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微笑羔羊(五)(1 / 1)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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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小鎮到底是什麼鬼地方?”

“該死!該死!我要回去,誰他媽要在這裡玩這破遊戲……”

現在是晚上八點整,天色已然昏暗,梅裡小鎮的廣場報時鐘聲響了八下,街道上一盞盞煤氣燈亮了起來,朦朦朧朧的,一對中年男女正在街道上狼狽奔走。

中年男人穿著體面的衣服,卻狼狽如驚弓之鳥,色厲內荏:“什麼雜技團入場券,我應該直接去找雜技團的團長談談!”

他身後跟著的中年女性穿著家居服、表情怯懦,身上飛濺了一些血跡但沒有受傷。

兩人看起來是一對夫妻,一起進入了副本裡——他們的手腕上都有幽藍色的【死亡倒計時70:00:00】。

聽見丈夫的抱怨,妻子似乎想張嘴說什麼,但斟酌了會丈夫的神色,她又默默閉了嘴。

女性的直覺告訴她還是要跟著遊戲的規則走,但她的生活經驗同時也告訴她,不要在這時候打擾因為在小鎮外圍繞了一個多小時找不到出口而怒火中燒的丈夫。

這個時間點,商鋪已經全都關門了,路上看不見行人,連鳥叫和蟲鳴都聽不見。

那些白天看著就不太舒服的小醜裝飾,在黑暗的環境裡顯得更加詭異。

不知道是不是妻子的錯覺……她總覺得路過的街邊小醜裝飾不太對勁。

夜風吹過,屋簷下的掛飾和布偶晃晃悠悠,深藍色菱形的油彩,搭配著紅豔豔的嘴角。

看著不大像笑,反而有點像在哭泣。

她因為這個可怕的發現渾身一顫:“老、老公……已經很晚了,我們不如找個地方休息一晚,明天再去吧?”

中年男人張嘴正想罵她膽小,卻突然也察覺到什麼不對勁:“你看前面是不是……起霧了?”

妻子探頭一看,見到彌漫而來的薄薄灰霧,她臉色瞬間刷白、恐懼得牙關打顫,仿佛霧氣比鬼還讓她害怕。

小鎮外圍的灰霧將他們困死在這裡,她來到副本的時候正好抱著他們家養的小狗,於是丈夫就把狗丟進霧裡探路,結果原本寂靜漂浮的濃霧仿佛嗅到血腥的鯊魚,翻湧著將狗吞沒,隻餘一聲短促的慘叫——灰霧變成了血霧,她身上的血就是那時候被濺上的。

她一個“是”字還沒說出口,就見丈夫猛地往霧氣漫來的反方向逃去,她跌跌撞撞跟上,心裡無比絕望——

神啊,如果真的有神,為什麼會有這樣一場遊戲。

……

另一邊,陸語噥也發現鎮子裡起霧了。

舊神遊戲的副本類似開放世界,自由度很高,副本的通關條件又是“探索進度達80%”,在這裡,玩家不主動推主線和等死沒什麼區彆,其他玩家大概率會優先探索鎮子,她想趁這個時間回一趟小醜雜技團。

售票員胸針的“守護”次數還剩兩次,售票員白天的時間得工作,5月31號的下午6點就會停止售票,陸語噥隻能在5月29、30號的

晚上抓緊探索。

更何況,夜色和濃霧可以掩飾她的行蹤,以及她身後的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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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語噥懷疑三人組裡的陳枝也具有一定【靈性】,因為之前談價格的時候,陳枝的表情不太正常。

