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你不是說想開一家廣告公司的嗎？”

某個天朗氣清的初秋午後，商渡突然提起這件事。

彼時他已是博五，如果順利的話，這兩年就該畢業了

——即便不順利,他面臨延畢,周雨晚同他在美國待了兩年多,也已經習慣了這邊的生活和氣候,隻是對比之下，於她而言,不如在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國內待著舒適。

上一個問題,他隻是幫她回憶過去,下一個問題直逼進度：“現在怎樣了？”

現在能怎樣？

畢業後,周雨晚花天酒地，紙醉金迷,肆無忌憚地揮霍掉兩年的時間,滿世界走走逛逛,好吃的、好玩的、熱門的、小眾的……不少都打卡體驗過了。

太久沒動腦,沒自尋煩惱找事乾，漸漸養出惰性,她熱情退卻，並不是那麼熱衷去搞事業。

聽他問起,她正在畫素描的手一頓，落在紙上的那一筆有點重,“知不知道初中坐在我們座位前面的小胖子？”

“誰？”商渡圈子裡的男生大多出生於大富大貴之家,在飲食運動方面都格外注意，很少有真正意義上的肥胖人群，即便是跟人前後桌了半學期,他也沒什麼印象。

“就叫小胖？”周雨晚不太確定地說，“其實我也記不清了，他名片貌似放在玄關那邊的抽屜裡了，你要是閒的話，可以過去翻一下。”

“我跟你聊創業的事，你提他做什麼？”

“我就在跟你聊創業的事呀。”

周雨晚回頭看他一眼，她坐在落地窗邊，拿一玻璃盆的櫻桃畫素描，而他正坐沙發上用著筆電。

“上次的初中同學聚會，你在忙，所以沒來。我過去，他們對我可熱情了，名片一張一張地發我。不是羨慕我們結婚感情好，就是攀關係拍馬屁，暗示我能不能帶帶他們。還有的，聊起自己的項目怎樣怎樣，想問我有沒有門路搭條線，或者拉我投資。”

因她最後一句話，商渡撩起眼皮瞧她，眼裡明晃晃寫著“水魚啊你”的鄙夷和不信任。

“我當然沒有應他們啊！”周雨晚為自己正名，“我又不是真的人傻錢多還好騙……我有錢都花自己身上了。”

“那關小胖什麼事？”

“就，他剛給我發完名片，後來我就聽人說，他開的那家烘焙咖啡店，因為步子邁太大，現金流跟不上，現在出了點問題，所以才跟我套近乎，想拉我投錢合夥的。”

周雨晚把臉轉回去，望著茶幾那一盆鮮豔欲滴的櫻桃，又眺一眼落地窗外湛藍的天空，分外感慨。

“這兩年經濟形勢不太好，我聽說，我們那一屆不少人創業都失敗破產了……我有點猶豫了。”

“如果你是開烘焙咖啡店，或者書店花店，或許我能幫的忙、出的力是微乎其微的。但如果是開廣告公司，幫你拉業務開客戶源，不止我，無論是我家這邊，還是你家那邊，多少能幫襯一點。”

從她提出自己的想法開始，

他也有自己的思量。

“如果你實在不確定，可以先從工作室做起，小而美，精簡高效，等做起來了，再考慮其他的。”

“也不是不行……畢竟就自媒體平台而言的話，現在我的粉絲量也挺大的，可以轉型，先拉一個小團隊運營一下。”

周雨晚一手橫在腰間，支起另一隻胳膊肘，撐著下頜骨，在思考。

“但是做好一個工作室或者公司，前期準備好複雜的，市場調研、創業項目書、找合夥人、融資、公司選址、人員招聘……”

這麼想想，她又開始想躺平了，忍不住咬了下鉛筆。

“要不我還是等回國了再弄吧？就像公司選址這種事，我遠在異國他鄉，很難辦啊。”

說完，手中鉛筆就被身後伸來的一隻大手奪走，商渡嫌棄地“嘖”一聲：“臟不臟。”

他把鉛筆擱茶幾上，順手從玻璃盆裡撚走幾顆大櫻桃。

“開一家小工作室而已，公司選址問題不大，你可以現在就去了解這一行，做下市場調研。”

他往嘴裡塞了一顆櫻桃，腮幫子鼓起，微動，說話有些含糊不清。

周雨晚不滿噘嘴：“公司選址也重要的，我就想找個磁場好的風水寶地，能旺我的。”

“要求這麼高？”商渡挑眉，轉身面朝她，往她嘴裡一左一右塞進櫻桃，指尖幾次碰到她嘴唇，看她跟隻小倉鼠般，抬著眼瞪他的模樣，他差點忍俊不禁，“還有什麼要求？我可以讓人幫你留意一下。”

“還要……”嘴巴塞太滿，說不清話，周雨晚邊吃邊想，告訴他，“種點水稻啊，發財樹啊，辦公室裡供一個關二爺，天天上香上貢品。”

“……”他有些無語，“你是找地方創業，還是找地方做法？”

“我看你家公司就是這樣啊。”

