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瀾確實不甘心。

雖然他沒有證據, 但他堅信這事和賀明雋脫不了乾係。

不然賀明雋表現這麼積極乾什麼？

而且，從一開始，他倒黴背後總能找到賀明雋的身影。

賀明雋是不把他逼到走投無路不甘心嗎？

就因為已經死去的賀景暄？

謝瀾說不出自己心中是後悔還是憤恨更多，但他清楚一點, 他與賀明雋的仇是越結越深了。

當他聽到父母勸他先好好養傷之類的話, 卻絲毫沒提要程憲陽以及賀明雋付出怎麼的代價時, 他實在難以接受。

“我都差點……就這麼算了？”

謝父剛被賀明雋下了面子, 現在又被謝瀾這麼質問，他同樣語氣很差地反問：“那你還想怎樣？說好的劃清界限, 你怎麼還和那個小情人糾纏不清？還嫌不夠丟臉嗎？”

終究是謝母心疼兒子, 忙打圓場, 先是說明情況, 接著又分析現狀得失——現在壓下消息才重要, 而且他們謝家以及謝瀾自己都有項目正值緊要關頭, 如果與賀明雋撕破臉要損失不少利益。

她又勸道：“你現在還是養身體最重要, 來日方長。”

因為謝瀾平時表現得不可一世、很少向服軟, 謝母也不會像大多母親那樣摟著他流淚安撫, 甚至毫無修養地咒罵傷了她兒子的人, 於是她就顯得有點過於理智冷情。

其實她是出自好意，想讓謝瀾先冷靜下來。

可這對於謝瀾來說完全是適得其反。

謝瀾滿腹委屈和恨意，又見連父母都不站在他這邊，所有情緒更壓不住。

“所以, 面子和利益比我的下半輩子還重要嗎？當初我還沒對賀明雋做什麼呢, 他家人就找說客來提點你們了。”

他一提賀明雋，謝父也很難堪——他是不想為自己兒子出氣嗎？

再怎麼對謝瀾失望、指責，作為父親，他肯定是更偏向家人的。

如果隻有程憲陽, 那確實不用有太多顧慮。

可賀明雋插手了，還表現得這麼強勢，他們能做的就十分有限。

賀明雋又不是什麼能隨隨便便打發的小人物，而且這個人性子古怪，凡事隨性而為，根本不知道做事留一線，像是愣頭青，可偏偏賀明雋不僅有個好家世、家人縱著他，他自己還有手段——甚至手段堪稱詭異，很少有人能看透他。

謝父在商場浸淫多年，有幾分識人的本事，之前也了解過賀明雋。

那次謝瀾在國外辛苦兩年多最終損失慘重，利益幾乎全進了賀家的口袋，就是賀明雋做的。

雖然謝父一直身居高位，幾乎沒什麼人會當面讓他下不來台，但他到底不是毛頭小子，為了一時之氣而衝動。

而且這事究竟是不是賀明雋引導甚至指使，他們並沒有證據。

如果與賀明雋撕破臉，恐怕會很棘手。

最恰當的做法就是先壓下這些事，等以後再找機會出氣。

看著謝瀾完全不領情的樣子，謝父更加失望，看來那一千萬還有被賀明雋坐享其成的事並沒有讓謝瀾吸取教訓。

原本謝父見謝瀾最近表現不錯，是打算再給他一個考察的機會的。

可現在……

謝父俯視著坐在輪椅上的謝瀾，語氣冷硬：“如果你想找回面子，那就放手去做吧，隻要你有那個能力，彆給家裡惹麻煩。”

謝瀾的手攥緊了輪椅扶手，因為過於用力，指節都有點發白。

他心裡滿是埋怨——賀明雋有整個賀家支持，他就那一個小公司，怎麼比？

謝瀾沒有意識到，或是不肯承認，以前所有人捧著他、順著他，他能夠輕而易舉地解決各種麻煩，是因為他姓謝，那些人更多是不想得罪謝家或是有利可圖。

而賀明雋不在那些人之列。

現在面對賀明雋，謝瀾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他思來想去，終於發現哪怕自己如今是受害者，他也是無可奈何的。

