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行術:引氣下行, 力散於外,左右交彙,神形一體, 可破千障。”
綺羅對著一面殿牆施行法術,法訣掐過,下一瞬, 人便出現在了殿外。
綺羅好奇的回頭看毫發無損的殿牆, 心頭有些驚訝。
真得可以穿牆哎。
想著便回身, 多練習了幾次。
穿行術不但可以橫著穿,豎著穿也是可以的。
隻不過, 綺羅就試了一次, 就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有些陌生又奇怪的地方。
她正站在一塊階梯上,腳下黑石陰暗又潮濕, 同樣的牆壁上點綴著些許會發光的珠子。
眼前是一座還算大的黑色牢籠,三分之一浸在水裡, 裡面用粗大的鐵鏈束縛著一個披頭散發形容枯槁的男人。
鐵鏈綁住他的四肢,又從他的鎖骨下方穿過, 不給其一點逃跑的機會。
綺羅此時也回過味來,她大概是不小心跑到龍宮的水牢來了。
不過這個人是誰?
蚩黎聽到動靜, 緩慢的抬起頭,濃黑的眸子從蔽臉的發隙中看過去, 便見前面的石梯之上站了一人,正好奇地打量著他。
來人白衣黑發,身形嬌小,鵝臉瓊鼻,額上兩隻瑩白龍角尤為醒目。
一條小龍。
蚩黎一眼便看穿了其身份,墨眸微閃, 吊縛雙手的鐵鏈微微晃動。
一條小龍,竟然可以穿過地牢的禁製。
想來此人應該就是白龍族那位剛剛成年的小龍主。
蚩黎雖已猜出綺羅的身份,卻還是抬起頭聲音沙啞詢問道:“你是誰?”
綺羅還在打量著,被鎖著的人緩緩抬起頭,又突然出聲,嚇了她一跳。
下意識往階梯後退了一步,聽他問自己,綺羅不答反問道:“那你又是誰,為何會被鎖在這裡?”
“不過是一階下囚罷了。”
蚩黎也沒有說出自己的身份,但綺羅聽出他話中的自嘲意味,想了想道:“這裡是白龍族的地牢,你若是沒犯下大錯,他們也不會將你鎖在這裡。”
蚩黎聞言抬起頭來,露出他隱藏在長發下的半張臉。
“是,在他們眼裡,我罪無可恕,我即便是死在這裡也沒什麼關係。但是漪雲沒有錯,她還在等著我,等著我回去救她。”
蚩黎說到這裡,神情明顯有些激動,綁縛四肢的鐵鏈因為他掙紮的力道撞擊作響。
綺羅防備的看了一眼,問:“漪雲又是誰?”
“是我的妻子。”
提到口中妻子時,蚩黎的神色一點點平靜了下來,眼裡出現了淡淡的哀傷。
“她還不知道我被抓了,也不知道我被鎖在這裡……”
蚩黎緩緩閉上了眼,眼角留下了一滴清淚。
綺羅看得清清楚楚,隨即就聽蚩黎道:“小姑娘,可不可以請你幫我一個忙?”
綺羅神思一轉,道:“你莫非是想讓我幫你給你妻子傳信?”
“可若是你妻子知道之後,跑來救你怎麼辦?”
“她救不了我的,她隻是一個善良柔弱的鮫人!根本沒有辦法闖進這裡。”蚩黎反駁道。
綺羅往階梯下走了一步,“可你明知我也是龍族,讓我幫你,你難道不擔心我告訴其他人,讓他們連你妻子也一並抓來。”
蚩黎聞言,眼眸中幾不可見的閃過一抹怒意。
隨即低下頭,哀求道:“求求你們,你們想怎麼對我都行,折磨我也好,殺了我也罷,她什麼也沒有做錯,千萬彆傷害她。”
綺羅聽著他說話,覺得這人貌似還是個癡情種。
隻是……
“你不會是在騙我吧?你真有這麼愛你妻子?”綺羅歪了歪頭。
蚩黎眸色淡漠道:“你若是不願意的話,便罷了,此處陰寒,不利於修行,你還是快走吧!”
他竟然還關心自己。
綺羅又往下走了一步,道:“你想讓我給你妻子帶什麼話?”
