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光淹沒過來時, 江寂感受到了那股仿佛來自至高天際的俯瞰目光。
大概是因為這次在圖騰裡的緣故,這目光跟上一次江寂被巨目掃過時的感覺不一樣,穿透力很強, 仿佛不是在看江寂這個人, 而是看他身上的其他的東西。
江寂抬起頭, 果不其然,他面對面地看到那隻巨大的猩紅眼睛。
蠕蟲組成的眼球不停扭動, 瞳孔收縮, 又放大, 釋放出極強的惡意與陰寒,它看了江寂一眼。下一秒,江寂身體猛地一沉, 仿佛一腳踏空, 也仿佛是被什麼東西抓住了,拽進了深淵裡。
周邊空間瞬間扭曲變幻,他瞬間進入到一個奇異的異次空間。
周邊隻有無窮無儘的沉沉黑暗,而江寂就站立在黑暗正中。他腳下明明隻有黑暗, 卻又真實的傳來了踩地感。
這些黑暗仿佛無形, 又仿佛有形,是一種江寂從未知曉過的神秘物質。
他正低頭看著腳下,巨大得仿若湖泊一樣的猩紅眼睛,忽然出現在他腳底, 並朝著他飛快逼近,像是席卷衝來的龐大的海嘯, 要無情殘忍地吞噬江寂。
江寂垂眸看著,沒有動,也沒有因此陷入恐慌。
他看著碩大的眼睛直衝而來, 又瞬間穿過他的身體。
空間陡然倒轉,如月球般巨大的猩紅之目,懸掛到了江寂的頭頂上方,巨山一樣壓迫地俯視著他。粗壯如蟒蛇的蠕蟲在眼球裡翻滾蠕動,交織出道道冰冷無情的目光。
江寂站在巨目之下,渺小得宛如獨自面對廣袤宇宙的砂礫。
他仰起頭,平靜從容地迎接那山巒般沉重的陰冷目光,手腕輕輕一動,一團白色的火焰輕鬆地從他掌心裡跳出。
江寂挑眉,瞬間意識到,在這個奇怪的空間裡,他不再受孱弱□□的束縛。
屬於他的,全能無敵的力量回來了。
江寂感到有趣地笑了一下,一道又一道白色的火焰圍著他的的身體浮現而出,又在瞬息間拉伸,變成長而鋒利的火刺,密密麻麻,萬劍一般盤踞在江寂背後。
下一瞬,無數白色火刺全都射向巨目。
碩大得堪比星球的眼睛登時被無數鋒利流光擊碎,化作道道紅點,轟然炸開。光芒迸濺落下之際,所有的紅點都變成了細碎的眼睛。
雨點一樣,包裹著江寂密集落下,每一顆眼睛都赤紅猙獰,蠕蟲組成的眼珠咕嘰轉動,齊刷刷的盯住了江寂。
接著,江寂聽見了聲音,混沌、扭曲、癲狂又重疊的奇怪聲音。
“原來原來原來是你是你是你!”
黑暗再次壓下。
江寂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回到了那間祭祀的屋子,來自圖騰的紅光正在飛速朝著圖騰收縮,眨眼間熄。
熟悉的空氣味道與真實的身體知覺回來了,江寂再抬頭,看見漆黑的房間輪廓。
看來這個“神”能夠降臨的時間非常有限,隻有幾秒。
光線忽地亮起,是木織打開了手電,她目光複雜,既仇恨又竊喜地看著江寂:“你得到了神明賜予的力量,從今往後,你就永遠都是神明的信徒了。”
江寂慢慢轉頭看過去:“要讓你失望了,你的‘神’並沒有給我力量,相反,我打爆了祂的眼睛,最後祂落荒而逃了。”
木織冷笑:“你以為你這樣說我就會信嗎?神是至高無上的存在,憑你也想反抗祂?”
江寂沒跟她吵,而是看向腳下的齊劉海女生。
她仍舊保持著跪地的姿勢,但額頭上沒有血洞,皮肉也沒有快速枯萎凹陷。但她已經死了,臉上甚至還保持著那狂熱而虔誠的表情。
江寂道:“你看,你的‘神’這次都沒下蛋。”
木織驚愕地愣了一秒,隨後立即被江寂那句“下蛋”激怒,她雙手虛握,兩根鋒利的冰淩瞬間成型。
“我要殺了你!”
