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昨晚睡得很好的鹿許最先醒來。

他睜開眼揉了揉，然後就發現自己在病床上。

剛剛睡醒的小孩子大腦還沒啟動。

雙眼無神地盯著前方，然後慢慢地才回了神。

哦對了，昨晚自己生病了，容雀哥哥和大哥哥帶自己來看病。

原來不是做夢嗎。

鹿許想到這裡，腦子還沒完全醒來，就已經開心地坐起身子，不過他四肢太短了，撐起來還有些費勁。

身體起來後，鹿許的腦子清醒了一點點，但還是有些呆呆地看著四周。

齊歲哥哥趴在床尾睡著了。

容雀哥哥和他一起睡在床上，對兩個小孩子來說，床上的空間綽綽有餘。

但是鹿許也不敢發出動靜，怕吵醒他們。

昨天晚上照顧自己很累吧。

好像，又給人添麻煩了。

不過為什麼會覺得有些開心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鹿許沒睡醒，他的眼睛呈現出淺紅色，看起來竟然還有些粉粉的，臉頰也因為剛剛睡醒，透著一層薄薄的緋色。

這讓他的臉顯得不再有雪白和鮮紅碰撞出的詭異感了，反而多了一絲人氣兒，十分可愛。

鹿許轉頭認真端詳容雀哥哥的臉。

容雀哥哥醒著時候他不敢太直接的觀察。

此時睡得很香甜，鹿許膽子便大了起來。

容雀哥哥有一對濃密的睫毛，甚至可以在白嫩的臉上投下一段陰影，碎發搭在臉上，看起來很是好看。

不同於鹿許的眼睛和臉都偏向圓形像一隻真正的兔子，容雀雖然還有一些嬰兒肥，但是已經能看出來往後銳利的輪廓。

鹿許看得出神，小孩子的思緒總是跳躍的。

他忍不住糾結起來昨天晚上是齊歲哥哥把容雀哥哥抱上來的，還是容雀哥哥自己上來的。

鹿許以前很羨慕會偷偷半夜去好朋友床上睡覺的人。

終於他也可以有好朋友一起睡覺覺了嗎。

萬一容雀不是自己想一起睡，隻是因為太困了呢。

如果是容雀哥哥單純想和他挨著睡就好了。

想到這，鹿許忍不住抿起嘴角，不知道怎麼的，他感覺自己臉熱熱的。

鹿許也不知道自己臉很紅，隻能傻傻地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臉。

大概是不喜歡被人盯著的感覺，容雀忽然驚醒了。

前世戰鬥的習慣，也讓他一直都沒有深睡眠。

鹿許猝不及防地對上容雀有些戒備凶狠的眼神，嚇得往後坐去。

他忍不住想起之前夢裡那個龐然大物對他說的，容雀哥哥想殺他。

鹿許有些不安地出聲，“怎麼了，容雀哥哥？”

容雀被鹿許的聲音拉回了神，閉了閉眼，告訴自己現在已經不是末世了。

然後才眼神恢複平靜的，“做噩夢了，沒事。”

鹿許聞言，認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後往前挪了挪，附身蓋在容雀身上，還伸出小手輕輕拍著容雀的頭，“沒事啦，小鹿會保護哥哥的，哥哥不怕!”

說完，他又鼓著腮幫子吹了兩口氣，“痛痛飛，痛痛飛。”

容雀見狀愣了一下，鹿許應該是把受傷的安慰和這種情況搞混了，笨拙的學著安撫人的模樣十分可愛。

他不知道自己此時的臉上正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溫柔的神色，“謝謝小鹿，我不怕了。”

“嘿嘿。”鹿許傻笑兩聲。

感覺被容雀哥哥誇誇了，他的臉又變得和之前一樣燙燙的。

容雀注意到鹿許的臉，有些神經敏感地坐起身輕輕碰了碰他臉上的緋色，“怎麼了，又過敏了嗎？”

但是馬上，容雀就發現這次的臉紅，和昨天晚上不一樣。

最先起反應的後頸上並沒有紅疹，而且，在他觸碰鹿許的臉時，對方連耳朵根都有些紅了。

原來是害羞了嗎。

鹿許有些慌亂，但他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隻能用自己的兔耳朵儘量遮住了半張臉，有些小聲地說，“容雀哥哥，我是過敏了嗎？”

容雀忍不住笑了一下，他揉了揉鹿許的頭，“沒有，鹿許是幫到忙了有些開心吧。”

