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 243 我不會傷害她(1 / 1)

開局一條鯤 妄鴉 11318 字 6個月前

更早一些的時候, 光明聖殿。

光明聖殿總殿建立在整個教皇國聖山上,下方是古老的聖城,如同眾星拱月朝聖般將這座神聖的建築圍起。

時至深夜, 這裡卻燈火通明, 亮起一盞接一盞的燈, 照得黑夜如同白晝。巨大的金色聖池倒映著匆匆行走的人影,碧波蕩漾。

接到通知, 紅衣主教們紛紛披上衣服,從熟睡中驚醒,趕往大聖堂。

所幸早在幾個月前, 星網上就隱隱約約傳出教皇病重的消息和傳聞。近幾年光明教皇身體一日不如一日,閉門謝客, 深居簡出, 前幾個月更是發出病危通知。不管是外界還是光明聖殿內部, 都已經做好教皇忽然駕崩的準備, 隻需按流程走即可。

“教皇病重, 危在旦夕,下令將聖子冕下帶至教皇廳。”

醫生批複下來的層層手續轉達,最終提交給一位駐守在教皇國的帝國軍部高層,待確認無誤得到首肯後, 殷龍景才被允許放行。他解下武器, 穿過層層疊疊的門廳,在重兵把守下進入偏殿聖子臥室內。

“冕下?”殷龍景輕輕敲動黑色的鐵門,看著上面繁雜神秘的花紋旋轉。

當初黑塔偽裝成蟲族入侵光明聖殿, 懺悔室被打碎後,帝國對其進行了重新修繕,將懺悔室的位置改到了先前聖子的臥室, 這裡安保更加完善,條件也比之前好上不少,至少不用睡冷冰冰的石板,可以睡進暖和的被褥。

但即便如此,樓迦身上的抑製器仍舊不被允許取下。

好在這玩意不耽誤修煉。

“教皇當初曾發布急詔,命令屬下在臨終時將您帶至陛下榻前。”

在殷龍景傳遞消息的時候,臥室門上的禁製總算被打開,鐵門嘎吱一聲開啟。

門後,銀發聖子已經穿戴完畢,站立在那裡。

整整三年的囚禁生涯,絲毫沒有折損他身上渾然天成的矜貴,反倒因為年齡的沉澱,修煉等級的增加,沾染上更多熾天使的神聖氣息,輪廓變得成熟的同時,周身氣質愈發超凡脫俗。

“走吧。”樓迦朝前邁步,完全沒有被幽禁三年的痕跡。

他薄唇緊抿,白袍翻飛,因為行走過□□速,周圍月白色的石柱在俊美的臉上留下一道道翩躚的陰影,顯得格外冷峻。

雖然一年多未見冕下,情況緊急,殷龍景沒有出聲打擾,而是迅速跟上。

他清楚,老教皇當年將冕下從孤兒院接出來,又力排眾議將剛剛覺醒六翼熾天使擬態的樓迦立為光明聖子,在樓迦被帝國關禁閉的這兩年,甚至拖著病體出手平複過聖殿內部的動亂,讓樞機大主教派不要因為聖子暫時被卸職就生起不該有的想法。

冕下一向重感情,雖說長大後因為教皇控製欲見長,強迫下達的命令和種種荒唐事情稍有疏遠,但不管怎麼說,仍舊還是亦師亦父的存在,如今教皇病重,彌留之際,心裡定然不好受。

很快,樓迦就穿過層層疊疊的走廊,掠過神像聳立的大聖堂,進入教皇廳。

這裡已經聚集了數目眾多的樞機主教。他們身披厚重的紅衣,圍在中央的床前。所有人都將雙手搭在胸前,口中念念有詞,低聲祈禱。一旁空中飄浮著記錄裝置和設備,床前繁雜的儀器閃爍明滅燈光,整體氛圍肅穆哀傷。

站在最前面的樞機大主教富吉面色沉痛,隻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並沒有多少真情實感,虛偽又做作,反倒趁著教皇彌留的功夫,低聲在說些什麼。

“聖子來了。”

“冕下......”

樓迦進來時,引起一陣小小的騷亂。

三年禁閉,不管是聖子派還是樞機大主教派,都不被允許探望。看著這位清冷疏離如同天上明月,即便佩戴抑製器氣勢不減反增的銀發聖子,許多生起異心的人難免多出幾分驚愕。

七階?!