木織投標槍一樣的,瘋狂朝著江寂扔下一根又一根的冰淩。她的超能力還挺強,等級應該在C與B之間。
江寂一路躲避,很快被逼到牆角。
木織渾身繃緊,手臂展開時,一串冰淩被帶了出來,她面具之下的眼睛露出了很是強烈的恨意:“之前我妹妹被人算計,就是你做的吧。”
她語氣很肯定:“你就是那個玩家張三。”
江寂沒回答,他略微側頭,聽著外面那噠噠的異種腳步聲,以及牆壁被撞翻的碰撞聲。
“你們養的怪物過來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門對面的牆壁轟然碎裂,成熟體異種龐大的身體衝了過來。
但木織頭也沒回,她揚手,把十幾根冰淩全都射向了江寂。
前路被擋,背後靠牆,江寂看似已經無路可逃。
冰淩直衝而來,江寂抬腳蹬著牆壁,身體淩空後翻,鋒利冰淩擦著他的後背,叮叮咚咚地紮在牆壁上。
等他落地,異種也朝著最近的木織撲了過去。
木織登時被撞到,尖銳的步足劃傷了她的胳膊,她立馬抬手,凝聚出一面冰牆,勉強擋住異種啃下來的獠牙。
江寂看了一眼,徑直走出房間,順便帶上了門。
那把鐵鍬就放在門旁,江寂抓起鐵鍬,他沒離開,就站在門旁,用超能力給鐵鍬加熱,等金屬發紅變軟之後,他再用金屬控製,讓鐵鍬一點點的卷起來,變成中空的針狀。
背後的房間裡,不斷傳出激烈的打鬥聲和木織爆發力量時的怒吼聲。
木織的超能力在普通玩家之間很強,但在成熟體異種面前,壓根不夠用,而且她超能力是控冰,冰的硬度和鋒利度根本不可能破開成熟體異種的外殼。
所以她一定會輸,然後淪為異種的口糧。
江寂就在等異種撲倒她,然後專心於進食的那一刻。
意外的是,木織的戰鬥力和意誌力都比預想中更強,她利用異種的衝撞力,撞開了牆壁,然後逃了出去,儘管異種就追在後面,但江寂也失去了撿漏的機會。
江寂靠著牆,乾脆從兜裡摸出巧克力糖,快速吃了幾顆補充體力。他的體力透支得厲害,就靠一口氣硬撐著。
如果稍微有一點鬆懈,江寂就會被顫抖的肌肉和龐大的疲憊感淹沒。
塞完糖,江寂推開門,剛準備去追異種和木織,就聽見了通道儘頭傳來的一組急促腳步聲,規律整齊而且有力,是訓練有素的隊伍才會發出來的。
江寂並不意外。
他之前就通知過白淮野,讓他在外面安排了封鎖的人,現在城堡內部發生嚴重混亂,觀看直播的人肯定也會報警,所以必定會有人過來處理。
想著,江寂加快腳步,順著異種和木織的打鬥聲找過去。
兩人發出的動靜不小,所以不僅江寂找到了他們,過來支援的特警也找到了。
片刻不見,木織的狀態已經非常差了,她的超能力並不能對異種造成直接傷害,反而是自己被戳了好幾個血窟窿,已是強弩之末。
江寂往後退了半步,藏在拐角裡。
很快,連串的槍聲響起,擊中異種,又被它堅硬的外殼彈開,一時間流彈滿通道亂飛,砰砰擊打在牆壁上。
其中一枚甚至飛到了江寂的腿邊,差一點就打中了他。
江寂:“。”
從槍聲來看,過來了兩個人。
普通子彈無法打穿異種外殼,但會激怒它,尖銳的步足噠噠踩著地板,它迅速衝向特警,隻一個照面,就將通道裡的兩人高高撞飛。
江寂聽著動靜,不得不走出拐角。
特警帶來的手電光很亮,因為遭受襲擊,光柱亂飛,晃得通道裡到處都是混亂的陰影。異種龐身體堵在通道裡,面朝著光,顯得更加巨大。
它朝著摔倒的兩人飛奔而去,身體蹭過牆壁,頓時刮下來一層牆皮。
隻幾步,它就衝到了摔倒的特警面前,那人反應很快,蹬著腿迅速後退,同時他的同伴抓著他戰術背心,用力把人拉開。
下一瞬,異種極其鋒利的步足就插了下來,擦著他的腳底板,深深地捅進地板。
可惜沒等兩人完全退開,異種馬上又追了過來,距離更近,幾乎貼臉!
“碰。”緊張裡,突然響起了一道有些沉但又很清脆的敲擊聲,是有人在用類似石頭的東西,砸異種的後背。
“碰!碰!”
