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1 / 1)

雨痕 故得 13897 字 6個月前

你有沒有在腦中預演過自己的十八歲?

十八歲,好像是件很神奇、很了不得的事情。

就像步入青春期,男生第一次夢遺,女生月經初潮。

在那個懵懂青稚的年紀,少男少女們把自己身體出現變化,當做一種炫耀的資本——這意味著自己長大了,向憧憬的大人世界進一步靠攏了。

儘管他們不曾經曆大人的世界,不清楚它是好是壞。

十八歲,被定義為未成年人和成年人的法律界限,意味著具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可以獨立進行民事活動,是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

往大了說,擁有法律規定的各種權利。

往細了說,可以參加工作,可以獨立簽訂信用卡辦理、投資、消費等涉及財務的合同,可以考駕照,可以出入網吧、酒吧、營業性歌舞娛樂場所。②

可以在不觸碰道德底線和法律法規的前提條件下,對任何被貼上“禁止未成年人”標簽的事情不屑一顧,驕傲地拍出自己年滿18歲的身份證。

……

然而,真正到了十八歲這天,以上那麼多事情,或許都不會去做,都不會發生。

極大可能,你在一如既往地為未來而努力,在瘋狂背書、刷題,備戰高考,像過去無數個日日夜夜一樣。

兩個月前。

柯思萌曾說:“真羨慕商渡的未來女友啊,相當於得了一個免費家教。”

周雨晚是這麼回的:“那可真是個小倒黴蛋。”

這不是危言聳聽。

商渡這人,陪你玩陪你嗨的時候,那是司馬昭設宴,酒池肉林,接著奏樂接著舞,讓人樂不思蜀,不知今夕何夕。

可他一旦認真起來,嚴於律己,一絲不苟,是真能做到專心致誌,八風不動。

如果那麼不幸,你也被他“律”了,那就等著吧,他絕對不會讓你好受的,不把人折騰到沒個人形都不算完。

有人說“一日之計在於寅”,大腦剛開機,精力充沛,轉得比較快。

也有人提出,睡前回憶所學內容,有助於鞏固知識。

商渡便索性把她睡前睡醒這兩段時間都占了:

早上幫她理解原理定義,教她怎麼推導公式,講解例題。

晚上反複刷題,整理錯題,歸納總結。

周雨晚一個CPU,分彆裝校內校外雙係統;

不值一提的4G內存,要帶動語數英曆地生六科同時運行;

還要動用她那區區512G的硬盤,硬塞下古今中外的磅礴曆史、文化和語言,集結現階段她所能接觸到的曆史偉人留下的智慧結晶……

她一度兩眼一黑,大腦宕機,想著要不直接收拾行李,連夜扛火車跑路吧。

但商渡太壞,硬是把她從陰暗的疙瘩角落裡拖拽出來。

不顧她慘兮兮的嚎叫,和假惺惺的眼淚,用知識把她殘破不堪的大腦輪了一遍一遍,估摸著這

麼多東西灌進去,多少能留下點什麼。

“不行不行,你這強度太猛,我已經嚴重睡眠不足,腰酸腿軟,頭疼手疼了,再這麼折騰下去,我要瘋的……”

哆哆嗦嗦地落下最後一個標點符號,盤腿坐在地毯上的周雨晚,把筆一拋,往後張開雙臂倒向沙發。

商渡就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挨著她。

她倒下來時,一條胳膊直接重重砸他腿上,怨氣挺重,力氣挺大,隻差一個拳頭的距離就要出事。

他合理懷疑她在報複他。

“真女人,不能說不行。”商渡撂話,手機放一邊,伸手拿過她剛做的套題來看,“這還隻是剛開始,直到高考結束,你有得熬了。”

周雨晚不爽:“我看你平時學習都沒那麼認真,怎麼對我就這麼嚴格。”

商渡淡聲:“我們的基礎、節奏、進度、目標,通通不一樣,你為什麼要跟我比?”

“這得問陸女士。”一提到這,周雨晚就煩躁。

商渡:“嗯?”

