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寂把視頻拿給白淮野和謝驚塵看。
那狗看著的確很瘋, 有點怪,但在白淮野看來,頂多就是狗有問題,跟異種幼體沒有關係。神秘局接觸異種多年, 從未有過幼體寄生在人類之外的案例。
異種這東西沒有理由的突然出現, 然後仿像是跟人類有血海深仇一樣, 隻盯著人類禍害。它們也許會吃人類以外的其他動物,但從沒有寄生過。
這東西仿佛壓根看不起人類以外的物種。
於是白淮野順勢道:“狗的確像是有問題, 那這樣吧,我叫個人過來, 江寂你跟他一起去視頻裡提到的地點看看。”
正好可以讓江寂和謝驚塵分開, 簡直完美。
江寂覺得也很完美,可以跟謝驚塵這個瘋子分開。
“好……”
“我不要。”
江寂和謝驚塵的聲音同時響起,謝驚塵走到江寂身旁,像個粘人的大狗:“我要跟我老婆在一起。”
江寂:“……”
他默默捏緊了拳頭。
白淮野使勁跟謝驚塵使眼色,他面上溫和地勸道:“事急從權, 我們還是分開行動更合適。異種有多危險,我們都清楚……”
“那你跟另一個人組隊。”謝驚塵深情地看著江寂, “我要跟他在一起。”
江寂努力無視著謝驚塵那令人頭皮發麻的演技,他用白淮野剛才的話勸服自己, 異種危險,事急從權,就算跟謝驚塵組隊會讓他拳頭梆硬他也要忍著。
“那就我跟謝驚塵一起。”江寂道, “我們分開行動。”
白淮野張了張口,很想衝著江寂大喊——謝驚塵他想跟你單獨在一起,是想找機會對你下手啊!你很危險你知道嗎?
江寂有些感覺到白淮野態度和表情裡奇怪,他看向白淮野:“?”
謝驚塵眸光一轉, 看向白淮野,笑著問:“你是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白淮野:“……”
他最後還是妥協了:“那就分開行動吧。”
他不相信異種真的在野狗身體裡,所以他要按自己的節奏去追查異種蹤跡。
分開之前,白淮野拉過謝驚塵,千叮嚀萬囑咐,讓他一定要守住道德底線,千萬不要走上違法犯罪的道路。
謝驚塵涼涼地看了白淮野一眼,唇邊帶著笑:“你放心,我殺你也不會殺他的。”
白淮野聽見前面半句,鬆了口氣,又聽見後面半句:“?”
但轉頭白淮野還是加了江寂聯係方式,讓他有危險就速call自己。
淩晨兩點過十分,兩邊就此分開行動。
桂和大道的公園距離小區十幾公裡,開車需要半小時左右才能抵達。
路上江寂又打開了痘音,下方的消息欄顯出一個紅點,江寂立馬點了進去。
他之前在視頻下方留過言,問博主有沒有事,現在博主終於回複:“差點就被咬了,那狗特彆瘋,還追我車呢。”
**
劉秦錄完野狗打架視頻,就坐在車裡,精心剪輯編輯了一番,再發布在他的痘音上。他並不是什麼網紅,粉絲也就兩三百個,大部分都是親戚朋友和同事。
不過他非常喜歡在這上面分享生活,每次發完,再怎麼也會收到幾個點讚。這讓他感覺自己人生正在被彆人關注著,會給他帶來一種微妙的滿足感。
發完視頻,他把手機放回車載支架裡,再次看向車窗外。
天黑光暗,綠化帶那一片黑乎乎的,隻能看見個模糊輪廓。現在灌木叢已經不再晃動,劉秦瞧了好幾秒,硬是沒找到剛才被瘋狗撲倒過的地方。
真是奇了怪了。
不過劉秦也沒有非要找到瘋狗蹤跡的意思,他收回視線,準備離開。但一抬頭,卻見綠燈跳成了紅燈,得再等三十秒才能通行。
於是劉秦劃開手機,準備隨便刷刷朋友圈。
雨後微涼的夜風穿過半開的車窗,徐徐吹進車裡,攜著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劉秦頓時有些驚嚇,急忙轉頭看去。
原本平靜的灌木叢忽然小弧度晃動起來,好似野狗正在裡面穿行。
劉秦握著手機,糾結了一秒,還是決定再錄個視頻發痘音。反正他在車裡,野狗總不能跳起來咬他。
相機打開,對準了灌木叢。
突然,枝條一陣猛烈搖晃,接著血乎乎的狗影從灌木叢裡衝出,朝著車子狂奔而來!