蚩黎緩緩抬起頭,眸中閃過一抹驚訝。
“你真得願意幫我?”
綺羅沒有直接應答,隻道:“你且說說看,還有你那個妻子住在哪兒啊?”
蚩黎聞言,手中變幻,一隻小小的銀鈴出現在他手中。
“她住在北海鮫人族,也不用幫我帶什麼話,隻需幫我把此物交給她,她收到之後自會明白。”
綺羅望了眼他手中銀鈴,問:“這個鈴鐺又是什麼意思?”
蚩黎目光哀婉,“我終逃脫不了一死,將此物交還給她,她便知我情斷,可另覓有情人。”
“拜托你了。”
蚩黎攤開手心,露出手中銀鈴。
綺羅望向他手中銀鈴,卻是未曾移動腳步。
而是當著他的面,從儲物鐲中取出一本《北海水族大全》翻了翻。
蚩黎:?
“你在做什麼?”
綺羅一臉認真道:“看書啊。”
蚩黎:……
蚩黎還未說話,就見眼前人收了書籍道:
“其實,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我幫你這個忙倒也沒什麼,可惜你是個大騙子。”
蚩黎聞言,猛然捏緊了手中銀鈴,卻是失望的閉了閉眼道:“你不相信便罷了。”
綺羅卻是緩緩道:“你說你有個妻子是鮫人,想讓我把這銀鈴交給她,用以斷情。”
“可你難道不知,北海鮫人族最是忠貞癡情,此生不論錯對,都隻認一人,你若死了,她又怎會獨善其身。”
“你愛她,卻想要她死,你的情意何在?”
綺羅說著,又瞄了眼蚩黎手中銀鈴道:“書上說蛟龍不但食人,連真龍也不放過,你故意以銀鈴誘我過去,無非是想趁機劫持或者是殺了我。”
“你早就看出我的身份,想故意用故事騙取我的同情心,我是剛剛成年沒錯,但我可不是什麼三歲的無知小兒。”
“你果然像海山伯伯說得那樣,是條惡龍!”
綺羅雙手插腰,頓了頓,改口道:“不,是條惡蛟!”
綺羅氣呼呼地看著他,這條蛟真壞。
蚩黎聽完綺羅的話,憤怒地卸下偽裝。
一張臉上露出萬分邪肆的神情,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著綺羅道:“可惜了,被你識破,不過五百歲的小龍,吃起來滋味一定美妙,若是吃了你,我也不用繼續被關在這破籠子裡。”
蚩黎說著,毫不在意的就捏碎了手中銀鈴,任它掉進牢底汙水之中。
這根本不是什麼他與妻子的斷情之物,隻不過是他吃掉的一個小兒手上無意掉落的。
蚩黎以為綺羅單純好騙,沒想到她一開始就不相信他,不過是在看他演戲。
此時被揭穿了陰謀,蚩黎臉上凶狠畢露,眼中紅光閃過,四肢掙紮著鐵鏈哐哐作響。
“早晚有一天,我要將你們龍族殺個乾淨!哈哈哈哈!”
蚩黎的聲音一出,綺羅便感覺不妙,登時指尖掐訣,用穿行術離開了此地。
“太子,龍王已將東西全部著人送來了,真得要給他們啊?”
長清殿內,長河正站在白玉案桌前,看著他家太子梳理著一張殘卷。
敖鈺聞言,未曾抬頭,隻用術法將手中殘卷謄抄在另一張卷軸上。
“嗯,你去檢查一遍,看看可還有什麼缺漏。”
長河想說,他已經檢查過許多遍了,但看他家太子的樣子,估計也聽不進去。
於是便搖搖頭,轉身領命離去。
敖鈺將殘卷上的法術奧義一一添補齊全,又複讀一遍,見沒有什麼缺失之後,便妥善地將卷軸裹了起來,放於袖中,隨即起身向殿外走去。
路上遇到一些宮婢,紛紛向其行禮。
敖鈺淡漠頷首,腳步不停。
剛剛繞過宮殿便看見自己想見之人從遠處而來,敖鈺步伐微頓,隨即面帶笑意的走了上去。
“小……”
口中話語尚未說完,眼前的人便倏然身形搖晃著倒了下去。
敖鈺瞳眸微縮,下意識伸手將人接住,長眉輕擰,低聲喚著懷裡人,“綺羅?”
