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紅月俏臉煞白。
兩人曾經是夫妻, 聽著是很親密,但是並沒有親近過。孟清剛從一開始就不願意靠近她,甚至是懷疑她。如今知道她是罪魁禍首之一, 對她更是沒有好臉色。
劉父看到便宜女兒神情,暗自運氣,狠狠瞪了一眼:“滾進屋去, 一會兒我再來收拾你!”
劉紅月捂著臉轉身就跑。
一般姑娘家哭成這樣,都會有人追上去。奈何劉父從來沒有哄過女兒,顧秋實就更不可能, 於是,屋中很快就傳來了劉紅月壓抑的哭聲。
劉父有點尷尬, 試探著道:“秦家那丫頭確實挺可憐, 咱們這些鄰居有看不下去的偶爾也會說一說, 可連家夫妻倆根本就不聽, 還會怪人家多管閒事。公子沒必要趟這渾水……”
富家公子突然對一個美貌姑娘的事情好奇,總不可能是突發善心想要幫助她……天底下的苦命人多了去, 也沒見孟清剛幫過誰啊!
論起來,便宜女兒的命也挺苦的,這一次的事情雖然和她有關, 但她從頭到尾都被蒙在鼓裡。若是孟清剛足夠善良, 不應該與她計較才對,而事實上, 孟清剛對便宜女兒一點好臉色都沒有。
很明顯,孟清剛這是看上了秦家那個姑娘了。
一想到此, 劉父就心裡很不平衡,便宜女兒長相也不錯,已經嫁進去了還是被孟清剛給趕了出來。先前女兒嫁入孟府, 他在這周圍一片很有面子。如今女兒被趕了出來,劉家還被逼著還之前拿到的好處。劉父再不想承認,也知道這一次自己在眾人面前丟了大臉。
他丟臉,就特彆不想讓彆人風光!
尤其這條街上待嫁之齡的姑娘,也就女兒和秦玉宜最出挑,之前女兒一躍成為眾人豔羨的對象,秦玉宜還是小可憐……如今身份調轉,劉家不知道要被多少人笑話。
顧秋實根本不搭理他。
街面上已經沒幾個人,但顧秋實出門之後就察覺到了不少藏在暗處的目光。他面色如常,緩緩靠近馬車,心裡思量著如何才能不著痕跡的靠近秦玉宜,不把人嚇著。
剛走兩步,忽然聽到隔壁傳來了清脆的巴掌聲和謾罵聲。
“你去不去?”
話音未落,又是一巴掌。
女子的聲音飽含怒氣:“你再不去,我打斷你的腿!”
顧秋實站在馬車旁,能夠聽到一牆之隔的院子裡傳出女子細弱的哭聲,像貓兒似的,他心中抖然升起一股怒氣,奔到隔壁門口就要踹門。隨從看出不對,急忙上前敲門。
“我家公子登門拜訪,不知是否方便?”
院子裡的連家夫妻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看向門後蜷縮成一團渾身都是灰塵和腳印的女子,秦氏咽了咽口水,硬著頭皮上前開門。
門一打開,顧秋實強勢地擠了進去,當看到角落中瘦弱的秦玉宜時,心中怒氣上湧。
秦玉宜抬頭看到他,眼神無措,似乎還想整理衣衫。
顧秋實目光淩厲地看向秦氏:“剛剛我才勸你,讓有話好好說,怎麼我在外頭就聽見你們在打人?”他側頭吩咐,“去請大夫,買點上好的膏藥。”
隨從不敢離開他,跑到外頭去請人幫忙。反正看自家主子這個架勢,似乎也沒想要掩飾他對這位姑娘的好。
秦玉宜站起身,不知道是不是受傷太重,有些直不起身子。顧秋實見狀,搬了椅子過去:“坐。”
秦玉宜頗為意外,細聲道了謝,小心翼翼坐在椅子邊緣。
顧秋實就覺得有些恍惚,他們夫妻幾十年,一開始之後她也是這樣小心。
連家人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心中狂喜。連父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才沒有高興得笑出聲來。剛才他就知道,孟公子對這個丫頭不同!
“孟公子,您這是要回去了?”
其實他更想問是不是看上了這丫頭,隻是姑娘家要矜持,若是太著急,搞不好會把人惹惱。
顧秋實目光落在秦玉宜身上,道:“聽說她是你們家的客人,哪有主人家對客人喊打喊殺的?”
