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張菩薩面的秦焰反倒是不信神佛。
秦寒這種日複一日守著亡妻靈位, 念經誦佛，祈禱保佑她生生世世健康長壽的行為，秦焰是半點都不能理解。
秦焰每年秦芒生日之前, 都會來一趟萬佛寺。
次次都是請秦寒去見見秦芒。
因為他最清楚，秦芒心裡是惦記著這個親爹的。
秦焰輕輕吐息, 忽而道：“你倒是眼一閉清閒了，留下個敗家閨女讓我給你養著。”
“光是供你這個小祖宗花銷, 我都得乾到死。”
“你這親爹, 不好好教育教育？”
四周一片冷寂。
耳邊仍然是少女悅耳的撒嬌聲。
秦焰：“……”
又失敗了。
估計小獅子這輩子都見不著這個親爹了。
下一秒。
秦寒突兀地開口“秦施主。”
秦焰：“……”
“我不叫秦施主。”
自己推著輪椅就要離開寺廟。
這個哥哥無可救藥。
秦寒垂眼。
將平板遞過去。
他極輕地歎了聲, 如遠山飄來的薄霧清風，沁人心脾：“小弟。”
“把我名下的資產, 全部轉給她吧。”
“嗬嗬，就你那點資產，還不夠你那閨女花一年的。”
“山上春寒料峭, 你腿不良於行，以後彆來了。”
秦寒未答, 清瘦到骨節蒼白的指骨，扶住了秦焰的輪椅，親自推著他, 離開寺廟。
交給等在廟外的助理。
斑駁的廟門關閉。
仿佛隔絕成兩個世界。
秦焰臉色沉得厲害。
他這個哥哥這次是真的要徹底脫離秦家，連祖宗留下的基業都不要了。
也是。
連命都不要了, 何況是身外之物。
助理不敢吭聲。
小心翼翼地接過來輪椅, 推著他下山。
秦焰等到有信號時。
給秦芒打了個電話：“從今天開始，你跟我姓。”
秦芒正在前往參加第一期綜藝節目的途中, 乍然聽到這話，“小叔叔，你是不是青年癡呆了？”
“我什麼時候不跟你姓了？”
“不, 以後你姓得是秦焰的秦，不是秦寒的秦。”
秦焰冷冷撂下一句，便掛了電話。
不是詢問。
是命令。
秦芒：“？？？”
這些男人怎麼回事？
一個個的莫名其妙就發脾氣？
沒多久。
一條轉賬消息發了過來。
旁邊孟庭恰好看到：“123……78……”
“臥槽？”
“這是幾個零，我眼花了！”
“不會是什麼詐騙消息吧？”
秦芒看一眼，又看一眼，果然是小叔叔的賬號。
紅唇慢悠悠翹起弧度，按滅了手機，“誰還詐騙是給你送錢？”
算了算了。
男人嘛，有一點點小脾氣，還是很可愛的。
這叫有個性。
她就喜歡男人這樣發脾氣。
對哦。
孟庭反應過來。
差點又忘了，這個萬惡的有錢人！
他刷著手機。
今天正是先導片播出，如今反響一片大好。
後期很會剪輯，直接把秦芒在寶石收藏室那段全部剪進來。
網友裡不乏有眼光的。
所以當有黑粉質疑是一些是一些不值錢的花裡胡哨石頭時——
“開什麼玩笑，作為寶石鑒定師，我可以叫負責任的告訴大家，先導片裡給了特寫鏡頭的石頭，每一個都是無價之寶，現在有錢都買不到。”
“這種級彆的石頭，一經發現，就會被高級收藏家提前預定，都不會面世。”
“這麼大一塊鴿血石，太誇張了吧？”
“所以……到底是誰說秦芒被包養的，縱觀國內國外，還沒見過這麼大手筆包養個女明星的。”
“有一說一，那塊鴿血石就能包養好幾個。”
“你們沒聽秦女神說嗎，是她小叔叔把她養大的。”
“好感動啊，和小叔叔相依為命。”
“但是我品出了一點寵。”
“小叔叔還缺侄女嗎？能吃能喝的那種。”
彆說網友了。
就是孟庭，也想拜托秦芒問問秦總，缺不缺侄子——
他可以當個老侄子！
少女側眸望著窗外，側臉其實最考驗骨相，而秦芒的骨相無疑是最完美的那類。
她對於網上言論並沒有太大興致，腦海中回憶起秦焰的話，其實小叔叔很少提起秦寒這個名字。
但秦芒卻從老管家那邊得知，秦焰每年在她生日前夕，都會去廟裡見他。
為了誰，不言而喻。
而他。
卻從未出現在她面前過。
秦芒閉了閉眼睛。
