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明雋從沒有想過抹殺程憲陽的存在, 之前“想讓賀景暄活過來”那句話並不是他說露餡了。

以後程憲陽應該會知道真相的吧。

賀明雋又鑽進實驗室，該刪的刪，該毀的毀。

花費十幾億才做出來的成果不留一絲痕跡。

不過真正有用的東西，賀明雋已經記在腦子裡。

至於已經離開的程憲陽, 賀明雋卻沒有完全置之不理, 而是讓係統盯著。

他不想看到程憲陽的身體出問題, 這並非是出於關心或是會產生負罪感, 而是為了避免麻煩，以及他為自己劃了一條底線。

無關道德和法律, 他隻是不想變成失去理智的人。

更何況, 這場戲還不到落幕的時候。

在賀明雋處理完研究所的事之後沒兩天, 他就收到家裡的電話, 讓他回去吃飯。

通常情況下, 賀明雋每個月都會回去一兩趟, 但上個月因為程憲陽耽擱了。

於是他就簡單收拾一下, 回去了。

結果還沒吃飯呢, 賀父就又見縫插針地催婚：“你虛歲都二十五了, 再過不了兩年就三十了, 連個女朋友都沒談過……”

還沒過二十四歲生日的賀明雋：“……”

等賀父停下來時，賀明雋也沒為自己辯解，隻對六十三歲的賀父說：“照您這種算法，您老過兩年就七十了, 要不要趁現在考慮找個老伴？免得退休了一個人在家太孤單。”

賀父被氣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賀姐姐先笑了：“你倒是會以毒攻毒。”

她一開口, 就把賀父的怒火吸引過去：“我還沒說你呢！男朋友倒是換得勤，一個都沒帶回過家，我也沒要求你聯姻，找個合適的趕緊定下來, 你都三十好幾，也老大不小了……”

賀父現在已經不把重心放在工作上了，很想在家含飴弄孫，再加上他的老夥伴差不多都有了孫輩，他就有點著急。

賀父的嘮叨還沒停，賀姐姐就舉起雙手做投降狀，說：“我保證，明年就讓您抱上孫兒。”

“真的？”

賀姐姐表情淡定，語氣隨意地說：“這次叫明雋回來，就是想商量一下，我打算備孕，有些工作可能需要你分擔一下。”

她已經確定賀明雋是個不婚主義者，甚至脫離了原始趣味連談戀愛的欲-望都沒有，而她也不想成家，至少現在不想，於是她就打算先去國外買精-子生個孩子。

“你，你這不是胡鬨嗎？”賀父有些保守，難以接受。

賀姐姐：“我怎麼胡鬨了？現在社會多卷啊，當然要從基因開始。”

賀明雋表示讚同：“天資比後天努力重要。”

終究是抱孫心切，而且兩個孩子的表現好像這很稀鬆平常，賀父很容易就被說服了。

然後賀姐姐就將目光移向賀明雋。

賀明雋的確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公司事務上，但他學過醫，知道懷孕的辛苦，還不至於毫無人性要壓榨孕婦。

他點頭表示答應。

賀姐姐：“那你就儘快把研究所相關的事務安排好，跟著我學習一段時間，熟悉一下你該負責的業務。”

其實，集團旗下的各公司都運行良好，再加上賀父坐鎮，並不需要賀明雋多勞心勞力，他的作用大概更偏向於吉祥物和監督者。

但即便這樣，他也不能什麼都不懂。

賀明雋說：“暫時不用，你讓秘書把資料準備好發給我就行。”

“怎麼？你研究所的事情放不下嗎？”賀姐姐皺著眉，“要是這樣的話……”

賀明雋打斷道：“沒有，我可以兼顧。”

他才完成一個研究項目，下一個還要做點新的準備，所以最近還算比較空閒。

接下來的兩個月，賀明雋用實際行動表明他真的可以協調好兩邊的事情。

賀姐姐見了，很放心地提前一段時間休養。

“賀少”變成“小賀總”，於是原本的私人助理劉辰也水漲船高成為小賀總的第一心腹助理。

助理人生到達巔峰的劉辰：！！！

什麼叫選擇比努力重要啊！還好他當年沒有被收買。

有同事悄悄向劉辰打探，他為什麼會被看起來很難討好的賀明雋看重。

劉辰沉吟片刻，答：“話少。”

有些人覺得他在胡扯，也有人敏銳地意識到賀明雋可能真的不喜歡話多的人，於是在彙報時儘量言簡意賅，倒是讓賀明雋很滿意。

*

賀明雋接手家裡的生意，就不可避免地聽到點謝瀾的消息，還有謝姍姍也與他見過一面。

到底是主角攻，當謝瀾冷靜下來憋著一股勁兒想要翻身時，他還真做出點成績，讓父母改觀，又重新獲取董事們的信任，對謝姍姍產生威脅。

謝姍姍對賀明雋很是羨慕：“你姐就這麼放心給你放權啊？”

他們謝家的兄妹關係與賀家的姐弟情深不同，謝瀾一直都把家產當做自己的囊中之物，而她謝姍姍隻是一個隨便給點嫁妝就能被打發出家門的廢物而已。

現在一看謝瀾要起來，謝姍姍就有了點危機感，希望賀明雋繼續針對謝瀾。

其實她能力也不差，隻是她覺得自己有著性彆劣勢，以及謝瀾從小就被當成繼承人培養，見到謝瀾不再犯糊塗，她就怕自己比不過謝瀾。

一旦謝瀾重新掌權，她隻怕就連想當個錦衣玉食的廢物大小姐都沒可能了。

賀明雋大概能猜到謝姍姍想打什麼主意，他聞言隻是輕嗯一聲，沒有過多解釋。

知道賀明雋可能不耐煩說場面話，謝姍姍乾脆直接道：“那你還打算繼續對付謝瀾嗎？”