連著三聲,異種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它猛地轉身,龐大的身體把通道擠得框框作響,有力的尾巴掃過去,拍到通道裡的兩個特警。
兩人急忙後退,也在這時,他們看見地面上灑著幾枚巧克力糖,原來剛剛砸異種的,竟然是這個。
等兩人再抬頭,便看見異種以一個極快的速度,衝向通道另一端,而那邊站著道高挑瘦長的黑色人影,手裡拎根一米多長的棍子。
“危險!”其中一人頓時大喊。
異種直衝過去,而那個人影也朝著異種快跑兩步,在即將撞上異種的時候,他忽地跳起,一腳踩著通道牆壁,身體翻起騰空,凝滯瞬息後,腰部猛地一扭,以一個靈活到不可思議的姿勢,跳到了異種背上。
“咚!”一聲極沉的重響,整個通道震動搖晃,灰塵騰起。
不知那人到底用了多大的力,龐大的異種竟被他踩得趴在了地上。
江寂一腳踩著異種畸形的尖頭,迫使它低下腦袋,露出頭與堅硬身體間的細微□□,他用鐵鍬製成的尖銳鐵鍬,瞄準了這道縫隙,猛地刺了下去。
“噗嗤”的一聲悶響,鐵鍬順利穿透異種身體,將它狠狠釘在了地上。
異種頓時發出淒厲尖銳的嚎叫,六條步足以及尾巴用力拍踢地面,想要掙脫和甩開背上的人。
江寂踩著鐵鍬把手,用了十成的力量超能力,讓鐵釺深深刺進地板,徹徹底底地把異種釘死在地上。
無法掙脫的異種不停嚎叫著,尾巴連續拍打地板,震地牆壁都在晃。
江寂從異種身上跳下,徑直走向兩個特警。
手電光正面照在他身上,他純白的面具反射出幽幽冷光,在異種嚎叫與拍打地面的背景裡,他的身影看著竟有股詭譎強悍的壓迫感。
寂靜一秒後,才有人開口:“你是誰,是玩家嗎?”
江寂徑直走到其中一人面前,抬起手,在那人眼前一晃,對方下意識盯住了江寂揮動的手,同時他感覺腰間一輕,再反應過來時,□□已經到了江寂手裡。
“借我用一分鐘。”
江寂滑動槍套,子彈上膛,哢噠一響。
“你乾什麼?”被順走了槍的人很緊張,“就算你是玩家,你也不能……”
他話沒說完,就看見江寂跨過異種拚命撐起的步足,走到異種面前,槍口斜下,瞄準了異種的頭。
另一個道:“沒用的,它的外殼很硬,根本打不穿。事情既然已經結束了,就交給我們來處理,你把槍還給我們,我們不想跟你發生衝突。”
江寂沒說話,他等了一秒,果然,沒有耐心和智商的低級異種憤怒地衝他翻開了花瓣狀的嘴,江寂就在這時扣下扳機。
連串的子彈砰砰打進異種柔軟的口腔內部,高速旋轉的子彈撕開軟肉,一路衝進異種大腦。
江寂不停扣扳機,直到彈匣打空。
異種的整個大腦被全部攪碎,它身體一軟,轟然趴地。
這熟練處死異種的場面震撼住了過來支援的兩人,兩人都瞬間認識到,眼前這個人絕不簡單,不是普通的玩家。
江寂想了想,還是提醒了一句:“成熟體異種外殼堅硬,但有七處縫隙,沒有重火力的時候,可以通過這些縫隙,以及異種的嘴部,攻擊它們,這樣更有效果。”
他剛說完,前來支援的另外幾個人聞聲趕來過來,
江寂見狀,把槍留在地上,然後迅速轉身,拐進通道裡。路上他經過了重傷的木織,江寂輕輕瞥了一眼,腳步不停,穿進複雜的迷宮裡。
他早就背熟了這密室的所有道路,所以很快便回到了通道儘頭的豪華套房。
抓起地上的背包,江寂馬不停蹄地推開臥室陽台窗戶,然後順著城堡外牆滑下,隻用幾秒,江寂就落到地上。
在密室裡沒什麼時間觀念,出來江寂才發現天已經黑了,暮色沉沉壓下,四周景色一片模糊。
這邊正好就是車庫附近,而左側不遠處,則是莊園久未打理的後花園。
花園江寂已經走過一次了,熟門熟路。
穿過花園,他很順利就找到了自己翻進來的那面牆,不過出了一點小意外,因為牆下面,站著一個人。
背對著江寂,腳下墊著幾塊大石頭,他努力地伸長手臂,想要抓住圍牆頂端。
這個翻牆的是主持人,他花了很久時間才找到這個可能會翻出去的牆,然後又花了很久的時間來努力嘗試翻牆,但至今失敗。
這圍牆實在太高了,他平時又沒怎麼鍛煉。
主持人墊著腳,正拚命伸長手臂之際,餘光裡忽然瞥見道人影,他驚嚇地扭頭看去。
那人並沒有理會他,而是在距他不遠的地方抬腳蹬牆借力,身體輕鬆上躍,再單手抓著圍牆一翻,就這麼消失在主持人視野裡。
主持人:“?”
他甚至沒能看到對方的正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