果不是你攛掇,我老婆也不會和我離婚。小小年紀不學好,一天到晚管東管西,你要遭報應的!"

趙向晚不怒不嗔:"遭報應的人,不是你嗎?"

她的眼神清澈無比,映照得章石虎一顆心齷齪無比。想到大師的批語,章石虎感覺渾身上下一片冰冷。

一樓樓梯間有北風吹來,灌進章石虎頸脖,他打了個寒顫,牙齒上下相碰。有些錯,回不了頭。

第二天早上八點,趙向晚前往星市公安局刑偵支隊報到,開始她的寒假實習。

何明玉帶著趙向晚到後勤保障處領製服,美滋滋地說:“趙向晚,知道你要來實習我真是太開心了!上次的斷頭女屍案你立了功,許隊就向上面打了實習申請,專門為你準備好全套製服,就等你過來領。"

淺綠襯衫、深藍領帶、橄欖綠單排扣西裝,穿上冬裝的趙向晚英姿颯爽,讓人眼睛一亮。

星市公安局的辦公樓總共七層,雙面走廊式布局。中間一米五寬的走廊僅東、西兩頭有窗自然采光,顯得有點暗。

兩名女警剛走到二樓重案組辦公室,就聽到時面傳來許嵩嶺的大嗓門。"去查!去問!我就不信找不出死者的情人!"

趙向晚看一眼何明玉,何明玉苦笑道:“也不知道你是運氣好還是不好,剛剛進組實習我們組就接了個人命案,死者身份確定了,可是和她在一起的男人到底是誰,目前還沒找

到。"

一邊說話,何明玉引著趙向晚走進重案一組的辦公室。

辦公室一間二十平方米左右,重案一組打通了兩間,視野很是開闊。七張辦公桌隨意押放,桌面文具、資料、個人物品亂七八糟地放著,配合簡潔的裝修、硬朗的鐵皮櫃,有一種淩亂的野性美。

趙向晚修長的身影踏入辦公室,正在訓話的許嵩嶺眼睛餘光瞟到,迅速轉頭,冷著的臉色變得柔和了一些,衝她招招手:“來,趙向晚,和大家打個招呼。”

趙向晚微笑而立:“大家好。”“趙向晚,你好。”"小師妹你終於來了!"

"太好了,趙向晚一來,不愁這個案子破不了。"熱烈的掌聲裡,大家都歡呼起來。

朱飛鵬興奮地挑起眉:“小師妹來得好,用得著你的時候到了。”休息一周,整理了一周的檔案,無聊之極。好不容易來了個大案,卻一絲頭緒都沒有,趙向晚來得巧、來得妙啊。

許嵩嶺也沒有客套,指了指靠窗的一張桌面光禿禿的辦公桌:“那是你的桌子,先將就著用吧。不過……我估計你也沒時間坐,今天上午你跟著何明玉、朱飛鵬一起去天然居酒店調查。"

“是!”趙向晚與何明玉、朱飛鵬同時響亮回應。

"劉良駒、艾輝一組,去翁萍芳單位調查。""是!"

“黃元德、祝康一組,去翁萍芳家裡調查。”"是!"

安排好組裡六人,許嵩嶺拿起一份卷宗遞給趙向晚:“先用十分鐘熟悉一下案件情況,等下路上再讓何明玉給你詳細介紹。”

大家都是熟人,一起斷過案、喝過酒、吃過飯,算是一個戰壕裡出來的戰友,沒那麼多虛禮。趙向晚將帶來的隨身物品放在屬於自己的辦公桌上,便和何明玉、朱飛鵬一起出了門。

案件發生在天然居酒店,三天前,1992年1月11日。

一位名叫翁萍芳的年青女性被掐死在酒店2108房間,生前有過性行為,現場有掙紮痕跡,頸間掐痕清晰,從印記上來看,凶手戴著棉紗手套,沒有留下指紋。水杯留有指紋,床上、枕邊收集到毛發,因為死者被發現時酒店人員進出較多,現場腳印痕跡破壞嚴重,無法采集。

死者戴著金耳環

、金項鏈,現場留下的背包內財物沒有損失。驅車前往酒店的路上,何明玉有些不屑地補充著情況。

"翁萍芳原本是農村戶口,經人介紹和省建機廠的業務員潘國慶結婚之後進城,在城東一家咖啡廳當服務員。因為人長得漂亮、嘴巴甜,挺招男人喜歡。她丈夫潘國慶經常在外面跑業務,長期不在家,也就過年期間在家的時候多一點。這個女人,男人不在家就每個星期往外面跑,跑幾十裡路跑到城西酒店開房,能乾什麼?肯定是找了個情人唄。"

趙向晚問:“每個星期都到天然居酒店開房?”

