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枚子彈隻打中了其中一台戰甲的胸膛, 子彈在金屬外殼上撞出火花,大口徑的穿/甲/彈並未擊穿戰甲的那層薄薄金屬,而是被彈開了。
但重狙子彈攜帶的強悍勢能, 還是掀得戰甲往後翻倒,它背後折疊收起的翼骨瞬間展開, 藍白色的火焰噴出,整個戰甲頓時衝天飛起。
謝驚塵抬起手,空氣裡的風隨著他的動作變化彙聚, 形成一道颶風,猛地把飛起的戰甲拍了下來。
但下一秒,一排拖著橙紅尾光的子彈朝著謝驚塵打來。
謝驚塵翻身後退, 這時候他聽見了第三聲槍響, 地面同時震動, 一道厚重的土牆突然拔地而起。
狙擊子彈先擊中了牆壁, 穿出後再擊中了剛才那台戰甲的腿部。有牆壁做緩衝, 子彈的威力削弱不小, 火花一閃, 戰甲卻隻是踉蹌了一步。
駕駛戰甲的人暫時關閉了戰甲的所有武器功能,接著他裹在金屬裡的雙臂重重往地上一拍, 三道土牆接連升起, 層層疊疊地將幾人遮擋在後面。
謝驚塵瞳孔微微一縮,隨後他又忽然一笑。沒想到這幾個人,竟然還是超能力者。
有了牆壁掩護, 三台機甲再次包圍向謝驚塵, 其中一人目光緊盯著他面前的虛擬屏,快速道:“狙擊手在九點鐘方向,掃描距離三公裡半, 兩個人,一個在山頂,一個在山下。”
另一個命令道:“二號,你去處理掉。”
二號戰甲應了聲是,背後的翼骨展開,藍白色火苗噴出,戰甲呼嘯著衝天飛起。
謝驚塵仰頭看著二號消失的方向,他看起來似乎完全不慌張恐懼,反而莫名地有股癲狂的興奮感。
“一個多月前,”謝驚塵收回目光,看向剩下的兩台戰甲,“一個叫隗英婉的A級超能力者,也就是我媽,死在了廢土區。”
他勾著唇,笑著問:“是你們乾的嗎?”
兩個人沒有回答,而是排成了一前一後的隊形,後一個戰甲突然打開,駕駛員從裡面走了出來,是個面頰瘦削的中年人。
他站在前一台戰甲的影子裡,陰沉沉地盯著謝驚塵。一道道藤蔓般的黑色影子,從他腳下踩著的陰影裡擴散出來,像是一簇張牙舞爪的蛇,貼著地面,飛快爬向謝驚塵。
謝驚塵往後退開,餘光瞥過係統虛擬屏,看見上面的倒計時:“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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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牆形成的那一瞬間,江寂剛塞好第四枚子彈。視野遮擋迫使他停了下來,同時瞄了一眼倒計時:五秒。
也在這時,一道黑色影子忽地從牆壁上方飛出,背後翼骨展開,噴出大股藍白色火焰,那戰甲在半空中略微一頓。
江寂抬起槍口,瞄準那台戰甲。
下一秒,他扣下扳機,而對方也朝著江寂抬起槍口,一長排拖橙紅尾光的子彈從機甲右臂裡射出,密集交織成一道聲勢浩大的暴力彈雨,呼嘯著直衝江寂所在的山頂。
速度非常快!
江寂毫不猶豫,抓起狙擊槍,側身往下方的斜坡滾去,係統虛擬屏固定在視野裡,江寂在翻滾裡看見了倒計時跳動:“……二,一。”
“嘭嘭嘭!”
