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 62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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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半年前江柏笙把私人畫室重新開起來之後, 唐楸就一直在那裡跟著他學畫畫。

小家夥對著對他來說有些大了的畫板,經常一畫就是一下午。

不過小家夥雖然時不時的往畫室跑,但是還並沒有拜江柏笙當老師, 正式的跟著他學習畫畫。

倒不是江柏笙不願意收,他就算拒絕了誰也不會拒絕小唐楸, 更彆提小家夥確實天賦卓越。

這主要還是為了唐楸考慮。都說興趣就是最好的老師, 小家夥現在年紀還小, 對於繪畫的喜愛也隻是出於自己的喜好, 而正式拜師後, 那一連串的禮節下來,沒得讓小朋友自己平白添上一層壓力。

他現在畫畫是為自己而畫的。因為畫畫會讓他感覺開心。就算畫的不好, 也不會有太大的壓力。如果之後多了一個老師的話,難免會讓小家夥再次畫畫時覺得不光是為了他自己, 也是為了不讓老師感到失望。

沒必要。

反正現在江柏笙的畫室裡總共也就隻教著兩個孩子, 一個江邇,一個唐楸, 拜不拜師都沒什麼兩樣。

等小家夥年紀再稍微大一些, 如果還這麼喜歡畫畫的話,他自然求之不得。

所以這段時間以來每天都在江叔叔的畫室自由畫畫,想畫什麼畫什麼的小家夥乍一聽拜師收徒這些事情,還有些陌生。

小家夥回到家,偶然想起後和媽媽說起這件事。

陳孟蹲下身理了理小兒子有些亂了的額發,溫聲問:“老師幫楸楸把哪一幅畫送去參加比賽了?”

對於自家小朋友即將參加的人生中第一場大型比賽,陳孟和唐誌勇夫妻倆還是很上心的。

現在聽到唐楸說畫已經交上去了,自然有些好奇。

“是畫下雪了的池塘那一張。”小家夥記得很清楚,聽到媽媽的詢問,立刻回答道。

前段時間正式入冬了的C市下了好大一場雪, 小孩子都喜歡下雪天。江柏笙乾脆就帶著江邇和唐楸去戶外寫生去了。

郊區的池塘邊支著一個不大不小的野營帳篷,帳篷裡有爐灶,還燒著熱水。兩個穿得渾身鼓鼓囊囊的孩子拿著畫筆對著帳篷外的小池塘臨摹了一整天。

江柏笙找的地方很好,不僅有池塘,池塘旁邊還有一顆顆昂揚挺立著的常青樹。

常青樹的葉子依舊蒼翠,映襯著因為天氣寒冷顯得格外清澈的小池塘,讓兩個孩子筆下的景色有了有彆於一般寂寥冬季景象的生機。

那幅畫在完成後,也是唐楸自己最喜歡的一幅。如果不是少年宮的老師說畫在展覽比賽完之後還會還給他,小家夥還真的有些不舍得呢。

“是那幅畫啊。”陳孟顯然也對那幅池塘雪景臨摹有印象,低下頭,剛好對上了自家小朋友有些期待的目光。

女人眼中有一絲笑意一閃而過,也沒有故意逗小家夥,立刻接著說道:“那等正式比賽展覽的那一天,爸爸媽媽還有哥哥一起去看楸楸的畫好不好?媽媽已經和爸爸說了這件事了,爸爸說楸楸比賽開始前兩天他肯定能回家的。”

“還有你栗子哥哥他們,楸楸自己試著邀請一下?”