何明玉哼了一聲:“是啊,酒店入住名單上寫得清清楚楚,一個月總有那麼兩、三回,都在周六

晚上過來,第二天一早離開。翁萍芳行事很謹慎,知道自己做的事見不得光,總是獨來獨往,她從不和酒店服務員聊天說話,也不打電話訂餐。一般都是電話訂房,到了之後找前台拿了房卡進去,之後就不再出來。"

趙向晚問:“有沒有找翁萍芳的朋友、同事了解過,她的情人是誰?”

何明玉搖搖頭:“翁萍芳口風緊,從來沒有和任何人提過她有情人。”

"她愛人知道嗎?"

“不知道。我們通知潘國慶來認屍的時候,他的悲傷與震驚不像是表演出來的。他長期不在家,不清楚妻子已經出軌。"

"有沒有一種可能,情人並不是固定的?"

何明玉皺眉:“不是固定的?翁萍芳私生活不至於這麼混亂吧?她男人雖然長年不在家,但聽說賺錢不少,又疼她疼得不得了,工資存折和資金、提成都交給她管,不至於寂寞成這樣吧?"

朱飛鵬一邊開車一邊插話:“這麼有規律、這麼謹慎,翁萍芳找的這個情人恐怕身份地位比較高,不敢讓人知道。情殺的案子我遇到過不少,一般寂寞男女搞一夜情緣的,都不會這麼小心翼翼。"

何明玉說:“對,當時調查入住名單、詢問酒店服務員的時候我就有這種感覺。隻是問來問去,酒店這邊口風一致,都說沒有見到那個男人。許隊這回讓你跟著我們去,恐怕也是想看看有什麼遺漏的線索。"

通過核對酒店的入住名單,調查翁萍芳的工作單位、家庭情況,反饋過來的信息彙總,最後的疑

問全都卡在翁萍芳死前最後見過的男人是誰這個問題上。

趙向晚:"酒店做了人員登記嗎?"

何明玉:“做是做了,不過隻登記了翁萍芳的信息。”

趙向晚:"所有酒店工作人員都沒見過翁萍芳的情人?"

何明玉:“酒店服務員並不清楚。”

趙向晚:"有沒有問過保潔員?"

何明玉:"負責二樓的保潔員什麼都不知道。"

趙向晚覺得匪夷所思:"入住近兩年的顧客死在酒店,酒店上下竟然都不知道?"

何明玉也有這個感覺:"挨著個地問了一遍,都說不知道,奇怪。"

朱飛鵬:"這回我們再挨著個地問,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我就不信,他能隱身不成!悄悄潛入酒店,吃乾抹淨殺了人就想走?"

趙向晚問:“和翁萍芳私下約會的男人就一定是凶手嗎?”

朱飛鵬穩穩地開著車:“沒有任何財務損失,顯然不是搶劫殺人;死者性格開朗不與人爭執,仇殺的可能性小;酒店人員簡單,房門一關誰也不理,激情殺人的可能性小;這麼一排除,情殺的可能性非常大。所以,那個與死者約會的男人是目前最大的嫌疑犯。"

三個人來到酒店。

天然居酒店地處城西,雖然與城市中心相距較遠,但因為南臨關西大道,背靠落霞山,交通方便、空氣清新、環境優美,因此平時生意還不錯。

進入臘月之後,落霞山遊客稀少,酒店生意比較冷清。三天前出現人命案,天然居酒店的衛經理自覺倒黴,看到警方再次上門詢問取證態度便有些敷衍,將朱飛鵬三個人領進經理辦公室,應付式地回答著問題。