彈雨擊在山頭的同一時刻,江寂意識一沉,視野仿佛有一瞬間的漆黑,又仿佛沒有,因為光很快就湧進來了。
江寂看見了閃爍的電視機光,聽見演員在咆哮著喊台詞,再接著的下一秒,他感覺到了自己摔在地板上的身體。
茶幾被他撞移了位置,手機也摔在了地板上。
“這破班我真是一天也上不下去了!”電視機裡傳出憤怒又激動的聲音,“每天累得跟狗一樣,我得到了什麼?工資沒有,健康沒有,生活也沒有,還欠了一堆貸款。”
江寂盯著天花板:“……”
突然有種魔幻的恍惚感。
電視機裡的聲音真實而吵鬨,但他大腦裡卻殘留著彈雨與山頭劇烈碰撞的撞擊聲,甚至身體肌肉都仍處於緊繃狀態。
江寂緩了兩秒,讓自己慢慢放鬆下來。
係統的聲音這時響起:“恭喜各位玩家,你們已經成功通過第二輪遊戲,本輪遊戲玩家總數為七百六十二人,遊戲內死亡兩百五十四人,剩餘五百零八人。”
“在這一輪遊戲中,因為玩家這一‘存在’曝光,導致你們所有人都陷入到巨大的生存危機當中。經過兩輪遊戲,相信你們已經清楚地意識到,這個未來的賽博世界,並不是一個美好的世界。”
“而這場遊戲,也是一個稍不注意,就會喪失生命,甚至是靈魂的危險遊戲,但我不得不殘酷地告訴你們,這場跨越一千五百年的遊戲,才剛剛開始。”
“在第二輪遊戲裡,表現最佳的玩家,仍舊是001號,他不僅出色地完成了第二輪遊戲的生存任務,還觸發並完成了支線任務,他因此獲得了一個神秘獎勵。”
“下輪遊戲將在七日後準時開啟,《3555賽博遊戲》期待您的再次進入。”
和上一次一樣,係統的話說完,虛擬屏上便開始出現玩家編號以及對應的任務完成度信息。不過跟上一次不同的是,這次並不是按照編號大小進行排序,而是按照係統評估的排名。
江寂的001當然位於第一個,第二個是005,江寂看見第二名的第二輪任務完成度為百分之九十,也就是說差一點點。
再往下就是002、005……一直到第七個,基本都是編號前十的玩家,隻是順序不同,從第八個開始,就編號的變化幅度就很大了。
有個編號為398的玩家,直接擠進了前十。
江寂仔細看了看這個玩家的任務進度信息,發現這人的首輪任務被判定為失敗,第二輪才成功。但是,從其他人的任務信息來看,沒有首輪遊戲任務失敗的玩家,因為首輪危機沒解決的玩家,基本都死了。
至少江寂粗略掃過去,似乎是隻有398是這樣。
他正打算從第一條信息,仔細地慢慢往下看,手機這時震動,有電話打過來了。
江寂看了一眼,是謝驚塵。
“……”
不是很想接。
江寂能大概猜到謝驚塵打電話過來的目的,多半是交流剛才的危機。謝驚塵這人雖然很瘋,但也很敏銳。
他們在遊戲裡第一次碰見,謝驚塵就發現了江寂跟原主不同的事,甚至連春光會所和活捉異種這兩件事,他都能多疑跟江寂關聯起來。
所以,現在他肯定在懷疑那個在遠處開狙擊槍的人,是不是江寂。
但江寂並不想承認,也不想再在謝驚塵面前掉馬。
手機仍舊輕輕震動著,江寂盯了幾秒,最後還是認命地拿了起來。要是不接,他怕謝驚塵半夜飛過來找他,到時候明天熱搜頭條搞不好會變成“重城夜空驚現神秘翅膀男”。
這瘋子肯定能乾出來這種事。
江寂認命地接聽了電話:“怎麼了?”
電話那邊先靜了一秒,謝驚塵才說:“想聽一下你的聲音。”
江寂反應過來:“你以為我死了嗎?”
謝驚塵語氣輕緩,甚至還帶著點真摯地誠懇:“因為我很擔心你啊,如果你出事,那種情況下,我也會出事的。”
這是在詐江寂。
江寂要是順著他的話說,就是承認了開狙擊槍的那個就是他。
於是江寂一本正經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跟你有什麼關係嗎?”
謝驚塵同樣認真地反駁:“怎麼沒有關係,我們不是正在交往嗎?”
