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空的印象中, 達達利亞很少會穿嚴肅風格的衣服。
相比起他這個萬年長不高的合法正太,達達利亞才是正兒八經的十九歲青年。這個年紀的人剛剛度過中二期,半隻腳踏入成人的範圍, 又帶著少年的活潑。每次達達利亞笑起來,空總會覺得在面對一隻熱情的金毛犬。
好戰的性格也影響了達達利亞的著裝選擇。大部分時候他會穿著方便戰鬥的服裝, 比如在提瓦特大陸的經典打扮。即便來到了異世界, 達達利亞的選擇也多以輕便方便行動的T恤衛衣為主。
這樣板正的著裝風格, 他也隻在至冬國偶爾見達達利亞穿過。隻是相比起華麗繁瑣的執行官服飾, 這套西裝更輕便修身一些,削弱了達達利亞的強勢與少年感, 為青年增添幾分了成熟的味道。
成熟...說起來,達達利亞比起過去的印象,的確成熟了不少。
不過他從進入蒙德起在提瓦特遊曆的時間少說也有好幾年了, 達達利亞成熟一些也並不奇怪, 隻是怎麼看起來還是十九歲的樣子...
可惜現在怪異的僵持氛圍實在無法留給空足夠思考的時間,這本也不是什麼複雜的事情,壽命漫長的人對時間的感知向來模糊,偶爾分不清時間線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空很快就將這樁不值一提的小事扔到腦後,專心處理起現狀來。
“達達利亞,你怎麼會在這裡?”
在聽見空聲音的一瞬間,達達利亞便收起手中由水元素力化成的長槍, 帶著淩厲與警惕的目光也迅速切換成親昵與溫柔,笑吟吟地看著空道:“我還想問你呢, 空,你怎麼會來這裡?”
“我來調查啊。”空眉頭一挑,很快意識到現狀:“你不會也...”
“等等,空。”不等達達利亞做出反應, 被屋內人嚇了一跳的國木田獨步終於後知後覺意識到現狀,頗有些頭疼道:“你們兩...”
空這才想起自己還沒來得及和國木田獨步解釋,連忙道:“他不是天川明,他是我的朋友達達利亞,現在在...”
空躊躇了一會兒,糾結是否要將“港口黑手黨”這個名字告訴國木田獨步。
自從加入武裝偵探社,他對橫濱的勢力分布總算有了具體的了解。過去村瀨警官默認他不會接觸到這些危險存在,從來沒有詳細說明過。
按照兩個組織的設定,正常來說武裝偵探社和港口黑手黨是對立狀態。空也曾暗戳戳問過花袋,果不其然得到了花袋對港口黑手黨的排斥態度。
萬一國木田前輩認為我在暗中和港口黑手黨的人合作,被當成臥底,豈不是尷尬了?
在國木田獨步逐漸狐疑的目光中,空正糾結著是否要開口,一陣輕而平緩的腳步聲從屋內突兀響起,緊接著便是一道含著笑的熟悉嗓音。
“港口黑手黨也接到了調查天川明的通知。”同樣穿著黑色西裝的太宰治與中原中也一前一後從屋內走出。幾天未見,中原中也並沒有任何變化。唯獨太宰治的神色好似多了幾分古怪,目光一直頻繁在國木田獨步與空的身上徘徊,看得兩人一頭霧水。
太宰治與中原中也的組合“雙黑”雖然在裡世界名聲不低,但作為森鷗外極其看好的接班人,森鷗外一直有意控製著二人的曝光度,武裝偵探社雖然知曉“雙黑”的存在,但見過二人的除空外也隻有福澤諭吉而已。
國木田獨步便見那個頭上纏著繃帶的奇怪少年時不時看向自己,古怪的眼神看得他毛骨悚然。
這小子看我乾什麼?
國木田獨步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又在想起少年身份後陡然硬氣起來,毫不畏懼地瞪了回去的同時,像是表現勇氣一般向前走了一大步。
雖然社長之前宣布過目前他們與武裝偵探社處於合作狀態,但身為一名守序善良陣營的偵探,他打心底裡對港口黑手黨這種裡世界組織沒有任何好感。
事實上,福澤諭吉突然宣布與港口黑手黨合作在武裝偵探社引起了極大的風波,即便是向來對福澤諭吉信任無比的武裝偵探社成員,也因為這個突兀的決定變扭了很久,難得與社長產生了爭執。
這場風波直到社長搬出“三刻構想”的理論後才暫時被壓下,但對於港口黑手黨,武裝偵探社成員們的心理依舊十分微妙,尤其是像與謝野晶子這樣過去曾被森鷗外迫害過的人。
想到這裡,國木田獨步看向太宰治的目光多了幾分惋惜。
這麼年輕就加入港口黑手黨,不是等於糟蹋自己的人生麼?