昏暗的路燈光終於照到野狗正臉,它嘴皮不自然地上翻著,兩眼猩紅,獠牙森白,嘴上全是猩紅的血跡,整個狗看起來猙獰又凶狠。
劉秦登時被嚇到,視頻也顧不上錄了,手機一扔,連忙抓著方向盤,啟動車子。
瘋狗的速度很快,眨眼就衝到了車窗前,它高高跳起,滿是血跡的嘴大大張開,撲向車窗。
劉秦被嚇得直接叫出了聲。
他一腳油門死死踩到底,車子嗖的一聲衝出去,瘋狗的腦袋咚的一聲撞上在車窗框上,唾沫與血水一起飛出來,灑在劉秦的胳膊上。
劉秦又叫了一聲,瘋狂給車子加速。
轎車轟鳴著超前衝,差點撞上路肩,劉秦急忙穩住方向盤,往家的方向開去。
而那條瘋狗竟然就在追在車子裡後面!
劉秦第一次知道狗竟然能跑這麼快,四腳掄得都隻剩殘影了,好在它還是沒能跑過人類的智慧——發動機。
瘋狗漸漸被甩開。
劉秦冷汗出了一身,驚嚇狂跳的心臟漸漸平穩下來,他這時才察覺到怪異。
那條瘋狗,自始至終都沒有叫過。
這也太怪了,難道是進化版的瘋狗嗎?
劉秦看著自己手臂上沾上的不明液體,雞皮疙瘩頓時炸起,他不會得狂犬病吧?
驚恐之下,他一路狂飆著把車開回了家。
他家位於城鄉結合地,住的是農村自建房,但後面不遠處就是新修的城區,而他家距離剛才的紅綠燈路口不遠也不近,直線距離四公裡。
總之那瘋狗不可能追得過來。
劉秦把車停在家門口,沒立即下車,而是打開手機,查看自己剛才發布的痘音內容,沒有點讚,但有一條十幾分鐘前留下的評論。
“用戶9837463:你沒事吧?”
劉秦當即回複:“差點就被咬了,那狗特彆瘋,還追我車呢。”
收起手機,他下車,然後小心翼翼地打開自家鐵門。他有個懷孕七個多月的妻子,他不想吵醒妻子,所以每次夜班回來,動作都放得很輕。
一到回到院子,劉秦立馬衝進廚房,衝洗自己的手臂,連續洗了好幾遍才停下。
洗完手,劉秦習慣性地走到廚房側面的兔圈,看他喂的幾隻兔子。老婆喜歡吃兔子,他就自己養了一些,等妻子生完孩子,殺來給她吃。
這幾隻兔子已經養了五個月多了,白白胖胖的,這會擠成一團,正睡著。
劉秦看完兔子,滿意地轉身進屋。
他在樓下快速洗了個澡,瘋狗帶來的驚嚇已經徹底平息,他打著哈欠上樓,也沒精力再玩什麼手機,隻是瞧了眼時間:淩晨兩點半。
劉秦沒開燈,就這麼摸黑進了臥室。
實際上臥室裡並不是沒有光,他院子裡有盞太陽能燈,白天自己充電,晚上剛好能亮一夜。光線既能照亮院子,又能給臥室裡帶來一點恰好的薄光。
借著這點薄光,他順利爬上了床。
床另一邊的妻子翻了個身,熟練地靠過去,抱住了劉秦,含含糊糊地念道:“回來了?”
劉秦應了聲,自然地摟住妻子的後背,拍了拍,笑著開玩笑:“你身上的味道好像又變重了。”
他妻子懷孕到後期,身上有了股味道,並不是臭味,而是孕期荷爾蒙改變帶來了正常氣味。實際上劉秦聞著還挺喜歡的。
妻子笑了一下,往他懷裡拱:“香不香?”