這倒是提醒了江寂,那天晚上為了抓異種,他被迫成了謝驚塵的老婆,想想就來氣。
“哦,那我們現在分手吧。”
江寂說完就掛了電話。
手機屏幕亮著,一條信息恰好這時跳出來,是好友申請,申請人為張叩一。
江寂通過了好友請求。
張叩一立馬發來消息:“你也是?”
他很謹慎地沒直接在網絡上打出“玩家”兩個字。
江寂回複:“嗯,要聊聊嗎?”
張叩一:“明天上午滿課,那中午聊?”
江寂:“好。”
退出聊天,江寂翻了翻手機,找到課程表,先確認了明天要上的科目以及教室位置。兩個科目,四節課,而且都是兩個班一起上的大課。
希望明天在教室裡不會出什麼亂子。
放下手機,江寂繼續翻看所有的玩家任務信息,確定的確隻有398一個玩家是特例後,他又翻看起了玩家死亡名單。
剛進入第二輪遊戲的時候,他記得有個人數不對,少了一個,應該是在現代世界裡死亡了。江寂想知道係統裡提供的名單裡,會不會額外標注理由。
死亡人數,已經達到四百多,滿屏的年輕人照片以及名字,明晃晃地,看得人心裡有些難受。
但很可惜,江寂並沒有在死亡名單裡發現不一樣的照片和名字,也許隻要是成為了玩家,不論死亡在哪個世界,都會一視同仁地留在這個名單裡。
江寂讓係統收起虛擬屏,再次拿起手機,開始瀏覽今晚的新聞。
果不其然,“3555賽博遊戲”這個詞條被頂上了熱搜高位,往下翻了一翻,還能看見“遊戲第二輪”之類的詞。
但點進去的話,大部分還是持不相信或者單純看熱鬨,覺得是營銷策略之類的態度,相信遊戲真的存在,並且將遊戲與異種怪物聯係到一起的人,總體而言比路人少得多。
總結說來就是,隻是吵得很熱鬨。
直到一個小有粉絲的博主,在網絡上發布了一條視頻博文:“半夜聽見隔壁阿姨在嚎啕大哭,她才二十一歲的獨子突然心跳停止,叫了救護車,但醫生和護士看了情況直接放棄搶救了。”
點進視頻,先聽見的就是一個中年女人撕心裂肺地哭喊。拍攝畫面是一條走廊,聲控燈光有些模糊,一個護士拎著擔架車,站在一戶居民門口。
哭喊聲就從開著的門裡傳出來。
評論一開始都在惋惜或者可憐鄰居母子,但很快就出現了另一條評論:【哎,就剛剛我鄰居家的孩子也是突然去世了,鄰居阿姨也是在屋子裡哭,全小區都聽見了。】
【我憋了好久沒說了,兩天前,我們學校突然死了個學生,然後我閨蜜的學校,也死了個學生,都是心跳突然停止,消息都被壓了。】
【我們學校也有!】
【說起來,我一個朋友的朋友的閨蜜的男朋友,就是兩天前的半夜突然猝死的,屍檢說是心臟衰竭。】
【兩天前不是那個賽博遊戲剛出現的時候嗎?】
【臥槽不管遊戲是不是真的,這個真的好驚悚啊。】
【最新消息,剛剛有玩家透露,說第一輪遊戲就死了兩百多個人,第二輪又死了兩百多。】
【照這麼說,那現在就有兩百多個人,在同一時間,全部死於心跳停止嗎?】
【臥槽啊我先給我男朋友打個電話看看他死了沒有。】
這條視頻很快火出了圈,大家的關注點全放在了突然死亡的兩百多個人身上。
因為熱度巨大,所以很快就陸陸續續有人出來說,自己的鄰居,或者朋友的朋友,又或者是同學……同樣死於心臟衰竭。至於消息是真是假又或者隻是博取關注的謊言,沒人知曉,但事情卻不可避免的越鬨越大。
偏偏就在這時,有一個自稱是玩家的人,直接開通了直播。
風口浪尖上,短短一分鐘,便有十萬人湧進了直播間,江寂也是其中之一。
直播玩家是個女性,戴著口罩,還用了把人臉拉長成西瓜的特效,從而遮擋真實面容。面對著直播鏡頭,她似乎非常緊張,先是看了一會滾動不止的彈幕,接著她才開口。