鹿許再沒有與人社交的經驗，也懂了這個意思。

剛剛自己在腦子裡想和好朋友一起睡覺覺，也臉紅了。

想到這，鹿許終於意識到自己這個情況好像是害羞了。

他的臉更紅了，甚至掩耳盜鈴地拉起毛絨耳朵，捂住了自己的雙眼，生怕被發現了。

齊歲被兩人說話的聲音吵醒，他皺著眉睜開眼，想要罵人的嘴剛剛張開就停滯住，看起來有些蠢。

因為他看見床頭兩個小孩都在看著他，尤其是小兔子還那麼可愛，便硬生生地又合上了嘴。

齊歲感覺自己飆升的起床氣隻需要看一眼白白嫩嫩的小鹿許，就被澆滅了。

真不明白鹿許為什麼會被欺負，明明是看著都忍不住愛護的小兔子。

在床位睡得很不舒服，齊歲伸了個懶腰，骨頭哢嚓哢嚓響完，他才清醒了一點。

他記得自己才是最後睡的，那時候容雀明明是趴在床邊睡著的。

齊歲有些奇怪地道，“你什麼時候爬床上睡的？”

鹿許聽見後馬上就有些小小的開心。

原來是容雀哥哥自己想和他一起睡覺覺。

容雀並不知道鹿許的這堆小心思。

他隻是想起了昨天半夜他被噩夢驚醒，發現小鹿許正抱著他的胳膊死活不撒手，還一直小聲喊著媽媽。

容雀保持那個姿勢實在是難以睡著，而鹿許又一副不能鬆開他的模樣，才爬上床和鹿許一起睡。

不過本以為彆扭的姿勢很難睡著，沒想到倒是睡得很好，鹿許也安定了下來，兩人一覺睡到了現在。

容雀不想說噩夢的事情，就簡單地解釋道，“床邊不太睡得著。”

鹿許聽到這樣冷淡的解釋，莫名還有些小失落。

嗚嗚，容雀哥哥好冷漠，完全沒有想和他一起貼貼的意思。

失落了幾秒，鹿許又想到，容雀哥哥也沒有去隔壁那麼多空床睡呢。

果然還是喜歡和小鹿一起的!

想到這，小鹿許一下就又高興了起來。

容雀觀察力很強，自然能注意到鹿許自以為很隱蔽的情緒，一會不開心一會又開心的，不知道他想了些什麼。

是想起昨天夢裡的媽媽了嗎？

不過容雀本來以為，鹿許是沒有媽媽的，可是鹿許的媽媽又去哪了？

是被拋棄，還是去世了？

思考著，容雀突然聽到鹿許的小肚皮咕嚕嚕的叫了一聲。

叫的很小聲，和主人一樣。

容雀有些好笑，他看向床位旁邊唯一的成年人齊歲，臉上依然是沉穩的表情，語氣也是冷漠的，但說出來的內容卻在模仿小孩子，這是為了給鹿許做示範，“院長哥哥，我們餓了，可以給我們買點早飯上來嗎？”

“啊？”齊歲一瞬間沒能反應過來。

鹿許聞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捂著肚子。

“小鹿，有什麼想吃的嗎？”容雀看向鹿許的時候，臉上已經掛著溫和的笑。

他在鼓勵鹿許說出自己的需求。

鹿許卡殼了一下，顯然是不太習慣被尊重的感覺。

但他很快就想起福利院裡發給彆的小朋友的豬豬形狀的小甜點，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然後充滿期待的道，“想吃豬豬!”

容雀聞言，愣住了，大早上想吃豬肉？

不對啊，鹿許在車上說過喜歡吃蔬菜的吧。

齊歲好奇道，“是豬肉包？”

鹿許聞言，用力的快速搖頭，顯然對豬肉兩個字很難以忍受。

被這樣一提醒，容雀終於想起福利院裡每周五早上的豬豬包。

福利院裡的記憶太過於模糊，隻有被提醒到特定的東西，他才能想起來一點。

鹿許經常被欺負，大概率還沒吃過最受小朋友們歡迎的豬豬包。

他對著齊歲繼續道，“應該是豬豬包，就是那種裡面有黃奶油的。”

鹿許連連點頭讚同，他因為太少和人說話了，明明也五六歲了，卻不知道很多東西的名字，也不太會正常的和彆人交流。

而這邊因為要跑腿焉了吧唧的齊歲看到鹿許認真點頭的可愛模樣，稍微來了些勁頭。

這就像是，小動物餓了，又不會說話，隻能瘋狂示意他一樣。

齊歲被自己的腦補萌得一臉血，照顧欲又湧了上來，放棄叫人跑腿，決定自己下樓買包子。

小兔子喜歡豬豬包誒，小可愛喜歡的食物也好可愛。

然後容雀就看見齊歲表面上一邊感歎這院長真不好當，一邊開口道，“小鹿乖，院長哥哥以後補貼食堂每天早上都吃豬豬包！”

說完，麻溜地下去買早飯了。

容雀都有些疑惑，小二慢慢就在附近，為什麼不直接打電話讓人帶上來。

齊歲走後，鹿許有些奇怪地道，“容雀哥哥，為什麼，喊他院長哥哥呀。”

說完，他又有些害怕地道，“院長……不好，很凶。”