"警察同誌,我也不知道啊。"“隻登記了一個人的身份證信息,有沒有訪客我們也管不了的。”

"還是上午服務員打掃房間才發現有人死在床上,我們第一時間報了警,至於查案……還得靠公安局嘛。"

【一遍一遍又一遍,同樣的問題警察都問了無數遍了,還來問。我要是知道凶手是誰,早就說出來了,哪裡還會等到現在!酒店裡出了人

命真是晦氣,你們是警察就去查案啊,不要再來騷擾我們。三天兩頭地有警察上門,酒店生意還做不做?】

酒店做的就是迎來送往的生意,要的是服務與口碑,高中寒暑假曾在縣城賓館打過工的趙向晚非常清楚這一點。衛經理對警察詢問的態度這麼不配合,主要是擔心影響酒店的生意。

與衛經理溝通了半個小時,依然一無所獲,訪客是誰、有什麼特征、什麼時候來、什麼時候離開,誰也不知道。

何明玉合上筆記本,認真看著衛經理:“衛經理,請你把事發當時的值班表提供給我們,所有的前台服務員、客房服務、保潔、餐廳工作人員……我們都要再見一次。"

衛經理的表情一言難儘。

【媽的,這幫子警察隻知道問、問、問!問能問出個屁啊。翁萍芳是我們酒店的常客,每個周末都會來訂一次房和她的情人約會,前台服務員都認得她。和她私會的男人我也聽底下員工議論過,每次都是晚上七、八點過來,十點左右離開,行蹤躲閃、遮遮掩掩,像個小偷一樣。

隻是,這事兒能到處說嗎?我們酒店位置偏僻、又靠近落霞山,經常有情人私會,那些做皮肉生意的女人也沒少把男人帶到這裡來。要是知道我們酒店是風月場所,城西派出所掃黃組第一個就得上門,那將來生意還做不做?老板專門打電話過來交代我們閉嘴,隻能一問三不知、死撐著不說,等這陣風頭一過,公安局當懸案了結,一切就能恢複正常。】

趙向晚安靜地站在一旁,一邊傾聽衛經理的心中所想,一邊看著何明玉和朱飛鵬對照值班名單一個一個地詢問,生怕有漏網之魚。

明明查住宿記錄,翁萍芳是常客,入住很有規律,但因為酒店老板、衛經理下過死命令,底下員工什麼都不敢說,因此獲得的信息都是些無用的老生常談。

“翁萍芳一般都是下午過來,睡一晚上第二天早上離開,她人長得漂亮,說話細聲細氣很溫柔,但從不和我們服務員閒聊,我們也不了解她。"

“有沒有訪客我不知道,每天進酒店的人那麼多,男女老少都有,我們哪裡分得出來誰是她要見的人?"

“上次我就和你們說過,我隻負責打掃客房衛生,每天早上九點、下午三點開始,隻有確認客人離開才能掌房卡開門,絕對不會隨便進去。發現有人死在客房我嚇都嚇死了,你問的這些我也不知

道啊。"

眼見得朱飛鵬抬手揉眉心,心情煩躁地想要結束這次詢問,趙向晚輕聲道:“師兄,讓我來問問吧?"

朱飛鵬頓時來了精神,將手中做筆錄的本子遞給趙向晚:"好,你來!"

趙向晚接過本子,攤開在膝上,右手旋開鋼筆筆帽,寫下第一個名字。——衛經理。

"今天我們出發時遇到星市日報法律專刊的楊記者,他找我們打聽最近有什麼離奇的案子。"趙向晚仿佛在拉家常,聽得朱飛鵬一頭霧水。我們有見過楊記者嗎?什麼時候的事?

記者!衛經理嚇得冒出一身冷汗,聲音急促地說:“案件還沒偵破呢,怎麼就有記者打聽?”“記者也要吃飯的嘛。”

趙向晚沒有抬眼看她,依舊低頭看著本子,自顧自地寫了一行字,神情淡淡的。

“一個酒店常客,兩年時間內開房次數83次,酒店員工竟然不知道和她私會的男人是誰,說出去誰能信?如果你們不願意配合我們,那不如讓楊記者過來報道一下?"