“是她不聽話。”秦氏接過話頭,“她我跟前長大,就跟我的親生女兒一樣,這身為長輩,晚輩處事不對,肯定是要管教的。”
秦玉宜忽然出聲:“孟公子,他們是逼著我出門見客,我不願意,這才動手打人。”
秦氏狠狠瞪了一眼侄女:“玉宜,我是為了你好。”
剛才夫妻倆都看出來孟公子對她有意,等孟公子進了隔壁,他們就商量著讓秦玉宜換一身好點的衣衫在門口等著。如果被孟公子看上了,連家和她都有享不儘的榮華富貴。
可這丫頭死活不樂意,腦子就跟漿糊似的想不通,脾氣又倔,挨打了也不肯答應。好在孟公子對她似乎真的挺上心,人沒出去,他還主動找上了門。
秦玉宜苦笑了下,彆開臉。
顧秋實坐在旁邊沒說話,邊上連家的兒媳婦送來了點心和茶水他也沒碰。饒是他從頭到尾沒有看那個年輕的小媳婦一眼,小媳婦還是羞紅了臉。
大夫來得很快,把脈過後,一臉為難地道:“姑娘身上的傷不怎麼要緊,隻是身子虧空嚴重,如果不好好調理,恐怕……”
顧秋實出聲:“儘管開方配藥,回頭去孟府結賬。”
此話一出,連家人大喜。
若是孟青剛沒有想把人接到身邊,此舉實在沒法解釋。
秦玉宜霍然抬頭看他,眼底滿是不可置信,對上他溫和的眼眸,臉頰泛起一抹暈紅,又慌忙低下頭去。
連父想要把名分定下來,大著膽子裝作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公子,這……無功不受祿……”
顧秋實起身:“從今日起,秦姑娘是我的人。日後你們對她客氣一點,不許再欺負她!”
連父大喜:“不會不會,我們定會照顧好她的。公子儘管放心!”他還假意訓斥家中其他人,“聽見了沒有?”
秦氏猜到了孟公子看上了秦玉宜,想把這丫頭推到門口去試一試,萬一成了呢?
但其實她沒抱多大的希望,卻沒想到這潑天的富貴真的會落到自己頭上,一時間門歡喜得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擺了。她很怕這是一場夢,很怕孟清剛將這心思收回,忙吩咐道:“玉宜,快來見過公子。”
秦玉宜也驚呆了。
這太草率了吧?
不過又一想,富家公子納一個妾就跟他們普通人家買顆白菜似的,不用精挑細選,不用太費心思。喜歡了就多看幾天,不喜歡了就拋到一邊。
她低下頭,煩透了這種命運不由自己做主的感覺。不過,正如她當初拒絕不了被送來姑姑家一般,如今也拒絕不了這門婚事。
唯一值得欣慰的,大概就是能夠離開連家,離開那兩個惡心的男人。想到她每夜都得搬櫃子堵門堵窗,從天黑到天亮都得提心吊膽,十三歲後就壓根不敢熟睡……孟府或許不是什麼好去處,可留在這裡,一定不會有好結果。
她心頭沒有了不甘願,小碎步上前行禮:“孟公子。”
顧秋實看著她纖細白皙的脖頸,道:“好好照顧自己,等我。”
秦玉宜咬著唇點點頭。
看她小可憐的模樣,顧秋實知道她想歪了,低聲道:“放心。”
秦玉宜從小身邊沒有一個人善待她,聽到這話也並不能放心。
眼看顧秋實要走,夫妻倆推了秦玉宜一把。
秦玉宜隻得跟上去送客。
顧秋實離開前,衝她笑了笑。
馬車都走遠了,秦玉宜還在想他的笑,笑得她心頭小鹿亂撞。
等到馬車消失,秦玉宜轉身,一眼就看到了門口連家夫妻臉上的笑容,與此同時,隔壁的門打開,劉紅月扶著腰面色複雜地問:“孟公子到你家去做什麼?”
秦玉宜不想跟外人說,畢竟媒人還沒有上門,事情還沒定下,萬一生了變故,於自己名聲有損。但是秦氏可忍不住,先前劉家人定下婚事之後,尾巴都翹到了天上去,根本不拿正眼看人,還明著用奚落的語氣說秦玉宜心比天高命比紙薄,挑來挑去不過是矮個子裡拔將軍,在一群蘿卜裡選個好看一點的,最終還是得選一個蘿卜之類的話。
“來探望我們家玉宜,說很快就會請媒人上門。”
秦玉宜皺了皺眉:“姑姑,不要亂說。”
“事實嘛,有什麼不能說的?”秦氏故意道,“你受傷了,孟公子還讓大夫給你治傷,完了他來付賬。都這樣了,就算還沒定,跟定下也差不多了。”
劉紅月心裡酸溜溜的,她在院子裡聽見顧秋實去了隔壁連家之後心裡就有預感,見又他待了那麼久才走,期間門還讓人請來了一位大夫,她心裡就愈發篤定。孟清剛絕對是看上秦玉宜了。
畢竟秦玉宜長得確實美貌,這附近幾條街裡,再找不出第三個有她們倆這樣貌美的姑娘來。
劉紅月心裡不好受,說出的話便有些刻薄:“孟公子再喜歡有什麼用?婚姻大事,講究門當戶對,終究還得父母做主,之前我是和他八字相合才能嫁入孟府做少夫人。說難聽點,玉宜隻是一個孤女,普通人家聘她做媳婦都有忌諱,挺多人不願意,孟府那樣的門楣,除了官家貴女,其他的姑娘人人都想嫁,他們那麼多的選擇,絕不會娶玉宜。孟公子再喜歡,最多給一個妾室的名分就頂了天!興許名分都沒有,隻是一個通房丫鬟。要是長輩不答應,那更慘,玉宜隻能做外室了。外室生的孩子,不說人人喊打,也沒人看得起。”
到後來,越說越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