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莫納什蝴蝶(十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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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語噥沒想到海盜是真怕鬼。

更沒想到,這位主紋章據說與水有關的A級玩家,她的副紋章居然是屬性與主紋章相斥的火。

——一般而言,玩家們都會選擇與主紋章能力相近或者互補的副紋章,以達到一加一大於二的加成作用,完全相斥的紋章意味著副紋章與玩家本人並不是特彆契合。

以上的信息這讓陸語噥對海盜的印象稍微有點顛覆。

西婭花圃距離修道院的大樓有一段不短的距離,守夜執事過來的話也不一定會發現他們,但那塊被破壞之後又重新填上的大坑……等到明天可能會被人發現異常。

不過,既然海盜都不管了,那就把這件事丟給明天的普通玩家(特指“花匠”毒蠍)頭痛去吧。

陸語噥是被海盜直接送到了宿舍窗下的,此刻的她正躺在比以前軟一點、起碼墊了床褥的木床上。

她從積分商城兌換清潔道具、將花泥與海盜之前抹在她腦門上的血跡清理一空。

解決完這些遺留小問題之後,陸語噥開始思考之前在花圃遇到的不對勁情況。

目前已知:她,以及海盜,她們兩人都被某種力量影響了思維。

這種力量可能來自於NPC,也可能來自於玩家;可能來自於道具,也可能來自於紋章。

如果是NPC,那對方可能是某種“不可被窺視”的存在,陸語噥認為這個階段遇到Boss的概率很低。

如果是玩家,那這種能力就讓陸語噥覺得有些似曾相識了……

她之前在E-616星域的專屬論壇內刷玩家帖子,有個帖子裡提到有疑似【隱匿者】的玩家就具有這種能力,當時陸語噥推斷對方是「銜尾蛇」或者「月光」中的一位。

——令人記不住面孔、忽視其存在感,簡直就像是一縷捉摸不定的微光。

但是,如果真的是那位隱匿者的話,加上陸語噥自己,這個B級副本就有兩位【隱匿者】了,這種情況是很罕見的。

因為概率過低,陸語噥認為這個猜測的準確性隻有30%。

但她又想到了另一種加成情況——那就是有某個大公會,像“霧都”公會幫助新晉榜上的「疫醫」一樣,幫助了這位【隱匿者】挑選副本,越過係統匹配,強行將人帶進了這個B級本。

「銜尾蛇」的情報她不清楚,但「月光」據說很被“晨曦騎士團”的人看好。

如果這樣的話,陸語噥可以把猜測的準確性提升到50%。

……

大修道院的西南處有一座鐘樓。

八名玩家中擔任了“敲鐘人”職業的那名玩家,這兩天就住在這座鐘樓的小房間裡。

在其他玩家看來,這份工作和海盜的垃圾運輸工作差得不相上下——因為都不怎麼能和NPC孩子們接觸。

但是,對於敲鐘人來說,這個狀態正是他所需要的。

因為他進這個副本的主

要目的並不是積分或者紋章,而是輔助他們公會的預備成員,「月光」。

作為方舟排行第一的大公會,“晨曦騎士團”的考核製度非常嚴格,但同時也非常財大氣粗。

要知道,將C級新晉玩家帶進B級副本,需要使用一種兌換積分高昂的S級一次性道具。

如果是其他大公會,這種道具隻會用在重點培養的正式新成員身上,而晨曦騎士團卻直接把它用來考核未加入公會的預備成員。

除此之外,與其他公會不太一樣的是,晨曦騎士團非常注重成員的單兵作戰能力。

對於新人,他們並不倡導“多帶一”形式的拔苗助長、過度保護,而是更傾向於“師徒”形式的輔助與觀察,隻讓老成員在危機時刻出手相助。

大部分公會的風氣都是和公會會長本人強相關的。

比如“狂歡劇院”的玩家都有著「紅舞鞋」那樣的瘋性,“機械核心”的成員都和他們的會長「X」一樣狂熱鑽研特殊道具的製作與使用方法,“霧都”玩家的手段大多陰鬱而隱匿,“深海教會”幾乎隻招收特殊血統的後嗣,“擺渡人”公會倒是沒什麼明顯風格、主要是他們不太招人……

而晨曦騎士團公會的會長,排行榜第一的S級玩家「晨曦(光輝騎士)」,就是方舟出了名的超強單兵、偽·公會·真·獨行玩家。

她那種性格的人當年為什麼會主動成立“晨曦騎士團”至今都是個迷。

「晨曦」對公會一直都是撒手不管的態度,她常年遊走於S級副本中,個人定位基本就是公會的吉祥物,全靠幾位儘職儘責勞心勞力的副會長支撐起了整個公會的運轉。

但這並不妨礙公會成員對她的推崇與追隨。

敲鐘人最近幾天每天都要默念好幾遍“晨曦會長在上”,才有勇氣和毅力去面對他們公會的預備新成員。

原因無他——和「月光」打交道實在是太考驗一個人的精神穩定水平了。

就像現在,敲鐘人和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裡冒出來的月光剛剛說了兩句話,就立馬忘記了他自己剛剛究竟在和什麼人說話、說了什麼。