賀明雋：“我看他不順眼，是因為他把程憲陽當賀景暄的替身，還來不斷找我麻煩，給他個教訓就足夠了，就連程憲陽我都放他離開了。”

他十分坦然。

“至於你和謝瀾的爭鬥，自然是各憑本事。當然，如果有利可圖的話，我也不介意摻上一腳。”

這話就讓謝姍姍想起謝瀾辛苦一場卻讓人摘了勝利果實的事，那是謝瀾的失敗，但要細究，損失的還是謝家的利益。與賀明雋合作，那就是在與虎謀皮。

她要記住，賀明雋可不是一個隻知道肆意妄為的紈絝。

不過，程憲陽……

謝姍姍想起了程憲陽是誰。

隻憑她這為數不多的幾次她與和賀明雋的接觸，也能看出賀明雋很少說廢話。

他會平白無故提到一個人？

程憲陽應該對謝瀾還有點影響吧。

哪怕知道賀明雋是把自己當刀使，謝姍姍還是把消息透露給謝瀾，她乾不出綁架、車禍之類的事，能讓謝瀾分點心，彆總盯著她使絆子就好。

賀明雋確實是故意的。

當初謝瀾剛回國的時候就調查過程憲陽的消息，但他很快就無暇顧及。

那之後謝瀾是否放下了程憲陽，賀明雋並沒有關注。

可現在賀明雋不再整天呆在研究所，也不知是礙著謝瀾的眼了，還是讓謝瀾想起往事有些不甘心，謝瀾再次請了私家偵探，調查賀明雋和程憲陽。

隻可惜，賀明雋保密工作做得很好。

而程憲陽呢，因為現在還在被賀景暄的記憶主導，離開研究所後直接回了老家。

賀明雋並沒有掩藏程憲陽的行蹤，但那天是徐天開車送程憲陽回去的，之後程憲陽因為擔心那張臉惹麻煩一直很低調，所以到現在謝瀾還不知道程憲陽已經離開研究所了。

有些事，早點解決就能早點清淨。

所以賀明雋決定幫他們搭個橋。

賀明雋通過係統得知程憲陽一直在重遊故地，猜測程憲陽應該已經意識到不對勁了。

傳輸的記憶終究不是親身經曆，會有很多細節的缺失，更何況賀明雋本來也沒做得天衣無縫。

賀景暄與程憲陽雖然是雙胞兄弟，可因為程憲陽從小身體不好，兩人的經曆很不相同。

不過，既然程憲陽沒來找他，那大概還沒意識到這一切是他的手筆。

*

程憲陽在離開研究所之後，屬於自己的記憶漸漸蘇醒，壓過賀景暄的記憶。

他來到賀景暄讀過的高中，發現很多事都是一片模糊和空白。

反而，程憲陽的一些經曆細節都很清晰。

是另一個靈魂或人格沒有壓過這具身體的主人？

他這樣懷疑著，又隱隱覺得不對。

他沒有朋友親人可以談心解惑，就買了一些心理學的書籍，在網上約了心理醫生，可這些對他來說都沒用。

當一個人產生了懷疑，要怎麼證明“靈魂”是誰呢？

程憲陽都快被折磨瘋了。

後來，他想到一個辦法——把兄弟兩人所有不同的地方列出來，逐一對比驗證。

漸漸確認，他現在的狀態，應該是程憲陽體驗了賀景暄那短暫的一生的主要經曆，因為用的是賀景暄的視角，太過沉浸，所以才一時錯亂……嗎？

那麼，他是程憲陽……

難道這世界真的有陰曹地府的存在嗎？

這是哥哥對他的懲罰嗎？

以前的程憲陽，用著哥哥的心臟、繼承哥哥的遺產、甚至當哥哥的替身還想著把哥哥的愛慕者變成自己的……

可即便這樣，他在被揭穿身敗名裂一無所有後，也從沒有真正反思過自己，沒覺得自己對不起哥哥，對哥哥沒有一絲愧疚和心疼。

他隻有後悔、隻有怨恨——對賀明雋和謝瀾，那是因為他失去了本該擁有的一切。

當他以為自己是賀景暄時，才發覺程憲陽是多麼自私、多麼白眼狼、那些言論和行為是多麼虛偽令人作嘔……

所以，這是報複吧？

他現在連粉飾太平、欺騙自己都做不到了。

就在程憲陽被打擊得有些精神恍惚的時候，他見到了特意來找他的謝瀾。

謝瀾對程憲陽是一點愛意都沒有了，他隻是想弄明白當初程憲陽為什麼要那麼做，還想親眼看看程憲陽的處境，出一口惡氣。

而現在的程憲陽對謝瀾的恨意隻會更甚。

“我為什麼要這麼做？”聽到謝瀾的質問，程憲陽笑得嘲諷還有幾分癲狂。

他緩緩地說：“你相信報應嗎？或者說，你相信有怨魂的存在嗎？”

謝瀾對他的話感到莫名其妙的同時，還有一種詭異的熟悉感。

“你是不是精神出問題了？”謝瀾皺著眉問。

程憲陽冷笑道：“上一次，你也是這麼說的呢。”

不等謝瀾再問，程憲陽就解釋：“還記得嗎？這是我割腕後在醫院和你見最後一面時說的話。”

當時程憲陽隻是想嚇唬謝瀾，卻沒料到，他自己現在真的相信了。

他都這樣了，謝瀾憑什麼還能好好生活呢？

隻是事業上的失敗，根本不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