之前三位玩家離開後,陸語噥悄悄跟蹤了他們一段路,偷聽他們的談話——都是年輕人,又沒有遇到其他玩家,他們三個人的結盟還算穩固,陳枝對另外兩位男同伴不怎麼隱瞞。

陳枝說自己的【靈性】是34點,【理智】40點,她還說自己感覺NPC娜莎身上藏著危險的秘密。

八眉一邊直呼陳枝就是天選之子,一邊懷疑娜莎可能是隱藏Boss,他們三個不一定能乾得過對方,萬一引發Boss暴走就不好了,還是隻能老老實實賺錢買入場券。

陸語噥啼笑皆非,但同時也對其他玩家提高了警惕——舊神遊戲到底不是普通遊戲,她這個假NPC可不是真的不能被攻擊。

作為玩家中隱藏的黑羊,如果想要拿到雙倍積分獎勵,陸語噥很難和其他玩家合作,而單人行動情況下,過低的初始力量和速度是她最大的弱點。

紋章是她唯一的攻擊手段,但紋章也是一把雙刃劍,她得探索它、了解它、控製它,以及——培養它。

站在還未被霧氣彌漫的屋頂,陸語噥用意識問兩條觸手:“之前在雜技團遇到的那種存在,你們能對付嗎?吃了能變強嗎?”

在“吃”過霍奇先生的羊皮錢袋後,黑山羊之觸的狀態就從[C級,共鳴度17%,負傷狀態]變成了[C級,共鳴度17%],如果能夠“吃”下更多,等級和共鳴度應該還會有變化。

觸手小狗聽懂了,吸溜著傳回意識:“飯……飯飯……”

——能對付,能吃,好吃。

陸語噥也不清楚之前雜技團裡試圖引誘她的歌聲與火光到底是“哪種存在”搞出來的,但一開局就撞上,大概率和她過高的【靈性】有關……有可能是舊神之卵。

就算不是,也能幫她試驗一下紋章的戰鬥和升級辦法。

觸手們現在變粗變長了一點點,醜陋程度也增加了那麼一點點,能夠伸到高高的屋簷,再把陸語噥拉上去,還能像彈簧一樣,給陸語噥在屋脊之間的跳躍借力。

原本需要半個多小時的路程被縮短到了十來分鐘,小醜雜技團的色彩斑斕的尖頂已經若隱若現,詭異的是,雜技團內部區域一點霧氣都沒有。

“呼……”

陸語噥撐著膝蓋喘氣,幾縷紅色的卷發隨著她低頭的動作垂下來,累得不行。

難怪她的屬性表裡,【力量】顯示的是24[+10]而不是34,【速度】顯示35[+5]而不是40……她本身的體質並沒有變強,括號裡的加成來自紋章,甚至是她拖累了紋章的屬性。

夜風呼嘯,大大小小的尖頂圓帳篷一頂一頂地豎在前方,像沉默的獸。

陸語噥越過了售票亭,隨著她的走近,篝火與灰影再次出現,但這次不再有“鈴兒響

叮當”的歌聲。

先前被觸手撕裂的那頂帳篷是灰暗的,雜耍藝人、侏儒、空中飛人、兔女郎……他們——或者說,它們——都不再演出了,而是貼在更遠一些的帳篷的幕後。

它們貼得很近,布料正在往外蠕動、凸起,就好像真的有“人”站在帳篷的裡面,貼著布料使勁想往外伸手似的。

“娜莎……娜莎……娜莎……”

嬌俏的沙啞的渾厚的聲音層層疊疊從四面八方傳來。

陸語噥的視線有幾息模糊,她用手抓住觸手被筋腱包裹的細密尖牙,刺痛感很快讓她清醒過來,繼續往前。

“沙沙沙……”布料被越撐越凸、越撐越透。

原本悠哉悠哉的觸手們擺出了狩獵姿勢,筋膜包裹的肌肉劇烈地收縮,仿佛下一秒就將閃電般犀利地攻擊。

“撕拉——”

第一個撕裂帳篷探出來擋路的“人”是侏儒。

它有一顆與過分短小的身體相比過大的成年人頭顱,血淋淋仿佛被人從陰暗地底硬生生扯出來剝了皮的鼠類,嘴裡發出啃噬一般的“囁囁”聲響。

陸語噥瞳孔微縮,她在侏儒出現的同時抽出一柄從家裡帶出來的剪刀——對於一個力量不足的女性來說,這種便於抓握的銳器其實比其他雖然尖銳但容易脫手的刀具更好用。

她身子左側的觸手發出一聲雀躍的嚎叫,在侏儒躍起的那一刻紮透了對方的胸腔,狠狠攪碎,濺起烏黑血液與破碎臟器混合的漿液。

“囁——!”

