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到了地下停車場。

這次容雀沒有直接下車，等齊歲在外面開門把鹿許抱了下去，才跟著跳下來。

鹿許自然是感受到了兩個人怕他再次摔下去，原來被人在意的感覺這麼開心。

齊歲本來是覺得自己和容雀像是爸爸媽媽帶小兒子出街。

真正的走一起，看著兩個還沒他一半高的小鬼頭，齊歲才意識到，自己像是高中沒畢業就輟學生下兩個兒子的年輕奶爸。

莫名有些尷尬。

鹿許沒去過商場，商場有好多人。

漂亮的大姐姐大哥哥和小朋友。

他拉緊了自己的衛衣帽子，雖然是第一次看見這麼多花裡胡哨有趣的東西，卻也不敢好奇地看太久。

終於到了三樓，這裡都是童裝店和兒童樂園 。

鹿許路過一家童裝店時，目光被櫥窗裡的一個可愛兔子玩偶吸引。

他不敢自己進去，還是容雀注意到了，以為他想買衣服，拉著他進去。

齊歲對著兩小孩人傻錢多地笑道，“喜歡什麼直接拿，櫃台要搬走都行。”

導購想跟過來推薦衣服，被小二橫在中間攔住了，好在導購也不執著，知道有些人買衣服不愛被人跟著。

有陌生人在，小鹿許放不開。

但鹿許還是沒有挑選感興趣的衣服，隻是拉到哪就跟到哪。

齊歲以為他是不好意思花錢，便主動拿了幾件標價最貴的款式給容雀讓他帶鹿許去試衣間。

看著兩人背影，齊歲想了想還是擔心道，“你們自己會穿嗎？”

容雀冷漠地斜了他一眼。

齊歲湊近小二，“我怎麼感覺他罵我滾。”

小二立馬幫容雀說好話，“怎麼可能呢少爺，您就是他們的養父，他們對您隻有尊重。”

齊歲聽到養父有些想笑，但還是忍住了然後意味深長地道，“算了，你不懂。”

鹿許和容雀單獨進了試衣間，在外面的壓力小了一點。

兩小孩一起在裡面，空間也還綽綽有餘。

鹿許拉住自己的下衣擺道，“容雀哥哥轉過去，小鹿醜。”

容雀沒想那麼多，隻以為小孩是害羞了，就面對著門不看他。

隻是小孩子到底是手短腦袋大，加上鹿許的長頭發和兔耳，鹿許的衛衣領子成功地卡住了腦袋。

“唔唔……”

聽見後面無助的聲音，容雀疑惑道，“怎麼了？”

鹿許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突然天黑了。”

這是被衣服卡住頭了吧，容雀覺得有些好笑，“我幫你脫？”

鹿許實在是打不過這件衣服了，他累得氣喘籲籲地妥協了，“好，好叭。”