懷裡人面色泛著不正常的暈黑,敖鈺微微眯了眯眼。
魔氣……
將人打橫抱了起來,敖鈺迅速返回長清殿,將其置於自己的榻上。
兩人面對面盤坐著。
敖鈺的手指置於面前人的肩頭,神色猶豫。
又抬眸看了眼人難受的臉色,敖鈺迅速沉下心,閉上眼,將其外衣蛻下。
四周的房門在一瞬間緊閉。
寢宮之內,青光大盛,明珠盈盈,堪比日月之輝。
一炷香後。
綺羅體內的魔氣被逼出,臉色也恢複正常,緩緩清醒過來。
一睜眼就看到對面閉著眼的敖鈺?
敖鈺怎麼會在這裡?
不對,她為什麼會在這裡?
綺羅轉頭看了一眼,發現這裡並不是自己的寢宮,更像是……
視線又轉回到身前人身上,便見對方也緩緩睜開雙目。
“你醒了?”
說完,敖鈺頓了頓,隨即不自然的偏頭移開視線,道:“剛剛發生何事?你體內哪兒來的魔氣?”
綺羅見他視線避著自己,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身上隻穿著一件粉色兜衣。
隨即大窘。
她衣服怎麼沒了?
偏頭左右看了看,發現衣服在旁邊,立即拿過來穿上。
一邊整理衣裙,綺羅這才想起之前的事,道:“我不小心去了地牢,那裡關押了一條蛟龍,似乎有魔化的跡象。”
蛟龍當時雙目發紅,對她嘶吼的時候,綺羅便覺自己的腦子仿佛被撞擊了一下,有些混沌之感。
這不是什麼好的感覺,所以她才趕緊離開那裡。
沒想到出來之後沒走幾步,整個人就渾渾噩噩的,意識不清了。
所以,是大青龍救了她?
綺羅忍不住看向敖鈺,便見其已然從榻上起身,卻還背對著自己。
“蛟龍魔化,非同小可,此事需得儘快告知族中長老。”
敖鈺說著,頓了頓又問:“衣服穿好了嗎?”
“穿好了。”
綺羅瞄了他一眼,不用問都知道自己的衣服肯定是他脫的。
而且他是為了給她驅除魔氣才這麼做的,不能怪他。
綺羅便也沒說什麼。
敖鈺聞言轉過身來,便見人側身坐在他的床榻之上,微微低著頭,還在整理著腰帶,臻首娥眉,婉約秀美。
像極了……
敖鈺怔了怔。
“太子殿下?殿下你在裡面嗎?”
外面突然傳來聲聲呼喚。
是長河的聲音。
敖鈺瞬間回神,斂住思緒,瞥了床邊的綺羅一眼,一揮袖就把其收進了袖中藏住。
綺羅隻覺得自己眼前一黑,她就到了一個有些熟悉的地方。
長河一推門進來,就見他家太子端坐榻上,閉著眼,似在修煉,他進來之後才緩緩睜開雙目。
淡聲道:“何事驚慌?”
長河看了眼他,撓了撓頭道:“原來殿下在修煉啊,我剛剛看到珠輝,還以為……”
真龍輕易不會吐出龍珠,除非遇到什麼大事兒,長河也是因為擔心才亂了分寸。
敖鈺瞥了長河一眼道:“無事,你先出去吧!”
“哦。”
長河來了又走,還體貼的關上了門。
等人走了,敖鈺才伸手摸向袖中,不單單摸出一條小白龍,而是摸出一條裹在卷軸上的小白龍。
像一條小蛇一樣的白龍纏繞在卷軸上面好奇道:“敖鈺,這是什麼呀?”
敖鈺瞥了一眼,笑:“怎麼對什麼都這麼好奇?”
小白龍吐了吐舌,緩緩從卷軸上遊了下來。
敖鈺見狀,才道:“那是你要的法術奧義,已經補全了,本來就打算給你的。”
小白龍聞言,又高興的纏了回去。
敖鈺忍不住伸手,點了點小白龍的頭,被其仰頭反蹭了一下指腹。
眸光輕顫,敖鈺收回手指,緩緩蜷住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