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兒摔了個人仰馬翻。
第一個反應就是疼痛, 然後就覺得丟臉。當街這麼多人,姚文韜一點面子都不給她,回頭滿京城的人都會知道, 國公府世子對夫人不再疼愛憐惜,到時誰還會拿她當一回事?
其實她心裡很清楚,不管她是在府內還是府外的處境,都和姚文韜對她的態度密切相關。若不是姚文韜處處以她為先,過去幾年她不可能過得這樣肆意。
比起丟臉,丁香兒更想知道姚文韜此刻的臉色, 如果他滿臉擔憂 ,撲過來救她, 那麼,問題就不大。
丁香兒翻身坐起,邊上丫鬟上來扶人, 她看著姚文韜冷肅的臉 ,一時間心裡特彆慌, 當聽到箱子被打開鎖扣的聲音, 她這才想起裡面都裝了什麼, 慌慌張張上前去攔, 這一次, 那些官兵再無耐心,直接一腳就將她給踹飛了。
“哎呦!”丁香兒慘叫一聲,卻沒有人搭理她,所有人都被箱子裡的東西給驚著了。
隻見那個大箱子裡, 明晃晃擺著一副皇上所用的頭冠,黃金打造,做工精湛, 就連上面的珠串都圓潤飽滿。而頭冠下面是一整套明黃色的金龍袍,最下面還放著一雙黃色的龍頭鞋。
這一套,竟然是皇上所用。
官兵面色大變,紛紛退開,對視一眼後又去開剩下的兩個箱子。
那兩個箱子裝的則是皇上才能用的配飾,從五爪龍紋的腰帶到龍紋玉佩,應有儘有,其中還有兩套皇上穿的常服。
這些東西若不是皇上所有,那就是為了登基所備。
丁香兒感覺到了肅穆的氣氛,此時她心裡特彆後悔答應了那麼荒唐的事,早知道,她就不沾這些,也就不會出事。
“姚大人,這些東西既然是從姚夫人的車架上查出,麻煩你們夫妻跟我們進宮。”
顧秋實點點頭。
太子隻要不蠢,應該在得到消息後就找機會把這件事情告訴了皇上。
隻要皇上事先知情,那麼就不會動怒,隻要不動怒,腦子就是清明的,那護國公府和太子就會安穩。
丁香兒嚇一跳。
她來京城幾年,進過宮,見過皇上和皇後。她特彆害怕那對天底下最尊貴的夫妻,因為他們就能要人性命,比閻王爺還要快。
“夫君,我跟你一起吧。”
顧秋實漠然看她一眼,一句話都沒說,翻身上馬,帶著這些東西直接朝皇宮而去。
丁香兒見狀,心裡越來越慌,總覺得有許多事情已然不受控製。
“夫君……”
她想要追上前去,記得當初從鄉下回京城時,她提出兩人共乘,姚文韜有些不好意思,卻還是答應了的。
奈何前面馬兒跑得飛快,丁香兒還想喊,身後的官兵已經不想縱容:“姚夫人,快上馬車。您要是再耽擱,我等就要動粗了。”
臉色陰沉沉,仿佛一言不合就要動手。
丁香兒動了動唇,想要嗬斥,卻明白自己已經沒有了罵人後全身而退的勇氣。
她上了馬車,看著前面姚文韜頭也不回,突然就特彆心慌。她剛想把這些東西帶回府裡,姚文韜就帶著這麼大一群人趕來了,也太巧了。
但是,若此時他趕來不是巧合呢?
丁香兒渾身都開始顫抖起來,根本不敢深想,如果是姚文韜看準了時機帶著人出現。那麼,她這幾天做的事情全部都在他的眼中,不管是與表哥見面相擁,還是和……那人相商。
是了。
姚文韜對她那麼好,等閒也不會改變對她的態度。這突然的轉變,肯定是有緣由的。
她那些事情的時候從來沒有想過姚文韜會提前得知,一時間,隻覺如坐針氈。如果不是怕跳下去摔得頭破血流,她真的想跳下馬車消失在京城。
姚文韜進宮算是熟門熟路,門口的人都認識他了,不需查驗,直接就進。
其他的人想要進去,就得卸掉兵器,還有專人搜身,哪怕是丁香兒,也不能免除。
以前丁香兒入宮,確實不用搜,人家信的不是她,而是姚文韜!
面對那些婆子的凶狠,丁香兒再一次清晰地感覺到姚文韜的庇護有多麼要緊。
丁香兒一路都沒有追上人,進宮後更是看不見姚文韜了,再見面已經是在大殿上。
皇上的頭發胡子都已花白,滿臉的皺紋。此時一臉嚴肅,聽姚文韜稟告。
無論哪一任帝王,都容不下有稱帝之心的人,哪怕那個人是自己的兒子。丁香兒偷偷抬眼去看皇上的臉色,見沒有多怒,她暗暗吐了口氣。
玲瓏閣中從管事到的小夥計全部都已經被押了來,皇上沒有出聲,坐在他邊上的刑部尚書親審。
謀朝篡位這種大事,寧可錯殺,也不可放過。因此,所有的人都被拖出去打板子,說了還有一線生機,如果什麼都不吐露,那就是死路一條。
而那種什麼都不知道的,就真的死得很冤枉了。
丁香兒聽著板子聲和眾人的慘叫聲,渾身的雞皮疙瘩起了一層又一層。連箱子都沒有碰過的人都被打成了這般,她這個準備把箱子帶回去的,怕是逃脫不了。她越想越害怕,沒有人要她跪,她卻站不住,腿一軟,摔倒在地上。她反應也快,乾脆擺成了跪著的姿勢。
刑部尚書見狀,質問:“你有什麼話說?”