趙向晚一臉淡定地說著威脅的話語,衛經理心中忐忑不安,脖子伸得老長,想看看她在本子上寫了什麼。

趙向晚似乎有心靈感應一樣,“刷!”地一下出手,左手蓋在本子上,抬起頭嚴肅地看著衛經理:“我們有紀律,保密!”

衛經理在做思想鬥爭,表情有些糾結。眼前這個女警看著年輕,沒想到這麼厲害,一句話就抓住了他的軟肋!

配合警方吧,有暴露酒店涉黃的危險;可是如果不配合警察,萬一惹得他們不高興,給那些恨不得事情越鬨越大的記者透個底,到時候記者一上門、一報道,酒店徹底完蛋!

那些經常來酒店接待客人的流鶯們,一夜之間保管跑得悄無聲息。這一部分固定客戶的收入可是占了酒店全年總收益的20%,再加上私底下自己還能揩點小油……損失太大啊。

衛經理左思右想,最後一咬牙:“那個,我得先和老板商量一下。”趙向晚當然知道他在想什麼,她面上不顯,輕輕點頭。

衛經理剛一離開,朱飛鵬就湊近她身旁,好奇地要扯開她蓋在本子上的手。趙向晚反應迅速地雙手右移,連本子一起挪開兩寸,斜瞟了朱飛鵬一眼。

她的目光裡帶著一絲寒意,朱飛

鵬訕訕地收回手,搔了搔腦袋。小師妹其他地方都好,就是這個……太嚴肅,不好親近啊。

何明玉彎下腰,輕聲問了一句:“你寫了什麼?”

趙向晚將蓋在本子上的手挪開,露出上面一行清秀的字體。——集體說謊。

何明玉的嘴成了O型:“原來,他們都在說謊?”

趙向晚“嗯”了一聲,“衛經理目光閃爍,底下員工回答問題時會下意識地看向他,時不時還有摸鼻子、咬嘴唇的小動作,這些都是說謊時的微表情。"

朱飛鵬下意識地歪了歪鼻子。

趙向晚補了一句:“歪鼻子表示不信任。”

朱飛鵬不由自主地捏了捏鼻子。趙向晚:"捏鼻子一般是為了掩飾內心的混亂。"

何明玉在一旁看得清楚分明,抬手拍了朱飛鵬胳膊一下:“趙向晚的本事你沒領教過嗎?敢不信!"

朱飛鵬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正色道:“沒,沒,沒,我信。”說完一拍大腿:“好哇~他們竟然

敢集體說謊?敬酒不吃吃罰酒!"

整個重案組為了這起案件忙得連軸轉,沒想到酒店經理、員工全都在說謊,何明玉心頭火起:“哼!竟然想隱瞞真相,酒店肯定有問題!”

趙向晚看了何明玉一眼,輕輕點頭:“我剛才整理酒店近半年入住人員名單的時候,發現不少是熟客,都是年青女性。酒店門口掛著推出鐘點房業務的廣告燈牌,你留意到了嗎?"

聽到這裡,何明玉還有什麼不明白?她咬了咬牙:“暗娼?好,回頭和掃黃組打個招呼,好好整頓整頓這家酒店!"

朱飛鵬也是有經驗的刑警,一點就通。他搓了搓手,神情間有些按捺不住的興奮:“集體說謊?我讓他們好看!"

門口傳來動靜,趙向晚抬起一根手指,比在唇邊,衝何明玉、朱飛鵬使了個眼神。

兩人微微點頭,默契地閉上嘴。不管翁萍芳每周約會的情人是一個還是多個,最要緊的還是找出她死之前見過的男人。至於送功勞給掃黃組?等破案了之後再說吧。

房門被推開,衛經理拿著大哥大走進來。

他滿面陪笑,態度變得殷勤無比,和剛才的態度判若兩人:“三位警官有

什麼要問的,隻管問,我保證配合。隻是希望……能夠保密,不要把我們酒店出了人命案這件事透露給記者知道。"

朱飛鵬、何明玉同時看著趙向晚。

雖然趙向晚隻是實習,雖然她隻有十八歲,但不知道為什麼自有一股沉靜、篤定的氣質,讓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趙向晚抬眸看向衛經理,面上似笑非笑:“早配合,何至於。”