“嗯!”聽到媽媽說大家會一起去看他的畫,小家夥先是高興,不過高興完後又有些不好意思,小聲和媽媽說:“媽媽,那天還會有其他好多好多畫,楸楸畫得不一定好~”

這是他第一次參加比賽。最開始唐楸還有些沒回過味兒來,可是今天當他在少年宮裡時看到許多老師都在忙著布置比賽現場,還到處打掃衛生,順帶在門口貼上紅紅的橫幅,小家夥這才被帶著一起沉浸到了比賽的氛圍中。

也就是後知後覺的有些緊張了。

陳孟沒有對自家楸楸說什麼他一定會得冠軍之類的話,隻是伸手抱了抱面前忽然有些緊張了的小家夥:“爸爸媽媽還有哥哥想要去看展覽,是因為那裡有楸楸的畫。栗子哥哥他們也是,和楸楸有沒有得冠軍有什麼關係呢?”

“爸爸媽媽也不是楸楸小夥伴裡最厲害的爸爸媽媽,但是楸楸還是最喜歡爸爸媽媽對不對?”

被媽媽暖暖的懷抱抱住的唐楸聞言立刻也伸手抱住媽媽,雖然是軟乎乎的一個小朋友,但也不吝嗇於表達自己的愛意:“楸楸最喜歡,楸楸的爸爸媽媽!”

“那楸楸也不要擔心比賽比不好,好不好?”

“好呀。”剛剛還很是緊張的小家夥立刻點了點頭。

能看出確實是一個十分好做工作的小朋友了。

***

C市兒童畫展開辦至今,已經有十年的曆史了。畫展每兩年舉辦一次,今年是第五屆。

畫展對參賽孩子的年齡也有要求,不要求下限,要求上限。超過十歲的孩子就不能參加了。

對於大部分的比賽賽事來說,一般參賽者的年紀越小,就越像小打小鬨。如果是十歲以下,就更像是哄著孩子玩兒了。

但對於C市畫展來說,卻不是這樣。

除了每三年舉辦一次的青年畫展,就屬這個兩年一次的兒童畫展最受業內人士矚目。

因為大家有時候不得不承認,有時候一些東西確實是需要天分的。

比如音樂,比如繪畫。

沒有天賦的人通過後天的勤學苦練,可能也能達到一個比較高的水平。但真正想要登堂入室,成為行業內殿堂級的人物,天賦就是一塊必不可少的墊腳石。

越是年紀小的孩子,就越是天馬行空,思想靈性都不曾受到過太多的約束。

更容易讓一些專業人士尋摸到好苗子,然後好好培養。

C市作為C國的首都,許多思想先進的家長在輔導孩子功課之餘,對於孩子特長的培養也早已十分的重視。

尤其是一些家境中上的家庭,如果自家孩子真的能被國內甚至國際上有名的畫家看上了眼,隻要在履曆上寫上一筆,師從某位著名畫家,等到孩子未來擇校時,也是很大的一個助力。

可以大大提升一些精英學校或者貴族學校對孩子的錄取率。

所以早在比賽正式開始前的幾個月,就已經開始有一些讓孩子學畫畫的家長牟足了勁兒,想要讓自家孩子遞上去一幅完美的作品。

因此畫展舉辦方這半個月以來收到的參賽作品也是以海量計。

幫唐楸把畫遞上去的那位老師是一位剛剛入職的年輕老師,沒什麼經驗。還以為隻要是參加比賽的孩子,他們的畫到時候都會出現在畫展上。

其實不是的。

這麼多的畫作,如果每一幅都要展覽出來,那得多大的地方才能貼的下。

自然是要評委組先篩掉一部分真正的小孩子隨手塗鴉之作,然後剩下的一小部分真正有亮點的,才會被展覽出來。

這項工作的工作量對於評委組來說是十分龐大的。

隔天晚上,在少年宮臨時出借出去的,暫時的評委大樓中,大大的教室裡,乾淨光潔的地面上鋪滿了一幅幅的畫。

大多數的畫都被評委們很快分揀出去,放到淘汰作品那一摞。

隻是偶爾有那麼兩張,會被評委拿起來細細的看兩眼。

“哎,老吳,你看這幅畫怎麼樣?”一位中年評委手裡拿著一張畫,遞給身旁的評委。

是一張臨摹國內動畫角色的畫。不過從畫中人物的舉手投足間,還是能看出其中流暢的線條以及構圖。

不是那種拿一張薄一點的紙放到原畫上描出來的東西能比。

被叫做老吳的評委接過,點點頭:“構圖挺好。而且沒有修改的痕跡,能看出來是一氣嗬成。挺好。”