等他再一次“發現”月光的存在,想起了自己的使命,隻能又問對方一遍“我剛剛說到哪裡了?”,然後再重新感受“說話說一半就不知道自己在乾什麼”的抓狂體驗。

“我說……”

敲鐘人眼神滄桑地抹了抹自己的絡腮胡,感覺這兩天的煩惱多得都把胡子擠出來了,他的英俊樣貌大打折扣。

“你真的應該學會怎麼控製你的能力啊,月光,這樣你是很難通過考核的。”

他在心中第一百零八次地默念“晨曦會長在上”,第一百零九次地默念“面對疑似精神病症患者要有耐心”。

“雖然你的技能真的很適合當【隱匿者】沒錯啦,但有些精神係Boss和理智很高的玩家還是能抓住你的小辮子的。”

“能力要在最關鍵的時刻用,這樣才能起到最好的效果,你聽到我說的了……”

嗎?

說著說著他的表情突然迷茫。

“……哎,我剛剛在說什麼來著?”

像小蘑菇一樣坐在敲鐘人面前、雙手抱膝、還不到他腰高的「月光」默默地看著這熟悉一幕在她面前上演,不論是面上還是心裡都毫無波動。

如果按照她以往的習慣,她會直接默默地走開,這樣對方就會直接把她遺忘——這是月光最喜歡的狀態。

對於月光來說,舊神遊戲反而比真實世界更令她自在。

因為這裡沒有會大聲叫她怪物的同齡人,沒有雙眼盛滿恐懼與厭煩的父母,沒有複雜難懂嗡嗡嗡的社會規則……

她可以隻完成眼前的任務,也可以默默地“不存在”。

隻可惜,有些任務還是需要和“人”打交道的,她實在不擅長這個,而晨曦騎士團可以幫她完成她最不想做的部分。

——這也是月光願意好脾氣地在原地等敲鐘人反應過來的原因。

等敲鐘人終於再一次發現/遺忘/發現月光的存在之後,他們終於交流完畢今日的任務進展。

“我打聽過了,今天新來的那兩個小孩裡,年紀比較大的那個就叫‘安妮’,可能是你的專屬支線任務對象。”

敲鐘人分析道。

“但按照你目前不能控製能力的情況,就算她見到你也會立馬忘記關於你的一切,這種情況下係統可能不會判定任務完成。”

月光語速很慢地開口:“我剛才在花圃那邊看見了一個被女玩家帶在身邊的小孩,她很敏銳的樣子。”

“女玩家?小孩?”敲鐘人警覺,“是誰?”

目前互相見過面的八名普通玩家裡,有三名女玩家和五名男玩家,會在晚上遊蕩的大概率是女玩家裡的海盜,但看海盜之前表現出來的態度,她不大可能和小孩打交道……

月光:“玩家長卷發,紋章是炙熱的大蛇,小孩短卷發。”

敲鐘人:“……就沒了?”

其他三名女玩家好像都沒有什麼大蛇的紋章啊?尤其海盜,她的紋章不是和水相關的嗎?

敲鐘人感覺短短幾句話的交流能讓他胡子都滄桑得長出一截。

月光的能力特殊,本人臉盲嚴重,再加上她扮演的這具NPC身體處於異化狀態、眼睛無法分辨除了黑白灰三色之外的色彩……堪稱負面Buff疊滿身。

她身上的支線任務對彆人來說很簡單,對她自己來說卻很難——從另一種維度上來說,這也是遊戲係統的平衡手段。

“算了。”

敲鐘人一抹臉。

“我們還是先找機會和那個‘安妮’接觸一下,如果任務不能順利完成,我們再想其他辦法。”

……

修道院一樓的單人房間內。

安妮雙手緊握著她的項鏈,正在默默地禱告。

“神呐——”

“以清泉,以微風……”

在雕刻著水紋的十字架項鏈上,藍色“寶石”閃爍著磷粉一樣的光澤,也讓觸碰著它們的安妮變得呼吸平穩、神色恬靜。

“以睡眠,以知覺”

“向祂獻上座下的羔羊……”

在禱告結束之後,安妮像以往每一個夜晚時的禱告一樣,多加了一句:“願那孩子在祂的國度中沉眠……願生命之泉的浪花溺斃我的罪孽。”

做完這一切之後,她緊閉的雙眼淌下兩行淚水,淚水襯著恬靜的面容,看起來有些詭異。

等安妮最後親吻了一下十字架、並睜開眼後,窗外靜靜站立、不知道往內看了多久的人影令她猛地一僵。

安妮雙唇顫抖地開口:“安娜……安娜?”

“你是要來,取走我的性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