得到允許的容雀一轉過來，就看見小孩的手和頭都被困在了衣服裡。

露出的白嫩小肚皮上還有不少淤青以及各種各樣的舊傷痕。

甚至還有幾道幾乎橫貫肚皮，縫合傷口的印子。

容雀的眼神暗了暗，原來鹿許口中的醜，是這些舊傷。

隻是這幾道縫合傷口……怎麼看也不像是那老院長會搞出來的東西。

這種程度的傷，他們應該會放任鹿許自生自滅，不可能再去用針線縫好。

鹿許到底還經曆過什麼……

怕自己思考太久，讓鹿許起疑，容雀便裝作什麼都沒注意到，想必鹿許也不願意被他看見這些。

鹿許大概是脫衣服的時候耳朵被拉上去卷在領子的地方了，頭發耳朵同時一起擠在領口，鹿許的腦袋被卡的死死的。

他隻能一點點輕柔地抽出耳朵，才讓鹿許的呼吸順暢一點。

最後在容雀的幫助下，鹿許成功的脫掉了衣服。

容雀像個老父親一樣，自然地拿起衣服給鹿許套上。

這是隨手拿的T恤沒什麼特彆的，容雀便又幫他脫下來換另一件好看的衣服。

大概是齊歲挑衣服時有些隨意，裡面夾雜了一些女生的小裙子。

鹿許對男女概念不是很強，試完第一件後，容雀幫他脫下來正在整理，他便自己主動拿起下一件。

等到強迫症的容雀疊好方塊衣服回頭，就看見鹿許拿著一條女生的小白裙在往身上套。

裙子拉鏈是開著的，所以鹿許靠著自己的小短手也輕鬆地套了下去。

鹿許沒穿過這樣的衣服，隻是福利院裡偶爾有女生會穿小裙子。

他的衣服都是院長丟給他彆的孩子挑剩下的。

容雀眼裡閃過一絲驚豔。

鹿許本就因為老院長不管，頭發已經很長了。

他轉過頭，一對可愛的耳朵垂在兩側，柔順的黑發因為套衣服起了靜電，有些亂的黏在露出的肩膀上。

小鹿許一邊努力地用不靈活的小短手扒拉開遮住視線和臉的發絲，露出淺紅的眸子看著容雀，“容雀哥哥？”

這樣的鹿許簡直像是一個漂亮到極致的小女孩。

容雀笑著誇獎道，“小鹿真的很可愛。”

鹿許有些害羞，他抓住裙擺，低落道，“可是，這個衣服沒有帽子。”

“沒事的。”容雀摸了摸鹿許的頭，“小鹿的耳朵是最特彆最可愛的，小兔姐姐還要變身才能長出兔耳朵呢，所以我們小鹿更厲害。”

容雀沒想讓鹿許能夠不戴帽子到處跑，路人們的視線會像是刀一樣割傷他。

隻是鹿許自身也需要強大起來，否則帽子就像是永遠在提醒他自己是個異類。

在鹿許接受自己的耳朵之前，容雀也會一直保護好他。

他會慢慢讓鹿許自信起來。

小孩子對信任的人說的話是會很相信的，他眨著眼，看向更衣室裡面的鏡子。

以前他都不敢照鏡子，自己不一樣的外貌會讓他不安，恐懼。

在容雀的鼓勵下，鹿許第一次認真的觀察鏡子中的自己。

他好像確實和那些小朋友不太一樣。

白得像是牛奶的膚色，五官和他今天看得動漫裡的人物也好像。

動漫裡的小兔姐姐也是紅眼睛。

鹿許還發現自己的瞳孔顏色似乎淺了一點。

顯得沒有那麼詭氣了。

容雀站在鹿許身後，笑著誇讚道，“小鹿是我見過最可愛的小孩。”

鹿許看見鏡子中自己的臉微微泛紅，雪白的皮膚也變成了如同水蜜桃一樣可愛的顏色。

好像自己長得真的沒有老院長口中那麼像個怪物。

容雀突然想到了什麼，出去把模特頭上的帽子扒了下來又回去了。

等齊歲看到容雀帶著換好新衣服的鹿許出來時，鹿許已經打扮得像個普通的小孩了，忽略那雙眼睛的話。

鹿許的新衣服是一件可愛的中袖T恤和寬鬆棋盤格背帶褲。

頭上戴著一頂剛剛拿的貝雷帽，兩隻毛絨絨耳朵被壓在下面，像是帽子延伸出來的兔耳裝飾。

整體風格像個小畫家。

齊歲看著鹿許合身的可愛衣服，也毫不吝嗇地蹲下身子誇誇，“我們小鹿真可愛。”

小孩的身材偏圓，這樣穿很是奶氣，感覺軟軟的，像棉花娃娃。

容雀沒換新衣服，但是因為他本來就穿的是院裡最好的最新的一批衣服，便也不想買。

他不太喜歡試衣服，但是很喜歡給小鹿許換衣服。

導購看見容雀抱著一堆衣服，熱絡的走了過來，“這些都要嗎？”

齊歲想了想，語氣輕飄飄地說，“麻煩你把現在外面掛著的所有衣服以及倉庫裡的都給我包起來，加上孩子身上的一起結賬。”