除非……除非他采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

既然賀明雋能指使程憲陽，他為什麼不能用同樣的方式反擊呢？

他又不是找不到缺錢的精神病。

不過，這並不急於一時，他要做得隱秘一點，還要等賀明雋放下戒心……

*

賀明雋倒是沒有刻意針對謝瀾做些什麼，他守諾地沒有把謝瀾受傷的事宣傳出去，也如程憲陽所願，讓助理篩選出合適的醫院供程憲陽選擇。

最終程憲陽選了賀家注資的私立醫院精神科，當然，費用由他自己支付。

也是在這時候，程憲陽才知道之前賀明雋給他那張卡裡有三百萬。

之前他渾渾噩噩，根本沒顧得上這張卡，而且依“賀景暄”的性格，不會接受彆人的施舍。

三百萬對於本能繼承賀景暄的遺產來說不算什麼，可對於現在的程憲陽算是一筆巨款了。

他也想很有骨氣地拒絕，隻是現實擺在面前，讓他不得不低頭。

再說，這應該是賀明雋對他的賠償，雖然他並不清楚賀明雋怎麼操控他的記憶。

其實，在屬於賀景暄的記憶中，程憲陽還看到賀景暄有一個海外賬戶，但他不知真假，更沒打算動用。

他住院不是為了治療。

哪怕他已經隱約發現自己的心理狀況不怎麼健康。

現在他想起了一切，知道自己是程憲陽，可曾經的記憶又不能抹去。

或許，這就是賀明雋的目的吧？他的所作所為都在為賀景暄鳴不平。

這個人真的有點可怕……

不過比起謝瀾虛偽的深情，程憲陽還是更願意面對賀明雋一點。

這都是他自作自受、應得的懲罰……

其實，賀明雋並不像程憲陽想的那樣，費儘心思繞了那麼大的圈子隻是為了賀景暄出氣，他不過是順手為之。

不管是針對程憲陽還是謝瀾，都隻是為了任務，這些也隻是他生活中的小插曲。

等程憲陽進了醫院之後，賀明雋就讓係統不用再繼續盯著程憲陽了。

看程憲陽對謝瀾做的事和態度，他們應該不會再續前緣。

還有程憲陽的心態，如果他自己走不出來的話，他以後應該會活在賀景暄的陰影和對賀景暄的愧疚中。

或許還會有更糟糕的狀況。

但這些賀明雋就不想再多關注了。

他又繼續回到公司和研究所的忙碌中。

結果，還不到一個月，賀明雋就發現自己被跟蹤，電腦、手機都有入侵的痕跡，就連研究所的防護牆也收到攻擊。

雖然都沒成功，賀明雋也不禁有點煩。

這是謝瀾的傷養好了，又重新開始作妖？

真是屢敗屢戰、不死不甘心啊。

於是賀明雋用差不多的方式給謝瀾找了點麻煩，讓謝瀾自顧不暇，又把當初程憲陽提供的錄音和照片以及係統提供的謝瀾就醫記錄監控發給謝瀾，算是給一個小小的警告。

賀明雋覺得謝瀾真是拎不清。

他們當初隻是口頭約定，他就算出爾反爾，難不成還能追究他違約嗎？

他之所以沒有曝光謝瀾受傷的事，並不是守信用，隻是懶得折騰，以及不想再因為謝瀾把賀景暄的往事翻出來。

但如果謝瀾再陰魂不散，那他就不客氣了。

然而賀明雋沒想到，他沒等到謝瀾搞小動作，卻發現謝瀾聯係了國外的代孕公司。

賀明雋就讓係統留意一下謝瀾，收集更實錘的證據，結果又意外發現謝瀾打算買通人想給他製造一場意外。

唉，何必呢？

認栽好好活著不好嗎？

賀明雋沒有自己置身險境把謝瀾送局子的打算。

有風險就不說了，要合法地收集相關證據也不容易，而且背後可操作空間不小，謝瀾很有可能脫罪。

簡而言之，太麻煩了。

賀明雋隻是找準時機，和謝氏的對家公司達成合作，然後將謝瀾找代孕一事曝出來。

代孕這種行為在國內違法，可還是有不少人去國外“租”子宮，其中主要的群體大概就是有錢人和男同——兩者或有交集。

但這種事，如果不是當事人起訴，就隻能輿論譴責。

恰巧，謝瀾算是公眾人物，對他來說，輿論比罰款更有用。

互聯網還是有記憶的，三年前的事網友還不至於忘記，再有係統幫忙，謝瀾的那些料根本刪不乾淨。

而且謝家旗下有化妝品和珠寶之類消費群體為女性的產品。

然後，謝瀾再一次霸榜熱搜。

原劇情裡並沒有代孕這一出，謝瀾除了在調-情的時候，從沒有主動提過要生孩子。

可謝瀾會這麼做，看似突兀，實際上是有跡可循，並且與賀明雋脫不了乾係。

如果不是賀明雋讓謝瀾屢次碰壁，還推波助瀾讓謝姍姍和謝瀾奪家產，他們兄妹反目，謝瀾大概不會想用後代在父母那裡挽回點支持。

如果不是賀明雋讓程憲陽當了一段時間賀景暄，程憲陽就不會傷了謝瀾，進而讓謝瀾格外在意這一點——他可以不要，但不能不行。

大概這就是男人的自尊吧。