“那我先證明一下我是玩家吧。”她拿出一個打火機,啪嗒一聲摁出火苗,接著對著火苗勾了勾手指。
那股小小的橘色火焰,頓時如同聽話的小蛇一樣,扭動延伸出來,最後乖乖巧巧地盤旋在玩家手指邊。
玩家關了打火機,在直播鏡頭面前,花式玩了一遍控製火焰小蛇,看彈幕說火蛇太小,於是兩手一拉,小火蛇頓時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火球。
“證明就做到這裡,接下來我說一下我冒險做這個直播的理由。”女玩家說,“第一,是我怕我像熱搜上那個鄰居兒子一樣,悄無聲息地死在半夜,而我父母連為什麼都不知道。”
“第二,直播會有收益,就像是現在,雖然你們大部分都是在看熱鬨,但還是有人給我打賞,很謝謝你們,因為這筆錢,會在我死後,作為遺產留給我父母。”
“第三,我想警告所有非玩家,不要因為好奇而進入遊戲,雖然我並不知道遊戲篩選玩家的條件,或是還不會有第二批玩家加入,但我要告訴你們,這絕對不是胡鬨的遊戲,它真的會死人。”
“接下來你們可以問我關於遊戲世界的問題,我會選一部分回答,關於我身份這類問題,我會直接無視……”
同一時間,達市某小區。
臥室裡沒開燈,窗簾半開著,灑進來一層隱約的路燈光,模糊勾出臥室的布局與輪廓。
一個身形有些瘦弱的男性,靠坐在電競椅裡,一手握著手機,另一手搭垂在扶手上,手指裡握著一把黑色的匕首。
而就在椅子不遠處,側躺著個一動不動的人影。
有聲音從手機裡傳出:“……我的確是通過遊戲得到了超能力,但你們不能隻看到這個結果,我剛進入遊戲的時候,面臨著巨大的危險……”
“……我真的不知道係統選擇玩家的標準,也不知道進入遊戲的辦法,而且勸你們不要輕易……”
“草!”握著手機觀看直播的人突然罵了起來,屏幕的白光照出他很是少年氣的臉,但這張臉上卻充滿了憤怒和戾氣,“草。”
少年突然站起來,往前走了兩步,然後狠狠踹向地上的人影。人影被踹得翻倒,露出正臉,他胸膛上遍布血跡,嘴角邊也掛著血,眼睛大大睜著,已然死亡。
“不是說殺了玩家,就能取代玩家的身份嗎?”少年一邊踹人一邊怒罵,就這樣,他還覺得發泄不夠,往屍體上連續戳刺匕首,“為什麼我沒有進入遊戲?為什麼?難道我不配擁有超能力嗎?”
“明明隻要我進去了,我就會比任何人都做得好!我玩遊戲從來沒輸過!”
“為什麼不是我!為什麼,為什麼!”
他連續不停地戳著匕首,淤血都被帶了出來,濺到他清瘦稚氣的臉上。
“嗡——”
手機這時震動,少年喘著氣看了眼,憤怒地接通電話:“你不是說殺了玩家,就能取代他們的身份嗎?為什麼我沒有進入遊戲?”
電話那邊傳來溫柔的女聲:“小景你彆生氣,是我們信息有誤了,你殺的那個,其實不是玩家。”
霍景本應該憤怒的,因為他為了在得到玩家身份後,安安穩穩進入遊戲,把這一家三口,全都殺了。如果是信息有誤,那他就白白殺人了。
但是信息錯誤也意味著,他還是有進入遊戲的機會。
霍景用力把匕首抽出來,看了眼匕首上的血跡,然後學著電視劇裡演的,舔了一口。血腥味並不好吃,甚至有點惡心,他皺起眉,努力維持著冰冷無情的語氣:“然後呢。”
“現在我們已經找到了真正的玩家,還通過她發現了能提高進入遊戲幾率的儀式。”女聲溫柔可親道,“你要再試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