劉秦笑著說:“香,上頭得很。”
妻子笑了笑,呼吸很快平穩,再次睡了過去。
劉秦也疲憊地閉上眼,隻用了幾秒時間,就進入了半夢半醒地狀態。
剛睡沒多久,迷迷糊糊裡,劉秦聽見了奇怪的動靜。
劉秦以為是懷孕的妻子身體不舒服了,立馬清醒過來,看向妻子。妻子靠著他的手臂,睡得很沉。
那奇怪的動靜來自樓下,窸窸窣窣裡還伴隨著咚咚的碰撞聲。
劉秦聽了好一會,猛地反應過來,是兔子們在兔圈裡亂動。
“什麼聲音?”妻子也被吵醒,坐了起來,“老公,你聽見了嗎?”
“聽見了,是兔圈那邊,我去看看什麼情況,不知道是不是有賊。”
去年過年的時候,鄰居家的雞就被偷了。
這兔子可是劉秦精心養的,整整五個多月,他可不想心血就這麼被偷了。
“你小心點啊。”妻子不放心道,“要真有賊就報警,彆跟人動手。”
劉秦應了聲,他拿起手機,悄悄開門下樓。
到了一樓客廳,他找了根棍子拎著,又把手機相機打開,想著要是碰見賊,還能錄個視頻發痘音。
劉秦很輕地撥開鎖,慢慢推開大門。
兔圈那邊的聲音頓時清晰起來,兔子們亂跳蹦躂的動靜已經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怪的聲音,濕潤、清脆、滑膩——是咀嚼生肉的聲音。
劉秦頭皮一麻,頓時想到了今天碰見的瘋狗。
他往後退了一步,想回屋,可想到辛辛苦苦養了幾個月的兔子,以及自己手機正錄製的相機,一念之差,他衝動地決定悄悄去看看。
廚房那邊有道窗戶,剛好對著兔圈。
劉秦溜進廚房,把手機伸到窗前,然後側過來,通過手機看向兔圈。院子裡的太陽燈亮著,微光落進兔圈裡,隱隱約約照出一點輪廓。
透過手機屏幕,劉秦看見躺著的白兔子,頭朝著鏡頭,身體一顫一顫的。
那咀嚼聲更加清晰了。
劉秦心跳極快,他秉著呼吸,把手機再往前送了送,鏡頭移動,他看見了那條正在大口啃食兔子的瘋狗。
也不知是不是手機光吸引了瘋狗,它猛地抬頭看向鏡頭,嘴裡還叼著一截血淋淋的腸子。
劉秦被嚇到了,頓時後退,發出沉沉的腳步聲。
下一秒,玻璃窗嘩啦一響,瘋狗撲了過來,嘴巴大張,獠牙上全是鮮血。窗戶有防盜欄,瘋狗的爪子用力扒拉著金屬欄杆,摩擦出陣陣尖銳聲響。
劉秦嚇得冷汗狂湧,他抄起棍子朝著瘋狗捅去。
“滾啊!”劉秦大罵著給自己壯膽,“不然弄死你!滾!”
瘋狗瘋狂地撞擊著金屬欄杆,它始終沒有發出叫聲,隻有撞擊和爪子劃過金屬的聲音。劉秦大力打著瘋狗的腦袋,連續砸了好幾下,瘋狗身體終於一軟,從窗戶上掉了下去。
周圍頓時安靜下來。
劉秦喘了幾口氣,再往窗外看去,瘋狗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應該是死了,畢竟他剛才用了狠力。
保存好剛才錄的視頻,劉秦握著棍子,走出廚房,繞到兔圈,他先遠遠看了眼。瘋狗還是那個姿勢躺著,毫無動靜。
兔子全被瘋狗咬死了,還吃了好幾隻,兔圈裡到處都是血跡和兔子的殘肢,隻有兩隻兔子勉強保持著完整。
劉秦用棍子捅了兩下瘋狗,確定已經死透,便再次拿出手機,開始錄視頻。
“今天碰見的瘋狗,竟然追到我家裡來了,還咬死了我養的兔子。”劉秦說著就生氣,“媽的,我養給老婆吃的兔子全沒了,養了五個多月呢!”