聞言，導購都愣在原地。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指了指倉庫，“所，所有？”

齊歲嗯了一聲，“打包好全部今天之內拉到平安福利院。”

鹿許也沒見過這樣買東西的，他再次忍不住看了一眼櫥窗裡的小兔子。

齊歲搬空了這家商店，這個小兔子玩偶也會被搬走嗎？

可是，鹿許不好意思問。

主動提出需求，對他來說還是太困難了。

而這邊覺得自己很是裝到的齊歲，付了錢就想往外走，留下一個囂張的背影。

但他突然感覺有人拉住了他的衣角。

齊歲愣住，無論是容雀還是鹿許，都是很難得的行為。

於是他笑得有些興奮地回頭，在看見是容雀後語氣裡還帶著一絲稀奇，“容雀弟弟想要什麼呀？”

容雀沉默了一下，但是想起鹿許的眼神還是咬咬牙道，“小鹿喜歡那個小兔子。”

鹿許聞言，有些沒反應過來，臉上還懵懵的。

容雀沒有說是他想要，也沒有說是鹿許想要。

因為他知道齊歲會去買，所以也想借機告訴鹿許，他喜歡的東西可以說出來，大家都會滿足他的。

齊歲難得知道鹿許喜歡什麼，幾乎是看都沒看就說了一聲，“我們小鹿喜歡的，買！”

回頭一看，鹿許聞言後眼睛突然放光的模樣，讓齊歲突然就明白了容雀的用意。

還好他說買說得夠堅決。

導購不能做主售賣店內裝飾品，但店主也不是個傻子，隻需要一通電話就可以解決。

甚至這麼大一單，人家主動說這兔子可以作為禮物贈送，和衣服一起寄回去。

還挺方便。

一行人從店裡出來的時候，都心滿意足，各有各的滿足。

在兒童區逛了一圈，這裡還有很多遊樂設施，比福利院裡的豐富也更多花樣。

但是鹿許都不願意去，他面對小孩很多的地方總是會感到害怕。

哪怕他的耳朵現在隱藏的很好，他還是連靠近其他小孩都做不到。

也許是在福利院時不被允許碰遊樂設施，也許是被其他小孩推出隊的記憶，讓他害怕參與。

不過不著急，這些都可以慢慢來。

眼看著要到午飯的飯點了，齊歲帶著什麼都沒敢玩的鹿許和對什麼都不感興趣的容雀去了商場一樓。

一樓外面有小孩都愛吃的漢堡兒童套餐，他隱約記得最近吃兒童套餐還有小玩具送。

應該沒有小孩子不喜歡。

不過走出商場沒多遠，鹿許便看到了一個玩具小車的攤子。

老太太面前擺了很多五花八門的小車，隻需要十塊錢，就可以坐十分鐘。

這是大部分小孩子都喜歡的玩具，而且不用和其他小朋友排隊，鹿許明顯來了興趣。

容雀看著鹿許頗為感興趣的模樣，特意放慢了腳步，如果鹿許能自己說出來就是一個很大的進步。

如果不能，那也不著急，容雀會主動陪他玩的。

就在兩人以龜速跟著齊歲，即將離開的時候，鹿許終於開口了。

容雀眼裡閃過一絲驚喜。

隻見鹿許眼巴巴地看著容雀道，“容雀哥哥，可以玩那個小車車嗎。”

不用等容雀轉達，齊歲也聽見了鹿許小聲的請求。

齊歲直接回頭，蹲下身子看著鹿許。

鹿許也回過頭看著他，小兔子忍不住地歪了歪腦袋，似乎是在疑惑齊歲的行為。

齊歲摸了摸鹿許的頭，“下次想玩什麼直接告訴齊歲哥哥，齊歲哥哥有錢。”

鹿許聞言，又看了看容雀，見容雀眼裡隻有鼓勵的情緒，便又大著膽子說，“那，齊歲哥哥，小鹿可以玩車車嗎？”

“我們小鹿當然可以了。”