容雀知道鹿許害怕以前的院長。

鹿許大概是以為，隻要當了院長，都要欺負他。

小孩子的邏輯就是有些奇奇怪怪又可可愛愛。

容雀心疼又有耐心地解釋道，“因為之前的院長太壞了，被齊歲哥哥趕走了，齊歲哥哥自己來當院長。”

鹿許聽得似懂非懂，他沒有職業的概念。

他隻知道以前叫院長的都很可怕。

原來也有好院長嗎。

“齊歲哥哥院長，會欺負小鹿嗎？”鹿許不太確認地再次提問。

容雀被鹿許的叫法可愛到了。

傻乎乎的，不知道院長這個職業，還把院長加到了齊歲哥哥後面。

有點禮貌，但是不多。

而且因為他和齊歲都叫鹿許小鹿，鹿許便也這樣稱呼自己，以前大概是沒有人這樣叫過他的。

“不會，齊歲哥哥和我都很喜歡小鹿，會保護好小鹿的。”容雀承諾般地說道。

雖然是和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承諾，但容雀沒有半分敷衍。

他很認真，如同下定決心一般。

齊歲累得滿頭大汗的回來時，又看見鹿許和容雀更加親密的在咬耳朵說悄悄話了。

他有些懷疑人生。

怎麼自己跑一趟腿就會給倆小孩加親密度嗎？

還是說自己在這裡，影響容雀發揮哄孩子的能力了？

齊歲買了十個豬豬包，還買了兔兔形狀的小糕點。

比豬豬包更加精致，是直接用白色糕點捏出的圓圓小兔子的形狀。

可惜沒有垂耳兔的模樣的就是了。

齊歲一抬頭，就看見鹿許眼巴巴地看著他手裡提著熱氣騰騰，形狀可愛的糕點。

見狀，他有些洋洋得意。

他也沒讓小二閒著，讓小二開車去遠一點的地方買羊奶了，買回來小鹿不得喜歡死他。

齊歲如同打獵歸來的狗狗，開心地給兩小孩拉過醫院病床的吃飯桌板。

又布置好了食物。

然後打算給兩小孩帶上手套吃飯。

鹿許很乖巧地張開手指，齊歲也傻乎乎的就給人往上戴。

但是塑料手套本就是給大人準備的，鹿許戴上後像是一個袖套。

鹿許張開手指又和上，手套像是不受影響的巋然不動，壓根沒法用來拿東西。

齊歲站在原地，尷尬地發愁。

這可怎麼辦。

旁邊的容雀看不過去了，他自己拿了一個塑料手套隔著，捏起一個豬豬包喂給鹿許。

因為豬豬包樓下沒有賣的，齊歲也跑了一段距離，加上袋子裝著，雖然還在冒熱氣，但也已經涼了不少。

至少容雀小孩的手捏著不燙了，舌頭敏感的小兔子也能吃。

見容雀把豬豬包遞過來，鹿許昨天被容雀喂過，已經不會覺得奇怪了。

他乖乖地張開嘴巴。

豬豬包很大，鹿許努力地張大嘴想要和以前啃饅頭一樣吃一大口。

容雀覺得有些好笑，這樣吃很容易噎到，他輕聲哄道，“先吃豬鼻子。”

“嗷。”鹿許這才把嘴巴張小了一點。

張那麼大，嘴都有些酸了。

鹿許揉揉腮幫子，然後小小一口，不偏不倚，隻吃掉了豬鼻子。

十分聽話。

鹿許看見豬豬包被他完美地咬下鼻子，滿意地對自己點了點頭。

然後就眼巴巴看向容雀。

容雀第一反應是，鹿許燙著了。

可是對方已經吃了下去，還是眼巴巴看著他。

容雀從那淺紅的眸子裡讀出來一點期待。

是，要他誇誇？

容雀想到這，試探著道，“小鹿好厲害，剛剛好吃掉了鼻子。”

鹿許聞言，抿著嘴笑了笑。

然後才吃下一口，這一次吃到了裡面甜甜的流沙餡兒，和面團的結合十分美味。

鹿許震驚地瞪著眼睛，嘴裡還在不停咀嚼，隻能用鼻腔發出享受的聲音。

看鹿許吃得這樣香，容雀都感覺有些餓了。

齊歲在旁邊看著，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多餘。

豬豬包是自己買的，為什麼和他像是沒什麼關係呢。

鹿許慢慢吃完一個。

這是他第一次吃豬豬包，好好吃，好甜呢。

鹿許饜足地眯起眼，然後突然想起了什麼。

他看向齊歲道，“齊歲哥哥院長，一起吃豬豬。”

聽到小可愛的邀請，齊歲心裡的不滿瞬間煙消雲散，甚至夾著嗓子哄到，“謝謝小鹿。”

容雀在旁邊看得好笑的同時也很欣慰。

看著容雀奇怪得讓人起雞皮疙瘩的眼神。

齊歲才想起，他平時散步都想用輪椅的人，怎麼還乾起了跑腿的事情了。

甚至還洋洋得意，引以為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