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薇他們走後, 趙盛帶著綺羅迅速離開了大樓外圍。
遠離聞到活人氣息，像潮水一般湧過來的怪物群。
穿過一條長街後，在附近找到一間蛋糕店躲了進去。
店裡顯然也遭受過怪物襲擊, 滿地都是腐爛發臭的面包和蛋糕殘渣，但是並沒有太多怪物。
隻有一隻在疑似員工的怪物在店內遊蕩，被趙盛一鏟子解決。
房間門右側是個烘焙室, 右邊有個休息間門。
趙盛帶著人進了休息間門, 見裡面還算乾淨, 就把門堵牢實了，才轉身看向身前人。
綺羅手捂著脖子, 低頭視線掃了掃四周, 又仰頭看向他，黑色眼眸圓潤清亮。
趙盛卻有些無法面對她的眼神。
把人按到室內的一張沙發上坐下, 男人有些無力的在她面前蹲下身。
握住了她的手。
“彆怕，沒事的, 會沒事的。”
趙盛的嗓音嘶啞又滯澀，平常灼亮的黑眸此時難掩灰敗。
一邊說著一邊從空間門裡取出了大量的藥品盒, 堆在地上，一個一個的拿起來看。
仿佛想要從中找出能克製這種病毒的藥。
綺羅神情微默, 想著自己要怎麼跟他解釋，她就算是被咬也不會被感染呢？
綺羅的妖元是可以吞噬病毒的。
不過這次的病毒似乎不太一樣。
病毒中的狂暴能量被綺羅消除修複, 另一種悄然無聲的改變卻連她都阻止不了。
病毒仿佛隻是一把鑰匙，一把打破身體秩序讓規則重建的鑰匙。
這種改變，綺羅在感應到對身體無害之後便放任不管了。
可是趙盛不知道。
他隻知道，被怪物咬傷後的普通人，要麼死，要麼變得跟怪物一樣。
無一例外。
更沒有可以抵抗這種病毒的藥。
“趙盛。”綺羅輕聲喚他。
男人卻突然暴起, 站起身一腳踢開了身前堆疊的藥盒。
額側青筋鼓脹，神情陰沉又頹喪。
綺羅緩緩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小聲喚他，“趙盛，我感覺還好，也沒有哪裡不舒服。”
趙盛低垂著頭，片刻後扭頭看著她。
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她頸側，被感染鼠咬傷的傷口異常醒目。
趙盛臉側肌肉幾不可見的抽動了一下，最終轉動腳步面向綺羅，伸手握住了她拉著自己衣袖的手。
平常最愛調侃的男人，此時神情異常沉默。
他在她面前屈膝，緩緩蹲身。
垂眸看了眼自己握住的手，還沒有異變的景象。
又抬手看向自己的手腕上的機械表，距離從商場出來已經過去了大約十五分鐘。
趙盛心裡又不由得升起一點希望，也許真得會沒事呢？也許她就是那個例外呢？
“疼嗎？傷口。”趙盛啞聲問。
綺羅望著他搖了搖頭。
趙盛深吸了口氣，又從空間門裡拿出一個藥箱，從裡面取出了碘伏棉簽還有創口貼。
給綺羅頸邊的傷口擦拭乾淨後噴上藥水，仔細消了毒，然後將創口貼貼上。
男人的動作異常的輕柔，仿佛深怕弄疼了她。
綺羅眼也不眨的盯著他看。
趙盛回眸對上她的眼神，微微一頓，大掌撫上人的臉頰，將臉上之前沾染的灰痕輕輕拭去。
“肚子餓了嗎？想吃點什麼？”他問。
“想吃點肉。”綺羅說。
趙盛：？
不會是想吃他的肉吧。
趙盛眼神怪異一瞬，見綺羅臉色正常，隻是一臉饞相。
便站起身從空間門裡取出一張桌子，拿出了之前提前做好放在裡面的飯菜。