說完，齊歲就遞給鹿許十塊錢的現金，鼓勵他自己去付錢。

他終於理解那些家長怎麼什麼都喜歡讓小孩自己去做了。

老父親鍛煉孩子的心情原來是這樣的。

鹿許看了眼坐在車旁收錢的慈祥老太太，大概是老太太的眼神比較溫和，鹿許捏著十塊錢就走了過去。

小孩的背影看起來呆呆的，還透著一股莫名的決然。

容雀有些好笑，跟在鹿許身後，好讓他不那麼緊張。

“奶奶，小鹿想玩車車。”鹿許的聲音不小，但是語調不穩，看起來還是很緊張。

老婆婆收過十塊錢道，大概是因為眼神不好，並沒有意識到鹿許和彆人有什麼不同，“小朋友，喜歡哪一個啊？”

鹿許左右看了看，一對柔軟的兔耳朵也跟著晃了晃，然後他毫不猶豫地走到旁邊一輛不太好看的雙人車面前，“小鹿喜歡這個。”

老婆婆看了眼道，哄小孩般地笑到，“雙人車十塊錢隻能玩五分鐘哦，單人車能玩十分鐘。”

鹿許不太清楚十分鐘和五分鐘有多久，便伸出手指在手上數了起來。

“1，2，3，……”鹿許怎麼數都隻能數到五。

雖然不知道十是多少，但是他也知道十比五肯定多，多到他一隻手都數不過來。

儘管是這樣，鹿許還是決定要雙人車，他對老婆婆點了點頭，“小鹿就要這個。”

齊歲和容雀都有些意外，他們本以為鹿許是會喜歡那隻兔兔車的。

這輛車在裡面算得上醜的，而且時間也會變少。

實在看不出來鹿許一定要選的原因。

老婆婆見鹿許確定，給他調好了時間。

鹿許見小車亮了起來，還唱起兒歌，就一臉欣喜噔噔噔地跑過來，毛絨耳朵也跟著晃來晃去。

他跑過來拉住了容雀的手，話也沒說就往小車走去。

容雀殼子裡畢竟是成年人的靈魂，他對這樣的小車並沒有什麼興趣，而且有齊歲這個知情人看著多少有些丟臉。

不過鹿許已經拉上了他，容雀繞是再糾結，身體已經老實地跟著一起上了車。

鹿許主動地坐到了副位，把方向盤的位置留給容雀，還眼神亮晶晶地看著他。

容雀本想坐著也還好，但現在還得親自操控這個小車。

他側身看了一眼齊歲，對方果然正捂著嘴偷笑著。

容雀壓著唇角，隻好坐到駕駛位上，老婆婆還體貼地在給他們講了一下怎麼操作。

容雀就是個傻子，也會玩這樣的小車，但他還是給鹿許係好了安全帶，然後再給自己係。

老婆婆表揚道，“真聰明小朋友，婆婆都還沒講到這呢。”

齊歲憋著笑讓小二拿手機錄像，此時的容雀還是小孩子的身體，但是齊歲看著就忍不住代入前世冷漠沉穩的容雀。

他還不忘給老婆婆又加了二十塊，讓鹿許和容雀能多玩一會兒。

“小鹿小雀，玩開心哦，不夠哥哥再給你們加。”

聽著齊歲幸災樂禍的語氣，容雀有些咬牙切齒。

鹿許注意到容雀的不自然，小聲地道，“容雀哥哥不想玩嗎？”

容雀一愣，不自然地笑了笑，“沒有，我很喜歡。”

鹿許懵懵地點了點頭，然後看向齊歲，“齊歲哥哥怎麼不玩？”

容雀聞言，勾了勾唇，對齊歲道，“小鹿想和你一起玩。”

已經長到一米七幾的齊歲：……

最後，人高馬大的小二也被少爺逼得擠在小車裡一起丟人。

容雀看了眼齊歲，“怎麼不繼續錄了？這可是小鹿珍貴的美好回憶呢。”

齊歲忍辱負重地看向小二：“你錄吧。”

小二單手開玩具車，另一隻手精準的拿著手機錄下少爺和倆小孩。

他們三個人玩得多開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