她都快要忘了，幼時待自己如珠如玉、捧在掌心的那個男人長什麼樣子了。
明明在一個城市。
卻十幾年，未曾相見。
秦芒在感情方面，是非常理智，所以她不懂父母的愛情。
也很難想象，自己以後為了一個男人要死要活。
她很怕這種病態極端的情感。
因為讓她失去了母親的同時，也失去了父親。
……
《你是凶手嗎？》第一期錄製是仙俠世界，布景豪華，仙氣飄飄。
可見這一季節目組財力強大。
前幾季沒有白火。
秦芒抽到的角色卡是四海八荒第一美——妖。
致力於勾引一心向道的仙人雙修。
抽到仙人卡的正是檀觀南。
綜藝就相當於演戲。
其實秦芒也就訝異了一下。
沒想到耍大牌拒絕之類。
再說，就是個角色卡罷了。
連對手戲都沒有——
就是一起尋找殺死仙人摯友的凶手，然後進入小世界去收集摯友的靈魂碎片，令摯友重生。
然而阮其灼一看這角色。
立刻舉手表示不同意。
畢竟拿人手軟，為金主爸爸消災解憂是應儘的義務。
當然要看好賀太太。
絕對不能讓其他男人有什麼可乘之機。
就算是角色扮演的便宜，也不能讓檀觀南占了。
所以，阮其灼義正嚴辭道：“你們是不是故意不給素人主角牌？”
“我不管，我也要當主角。”
總導演表情一言難儘：“……”
這還用說嗎，當然是誰火給誰主角牌。
不然觀眾們看什麼？
“你想要誰的牌？”
阮其灼原本是像要檀觀南的，但……好像不對，那嫂子勾引的不就成自己了嗎。
不行不行。
賀哥會弄死他。
快速權衡之後。
他頂著一張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臉，抽走了秦芒的牌：“我要當……大美妖。”
全場：“？？？”
他是不是有點什麼毛病？
不過一群人望著阮其灼那張頂級omega的面容，陷入了沉思。
好像——
也行？
隻有秦芒細白指尖把玩著阮其灼那張女主的寵物卡片，眼底暈上了淺淺笑意。
倒不愧是賀總的貼心小棉襖，可真是豁得出去‘獻身’。
但是。
導演沒同意。
以他們是探案節目，不是搞笑節目為由，拒絕了他。
所有劇本人設都是按照在場的嘉賓製定的。
怎麼能說更改就更改。
秦芒換了身紅色鈴鐺妖女裙，如同展開在神聖仙界的一朵熾焰蓮花，她懶洋洋地掀睫，望著發呆的眾人，“不開始嗎？”
“開始開始。”
在場不少工作人員都是秦芒的顏粉。
自然刷過她出道視頻無數遍。
嗚嗚嗚。
這個妖女角色，這套裙子，就是為秦女神量身定做！
完全夢回大漠白獅舞。
細碎鈴鐺撞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淡金色華美裝飾與濃烈的殷紅色薄紗舞裙，形似妖嬈、蠱惑人心。
當檀觀南一襲仙氣飄飄的仙君白衣出來時，那種故事感達到了頂峰。
兩人站在那裡。
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都能一幀幀的電影名場面。
這就是頂級電影演員的魅力。
而秦芒。
完全沒有被他壓下風頭。
反而相得益彰。
助理扭頭，看向總導演道：“導演轉行吧，拍什麼綜藝，直接拍個小電影算了。”
搞不好還能入圍個最佳短片獎。
總導演白了他一眼。
當電影導演那麼好當啊。
“各就各位，秦老師能不能跳個舞開場？”
“檀老師彈個古琴吧。”
“不會彈可以裝裝樣子。”
巧了。
檀觀南還真的會。
因為他當年有個角色是琴師，特意請了古琴老師教過。
當這個片段流傳出去時。
又掀起了‘談情CP’的高潮。
尤其是檀觀南彈琴時，一直望著秦芒在漫天白雪之中跳舞。
雪色之上。
唯獨穠色朱砂惑人心神。
阮其灼默默躲在角落，“賀哥，我真的儘力了。”
錢一定要打啊。
賀泠霽淡淡地說了兩句。
阮其灼眼睛驀地亮了，“明白明白！我這就去辦！”
結束今天的錄製已經是晚上十二點。
按照常規，導演在酒店定了一個小宴。