他放大畫面,著重拍攝瘋狗那猙獰的模樣。
“也不知道這瘋狗病在狗裡會不會傳染,大家平時……”
話沒說完,剛才還一動不動的瘋狗突然抽搐了一下,胸口的位置往前一拱。
劉秦停下了說話聲,深夜的寂靜裡,響起一種奇怪的,骨肉被撐開的聲音。
躺著的瘋狗扭曲地支起上半身,它的嘴被用力撐開,一團白色的,柔軟的東西,慢慢從瘋狗的喉嚨裡擠出來。
劉秦看得呆住了。
嘩啦——那團蒼白的東西從瘋狗嘴裡滑出來,手腳細長綿軟,像是一條慘白的畸形章魚。
“章魚”在地上慢慢蠕動,沾著黏液的身體摩擦出咕嘰的聲音。
劉秦既震撼又驚恐,腦子裡的第一反應是,這狗還生吞章魚了嗎?
但下一秒,那“章魚”就站起來,細長的節肢撐著地面,瞬間從柔軟“章魚”變成了蜘蛛一樣的東西。
“噠噠噠——”
它朝著劉秦衝了過來。
**
兩點四十分,謝驚塵開車抵達了桂和大道的公園外的紅綠燈。
空氣裡的血腥味還沒散開,順著味道,江寂很快在樹叢裡找到了被吃得隻剩一半的流浪狗屍體。
謝驚塵跟在他身後,彎腰看了眼,他問道:“你怎麼知道幼體能寄生在動物裡?”
江寂一瞬間感到奇怪,對於他來說,這個是常識。異種寄生並不分物種,畢竟人類也是動物的一種,隻是異種更偏好於人類。
對於普通等級的異種幼體來說,它們的首選是人類,這對於人類來說,既是災難,也是幸運。因為動物數量龐大,就算動物出現異常舉動,也很容易被普通人無視。
但對於高等級的,聰明的異種來說,它們會根據當前形式選擇最方便隱藏的宿主。
現在這個幼體,就是後者。
因為足夠聰明,所以它選擇了流浪狗。如果不是碰見的博主恰好發布了一個視頻,然後又恰好被江寂在痘音上刷到了,這個異種現在應該還潛藏在流浪狗群體裡,完成它進食、生長與進化的過程。
就算後來有人看見了流浪狗吃狗,或者襲擊人,那個目擊者多半隻覺得這是條瘋狗,而不會想到這其實是個可怕的怪物。
有時候真是不得不感謝科技這面雙刃劍的力量。
江寂不知道要怎麼解釋,便含糊說:“直覺猜的。”
謝驚塵直起身,沒有拆穿江寂,他好奇且期待地問:“那接下來我們怎麼辦?”
這個地方地形開闊,風又大,異種留下的氣息早被吹沒了,而流浪狗是移動的,除了敏銳的感知係超能力者,誰也不會知道它往哪個方向跑了。
江寂看著公路前方,他想起那個博主後來回複他的評論,說那條瘋狗在追他的車。
但這種情況原本不應該出現。
這個幼體知道隱藏,也一直沒有襲擊過人類,突然追逐一個開車的人,必定是有什麼理由。而這個理由,會讓幼體一直緊緊跟著他,直到目的達成。
江寂道:“我們往前走,去發布視頻的博主家,不出意外的話,幼體會跟著他。”
在路上的時候,江寂還翻遍了那個博主所有的視頻。他是個非常熱愛分享生活的人,於是根據他留下的視頻信息,江寂不僅知道他在哪裡工作,還知道他家房子的外觀,以及周邊環境。
所以江寂可以通過這些信息,找到博主的家,隻是會稍微耗費一點時間。
謝驚塵很好奇:“你怎麼確定異種幼體就會跟著他?”
江寂解釋了這個問題:“因為博主是第一個被幼體追的人。”
**
劉秦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逃回了客廳,他重重關上門,怪物高高跳起,咚的一聲撞在門上。
“噠噠噠——”金屬門上傳來怪物爬行的腳步聲,聲聲驚魂。
劉秦慌忙鎖死門,然後往後退了幾步,警惕而驚恐的死死盯著門。
“老公,”妻子扶著樓梯欄杆,輕聲問道,“怎麼了?”
“噓!”劉秦忙讓妻子彆說話,他壓低聲音,幾乎是用氣音道,“上樓去,彆下來。”
妻子看丈夫狀態不對,點了點頭,轉身要走。
“等會。”劉秦抓起茶幾上的水果刀,跑上去遞給妻子,“拿著。”
妻子有些被嚇到了,她實在忍不住,低聲問道:“到底怎麼了?”
