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圍著,古啟城都沒嗆幾口水,又被拽了上來。
自己主動落水和被人踹下去的心情完全不同,加上落水之後渾身狼狽,古啟城臉色陰沉無比,身上的衣裳都還沒有換下,就吵嚷著讓人去告狀。
“古啟華這是想要弄死我,問問爹是不是還要縱容?”
顧秋實不慌不忙地道:“我如果真的想弄死你,至少要選周圍人不多的時候把你踹下去。這麼多人在,你怎麼可能死嘛?我最多就是看你不順眼想要教訓你一下罷了。”
古啟城眼神噴火:“古啟華,這一次我記下了。”
顧秋實揚眉:“爹絕對不希望我們兄弟之間鬨得不可開交。小打小鬨能增進兄弟之間的感情,比如我把你踹下去這種事,最多算個玩笑,你這點事也要放在心裡記著想著回頭報複回來,未免也太小氣。”
古啟城:“……”
一陣涼風吹來,他哪怕被披風裹著,也凍得瑟瑟發抖。好漢不吃眼前虧,先把濕衣換下要緊,否則可能會著涼生病。
眾人處擁著古啟城離開,周圍瞬間冷清下來,隻剩下安排給古啟華的兩個隨從。
親生兒子比不上一個養子,顧秋實心下冷哼,看這架勢,劉氏那邊的處境也好不到哪裡去。他腳下一轉,直接去了劉氏的院落。
院子裡無人,顧秋實皺了皺眉:“我娘呢?”
灑掃的丫鬟搖搖頭,一副諱莫如深的模樣。顧秋實沒有多遲疑,轉身就去了正院。還沒進拱門,就見裡面一抹粉色的纖細身影急匆匆出門,險些撞上他。
顧秋實側身一讓,細瞧了一眼,這不像是丫鬟的女子,古啟華記憶中根本沒有她,看穿著打扮並沒有多華貴,應該是不怎麼重要的客人。
女子忙止住腳步,險些撞到一個男人懷裡讓她羞紅了臉,抬眼看見是顧秋實,她壓低聲音:“你來得正好,夫人她要教訓劉姨娘。”
顧秋實就知道會如此,飛奔進了屋子,一眼就看見跪在地上的劉氏,她臉上已經挨了一個巴掌印,不甚白皙的肌膚已經紅腫,有一個年紀大的女子擼著袖子正準備繼續扇巴掌。
“呦,這的作甚?”顧秋實心中一怒,不看任何人的臉色,直接把劉氏扶起來。
劉氏似乎還準備往下跪,奈何敵不過年輕力壯的兒子,是被強行扶起的。
對面的古夫人江氏臉色陰沉:“你是啟華?”
顧秋實欠身:“是!”
他行的禮找不出任何毛病,可就是給人一種不那麼規矩的感覺。
江氏上下打量:“當年你走的時候那麼小,現在已經跟大人一樣了。這些年在村裡,有遇上心儀的姑娘嗎?”
“沒有。”劉氏接話。不是她不懂事,實在是夫人對她沒抱善意,對兒子指定也沒安好心,加上兒子確實和桃花定過親,回頭要是給兒子按上一個弟奪兄妻之類的罪名,那兒子一輩子就毀了。
至少,奪了兄長女人的名聲背在身上,誰也不會與之深交,做家主更是難以服眾。她不求兒子做家主,隻希望兒子不被人誤會。
江氏眉心微蹙,明顯對於劉氏的插話不滿意,她身邊的一個梳著自梳發髻的三十多歲娘子立即嗬斥:“主子說話,輪得到你一個妾室開口?”
劉氏低下頭。
顧秋實拍了拍劉氏的胳膊算是安慰,看向了那個女子,若是沒記錯,這好像是江氏的陪嫁海棠,一心一意陪著主子,甚至不肯嫁人自梳了發髻,他故作不知,問:“本公子離家多年,許多的人和事已經不記得了,敢問這位訓斥我生母的……奴婢是誰?”