眼看著太宰治與武裝偵探社那個帶著眼鏡的家夥陷入了奇怪的對視,中原中也莫名其妙中又悄悄夾雜了幾分抵觸,渾身上下長了毛似的變扭起來。他忍不住拉了拉太宰治的袖子,壓低聲音喊了一聲“太宰”,同時瞪了太宰治一眼,示意他認清自己的身份,彆在那邊跟武裝偵探社的人“眉來眼去”的。
中原中也這副炸毛的模樣很好地取悅到了太宰治,他在心中發出一聲隻有自己才能聽見的感歎,似笑非笑地看了中原中也一眼,直看得中原中也頭皮發麻,這才心滿意足的收回目光。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太宰治心道。
被中原中也這麼一打岔,原本古怪的氛圍這才褪去不少。四個關係網混亂的人站在昏暗的房間內大眼瞪小眼,直到花袋的聲音訕訕地從耳機裡傳來,提醒他們不要浪費時間,國木田獨步這才咳嗽一聲,重新拿出專業素養,一邊用審視的目光時刻警惕著港口黑手黨的三人,一邊詢問道:“港口黑手黨也在調查天川明事件?”
既然對方報出了天川明的名字,便意味著港口黑手黨也調查到了案件相關的信息。想到兩個組織目前詭異的合作關係,國木田獨步壓著心中的不情願,主動道:“我們可以合作。”
中原中也皺著眉頭看了國木田獨步一眼,心中並不情願。
BOSS雖然通知過他們在碰到武裝偵探社後一定要配合對方的行動,但他心裡並不是很想和這個國木田獨步一起心動。當然,如果隻有空一個人的話他並不排斥。
拒絕的話才剛到喉嚨,太宰治的聲音就仿佛要和他作對一般,如驚雷般在耳畔炸響。
“好啊。”
“太宰?”中原中也猛然轉過頭,不敢置信地看著太宰治。
太宰那家夥的性格他再清楚不過,什麼時候會和陌生人如此主動的合作?更彆提對方還是武裝偵探社的人——那些人過去最大的願望可是把港口黑手黨全員打包送進監獄!
太宰治像是沒有注意到中原中也目光似的,嘴角反而挑起一抹笑容,仿佛絲毫沒有注意到他口中的情報到底多麼珍貴:“我們比你們提前十分鐘來到這裡。天川明已經提前離開了,但屋內放著一份吃了一半的盒飯,根據溫度可以判斷這份飯放置時間不超過半個小時,也就是說,他很可能在我們到達公寓的十分鐘內離開了這裡。”
不用太宰治解釋,即便是空也第一時間察覺到背後的問題。
天川明為什麼要在吃盒飯吃到一半的時候突然離開?他是發現了什麼嗎?
眼前的繃帶少年緩緩揚起嘴角,口吻漫不經心,說出的話卻讓二人渾身冰冷。
“提問,天川明到底為什麼突然要離開呢?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已經知道,會有人過來調查他了?”
...
武裝偵探社·社長辦公室
辦公室內並沒有開燈,窗戶被緊緊關上,連厚重的窗簾也拉了起來,將光線死死擋在背後。原本寬敞亮堂的社長辦公室陡然幽暗壓抑起來,仿佛隨時會發生案件的密室。
公眾意見靜靜地坐在黑暗之中,桌上的手機成為屋內唯一的光源,熒光落在他不苟言笑的臉上,愈發襯得他諱莫如深。
他仿佛在等待著什麼,直到牆上的時鐘不急不緩地又轉彎一圈,等待已久的鈴聲終於如約而至。
“你晚點了。”福澤諭吉拿起電話,淡淡道。
“真是冷淡的口吻啊,福澤殿下。”電話那頭,森鷗外悠閒的聲音緩緩響起:“不過真是抱歉了,愛麗絲醬剛剛哭鬨著要換衣服,結果耽誤了時間。”
“喂喂,林太郎——”
幼女稚嫩的嗓音從電話中響起,記憶中從來優雅淡然的森鷗外此刻卻像一個寵溺孩子的父親,軟著嗓子輕聲細語安慰起來。
福澤諭吉聽著電話中的吵鬨,有些無奈:“你還真是喜歡在妖怪上耗費時間。”
森鷗外也沒有推翻福澤諭吉對於愛麗絲的看法,在安撫好愛麗絲後,他這才將話題拉上正軌:“你的那位亂步君已經知道情況了?”