她既沒有承諾保密,也沒有一口回絕,這讓衛經理心裡有些打鼓,趕緊對站在走廊等待警方問話的員工大聲說:“你們要配合警察破案,不許再有隱瞞!有什麼說什麼,知道什麼說什麼,提供重要線索的員工,這個月多發10%的獎金。"

酒店員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有些猶豫。

【經理不是才訓過話,不讓我們吐露任何顧客信息嗎?】【真的假的?提供線索能有獎金?】【不會是在警察面前裝裝樣子吧?到底要不要】

趙向晚看一眼值班表,簡潔有力地點名:“有事說事,不許有絲毫隱瞞。”趙向晚的表情嚴肅、眼神犀利,酒店員工心中惴惴,再加上領導發了話,自然不再有任何隱瞞。

“翁萍芳平時都是星期六過來住一晚上,不過五月、八月份和過年的時候來得比較少。每次過來隻帶個小包,不帶換洗衣服。"

“都是翁萍芳拿身份證開房,那個男人從不在前台登記,不過……我們悄悄留意過,是個打扮得很精致的中年男人。"

“是一個,一直就是那一個。我打掃房間的時候在走廊碰到過幾回,戴著帽子、衣領子豎起來看不太清楚臉,應該年紀不小,氣派得很。"

“翁萍芳經常來,大家都混了個眼熟。雖然平時冷著臉不理睬人,但我們幾個也好奇的嘛,都想知道和她約會的男人是誰。要是正經人,誰會這麼長時間隻在酒店碰頭的?肯定是地下情嘛。保潔的崔姐碰到過那個男人,我也見到過他幾回。四十多歲吧,高個子,手長腳長,打扮得體,很愛乾淨。"

“那人一看就是個當官的。哦,對了,有一回我去二樓送餐的時候正碰到翁萍芳開門迎他進門,

上來就是一個擁抱,那親密勁兒,嘖嘖嘖。"

"至於模樣嘛……"

“他遮擋得

很嚴實,我隻看到過他一雙眼睛。眼睛長長的,眼角向上挑,看人的時候總覺得很威嚴,我都不敢多看。"

“我看到過他的額頭,寬寬的,一看就是個聰明人。”"嘴唇有點薄,不說話的時候經常抿著,看著不太好接近。"

服務員你一言我一語,可惜都是零碎的五官描述,拚不成完整人像。

趙向晚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何明玉歎了一口氣:"沒人看過那個人的整張臉,就憑這些支離破碎的描述,就算是最厲害的畫像師也畫不出來啊。"

朱飛鵬攤開手,感覺有些棘手:“彆提了,咱們省廳都沒有畫像師這個職位呢。去年許隊去魯省開會交流,看到他們省廳成立了刑事技術中心,有專人從事刑事畫像工作,對輔助破案很有幫助,回來之後就向領導彙報,希望咱們局裡也招個畫像師,可是局裡沒有同意,說咱們省的公安大學沒有開設刑事畫像專業,這類人才稀缺。"

趙向晚三人帶著調查結果回到局裡。

聽完他們的彙報,許嵩嶺眉毛擰成了一條線:“個子高,眼睛狹長、眼角上挑、有威嚴感,額頭寬、嘴唇薄……沒有特彆突出的面部特征,怎麼找人?"

重案組正在頭痛,專管刑事案件的彭康副局長喜氣洋洋地走進辦公室:“老許,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許嵩嶺:"什麼好消息?"

彭康哈哈一笑:“你不是老跟我說,要局裡招一個刑事畫像師嗎?我現在就給你們重案一組配一個!"

瞌睡碰到枕頭,許嵩嶺太過驚喜,沒有細品為什麼是給重案一組配而不是面向全局,一把握住彭康的手,激動地上下搖晃著:“太好了!太好了!我們正愁怎麼找到翁萍芳的情夫,彭局你這真是及時雨啊。"

彭康大力將手抽回,咳嗽一聲:“那個……對方有個條件。”

許嵩嶺現在隻求這個畫像師馬上就位,毫不在意地說:“不管是什麼條件,隻要他肯來,我都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