一盤香噴噴的紅燒肉，肥瘦相間門，紅澄澄，油汪汪。
一盆清燉排骨，軟肉脫骨，蘿卜清甜，湯汁鮮美。
一碟豆角炒肉，口感綿軟，味道可口，噴香下飯。
吃了兩天陳盈盈做的飯，一頓還好，兩頓就有些著不住。
想念起跟著趙盛每天吃肉的日子。
看見一桌好菜，綺羅連忙伸手向著趙盛要碗要筷。
趙盛將筷子遞她手裡，又給她拿了碗大米飯，看人夾肉夾菜吃得兩腮鼓鼓，津津有味。
趙盛眉頭忍不住跳了跳。
胃口大開，這是異變的前兆嗎？
趙盛沉默著在床邊坐了下來，看著她吃。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雨，大雨會擾亂怪物對氣味和聲音的感知。
這在某種程度上可以幫助趙盛他們掩蓋行蹤，暫時待在這裡。
綺羅吃著飯，看趙盛一直坐在那兒，也不過來跟她一起吃，不由出聲叫他。
結果男人說他不餓，看她吃就好。
綺羅便安靜的吃飽了飯。
飯後，也沒心情收拾，趙盛將碗筷都收了起來。
繼續坐在床邊跟綺羅大眼瞪小眼。
此時，距離從商場出來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
綺羅看著眸色沉沉的男人，決定找點話題。
“你……不跟他們走，是想親眼看著我被感染，然後解決掉我嗎？”
站在趙盛的角度，他不知道她可以吞噬病毒，綺羅其實挺好奇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趙盛雙手按壓在床沿，聞言，神情一滯。
解決掉她？
怎麼解決，是用刀砍，還是用斧頭劈？
趙盛不由想到差不多的情形。
他第一次面對怪物，就是村子裡的親鄰長輩。
昔日和藹的面容突然張著一張張血盆大口，想要啃食他的血肉。
他用鏟子一下一下的將對方叉爛，碾碎，按壓進土裡。
恐懼嗎？
毫無疑問，是恐懼的。
隻是恐懼過後，隻餘一片冷靜。
那個時候，趙盛還在慶幸，幸好，幸好奶奶是病逝的。
而不是因為感染上這種病毒，也不是因為變成吃人的怪物。
他不需要面對太難的抉擇，更不需要手刃自己的至親。
隻是現在呢？
曾經沒有遇到的難題似乎轉了個彎來到了他的面前，逼著趙盛去做選擇。
“是，如果你變成怪物，我會親手把你解決掉。”
趙盛抬眸沉聲道。
綺羅神情微怔，目光卻從男人臉上緩緩滑至他的胸口。
那裡昨天晚上才長出第二縷深紅色的情絲，現在卻在慢慢長出第三縷，直至整根情絲都變成血一樣的顏色。
“哦，那就好，變成怪物那麼可怕，被你殺掉也比被其他人殺掉要好。”綺羅淺淺笑了笑。
聽她這麼說，趙盛的心口卻有些鈍鈍的疼。
平時不是挺嬌氣的嗎？怎麼這個時候這麼雲淡風輕了？
趙盛想說，但最終薄唇動了動，什麼也沒說。
視線卻不受控製的落在她的手腕上。
如果她異變，用鐵鏈綁起來大約不會感到疼痛。
嘴巴，以免咬到其他人，還是戴個嘴罩好了。
可能有點醜，沒關係，他會給她穿最好看的衣服，再全部裹起來，這樣就不會被彆人看到。
北方人多，就不往那邊走了。
要不再回趙家村看看，末日了，鄉下總比大城市要好。
趙盛想著，又忍不住唾棄自己。
不過是一個有些姿色的女人，等她死了一走了之不就好了。
他有異能還有空間門，還有那麼多物資，就算是末世，他照樣可以過得很好。
何必耗在她身上。
趙盛腦中閃過許多雜亂的念頭。