老一輩人比較信這些，周雨晚陪商渡去他家公司參觀時，特意觀察過。

都說“遇水則發，以水為財”，他家公司大廈外就種了一小片水稻，即“水到”。

這一做派，嚴謹到家裡公司，但凡有水龍頭壞掉，都是要及時維修更換的，就怕漏水，漏財。

而且，商明僑的辦公室是請大師看過的，任一物件，都不準外人亂碰，就擔心影響了運勢。

周雨晚：“以後，等你坐了大老板的位，就輪到你天天給關二爺上香咯～”

商渡要笑不笑地扯了下.唇角：“那照你的說法，在你動手創業前，是不是還得先找大師算一卦？”

“有道理！”周雨晚一拍大.腿，“就照你說的做，等我回國先找大師算一算，看下運勢再說。”

於是，她又有理由，把這事往後拖延不做了。

不過，這段時間，商渡很忙，特彆特彆忙，周雨晚識趣地不去打擾他，而是默默給予陪伴，隻是這種日子過久了難免乏味，她坐不住，想找點樂子。

旅遊早膩味了，沒有商渡陪著一起，其實她覺得挺沒勁兒沒意思的。

約拍攝影麼，她還有點熱情在，可是隨著波士頓氣溫愈來愈低，她不想出室外，自己在室內自拍也沒意思。

最後，她還真就開始著手創建小工作室的事了，近段時間也有在接觸廣告甲方，找素材，激靈感，寫文案，在個人賬號的視頻內容裡加軟廣。

商渡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的事情中，但也留了點時間精力給她，會關注她在做什麼。

她越是靜悄悄不打擾他，他越是擔心她偷偷作妖。

難得早睡，商渡洗完澡時，周雨晚已經背靠床頭，盤腿在床上坐著了，腿上放一台筆電，指尖在觸摸板滑.動，在看著什麼，耳朵塞一副藍牙耳機。

他掀被子上.床，她隻是短促地看他一眼，很快又回到屏幕上，邊問著：“忙完了？難得見你睡這麼早。”

等了一陣，沒聽到他回答，周雨晚遲疑，暫停播放中的視頻，摘下耳機，第二次看他。

商渡正在看她，沒一會兒，視線往她筆電屏幕落，“又接了廣告？?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嗯。”周雨晚還要把耳機塞回耳朵裡，手突然被他抓住，她不解皺眉，他拉著她的手，湊到他耳邊，她意識到他是要她幫他戴耳機，她照做。

她仍在剪輯著視頻，加字幕，查看視頻有無失誤。

挺認真細致。

沒留意到商渡正在不知不覺間侵占她的領地，往她身後靠。

等她察覺到異樣，回過神來，人已經被他抱到腿上坐著了。

十二月的波士頓在飄雪，室內是暖的，他也是暖的。

周雨晚沒什麼負擔地懶窩在他懷裡，他雙臂環抱她腰肢，把下頜擱在她瘦削的肩，看她一遍又一遍播放全長不過兩分半的視頻，感受著她的認真與細膩。

直到她覺得可以了，導出成片。

他這才開始蓄勢發起進攻，“你這段時間貌似接了挺多廣告。”

“還好吧……”周雨晚默算著頻率，“接的多，但又不是同一時間段全部發完的。”

“雖然我很喜歡你專注自己的事，錢包日漸豐厚，身價與日俱增的樣子，但是……”

聽著他輕輕落在耳邊的話，感受他雙手在她身上不安分地遊移，周雨晚深知兩人接下來是要發生點什麼的，身體沒骨氣地發軟，哼出的那一聲有點走調：

“嗯？”

“我現在不太乖，就想你能抽空陪我一陣。”

這麼說著，商渡一個吻落在她耳朵尖，周雨晚心臟微顫，整隻耳朵瞬間充血發紅了。

她明知故問：“怎麼陪？”

“不知道，”他拿她打趣，“周老板想怎樣就怎樣，我聽你的。”

一下榮升周老板，周雨晚心思有點飄，伸手摸摸他的頭，“真是一隻乖狗狗。”

“給你當一回男模不行？”

商渡報複性地在她肩頸咬了一口，沒用什麼力，周雨晚沒太大感覺，隻是被他這幼稚做法逗得發笑。

“行，看在你臉蛋和身材都不錯的份兒上，周老板今晚點你出台。”她笑，“知不知道我們結婚多少年了？”

他“啪”一下合上她的筆電，擱在一旁床頭櫃上，“五年。”

周雨晚：“你還沒膩？”

他搖頭，氣息漸漸不穩，嗓音低啞：“才五年，離一輩子結束還遠著呢。”

“但我們認識很久了，戀愛八年，從第一次到現在也過去七八年了……”

話音剛落，人就被他從身後扣著肩膀，猛一下往前撲進鬆軟的床被中，她低聲驚叫。

回頭看他時，他一隻大手掐住她下頜骨，俯身欺近她。

她微喘著氣與他對視片刻，受不了他眼中柔波蕩漾，莫名紅了臉，要把臉轉回去，卻又被他捏過去。

“那又怎樣？”他說，勾唇笑的樣子有點痞，蔫壞的，不像個正派的好人，“說了要跟你好一輩子的。”

這才哪兒到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