“她啊……”少女胳膊像白花花的牛乳在他腿上流動,縮回來的同時,上半身向他側轉,雙手交疊在他膝頭,她下巴墊在手背上,撩著眼皮瞅他,“她在恨你怎麼不是她兒子。”

這話分明帶點陰陽怪氣。

商渡不以為意地挑了下眉,挺樂:“阿姨這想法挺好。”

“啪!”周雨晚惱得一巴掌抽他腿上。

商渡那條腿放下來,偏頭,目光越過手中紙張垂落下來。

她同他對一眼。

想想這一周,他慘無人道的複習計劃,不知道他會否故意針對她,從其他地方跟她討回來。

周雨晚眼尾拉下來,噘著嘴,賣乖,“呼~呼~”地對著他大腿被打的地方吹氣。

身子歪歪斜斜,寬大領口露了小半個雪白臂膀,烏亮長發打著卷,軟軟地搭在香肩鎖骨上,搭配她一張素淨小臉,看著竟顯出幾分柔媚乖軟

——儘管這幅乖樣是假象。

他喉結滾了一下,再開口,聲音揉進幾分低啞戲謔,像午夜男主播,括弧,裝模作樣講題版:

“晚晚這次表現可真棒,做題速度又快,正確率又高。”

周雨晚長睫撲閃,“商老師有獎勵嗎?”

“想要什麼獎勵?”

“快到我生日了吧?”她說。

扭頭,想看身後風格簡約獨特的定製掛鐘。

餘光剛瞥到秒針轉至正上方,與數字“12”重合,腦袋忽地一沉,商渡輕撫她發頂,磁沉嗓音響在耳畔:

“周雨晚,十八歲生日快樂。”

她愣了下,回過頭來,他上身前傾,拉近兩人距離,深邃眼眸就這麼定定地凝視她,“恭喜你,成為一個大人了。”

周雨晚看著他眼中自己的倒影,舔了舔唇。

還沒從自己身份突然發生轉變中回過神,又對成年後的世界無比期待:

“這意味著,從

現在開始,我可以解鎖十八歲以後的內容了,對吧?”

他頷首,“對。”

她低頭,指尖在他腿上胡亂塗畫書寫,“什麼時候,再幫我拍一組私房照吧。其他人,我信不過。”

潛台詞是,她相信他的技術,也相信他的為人,相信他會保護她隱私,不會傷害她。

就是這個時候,商渡覺得她真的好乖。

心軟了。

回答:“好。”

“上次你幫我拍的那些,我都看了。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你拍出來的我,好像不太一樣,我挺喜歡那種感覺的。”

她同他溝通。

“不過十七歲和十八歲,總得有點不一樣……我們換種風格?”

“你想什麼風格?”

“Erotic。”她想起那個雨夜,他對她聲音的形容,問他,“可以嗎?”

沒著急回她,商渡打量她片刻,忽而勾唇,套題放一邊,“這得看你尺度能放到什麼程度。”

“我都OK呀。”她無所謂地聳聳肩,抬著下頜,笑眼彎彎地看他,“到時候可能會需要你入鏡當個人形道具。”

“嗯?”

她舉例:“比如,我穿著小皮衣,揮著小皮鞭,你呢,就扒光光了,乖乖呈‘大’字型被綁在床上。或者,我手握牽引繩,你戴著項圈,蹲坐在地上,‘汪~汪~’地叫——”

話還沒完,臉頰就被他大手掐住,她的嘴嘟成金魚狀,他沒好氣地哼笑:

“信不信老子把你綁床上,弄得你嗷嗷叫。”

“不信。”她拍掉他的手,“反正這件事就這麼定下來了。”

她下巴朝套題一指,“商老師還講不講題?不講我要回去睡了。彆人通宵上蒼老師的課,都不見得有我上商老師的課這麼累。”

“也不見得有我十多年前上周老師的課那麼累。”商渡駁回她,“心累。”

“……”

沒想到他會提這個,周雨晚耳根一熱,訕訕閉了嘴。

小時候,主要是因為家庭原因,她在不知不覺間做過很多糗事。

她不愛回憶,自欺欺人地當那些事沒發生過。

偏偏世界上有這麼一個人,見證她的成長,身體力行地記錄她的點點滴滴。

那會兒還是幼兒園。

她忘了自己是怎麼解鎖這個身體奧秘的,甚至還偷偷告訴班裡其他小女孩,這樣做會很舒服——後面,也正是因為此事被家長得知,所以他們不讓那些女孩子再接近她。

小周雨晚的教學過程一直挺順利,直到某天,她主意打到商渡身上。

他早慧,家裡也教得好,關於這個世界上的很多事情,他總能比同齡人了解得更早更多一些。

所以,當她給他演示一遍,並試圖上手親自指導他時,他是所有人裡,反應最激烈的。

如果讓現在的周雨晚來形容,那就是不畏流氓做派,拚死掙紮的貞潔烈夫。

後,周雨晚就被餘曼盯上了。

商渡告的狀。

餘曼?[]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要給她上一堂小課。

周雨晚不理解,但還是乖乖點頭。

商渡那會兒要走,被她一把抱住胳膊抓回來。

餘曼問她,是想跟商渡一起上課嗎?