“噠噠噠——”爬行聲又響了起來,這次是在玻璃上爬的聲音,聲響清脆嚇人,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窗而入。
妻子順著聲音看去,窗簾並未拉上,因此她清楚看見了一隻籃球大小的蒼白怪物,六肢細長,身軀像是隻畸形的蝦,嘴部的觸須像是一堆扭動的蠕蟲,兩條鼇足正在一下接一下地敲著玻璃。
“哢啦——”透明的玻璃上裂開蛛網。
劉秦驚懼不已,連忙抓著妻子躲回臥室,死死鎖住門。
這下不用劉秦解釋,妻子也知道出什麼事了,一隻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的怪物,在襲擊他們。
“得報警。”妻子摸出手機,毫不猶豫地撥通了報警電話。
她心跳很快,冷汗也一陣陣地冒出來,好在思維還算清晰,迅速把當前的情況和自己家的位置說清楚了。
但因為他們家的位置有些偏,最近的民警趕過來,也需要二十分鐘。
二十分鐘,他們能撐住嗎?
妻子看著手機屏幕,時間顯示為:兩點四十四分。
電話掛斷,屋子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寂靜,外面沒有聲音了,噠噠聲不見了,隻剩下兩口子急促的呼吸聲。
妻子漸漸冷靜下來,她回憶著那個怪物的模樣,看起來的確很嚇人,不過體積並不大,也許……也許他們能弄死那隻小怪物。
反正一定不能慌。
想到這裡,妻子走到床邊,先把窗戶鎖死,窗簾拉上,又走到丈夫身旁,很低地說:“沒聲音了,是不是走了?”
“不知道。”劉秦心跳仍舊很劇烈,腎上腺素急速飆升,他既恐懼,又有股莫名的興奮,“警察什麼時候到?”
“二十分鐘。”
劉秦點點頭,兩人退到床邊,煎熬地坐下。
外面始終很安靜,沒有玻璃碎裂聲,也沒有怪物入侵的噠噠聲。在這平和的安靜裡,已經拔高到峰值的恐懼感開始緩緩降低,隻剩下不安和焦慮。
漫長的幾分鐘後,劉秦開始坐不住,他摸出手機,在警惕不安裡編輯剛剛拍下的驚悚視頻,準備發痘音。非常微妙的是,在這危急而緊張的時刻,劉秦在想,他這條關於怪物的痘音,一定能火。
就像是這兩天在網絡上爆火的超能力和賽博遊戲一樣。
發布視頻的時候,劉秦忽然想到:“老婆,你說網上那個賽博遊戲,會不會是真的?這怪物,就是從遊戲裡跑出來的。”
妻子原本是不想相信怪力亂神的,但事實擺在眼前,她不得不動搖起來。
不過眼下她有更著急的問題要處理,她想上衛生間。因為懷孕的緣故,她無法憋尿,一旦有了尿意,就根本忍不住。
劉秦不放心妻子現在去衛生間,因為衛生間不僅狹小,還有扇窗,但臥室裡既沒有盆也沒有合適的瓶子之類的,總不能就地解決。
糾結一番,兩人決定一起進衛生間。
**
兩點四十六。
越野車一直往前開,江寂則一直盯著窗外。根據視頻信息,博主住的是二層樓房,修得很漂亮,有點美式彆墅的風格。
如果白天,這樣的屋子會很顯眼,隔幾百米都能看見。但現在偏偏是晚上,隻能模糊看見路邊屋子的輪廓。
江寂正看著路邊的房子,謝驚塵的手機突然響了,是白淮野打來的。
“你們現在在桂和大道那邊嗎?”白淮野的聲音嚴肅快速,“剛剛後勤通知說,那邊有人報警,根據對方描述,他們正在被疑似異種幼體的東西襲擊。驚塵,你現在能立馬趕過去嗎?地址我已經發你了。”
“你不是不相信江寂說的,都不來桂和大道看嗎?”謝驚塵語調懶懶的,似乎對此漠不關心,但他還是分出了一隻手,操作著手機,打開定位和導航地圖。
這邊的信號似乎不太好,導航有些卡。
白淮野很著急,雖然他現在仍舊不相信幼體會寄生在野狗身體裡,但他習慣性哄道:“抱歉,我錯了,現在情況危……”
手機頁面跳轉,導航終於順利卡了出來,顯示距離為三公裡半,用時大概為五分鐘。
謝驚塵看了一眼導航,接著直接掛了白淮野還沒講完的電話。
他將車靠邊停下:“江寂,下車。”
江寂:“?”