失去了心臟的侏儒發出一聲慘叫,像蠟一樣融化成一灘血水,一股熱流順著觸手傳遞到陸語噥的後腰,但陸語噥不敢放鬆警惕。

【擊殺異化NPC:侏儒漢斯(異化程度49%)】

【紋章:黑山羊之觸[C級,共鳴度17%→18%]】

侏儒的慘狀似乎驚到了帳篷後面的其他存在,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之後,剩餘的“演員”齊齊撕裂了演出幕布。

雜耍藝人是個手長腳長的男性,但它的手腳看起來像是要和身軀融成一長條似的,褐色蛇鱗像是淤泥裡的褐色寶石,涎水從模糊面容上裂開的吻部滴落,散發著腐爛的氣息。

它在地上窸窣爬行的速度極快,之前穿透了侏儒心臟的觸手與它纏鬥在一起,像兩條互相撕咬絞殺的蛇。

廝殺!纏繞!廝殺!

【擊殺異化NPC:雜耍藝人約翰(異化程度56%)】

【紋章:黑山羊之觸[C級,共鳴度18%→19%]】

空中飛人的雙臂化作雙翼,破破爛爛的羽毛直接從血肉模糊的骨架裡野蠻生長,如果沒有那些羽毛它簡直是掏空了的血骨架,但也隻有這樣輕質的軀殼才能實現“飛行”……

另一條觸手在半空中攔下了它,尖牙啃噬著無肉的脊骨,發出令人牙酸的哢哢聲,骨架發出人耳難以忍受的尖啼,在絞殺下一寸一寸斷裂粉碎。

【擊殺異化NPC:空中飛人喬(異化程

度53%)】

【紋章:黑山羊之觸[C級,共鳴度19%→20%]】

兩具扭曲怪誕的蛇/鳥軀體滾落在草地裡,也像之前的侏儒屍體一樣化成了腥臭的血水。

陸語噥卻無法鬆一口氣,她緊緊盯著最後走出帳篷的、身姿窈窕的兔女郎——

它看起來更像是“她”,兔耳從長卷發中伸出,黑色紗質的V型連體衣上撒滿了亮粉,隻是豐盈細膩的皮肉上遍布著屍斑一樣的淤青,面孔青白而豔麗,唇上的鮮紅不是口脂而是乾涸的血,猩紅瞳孔盯住她的樣子陰鬱而黏膩。

這樣的正常反而比怪物更加危險……不,它比之前那三個加起來都要危險!

售票員胸針瞬間像是灼燒一樣發熱,隔著襯衫燙著皮肉,陸語噥看見了對方的信息【異化NPC:兔女郎安妮(異化程度89%)】。

看來售票員胸針剩餘的兩次“守護”要交代在第一夜了。

陸語噥的呼吸頻率反而壓得越來越低,觸手明面上擺出攻擊的姿勢,逃離的路線卻已經在腦海中規劃完畢。

在這樣神經緊繃的時刻,一聲輕笑突然劃過夜色。

一隻修長、蒼白的手,像是輕盈靈巧的蝶,從後方的黑暗裡伸出,優雅地搭在了兔女郎的脖頸上。

“哢啦。”

陸語噥的直覺像是蜂鳴一樣炸開警報。

兔女郎安妮的頭顱綿軟地垂落,像被人類捏在掌心裡的兔子,一顫不顫地垂下長耳——也露出了身後來人的臉。

高禮帽和鋒利的眉骨下壓著一雙含笑的蜜金色眼睛,漆黑半長發在腦後紮成一束,幾縷卷發搭在額際,略微擋住了靛藍色油彩繪就的菱形圖案,暗紅的唇色被猩紅的油彩延開誇張而驚悚的弧度……明明是風流多情的面孔,卻帶來怪物一樣的壓迫感。

小醜紳士地一直等到兔女郎的身軀消失才鬆開手,又不那麼紳士地從條紋西裝的口袋裡抽出刺繡方巾仔細擦拭碰過對方的手指。

做完這一切之後,他在冷銀似的月光下摘下禮帽微微躬身,笑吟吟地看向對面的少女。

“售票員小姐,夜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