順便可以錄點什麼片花之類的。
秦芒洗澡過後來姍姍來遲，隱約聽到有工作人員提到什麼投資商要來探班，
檀觀南站在露台那邊。
額發還有些未乾的潮濕。
少了幾分疏離的冷峻，多了幾分乾淨的少年感。
在秦芒進來的第一時間。
他便看到了她。
秦芒穿了身水墨漸變的國風長裙，刺繡腰帶勾勒出盈盈一握的纖腰，即便半點肌膚都沒有露出來，依舊有種搖曳生姿的明豔旖旎。
讓人移不開目光。
檀觀南將手中那杯香檳一飲而儘。
主動上前。
下一秒，忽而頓住。
而秦芒困得眼睛都要睜不開了，奈何孟庭一直狂打電話催促，生怕她開拍第一天，就在各個工作人員面前落下個耍大牌的名聲。
用孟庭的話來說。
就算是走個過場，也比直接不來要好。
這都是人情世故啊，
就在這時。
原本喧鬨的宴會廳突然靜了一秒。
隨即又炸開了。
阿童：“臥槽臥槽臥槽，我看到了誰！”
“芒芒姐，快看！”
秦芒抿了口冰涼的果汁。
極酸的口感讓她那張漂亮臉蛋皺成一團。
咦，好酸啊。
一雙含情眸，無意識覆了層薄薄水汽。
等她緩過這段勁兒時。
才發現，熟悉的人影已經站在她面前。
秦芒揚眸時，眼底劃過一抹驚喜——
我的遊艇來了！
賀太太的表情寫在臉上。
沒有半分想念。
賀泠霽往左走。
秦芒往左移動。
賀泠霽往右。
秦芒往右移動。
賀泠霽薄唇勾起一抹涼涼弧度，似笑非笑道“這位小姐，你擋路了。”
秦芒聽著他一絲不苟的清冷調調。
‘這位小姐？’
她是哪位小姐？
秦芒原本期待的小臉蛋一下子垮了：
“你才是小姐！”
明天她生日哎。
秦芒還以為賀泠霽今天是來給膚白貌美、身嬌體軟的仙女老婆過生日的。
心裡還那麼一點點愉悅。
看樣子——
分明是來氣她的。
圍觀眾人：“……”
？？？
難怪之前有網友說這兩位或許有仇。
看樣子是真的有。
還是不共戴天的那種。
不過，秦老師真不愧是擁有一整個寶石收藏室的豪門大小姐，面對賀總這樣的大佬，都能面不改色，頤指氣使。
就在兩人對視間。
檀觀南端著一杯酒過來，冷峻灑意的面上帶笑，卻在秦芒身邊站定，朝著賀泠霽伸出一隻手：“賀總，久仰。”
……
賀泠霽沒動，視線沿著他骨節勻稱的掌骨，慢條斯理地移到那張迷住萬千粉絲的臉上。
想得卻是白日裡阮其灼發給他的那張照片。
撫琴的白衣仙君與跳舞的紅衣妖女。
那麼的——般配。
薄唇溢出冷漠弧度，“久仰。”
這時，叢秘書主動上前握住檀觀南的手，“檀影帝。”
“我們賀總潔癖嚴重，從不與人握手，見諒。”
“理解。”
檀觀南性子好，且在這個圈子裡起起伏伏多年，他比誰都清楚，有些人可以得罪，有些人不能得罪。
賀泠霽是後者。
況且他也不生氣，這些豪門大佬多多少少有點怪癖也正常。
宴會廳不大。
大家都注意到了這裡情況。
議論紛紛：
“媽呀，都說檀影帝是娛樂圈的顏值天花板了，賀總作為素人，居然贏了？”
“賀大佬這臉這身材是真實存在的嗎？”
其實他們是想要喊老公的。
但是——
想到賀泠霽連網上都不允許人喊，更何況是線下。
一個個閉著嘴，非常克製激動。
這時，檀觀南側身靠近了秦芒，溫聲詢問，“小師妹，你和賀總認識嗎？”
站姿隨意，仿佛他們才是一起的。
秦芒根本沒注意他的動作，正在生賀泠霽的氣呢。
出差那麼久，一回來就叫她‘這位小姐’。
他甚至連‘秦小姐’都不喊！
秦芒雙手環臂，睨了眼對面熟得不能再熟的男人，慢悠悠地從雙唇溢出來三個字：
“不認識。”
這三個字落下時。
在場唯二知情人叢秘書落下冷汗。
而另一知情人阿童卻眼睛都亮了。
啊啊啊，這是什麼大型修羅場！
賀總衝鴨！
檀觀南禮貌地跟賀泠霽道彆。
“若是賀總無事，那我先帶小師妹離開，不打擾賀總了。”
恰好賀泠霽手機鈴聲響起。
秦芒原本是不打算跟檀觀南走的。
因為她困了想睡覺。
檀觀南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句：“小師妹，我有點事情，想和你單獨談談。”