謝驚塵解開安全帶,他偏頭看向江寂,車燈光在他眼底暈開,形成一片淺淺的亮光。
他笑著跟江寂了一句很神經病的話:“我帶你飛。”
江寂:“???”
謝驚塵推開車門,把江寂拉下來,長臂摟住江寂的腰:“抱住我。”
江寂還沒反應過來,空氣裡忽地蕩開一股強大的力量波動。
江寂立馬抬頭,驚訝地發現謝驚塵的眼睛變成了冰冷的金黃色,瞳孔豎起,像是某種蛇類,幾枚黑色的淺淺鱗片沿著他狹長的眼角生長出來,很薄,像一層精致的畫。
波動忽而一強,龐大的黑霧從謝驚塵的後背湧出,迅速交織成巨大的龍翅。
謝驚塵勾緊了江寂的腰,金色的豎瞳斂下,邪氣四溢地盯著江寂。他炫耀似的笑了一下。
下一秒,黑色翅膀扇動,謝驚塵帶著江寂衝天而起,眨眼間消失在原地。
竟然真的是帶他飛。
**
洗手間裡。
外面始終保持著安靜,沒有任何異動,劉秦兩人動作也放得很輕,連說話都是用的氣音。
“你慢慢尿。”劉秦說,“不要發出聲音。”
妻子瞪了他一眼:“我比你聰明,我知道放張紙就沒有聲音了。”
劉秦笑了一下,情緒有一瞬間的放鬆,又很快繃緊,他握緊了棍子,就站在妻子前面,左右警惕著門和窗。
好在一切順利。
怪物沒有突然出現,周圍仍舊安靜平和。
出了衛生間,劉秦輕輕帶上門,兩人再次回到床邊坐下。
劉秦摸出手機,瞧了眼時間,他感覺已經過去很久了,但一看,竟然才兩點四十九,隻過去了五分鐘。
看完時間,劉秦沒忍住,點開了逗音。
他剛才發布的怪物視頻果然火了,僅僅五分鐘,就收到了十幾個讚和幾十條評論。
【臥槽我刷到了什麼!核汙染這麼嚴重了嗎?章魚都能變蜘蛛!】
【有視頻有真相,世界末世要來了!】
【最近到底怎麼了啊,天氣奇怪,世界也變奇怪了,又是遊戲,又是超能力又是怪物的。】
【救命,我才十八,死前想知道這是什麼電影。】
劉秦本想隻大概看一眼,但瞧見這麼多評論,到底是沒忍住回複。
“不是電影,是真的,我剛才……”他忙著打字,完全沒注意到臥室門縫下,有一抹黏膩的痕跡,而那個安靜了許久的怪物,此刻就靜靜地趴在天花板上,正對著他妻子的頭。
妻子同樣在看手機時間,她知道現在外面很平靜,怪物可能走了,但她並不能安心。
她隻想時間走快點,警察快點到,那才算真的安全了。
明亮的屏幕上,是帶秒數的時鐘,顯示時間為:兩點四十九分三十六秒。
**
謝驚塵飛行的速度可以非常快,但普通的手機導航會無法反應,所以他稍微壓了一些速度。
江寂一手緊緊勾著謝驚塵的後頸,好讓自己緊貼在他身上,不會掉下去。另一手拿著手機,看導航提供的地圖辨認方向。
他們飛的直線,按理說趕過去大概隻需要幾十秒。
隻是就算謝驚塵壓了速度,對於導航來說還是太快了,聯網的導航地圖像是抽風了一樣不停變幻,反而讓兩人失去了方向。
江寂剛要給手機斷網,好關閉導航,隻留下地圖,謝驚塵忽然掐了一把江寂的腰。
江寂敏感地一抖,差點沒拿穩手機。
“我聞到了。”謝驚塵金黃色的眸子映著興奮的冷光,像是某種危險的獸類,“異種的味道。”
這下不用導航,謝驚塵也知道路了。
他徑直飛了過去。
僅僅十秒,他們就看見了那棟美式風格的二樓樓房,院子裡亮著一盞燈,屋門和窗戶全都緊緊閉著。夜風吹拂,帶來濃重的血腥味,以及屬於異種的陰冷氣息。
謝驚塵開始減速,準備降落。他的翅膀逐漸消失,臉頰上的鱗片也在慢慢散褪。
江寂收起手機,同時瞥了一眼時間,剛好從兩點四十九分,跳到五十分。
*
臥室裡。
手機上的時鐘秒表從四十九分五十九秒,跳轉到五十分零一秒。
同時,屏幕因為超時未操作而自動黑屏。
光亮熄滅,漆黑的屏幕像是一面模糊的影子,隱約照出天花板的輪廓,妻子恍眼裡瞥見道蒼白的影子,就趴在她頭頂的天花板上。
心裡頓時一驚,她下意識抬頭看去。
那隻長相怪異可怕的怪物,竟就在她頭頂上!