在場的樞機主教天賦者等級都不低,一下子識彆出樓迦如今的修煉等級。富吉臉上的沉痛表情甚至沒能掛住,當即一陣扭曲。

輔助係裡的治療天賦者本就稀少,不少在光明聖殿主殿任職的樞機主教也就七階水平。誰也想不到,三年來的苦修生活,不僅沒讓樓迦傷筋動骨,反倒因為不用處理事務,空出了多餘的修煉時間,取得如此卓越的成就。

“好孩子,你做到了......快、快過來。”

就在全場寂靜之時,躺在床上的老教皇睜開了眼睛。

他顫巍巍地抬起手,想要招呼樓迦,卻怎麼也使不上力氣。

勉強了好幾次,教皇才疲憊地揮手:“其他人都出去。”

富吉眼底閃過一絲不甘。

按照規矩,光明教皇臨終前,會按照綜合考慮選定一位教皇繼承人。在此之前,富吉同黑塔私下合作,花大價錢收買樞機主教,為的就是教皇之位。本以為萬事俱備,隻欠東風,卻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樓迦帶著七階等級王者歸來。

二十幾歲的七階天賦者,還是光明聖殿供奉的神話擬態,再加上素來良好的群眾基礎。這要當不成教皇,帝國民眾恐怕能把光明聖殿給掀了。

原本準備走資曆路線,用“聖子被撤職,修煉不足,難堪大任”為借口的富吉不得不含恨離去,臨走前還一步三回頭,充分表達他不甘願的心情。

很快,教皇廳裡的人逐漸往外退去,殷龍景走在最後一個。確定教皇廳內沒有其他人,也不存在拍攝監控後,這才將門緩緩拉起。

“嘎吱——”

最後一絲來自門外的光芒在地毯上消失,教皇廳內恢複沉寂。

方才還垂垂老朽的教皇忽然掙紮著從鋪滿彩絡的床上坐起,指尖出現一點光芒。霎時間,磅礴卻透著沉暮死氣的聖階精神力頃刻籠罩了這裡,創造出一片絕對安靜,不容外人窺探的空間領域。

強撐著使用完技能,教皇臉上的灰敗之色肉眼可見更濃了。他癱倒在床上,渾濁的眼球轉動,看向一旁的樓迦。

“冕下,我在。”

後者見狀迅速走到床前,半蹲而下,銀發如同月瀑般散落而下。

“你七階了,很好。我就知道,覺醒了熾天使擬態的你一定能做到。”

老教皇蒼老的臉龐上浮現出虛弱的笑意。

他拍了拍樓迦的手:“現在你觸及到了那扇傳說中的門了嗎?”

“嗯。”樓迦閉著眼睛,銀白色的睫毛微微顫動:“雖然有抑製器,但是在跨過七階屏障的那刻,我能感覺到最後那對雙翼的覺醒。”

光明聖殿供奉的六翼熾天使,完全體正如字面所說,擁有潔白的六翼。

該神話擬態並非一覺醒就是六翼,在最開始會因為自身實力不足的原因,僅僅表現出兩翼的特征。這和不少S級擬態剛覺醒時表現出A級甚至更低的情況差不多,都是肉//體實力暫時跟不上精神力的表現。即使樓迦再天才,也違反不了這個規律。

所以經過多年刻苦修煉,在樓迦抵達四階的時候,他從雙翼變成了四翼,又在七階的時候,終於展現出六翼熾天使完整體。

隻有完整體的六翼熾天使,才能發揮出它最大的實力。因為被抑製無法同調,樓迦也不確定能到達什麼地步。但他隱約有感覺,不管是治療還是領域實力,迎來的都是指數級彆的增長,史詩級加強。

“好,好,好。”老教皇欣慰地連說三個好,猛地低聲咳嗽。

他看也沒看那片瞬間染上血絲的前襟,握著樓迦的手愈發收緊,語氣滿是興奮和昂揚:“既然如此,你還記得我曾經同你說過的話嗎,樓迦?你記得嗎?!”

彌留之際不宜太過光亮,因此教皇廳內燈光昏暗,隻有燭火跳躍。

說出這句話時,老教皇那雙渾濁的眼睛映照著火光,瞬間竟展露出近乎於魔怔般的光彩。

樓迦望著他的臉色,心底微不可察地皺眉,到底沒有將手抽回來:“您指的是......?”

“蘋果。銀蘋果。”

“你曾經服用過聖殿儲存的那半顆銀蘋果,還有神賜聖物被盜之前的金蘋果,在你四歲的時候。”教皇用沙啞的聲音道:“當年我讓你去帝國軍校就讀,就是為了帝國軍校圖書館儲存的銀蘋果,你難道忘了?”

“四歲?”樓迦猛地抬眸:“我明明是六歲才被您接回來的......”