海棠沒想到他會發作自己,在這個府裡,除了老爺和夫人,大姑娘對她都客客氣氣,那古啟城對待她的態度,甚至稱得上是諂媚了,很少有人這樣不客氣地對她,她愣了一下後仰著下巴道:“奴婢是夫人的陪嫁海棠,你稱呼我海棠姑姑就行。”
“姑姑?”顧秋實一臉莫名其妙,“我離家的時候年紀還小,好多稱呼弄不明白,後來在村裡的時候學了補上的,這姑姑好像隻有一個意思吧?”他抬手將腰間配的扇子砸過去,直接把海棠的發髻都砸歪了,扇尾碰到她的臉,頓時紅了一片,眼瞅著就腫了起來,比劉氏臉上的傷好不了多少。
他砸了人,不待對面主仆變臉,他已然勃然大怒:“丫鬟也配做本公子的姑姑?”
一個丫鬟,讓正經公子喚她姑姑,顧秋實今日要是真的被唬住,那身份上又會被壓一截。他裝作疑惑的模樣,煞有介事地道:“回頭我得問問爹,省得打錯人。”
海棠是做慣了丫鬟,才沒有痛得驚呼出聲,她緊緊捂著臉,目光看向自家夫人。
江氏被這變故驚著,一巴掌拍在桌上。
顧秋實假裝沒聽見拍桌子的聲音,轉身:“娘,咱們回來時奔波了兩天,累得不行,我這骨頭都還酸痛得很呢,你應該更難受,臉上的傷好嚴重,得回去上些藥。夫人是個大度的,不會與你計較的。”
江氏暗自運氣。
要是喊住二人,她就是不大度?
這二人剛回來,她必須把他們母子壓服,冷笑了一聲:“還是啟華懂事,知道我不是那小氣的,方才罰你娘跪下,是有緣由的。她對我這個主母不敬!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說該不該罰?”
顧秋實轉身:“是該罰,隻是……我娘如何對你不敬?”他忽然一抬手,直接把桌子都掀了,“這樣的話,差不多。”
桌子是實木的,很重,上面擺著香爐與茶壺茶杯,這一掀翻,東西撒了一地,江氏再也維持不住高高在上的姿態,嚇得急忙起身後退,還小小的驚呼了一聲。
“大膽!”
江氏氣急敗壞地嗬斥:“我是你嫡母,這就是你對嫡母的態度?”
顧秋實似笑非笑:“夫人息怒,我在鄉野長大,不通規矩。隻知道護著娘,方才看見母親臉上有巴掌印,隻想把人帶回去上藥,顧不得其他,夫人非要糾纏,我這暴脾氣忍不了……都說孩子不能長於婦人之手,夫人要是認為我規矩不好,可以讓父親多多教導。”
江氏胸口起伏,她出身富貴,在娘家是大家閨秀,出嫁後是一府主母,習慣了與人含沙射影夾槍帶棒的說話,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暴脾氣的人,她冷笑道:“來人,把這裡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老爺,若是老爺非要包庇,那這家我是管不了了。”
“嚇唬誰呢,府裡那麼多管事,你做得了幾件事?”顧秋實不以為然,扶著劉氏出門,頭也不回地擲地有聲道:“看不慣我,有本事衝我來。誰要是動我娘,我跟她拚命,不信就試試!”
江氏臉色發白,起身風一般刮過母子倆,大踏步去了古老爺養傷的院落。
劉氏看著她背影,緊張地道:“她去告狀了。啟華,剛才你不該那麼衝動,她就是想讓我服軟,想給我立立規矩。不敢做太多事,也不會多過分……”
“娘!”顧秋實打斷她,“是兒子執意要帶您回來的,兒子絕不會讓您受委屈。”
劉氏在村裡與人為善,跟那些最潑辣的婦人都能好好來往,對古府是唯恐避之不及,不可能會挑釁江氏。顧秋實不用問也知道是江氏故意找茬。
聽到兒子這番話,方才挨了巴掌都沒有哭的劉氏忍不住淚流滿面,這一次是感動的。
兩人出了拱門不久,顧秋實都看見了路旁花樹下的纖細女子,方才走得急,沒注意看她容貌,此時才發現她容貌絕世,肌膚白得發光。大概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望過來後上前一小步又生生頓住。
顧秋實一眼看出她還有話要說,緩步上前。
“表哥!”女子聲音如鶯啼,美妙絕倫,哪怕努力裝得正經,也帶著幾分柔媚。
顧秋實又看了她一眼。
女子面露羞澀:“我姨母去那邊的書房了。”
這女子在衝他示好,顧秋實頷首,扶著劉氏跟了過去。
剛進院子,還沒到房門口,就聽到屋中傳來飽含怒氣的告狀聲:“老爺,這外頭長大的孩子性子野,該教就要教!不能心慈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