妻子驚恐地張口,還沒來得及喊出聲,影子便朝著她撲了下來。
那東西冰冷陰寒,既堅硬又濕潤,細細的節肢用力抱著妻子的臉,身體則呲溜一下,往滑進了妻子張開的嘴巴。
“喝——”
劉秦聽見妻子發出的怪響,他急忙放下手機回頭看去,剛好看見怪物細長的節肢,像是一把會動的面條,擺動著縮進妻子的嘴裡。
劉秦大叫了一聲,恐懼地後退了一步。
“嘭——”臥室門在這時猛地被踹開,門板崩飛,兩道影子俯衝著衝了進來。巨大的聲響嚇得劉秦直接跳起,他才在這時真的反應過來,急忙朝著妻子撲去。
“老婆……”
但撲到一半,劉秦的後衣領被人一把抓住,那人低聲對他說:“彆過去。”
江寂抬眼,看著那一動不動,隻是張著嘴,呆坐在床邊的孕婦,好一會之後,他才道:“已經晚了。”
劉秦徹底懵了:“什麼意思啊,你們是誰啊!放開我,我要去救我老婆,她得……她得把臟東西吐出來,放開我……”
謝驚塵往前走了一步,他語氣股漠不關心,還帶著點不顧人死活的直接和殘忍:“那已經不是你老婆了,你看她肚子,她現在是怪物的一部分。”
像是聽見了謝驚塵的話,妻子忽然合上了張著的嘴,眼珠轉動,僵硬地看向劉秦幾人。
她鼓起的肚子在這時詭異地動了一下,像是激烈的胎動,肚皮被撐出令人驚悚的凸起,柔軟的睡衣被高高頂出可怕的輪廓,再遊一般地滑動起來。
像是肚子裡被塞了什麼活物,它正在裡面遊動。
“老婆……”劉秦嗓音發顫,“你怎麼了?”
妻子沒有任何回應,隻是直勾勾地盯著三人,表情呆滯僵硬,沒有襲擊人,也沒有做出任何異常舉動,安靜沉默,好似被嚇得癡傻了。
劉秦用力掙紮:“放開我,我要去找我老婆,放開我。”
掙紮得太劇烈,江寂一時沒抓住,劉秦掙脫出去,快速朝著妻子跑去。
江寂往前一步,想要拉住人,謝驚塵按住了他的肩。
“你現在做什麼都沒用,反而會被怪罪,”謝驚塵抬眸看著劉秦,很是習以為常的樣子,“在親眼看見異種從親人身體裡鑽出來之前,沒人會相信你。”
劉秦跑到妻子面前,想握她的手,可看著妻子奇怪的表情,又心生恐懼。他喃喃叫了一聲:“老婆,你怎麼了,你說句話。”
妻子僵硬地看著他,一動不動。
劉秦猶豫地再往前走了小步,輕聲喊道:“老婆,你是不是不舒服,我這就叫救護……啊!”