“你那位太宰君不也一樣?”福澤諭吉淡定道。
“嗬嗬,太過溺愛孩子可不好。我可沒有主動向太宰君說明,隻是稍稍透露了那麼‘一點’的未來。”
“這話從你嘴裡說出來真是毫無信服度。”福澤諭吉難得嘲諷了一句:“過去的事情已經讓亂步疑心了很久,空一出現我就知道瞞不住他。不過,真正的機密我不會告訴他,畢竟帶來的‘危害’你我心裡都有數。”
“當然。”森鷗外再次笑了一聲,似乎很是感歎:“不過太宰君當時的表情,還真是有趣啊。”
“你還是注意一些,彆讓他得到太多信息了。”福澤諭吉聲音沉了幾分:“他和那位中原中也不一樣,一旦發現蛛絲馬跡可不會輕易放過真相。”
“這點你不用擔心,我有分寸。”森鷗外輕飄飄將這件事揭過,又道:“你讓空去調查天川明的案件了?”
“你不是早就猜到了麼?”
“嘛,雖然這的確是你的風格——”森鷗外感歎了一聲,仿佛隻是個普通擔心年輕人的長輩:“我隻是覺得,一上來就用這種事當作考驗,未免也有些太困難了。”
“這種話可不像是你會說的。怎麼,難道你還會擔心失敗?”
“即便失敗了也無所謂。”電話那頭的人帶著上位者不容置疑的自信與決絕:“在無數個『未來』裡,既然港口黑手黨都能成為最終的贏家,你又如何知道這次的我無法獲得勝利呢?若真要計較起來,會為難的人反而該是你吧。面對那麼多人的死亡,縱然早就知道這是既定的『未來』,你也會用儘一切手段去阻止它吧。”
森鷗外並沒有任何誇張的語氣,甚至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親昵,時間又仿佛回到了二人才相識的日子。
那時候的他們還帶著一腔熱血並肩作戰,直到後來,為了『三刻構想』,為了彼此的選擇,他們分道揚鑣。
福澤諭吉本以為,自己這輩子都將和森鷗外走上相反的道路,卻未曾想到,會從他們的老師夏目漱石那裡聽到如此多的秘密,又在多年之後重新成為了合作夥伴。
短暫的沉默中,福澤諭吉再次將目光落向了桌上的檔案。
天川明,一個在橫濱默默無聞的異能力者。
因為稀有的異能力踏上了犯罪者的道路,十二年前被關押進神戶市監獄,於兩年前因表現良好被釋放。
這份出自異能特務科的個人檔案,成為了武裝偵探社對天川明的全部認知。
除了他、森鷗外、夏目漱石與江戶川亂步,無人知曉這份檔案從一開始便全都是謊言。
由於天川明異能力的特殊性,十二年前他便被某個組織盯上,被強行打下了“異能犯罪”的標簽,表面上是關押進監獄贖罪,實際是強行控製他的人身自由,利用某些手段強行幫他提升異能強度。
沒有人知道那是一段什麼樣的日子,直到數年之後,他離開了監獄,回歸社會,成為了一名“普通人”。
可實際上,天川明卻在那些痛苦的歲月中被同化,成為了該組織的一份子。兩年後,他悄然來到橫濱,藏匿於黑暗之中,將這座城市攪得天翻地覆。
還有半年時間,這位本該從未進入大眾視野的異能力者將會突然死亡。
他的死就像他的人生,突兀的轉折,又突兀的結束。像一隻被卷入狂風暴雨的蝴蝶,脆弱而絕望,以至於所有和他同處於一張關係網的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可他的死延伸出的一係列事件,卻成為籠罩在橫濱這座城市上最大的陰影。
他背後的組織,以及高達五千億的財富,徹底讓橫濱陷入了混亂。
八十八天,橫濱變成了煉獄,無數人死在這場混亂之中,許多實力強大的組織更是直接在龍頭戰爭中湮滅。橫濱政府不得不派出被他們收容的危險異能力者“白麒麟”平亂,卻反而導致了大量異能力者的死亡。
最終,這場混亂在港口黑手黨極其BOSS森鷗外的鐵血手腕下強行被鎮壓,而這場橫濱人心中永恒的噩夢,被稱為——龍頭戰爭。
黑暗之中響起一聲若有似無的歎息。
“一切都是為了這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