說完,就把這一張動畫人物圖放到了展覽畫的那一摞。

與旁邊的淘汰畫相比,展覽畫那一摞簡直少的可憐。

隨著不斷有參賽的畫作淘汰和入圍,幾位評委疲倦的伸了個懶腰。剛準備停下工作明天再繼續,就聽到門外有人在寒暄。

“不過是初賽階段而已,韓老師您怎麼還親自來了?”

被人群簇擁著的是一個留著半長頭發的中年。身材偏瘦,面容還算端正,有那麼一兩分的俊雅感和被常年熏陶出的畫家氣質。

隻是從他眉心那時不時皺起的兩道豎線又可以看出,他並不是一個寬和以及心胸開闊的人。

被稱作韓老師的男人顯然已經習慣了這被眾人簇擁的狀態,嘴角勉強扯起一抹笑,對著那些人寒暄了幾句。

其他人了然。

其中一人開口道:“看來之前我聽說的韓老師您準備從這些參加畫展的孩子裡挑一個出來當他們的導師,是真的了?”

男人點頭。

“哎,可惜我家那個臭小子實在沒有天賦,不然我說什麼也要走走韓老師您的後門。”其中一人頗有些真情實感的扼腕,順道捧了一句:“聽說一個月前,A國拍賣會那邊又拍賣了一幅韓老師您的畫作?”

男人雖然倨傲了些,但在畫壇上的成就確實在在場的人中算是最高的了。

除了有運氣好拜了個好老師這個因素在裡面,男人自己的天賦也確實讓人側目。

畢竟整個世界畫壇中公認的一點,活人比不上死人。

一位天賦卓絕的畫家想要讓自己的作品在一夜之間價值翻倍甚至翻幾十倍,幾百倍,要怎麼做?

最好的辦法就是變成死人。

這樣頃刻間,大家都會爭相了解這位畫家的生平,歎惋他的才華,為他存世的每一幅作品遐想出一個又一個或淒婉、或絕望、或浪漫的故事。

能做到活著的時候畫出來的畫作就上了拍賣會,而且成交的金額還不低,整個C國畫壇,韓風除了比不上他那個年紀比他小的師兄,對於其他人來說,已然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相互寒暄著,眾人一起進了評委室。

男人也確實是想要從裡面找到那麼一兩個好苗子的,因此看起地面上的那些畫來也算認真。

見男人認真了,其他人也不好多做打擾。同樣安靜著幫其他同事分擔起了工作。

一幅幅畫被篩選完畢,然後又有新的畫被填充上來。直看得大家審美疲勞。

男人從一幅幅畫面前走過,眉間的豎縫越皺越深。

直到看到又一幅被安放在光潔地面上的畫。

雪天、池塘、常青樹。

筆觸還很稚嫩,但卻有一種油然而生的靈性。

善書者以書寄情。

善樂者以樂寄情。

善畫者以畫寄情。

能通過畫作,把自己的感情準確無誤的傳遞出來,並且讓觀看的人共情,仿佛身處其中,這就是靈性。

男人一開始看得還很滿意,連緊皺著的眉頭都逐漸鬆開。

隻是隨著他的目光在這幅畫上停留的時間越久,韓風就越感覺到了好像有哪裡不對。

他伸手,把手懸在半空中描繪起了畫中的筆畫線條。

畫風、筆觸都還很稚嫩,能看出是一個沒有被導師的風格規整約束過的孩子。

但是拆開這些,隻看其中一些純粹的運筆技巧,就很眼熟了。

眼熟到曾經是他每一晚翻來覆去的噩夢。一遍又一遍在腦海中勾勒,從敬佩到仰望,再到嫉妒噩夢。

男人眼中晦澀的光芒明滅不定。

是你嗎?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