再回神時便見剛剛還在跟他說話的人，此時身體輕輕靠在了沙發背上，閉著眼像是睡著了，臉頰呈現不正常的紅暈。
趙盛眸中閃過一抹顯而易見的慌亂，立即起身走了過去，在人面前蹲下身。
先是叫了兩聲人的名字，沒有反應，又伸手去探她的額頭和身體。
異常燙手。
“綺羅……”
趙盛將人抱在懷裡，眸中漸漸染上赤紅。
綺羅感覺自己的身體裡正在天人交戰，這種天人交戰是真實意義上的。
感覺到身體溫度持續升高，她本想用情力撫平，但這次卻不像上一次那樣順利。
一種和緩卻強有力的力量阻止了她，那是屬於世界的力量……
不知道過了多久，腦中有了片刻清涼。
綺羅的意識沉入身體，發現這具身體的腦子裡多了個東西。
一個透明的，指甲蓋大小的玻璃珠。
長得就很像當初趙盛從趙家村那三個壞人腦袋中挖出來的晶核。
綺羅神思微閃，身體漸漸恢複知覺。
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床上，頭頂是白色的天花板。
還是蛋糕房的休息室。
綺羅動了動，忽然察覺自己的手腳都動不了，偏頭一看就見自己的手腕被布條緊緊纏住反著綁在了床底。
綺羅：……
微微抬起上半身，去看趙盛在哪兒，結果沒在屋裡看見人。
等了一會兒才聽見隱約的腳步聲。
大雨下了三個小時。
綺羅也昏睡了三個小時，身體持續滾燙不止。
雨停後，怪物又開始大範圍活動。
附近有幾隻嗅著氣味摸到了這裡，怕它們引來更多的怪物，趙盛準備出去解決，又怕綺羅這個時候突然異變，隻能拿了布條先將人綁起來。
隨後出去，將那幾隻摸過來的怪物一一解決。
回來的時候，就見床上的人微微揚起頭和脖子。
趙盛腳步微頓，握著斧頭的手緊了緊。
綺羅望著他：“你去哪裡了？”
趙盛緊繃的神色微鬆，眸中出現片刻的怔忡。
隨即立即進屋，從新將門堵住。
快步走到床邊，黑眸凝視著床上人的臉，又伸手摸了摸。
“不燙了。”趙盛呐言道。
“嗯，我感覺我好多了，趙盛。”綺羅眨了眨眼。
趙盛眸光閃動，又轉過她的頭看了看她被貼住的傷口，沒有像怪物那樣蔓延開的黑筋。
男人愣了愣，眼底閃過些什麼，隨即伸手去給綺羅解綁。
“剛剛有怪物過來了，我怕你……”
後面的話趙盛沒繼續說，但綺羅都懂。
綺羅被趙盛扶了起來，半摟在懷裡。
沒有異變，可能是熬過去了，也可能是還潛伏在身體裡面。
趙盛不確定，但卻由衷慶幸。
她還活著。
趙盛輕揉著綺羅被他綁過的手腕，垂眸，低聲：“有感覺哪裡不舒服嗎？”
綺羅仰頭看了看他，眨了下眼，“有。”
趙盛呼吸微頓。
“哪裡不舒服？”
綺羅：“腦子裡好像長了個東西。”
趙盛：“？”
“我還能變東西出來。”
綺羅攤開手心給他看，白皙柔軟的掌心中，仿佛有霧蒙蒙的氣體在湧動，隨即緩緩凝形，變成一根手指粗細的透明冰針形狀。
趙盛眸色微動。
這是……異能？
如果是覺醒者，那就不會再變異了。
他早該想到的。
趙盛猛地將人擁住，低沉的嗓音恍若劫後餘生。
“是冰係異能？”
綺羅小幅度點頭，隨即偷偷把手放在了男人大腿上。
“盛哥哥，冰不冰？”
趙盛“嘶”了一聲，鬆開她，隨即嘴角忍不住上揚，眉目灼然的盯著人，問：“剛剛叫我什麼？”
綺羅遲疑了一下，“趙狗盛？”
趙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