他話沒說完,就猛地被妻子撲到在地。
隻見妻子用力地張大了嘴,她沒有發出任何聲響,雙手死死摳著劉秦的肩膀,指甲刺進劉秦皮肉裡,張口就劉秦脖子上咬。
劉秦急忙用手臂卡住妻子的脖子。
可妻子的力氣變得極大,就算喉骨被卡得變形,她也不管不顧地用力朝著劉秦的臉靠。
她的嘴還在繼續張開,嘴角繃到撕開裂口,而她的喉嚨裡,咕嘰冒出一團蒼白怪異而又猙獰的東西,那是怪物的頭。
它從妻子喉嚨裡鑽出來,占據著妻子的整個口腔,直到從妻子的嘴裡擠出半個頭部,細細密密的觸須快速蠕動著,像是一把細長的白色蠕蟲。
這恐怖至極的一幕,嚇得劉秦肝膽俱裂,連連尖叫。他手腳拚命蹬踢,想要推開妻子逃走,但已經變成怪物的妻子力氣大到讓他無法反抗。
他隻能眼睜睜看著怪物一點點從妻子的嘴裡擠出整個頭部,蠕動的觸須忽地張開,露出藏在內部的一圈鋒利獠牙,接著,一根吸管一樣的口器彈了出來,對著劉秦的眼睛射來——
劉秦驚嚇到魂飛魄散,大叫出聲。
眼看著就要被刺中,妻子湊近的頭忽然往後退開,接著雪白反光從劉秦眼前閃過,他在驚懼裡看見那根口器被切成了兩段。
尾部就掉在劉秦的臉上,那根東西仿佛還活著,蟲子一樣在劉秦臉上彈跳。
江寂抓著被寄生的孕婦的頭發,用力將她的身體拉開,水果刀在他手掌裡轉了一圈,他舉起刀刃,刺向孕婦的嘴部。
他要直接把這隻異種挑出來。
可這次的異種太聰明也太靈活了,它咕嘰往裡一縮,再次藏回了孕婦的肚子裡。
鼓起的肚皮被頂出凸起的尖角,那是異種在裡面打轉,它操控著孕婦的身體,手臂猛地後伸,抓向江寂。
江寂抬起膝蓋,壓著孕婦的後背,一把將她摁在地上。
水果刀在他手裡又轉了一圈,刺進孕婦的後腰。他要切開孕婦的側腹部,然後把異種擠出來。
“不要!”劉秦突然喊了一聲,竟然朝著江寂撲過來。
江寂一時不察,被劉秦推開了。
幼體仿佛已經認識到自己的戰鬥力無法抗衡江寂,它控製著孕婦的身體,讓她的四肢以一個完全不科學的方式翻折撐地,迅速朝著打開的門跑去。
速度很快!
江寂被劉秦抓著,一時間騰不出身,他看向門旁站著,像個觀眾一樣的謝驚塵,不得不喊道:“謝驚塵,動手。”
謝驚塵偏頭看了一眼江寂,眼裡帶著笑,有點得意,好像在說“你還是得靠我”。
接著謝驚塵抬起一隻手,空氣隨之湧動,迅速交織成股股風流,呼嘯著湧向孕婦,如繩子一般,將她的身體束縛在半空。
孕婦拚命扭動著身體掙紮,卻始終無法掙脫,嘗試幾次後,孕婦的身體突然詭異地平靜下來。它好像放棄了掙紮。
屋子陡然安靜。
劉秦愣愣看著被無形力量吊在半空中的妻子,腦子裡一片混亂。
謝驚塵走到江寂身旁,把他從地上拉起來,然後拿走了江寂手裡的水果刀,他看了一眼,發表評論:“刀身太短了。”
剛才江寂切孕婦側腰的時候,就是因為刀太短,沒能利落而精準的切開,不然幼體早就被他江寂擠出來了。
一番快速的戰鬥,江寂精力消耗得厲害,手指像是低血糖一樣不自覺地發著抖。他發現自己在現代世界裡的身體,比遊戲世界裡更加虛弱。
江寂怕自己再消耗體力下去,會直接虛脫到猝死,於是他對著謝驚塵道:“彆廢話了,去把異種處理掉。”
謝驚塵竟然格外聽話:“好。”
他慢慢走到劉秦面前,手裡握著沾血的水果刀:“給你兩個選擇,一,我現在過去,剖開你妻子的肚子,把怪物挖出來,過程可能讓你無法接受,但你妻子能留個全屍。”
“二,我們就這麼耗著,等怪物自己出來,你可能心裡更傾向於這個不殘忍的過程,但你妻子的屍體,會變得很難看。”
謝驚塵偏頭看向劉秦,笑得活像個瘋狂的反派:“現在,該你做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