商渡把頭搖成撥浪鼓,她點頭如搗蒜。

於是,在那個年幼的夏天,窗外烈日蟬鳴,室內空調嗡嗡輕響。

她在商渡的陪伴,餘曼的教導下,上了人生中第一節比較像樣的性教育課,知道什麼事可以做,什麼事不可以做,以及什麼事不能當著外人的面做,比如……夾腿。

*

“今天你生日,暫且放過你。”商渡說。

周雨晚得寸進尺:“那早上也放過我唄。”

“嗯,今天都給你放假。”

有他這句準話,周雨晚放心地打著哈欠,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回房睡了。

沒睡多久,早上六點,她起床,化了看不出明顯痕跡的素顏妝。

出房間,商渡才剛起沒多久,隨手抓兩把頭發,還在醒著神,沒什麼情緒地用粵語對她道了聲“早晨”。

直到兩人外出吃過早餐,坐上去學校的網約車,他才恢複狀態,叫她今天好好學習,彆偷懶,效率高一點。

周雨晚吃飽反而容易犯困,漫不經心點著頭,甚至覺得他聲線好聽,聲調也平穩,很適合入眠。

今天是12月22日,冬至,太陽直射南回歸線,一年中,北半球晝最短,夜最長的時候。

還沒到教室,就見路上有人同她打招呼,祝她生日快樂。

她到教室的時間算晚,快到早自習時間了,桌面堆放不少禮物。

不算意外。

她全網社交平台粉絲上千萬,指不定其中有多少本校學生把眼睛放她身上。

出於欣賞也好,偷窺欲作祟,想拿她當茶餘飯後的談資也罷,她無所畏懼,照單全收。

能記著她生日,給她送禮物的,大多出於善意。

但不能確保不出意外。

就在前年,她偶然拆過一個包裝特彆可愛少女心的禮物。

裡面是AI合成的她的裸.照,用可疑的暗紅色液體,寫滿“bitch”“婊.子”等侮辱性字詞。

柯思萌當時也看到了,被嚇得直尖叫,臉色煞白,說那個好像是血。

因為當時教室監控壞了,所以直到最後,周雨晚都沒找出究竟是誰送的。

自那之後,她再也沒隨意拆過彆人贈送的禮物。

“晚晚,祝你生日快樂!”

柯思萌捧上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物盒,咧嘴衝她笑,今天依舊是元氣女高一枚。

“謝謝。”周雨晚接過。

“所以,今晚真不辦一個生日趴麼?”她還對那事念念不忘。

周雨晚默默從桌肚裡,掏出試卷套題練習冊,厚厚一摞,有學校統一布置的,有科任老

師單獨印發的,也有商渡交代給她的。

“知道這是什麼麼?”

“嗯?”

周雨晚義正詞嚴:“這是我正肩負著的,民族的希望與未來。”

“……”

意義非凡的十八歲生日趴,就這麼死在高考前的漫漫長夜裡。

不過,她今天有意外收獲。

周雨晚收拾滿桌禮物賀卡時,看到一個六寸大小的蛋糕,很漂亮,適合拍照。

面上鋪滿了水果,斜插一塊粉色巧克力牌,寫著“周雨晚,生日快樂”。

釘在蛋糕盒絲帶上的賀卡,用楷書一筆一劃地寫下對她的生日祝福,署名是“殷璿”。

然後才想起,殷璿關注了她的ins。

早自習結束,鈴聲打響的那一秒,周雨晚通過狼人殺那晚臨時創建的小群,翻到她微信,給她發去好友申請,附言:【謝謝】

這一天似乎過得平平無奇。

在南北雙方爭執這一天該吃餃子餛飩,還是湯圓的時候。

他們班安排人,晚上去進一批湯圓過來。

打算在這個寒冷冬夜,所有人聚在一起過冬至。

下午最後一節課打響鈴聲,柯思萌挽著周雨晚胳膊出門前,有人叫住她們:

“今晚彆逃課了,大家一起過節吧。”

一聽“逃課”,就知道針對的是她。

周雨晚抬手,朝後比一個“OK”的手勢。

今兒天黑得很早。

鵬裡私高的晚自習鈴聲,在傍晚六點五十分打響第一聲。

走過明晃晃的樓梯,路過燈火通明的一間間教室,回到16班。

周雨晚停步。

門是掩上的,燈全關了,零星光線打在窗玻璃上,像投進黑洞裡,什麼都看不清。

就是那個時刻,她心底有一種強烈預感在湧動。

柯思萌站在她斜後方,問:“怎麼不進去呀?”