教皇愣了一下,他面容浮現出不自在,片刻後道:“那不重要,那不重要。孩子,你小時候的記憶不是記不清了嗎,你隻要知道,在六歲以前,光明聖殿就注意到你超乎尋常的強大天賦,決定進行培養。”

樓迦沒有吭聲,表面看似被轉移注意,實則掩下深深的疑慮,開始思考。

按照慣例,光明聖子如同帝國皇室成員一樣,沒有戰鬥能力或戰鬥能力較差,都是需要保護起來的角色,並不需要外出按照普通天賦者流程進入高級學院就讀。不管是皇室內部自己的老師,還是聖殿內部的主教,充當老師的角色綽綽有餘。

正因如此,這屆聖子就讀帝國軍校的事,在當時可謂掀起軒然大波。

樓迦本身就是帝國熱捧的天才,年輕一代的領軍人物,他有這個走下神壇,多和普通人接觸的意願,官方自然不會不同意。

但鮮少有人知道,他就讀帝國軍校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教皇精心策劃的一場彆有所圖。

見樓迦沒有繼續揪著不放,老教皇放下心來。

“帝國軍校那顆銀蘋果在兩大校區入侵事件中無故消失,那定然隻是帝國放出來的托詞。因為如果蟲族得到了那顆銀蘋果,蟲族女皇早就度過生長期,不可能如今仍舊按兵不動。所以,它有且隻有可能,如今還藏在帝國。”

一口氣說完這麼長一段話,他胸口劇烈起伏,閉嘴平緩了好一會,才繼續開口。

“你必須服下這顆銀蘋果,還有剩下的一顆半,隻要能夠服用完成,隻要能夠服用完成......”老教皇連聲重複好幾遍,手背青筋畢露:“就能完成光明聖殿努力了數千年的夙願!是通往傳說中神階,成為光明聖殿供奉的造物主的唯一途徑!唯一!!!”

說出這話時,彌留之際的老人枯槁而消瘦,眼窩凹陷,渾身顫抖,露出狂熱。

樓迦的手被他緊緊掐住,枯槁蒼老的氣息仿佛要透過兩人交握的手傳遞到另一雙年輕修長,指骨嶙峋的手上。那是將死之人對一位充滿生機的青年嫉妒和向往。

“樓迦,我從來沒有同你說過,因為這是光明聖殿流傳了數千年的秘密......”

老教皇的面龐浮現出不正常的紅,隱隱約約有回光返照的意味:“當初神跡古遺跡裡出土過三塊預言石板,皇室珍藏一塊,蟲族搶走一塊,還有一塊預言石板無故遺失,至今不知下落。而這最後一塊預言石板,內容恰好同聖殿千年流傳下來的終極秘密完全契合。”

曆屆隻有光明教皇一人能知道的秘密,終於在樓迦面前,徐徐揭開帷幕。

“那塊石板上寫著,金銀蘋果是通往造物主的道路。”教皇望著頭頂的帷幕,眼眸裡是無窮渴望:“而光明聖殿遺留下來的話則是,金銀蘋果是通往神階的道路,”

“隻要有人能夠服下全部的蘋果,就能跨越聖階巔峰的屏障,進入傳說中從未有人踏入的神階,成為宇宙主宰,統治蟲族,繼承造物主之位!”

“多年來,光明聖殿都在為這個人類的終極大業,孜孜不倦地努力著......尋找著有天賦的孩子,而樓迦,你就是那個被選中的人之一。”

“之一?”驟然接觸到一個大秘密的樓迦並沒有被這段話裡龐大的信息量給衝擊,反倒冷靜地提出疑問:“冕下您的意思是,除了我之外,還有被選中的人?”

“噢......當然,當然。”

老教皇沉默許久,緩緩躺回床上。

似乎是想到什麼,他方才那狂熱又魔怔的表情逐漸消退,變成一種混雜著恐懼和驚慌,又隱隱約約帶著嫌惡的表情。

“除你之外當然還有其他有天賦的孩子,但你是最有希望的那一個,其他人可沒有本事覺醒熾天使擬態。”

對這個問題,老教皇顯然不願多談:“其中有一對失敗品的陰暗面可能還活著,那該死的從地獄裡爬出來的不潔怪物......等你繼任教皇,解鎖權限後,可以自行去小聖堂的密室查閱......我知道你一直懷抱著許多疑問想要問我。孩子,去繼承教皇,去接過聖殿的權柄,那裡有你想知道的一切。”

教皇結束喃喃自語的狀態,忽然反手掐住他的手腕,將手指上戴著的教皇權戒塞到樓迦手裡:“答應我,去完成聖殿的夙願,終結人類和蟲族的恩怨。”

“我知道,你和帝國那位近來參與皇儲爭奪賽的銀星主席走得很近。如果能夠對這段關係加以利用,等她成功奪得皇儲之位,以你們的情分和銀蘋果可以增殖分裂的特性,想要弄到那顆被帝國珍藏起來的銀蘋果絕非難事......”