難不成事劇本上的事情？
秦芒記得傅鴛說過，她最近接觸的這部抑鬱症患者的電影本子，檀觀南方也在接觸。
但還沒有定下。
她單方面以為是工作。
便直接跟他去了露台。
這裡直通走廊。
秦芒很滿意這個選址，聊完之後，她能直接回酒店房間。
三分鐘後。
安靜昏黃的露台內。
“小師妹，打你有想過結婚嗎？”
秦芒猝不及防，“啊？”
內心：不會是他發現了什麼班？！
剛才跟賀泠霽有那麼明顯嗎？
就在她頭腦風暴的時候。
檀觀南很紳士地給秦芒端來一份甜品和飲料，這才繼續道：“像我們這樣的職業，最好是選擇圈內人結婚。”
這話算是推心置腹。
可秦芒越聽越覺得奇怪，“所以呢？”
直到喝完一整杯香檳，檀觀南輕輕吐息，認真地看向秦芒，“很抱歉冒犯了你，但你確實是我入圈這麼多年來，第一個產生結婚念頭的人。”
起源於那句——
他無意間聽到的‘老公。“
若是秦芒是在喊他的話——檀觀南發現，自己好像什麼都願意給她，包括婚姻。
“我不想錯過。”
“我可以等你，想公開的時候隨時公開。”
“也可以給你最好的資源。”
秦芒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檀師兄這是在跟她表白求婚？
這是檀觀南第一次向女孩表白，其實他也很緊張。
原本不打算這麼倉促，可方才觸及到賀泠霽看秦芒的眼神時，莫名有種危機感，仿佛自己不說，那永遠就沒機會了。
“所以——”
“如果你分手了的話，能不能優先考慮考慮我……”
檀觀南沒想挖牆腳。
秦芒還年輕，總不可能就談一次戀愛就結婚。
如果分手。
希望她可以考慮一下自己。
秦芒終於捋順了他的意思。
剛準備開口。
下一瞬。
男人冷至骨髓的話語陡然傳來，
一字一句：“不能。”
秦芒聽到熟悉的聲音。
下意識看了過去。
賀泠霽方才剛進門時的大衣已經脫下，僅穿著一身矜貴出塵的西裝，眉目淡若皎月，灰藍色的瞳仁神秘沉冷，仿佛亙古不化的冰川霜雪，骨子裡浸透著冷漠。
秦芒對上這雙眼瞳時，烏黑剔透的眸子裡閃過心虛。
等等。
她乾嘛要心虛？
又沒出軌。
不過是被求個婚而已。
美麗優秀又有魅力的女明星被求個婚很正常——吧？
秦芒越想越覺得自己不需要心虛。
美眸流轉，直直地看向賀泠霽。
檀觀南眉心蹙起，“賀總，您……有事嗎？”
其實他想問，跟你有什麼關係。
賀泠霽甚至都未曾看一眼檀觀南，眼神淡淡掃過時，帶著不放在眼中的睥睨。
冷白如玉的長指慢條斯理地轉著無名指上的婚戒。
一圈一圈。
“過來。”
言簡意賅且沒有感情的兩個字，在寂靜露台響起。
讓誰過來。
不言而喻。
秦芒站在原地不動。
其實她還在頭腦風暴。
就這麼過去好像有點沒面子，畢竟他讓她讓開，她就讓開，他讓她過來，她就過來。
就跟她是什麼小寵物似的。
但是不過去吧——
豈不是在自己老公面前，和‘出軌對象’一國的，好像也不太妥當。
秦芒糾結不已。
然而賀泠霽耐心消失。
賀泠霽當著檀觀南的面，直接一個單手的扛肩抱，輕輕鬆鬆將她抱起。
秦芒驚了聲：“啊-”
下一秒。
少女紅色水墨畫似的裙擺撫過男人禁欲清冷的西褲。
“小師妹……”
檀觀南臉色一變。
剛準備阻止。
叢秘書已經帶著幾個保鏢微笑擋住，“檀影帝請留步，秦小姐不是您可以肖想的。”
即便是紳士如檀觀南，臉色也驀地變了。
而不遠處的玻璃走廊內。
秦芒指尖拽著那個高高在上男人的襯衣，靡軟的聲線，像是撒嬌：“賀泠霽！”
“你是強盜嗎？”
單臂扛抱著少女的男人，隨意扯鬆了一點領帶。
沒了一絲不苟的冷欲，卻是滿滿的野性不羈：
比例完美的下顎輪廓微微收緊，賀泠霽薄唇嗤笑，落下淡而薄涼的一句：“我是你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