丁香兒顫著聲音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是清白的,我買的東西根本就不是箱子裡所裝的那些,他們想要誣陷我,誣陷護國公府,求大人明查,求皇上明查。”
說話時哭哭啼啼,已經沒有了平時的驕傲。
姚文韜眼觀鼻,鼻觀心。今日查出來的那一批東西做工很是精致,隻有這樣的精致才會讓皇上憤怒。東西一定不是出自無名氏之手,他來了後不久,花費了一番功夫就查到了做這些東西的大家,從他們的口中,得知了幕後主使。
三皇子府的幕僚周歐,他的夫人在半年之前定了這樣一批貨。至於那幾個手藝人為何要乾這種事,純粹是被逼迫的,不乾就得死,乾了可能還有一線生機。
當然了,如今事情鬨成這樣,那些手藝人肯定是活不成了。
看著一個個被打成血葫蘆一樣斷氣後被拖下去,丁香兒實在熬不住了。她不想死,悄悄挪著跑到了顧秋實身邊拽他袖子。
顧秋實側頭看她:“何事?”
丁香兒張了張口:“夫君,我……我不知情的。”
“是麼?”顧秋實語帶嘲諷。
丁香兒聽到這聲音,身上的冷汗都出了一身,她總覺得姚文韜什麼都知道了。
案子最後查清楚了,這是玲瓏閣的人想要陷害護國公府,故意換掉了世子夫人買的東西,隻是護國公世子之前得了密信,帶著人剛好把東西截下。
三皇子無故陷害大臣,皇上大怒,將其送往皇陵,無召不得回。這處境竟不比二皇子好多少,雖然沒有被貶為庶人,可去了皇陵之後,幾乎就與皇位無緣了。
等到太子登基,身為陷害過太子的人,不被賜死,已經是太子大度。
事情鬨得轟轟烈烈,平安脫身的隻有護國公府,最後,國公爺都趕到了,跪在大殿上聲淚俱下的表明自己的忠心。
一行人走出大殿時,石縫裡還有不少血跡,丁香兒聞著,忍不住吐了出來。
她忍不住那番嘔意,連連乾嘔。之前她有一次吃壞了肚子,還沒有吐這麼厲害,就驚動得護國公府上上下下都來探望她,但是今日,她腸子都要吐出來了,父子倆卻面無表情。
完了!
丁香兒心裡很害怕,一路忐忑不已,回到府裡時,天色已晚。
今天在大殿上審了許多人,這都是需要時間的。顧秋實站了半天,腿都有點酸,他如今隻想保養好身體,隻和護國公打過招呼後,就回房睡覺。
丁香兒回到自己的房中,立刻叫來下人準備熱水。她感覺自己渾身都是血腥味,若是不洗,她連床都不想上。
洗完了之後,已經夜深。院子裡都沒有幾個人了,丁香兒心裡很不安穩,知道自己就算躺上床也睡不著。於是,她腳下一轉,開門去了姚文韜所在的屋子。
屋中昏暗,裡面的人明顯已經睡下。丁香兒抬手想要敲門,手剛抬起,邊上黑暗中一個人影閃了出來。
“夫人,主子已經睡下了,您有事明日再來吧。”
丁香兒從來就不喜歡聽彆人的話,尤其是下人,想讓她乖乖聽從下人的建議,簡直是白日做夢。
“滾開!”
她抬手將人推開,順勢就踹開了門。
門沒有栓,就是為了方便下人進去伺候。丁香兒看門開了,想著這刀懸在脖子上也不是個事,反正都是一刀,早砍早了。
“姚文韜,你起來,我有話跟你說。”
這女人一鬨,肯定是睡不成了。顧秋實今天沒有把那些東西往丁香兒身上扯,就是為了把國公府摘出來。隻有丁香兒毫不知情,國公府才能平安脫身。
若不然,扯出丁香兒和三皇子勾結。護國公府丟人不說,還容易惹禍上身。
顧秋實坐起身:“掌燈,準備筆墨紙硯。”
丁香兒心頭一驚,緊張地問:“你想寫什麼?”
“休書。”顧秋實催促,“快點。”
大半夜的,隻有兩個守夜的人,見主子要急用,一時間有些手忙腳亂。
丁香兒急了:“憑什麼?”
顧秋實質問:“就憑你和於阿寬兩人相擁互訴衷情,憑你從三皇子那裡拿了好處試圖陷害護國公府和太子殿下,這些夠不夠?”
丁香兒嚇得後退一步,他果然什麼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