聽到這裡,樓迦終於忍不住了。

他硬邦邦地打斷了教皇的話:“抱歉,冕下。”

銀發聖子一點一點掰開,緩緩抽回自己的手,看也沒看滾落在地毯上的教皇權戒,反而從床榻旁站起。

在燭火跳躍下,他的神情透露著從未有過的疏離和冷淡:“我可以不追究您曾經篡改我的記憶,倒影聖殿存在的原因;也可以不追問您當初為什麼在一年前蟲族入侵時表露出驚恐和失態;甚至包括和迦樓真正分裂的真相,為何您一直說,要清除掉他這樣汙穢不潔的存在。”

光明聖子樓迦,從來不是一個好欺騙,好忽悠的傻子。相反,他很聰明。僅僅隻是臨終前幾句不經意的失言,便能將多年蛛絲馬跡串連,推測出太多東西。

老教皇聽著,心底隱隱約約有了不好的預感。

“您其他的要求,我可以答應,但唯獨這個不可以。”樓迦淡淡地開口:“我不會傷害她,更不可能利用她。以前不會,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

他真的沒有察覺到原含霜服用了銀蘋果嗎?

或許當時的確沒有。但後續帝國宣告丟失蘋果,蟲族方風平浪靜,再加上她晉升神話擬態的時機,學院排名賽的異常......

諸葛辭能看出不對,樓迦自然也可以。

他永遠不會說出這個秘密。

因為不論原含霜想要什麼,樓迦都恨不得親手為她奉上。

彆說是聖殿的鑰匙,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也得摘下來。更何況區區一顆銀蘋果。

老教皇猛地睜大眼睛,瞳孔暴起,內裡血絲彌漫。

他怎麼也無法相信,從小對他言聽計從的樓迦,竟然會在他臨終前,說出這樣一番無異於當面忤逆的話。

“你......你......”

老教皇抬起手,氣得說不出話來。

就這樣堅持了兩分鐘,他的聲音卡在喉嚨裡,最終越來越小,越來越小,直至消弭於無形。

這位活了兩個世紀的老人,最終還是咽了氣。

直到死前最後一刻,這位佝僂的小老頭都還是睜著眼睛,死不瞑目。

不管生前多麼叱吒風雲,榮光加身,萬人敬仰,死了都一樣。身子矮小,萎縮,佝僂,和剛出生時一樣醜陋。

樓迦定定地站著,沉默了幾分鐘後,他彎下腰去,為老教皇合上眼睛,順帶撿起地毯上那枚象征著下屆教皇繼承人的權戒。

教皇廳大聖堂外,山頂的聖鐘猛地敲響。通常來說,聖鐘隻會在特定時間敲響,例如新年,例如神恩節。

“鐺——鐺——鐺——”

悠長的鐘聲在整個教皇國內回蕩,足足響了一百零八次。

那是教皇駕崩的信號。

教皇廳的大門重新被打開,殷龍景大步走了進來。

看見床榻上已經閉目的老教皇,一旁歸於平靜的心電圖;還有站在帷幔前,手上握著教皇權戒的樓迦,他面上閃過了然,第一個半跪在地。

“參見教皇陛下。”

這像一個信號。以他為開始,其餘樞機主教紛紛如夢初醒,當即跪了一地。

即便再怎麼不願意,在眾多耳目,攝像頭的對準下,富吉也隻能跟著跪下。

“參見教皇陛下。”

“參見教皇陛下。”

......

“不必這麼喚我,如今教皇加冕儀式尚未舉行,帝國也並未恢複我的聖子之位。”

見狀,樓迦搖了搖頭,正想繼續,卻猛地聽見外面傳來的劇烈爆破聲。

這聲音是如此劇烈,以至於被大型防護陣籠罩的光明聖殿主殿都能清楚聽見,甚至感覺腳底石面傳來微弱的震動,嚇得樞機主教們四處逃竄。

殷龍景面色一變,當即同調擬態,護衛在樓迦身旁。

下一秒,響徹天地的警報聲登時將光明聖殿籠罩,刺眼的紅色在這座建築物裡明滅閃爍,提醒著所有人這並非意外。

樓迦二話不說,抬腳就往外走。

“冕下,您的抑製器!”殷龍景追上來,心急如焚。

這抑製器是帝國因為上回樓迦突破抑製後面子掛不住,特意研究出來的加強版本,上邊儲存了過量的麻醉藥,一旦強行拆開,就會立即注射,要人神誌不清。

“無礙。”樓迦迅速道:“先出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很快,他們就知道外邊發生什麼事了。

漆黑的天空上,驟然撕裂開一個充滿不詳,邊緣扭曲猙獰的大口,邊緣卷積著黏稠的墨綠色,中央空間亂流滾動。

五年前,樓迦在兩大校區天空上,看到過一模一樣的存在。

“蟲洞。”他喃喃自語,猛地回頭:“快,去保護山腳下的平民,開啟天空防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