進啊,她當然得進。

所有人都悄摸摸地準備著,等她一進門,就接連“boom!boom!”幾聲爆開禮花筒,絲帶亮片從天而降,落了她一身。

手機打燈,像落了一室的熠熠繁星,閃動著,搖晃著,伴隨所有人齊聲唱響的“祝你生日快樂”。

一個巨大的雙層蛋糕擺在講台上,燭光搖曳,照亮周雨晚的臉龐。

柯思萌在旁邊催她閉眼許願。

倆男生被推出去望風,眼看生日快樂歌快結束了,突然嚎一嗓子:“快點快點,老王來了!”

“我草!”

一聲粗口.爆出,所有人如驚弓之鳥,瞬息之間,開燈、收手機、回座位一係列動作仿佛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屋外那倆男生享受了一把“烽火戲諸侯”的帝王體驗,“噗嗤”一聲,抱著肚子,哈哈大笑出聲。

招來幾個女生的打罵。

他們沒當一回事,笑到一半,一塊奶油直接砸兩人

身上。

鬨劇就這麼拉開了。

周雨晚隨便切兩刀蛋糕,意思意思,沒想一直杵在講台上,嫌呆,接過一女生遞來的一塊蛋糕,拉著柯思萌回座位。

“你安排的吧?”周雨晚戳穿她,“看你一整晚都在憋笑。”

柯思萌俏皮地吐了吐舌,“開心嗎?”

周雨晚沒骨頭似的側倚牆壁,送一口蛋糕進嘴裡,鬆鬆地咬著叉子說:

“你把自己洗白白,送我床上,爺會更開心。”

“啊啊啊!”柯思萌捂耳搖頭,發著瘋,“你不能這麼玷汙祖國未成年的花朵啊!”

周雨晚樂了,“那你找一個成年的,代替你給我玷汙一下。”

柯思萌給她一個曖昧眼神,“比如那位?”

“哪位?”周雨晚挑眉。

兩人眼神無聲地交流著。

喧囂混亂中,一陣轟鳴聲自遼闊蒼穹響起,由遠及近,紆尊降貴。

靠窗不少人聞著聲,好奇地探頭巴望。

柯思萌也瞧見了,眼睛陡然瞪大,驚訝地“wow”一聲,“那架直升機是要停我們學校嗎?”

周雨晚回頭瞥一眼。

夜色太濃,隻能看清直升機的輪廓,看到它飛往行政樓的方向,似乎打算在行政樓頂的停機坪降落。

他們教室裡,吃蛋糕的吃蛋糕,砸奶油的砸奶油,本就吵鬨得不行,那一架突如其來的直升機,更是頃刻攪亂全校所有人的寧靜。

行政樓位處教學區正中,四面八方是林立的高一高二高三教學樓。

不過短短三五秒,成百上千人好奇心爆發,堆在窗口或走廊,明亮燈光照出黑壓壓一片人頭。

“靠!這次是真的,老王,老王來了!教導主任來了,你們聽見沒?!”

望風的人聲嘶力竭,逃命似的,頂著滿身奶油拔腿跑回教室。

幾乎是半整層樓的人聞風而動,慌不擇路地往座位趕,磕磕碰碰,撞得桌椅地板嘎吱嘎吱響。

一片兵荒馬亂中,不知是哪個班的學生,突然大喊一聲:“是商渡!”

愣一秒,“嘎吱——”

椅子腳擦響地板,周雨晚撂了蛋糕,忽地起身,扶著窗框,頭頸肩身探出窗外。

第一眼,看到隔壁教室一男生舉著望遠鏡,對準行政樓的方向,察覺她動靜,意外地看過來。

第二眼,周雨晚目光落在行政樓頂部,八樓,挺高,挺遠,她甚至看不清直升機了,卻依稀看到一個人影屹立在護欄邊,發絲和衣角在風中飄動。

“你們班怎麼回事!”王建義的暴喝響徹教室。

所有人在這一秒安靜如雞。

空氣卻始終沸騰,躁動。

像漂浮滿室的粉塵,隻等一點火星子——

“嘣——”

爆炸。

那一秒,所有人驚愕失色地望向周雨晚,聽著她手機鈴聲響,看著她接通,把手機擱在耳邊。

那邊直升機轟隆作響,風聲獵獵,他聲音清冽低磁,隻兩字:

“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