而謝瀾對女人沒性趣。

能做出在自己沒有追到手的男人去世後、就讓對方的弟弟當替身情人這種事的人，怎麼會知道“尊重”這兩個字怎麼寫？

對謝瀾而言，連整個人都能買，更何況是區區一個子宮？

反正那女人收錢了，他們各取所需，不是嗎？

謝瀾不覺得自己有錯。

當網上滿是謾罵，甚至很多網友發起話題抵製謝氏產品，再次連累股價下跌時，謝瀾對把他代孕一事曝光出來的人咬牙切齒。

雖然他依舊沒有證據，但他篤定這事就是賀明雋乾的。

謝氏好幾個競爭企業都落井下石，趁機搶他們的生意或是潑臟水。

這怎麼可能沒有預謀？

早知道他就不該因為賀明雋發來的錄音和視頻而遲疑，把相關安排推遲。

他就應該早點送賀明雋去死！

原本謝父謝母就希望謝瀾能正常娶妻生子，之前謝瀾說他們要當爺爺奶奶了，他們也有猜測，雖對這種來路不正的孩子有點介懷，但更多的是期待。

然而，這不包括孫子還沒出生謝瀾代孕一事就鬨得人儘皆知。

謝父氣得把自己養了多年的茶杯砸到謝瀾頭上，罵道：“廢物！連這點事都瞞不住，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為了減小謝瀾的黑料給謝氏帶來的影響，他們隻能與謝瀾割席，正式承認謝姍姍才是謝氏的繼承人。

得到這種“意外之喜”的謝姍姍心情複雜。

她同樣猜到這事背後有賀明雋的手筆。

她不知道謝瀾曾想買凶害人，隻覺得賀明雋真狠啊，這簡直是要把謝瀾逼上絕路。

但偏偏，現在謝氏整體利益受損，卻對她是有利的。

再怎麼樣，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更何況這點動蕩根本打不垮謝氏。

她最終到手的利益和嫁妝相比，差著數量級呢。

不過，現在要如何公關、降低影響、挽回損失，都是對她的一個考驗。

謝姍姍故作猶豫地對父母說：“我有一個主意，隻不過……哥哥他，他……”

“都這種關頭了，還吞吞吐吐什麼？”謝父不悅地瞪了謝姍姍一眼。

謝母倒是隱約猜到什麼，不禁皺了下眉，若是那樣的話，對謝瀾有點殘忍。

謝姍姍的辦法，就是把當初謝瀾命根子受傷的事曝出去，他現在隻是做試管，並承認女方是他未婚妻，他當初包養程憲陽當替身隻是因為不甘心、玩玩而已，他其實是個雙性戀。

這個提議，謝瀾當然不願意。

當初他為了瞞下這個消息都沒有追究傷他的程憲陽，現在竟然要自己主動曝光？

那他圖什麼？

“要是你們那麼做，我寧願死！”

謝姍姍實在無法理解男人的自尊心。

最終他們也沒有再一次在謝瀾的傷口撒鹽，因為他們沒有證據口說無憑，隻會讓公眾以為他們是在找借口。

當初為了謝瀾的面子，他們把相關痕跡清得太乾淨了。

就連謝瀾收到賀明雋的警告，也把那些刪除了。

謝瀾更不會告訴他們賀明雋那裡有。

他們采取的措施是讓謝瀾道歉認錯，並承諾會補償女方並考慮女方意願，如果她願意就把孩子留給她，謝家會支付撫養費。

並且，謝氏還承諾了一些婦女兒童公益項目等。

這次的公關費用遠遠超過了之前謝瀾為了護著程憲陽的花費。

當然，謝瀾的損失遠不止這些。

他徹底失去了繼承人資格，從光鮮亮麗、眾人吹捧的謝少變成喪家之犬，父母嫌他丟人讓他去國外躲著。

這一切都是拜賀明雋所賜。

他就算是死，也要拉賀明雋墊背！

他會配合、屈辱地認錯，就是為了拿到錢做自己想做的事啊。

謝瀾到了國外之後，就準備把之前的打算都逐步付諸行動。

先送買精-子的賀姐姐上熱搜，並讓營銷號和水軍發散一下，怎麼難聽怎麼說，還扯上賀家姐弟爭家產、揣測賀明雋無法生育等。

之後就是賀明雋囚禁程憲陽近三年把人逼瘋。

這些輿論或許對他們造不成實質傷害，但應該會讓賀家混亂。

畢竟還有心思敏感的孕婦不是麼？

隻要他們忙碌起來，隻要賀明雋頻繁出門……

謝瀾打定主意要魚死網破。

就算會給謝家帶來麻煩和損失，他也不在乎，反正那又不是他的了。

隻不過，看著垂死掙紮、像跳梁小醜一樣折騰的謝瀾，賀明雋彆說慌張了，連鬥誌都沒有。

謝瀾落得這樣的下場，他也不像謝瀾以為的那樣得益，他根本不會產生絲毫的成就感。

他隻是有點厭煩。

認命不好嗎？

性格偏執還不算什麼，但沒有自知之明還無能就是大錯了。

最重要的是一而再再而三挑釁他給他找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