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 13 章(1 / 1)

謝府設宴,自然會備有女客休息室。

府中景致幽深,女客房大多都在清靜之處。德章公主對謝府不陌生,也知女客房的位置,並不需要謝家的下人引路。

走在半路上,她突然身體一軟倒在身邊宮女的身上。那宮女趕緊扶著她,一直將她扶進女客房,隨後把門著上。

過了一會兒,門開了。

出來的是那個宮女,她的神色瞧著有些緊張,動作更是讓人匪夷所思。隻見她先是左右張望確保四下無人,接著鎖好門離開。

薑覓躲在假山後,等她走遠之後靠近休息室。

屋內傳來細微的動靜,離得近了,才能聽到那是女子軟弱無力的呼救。

“來人哪…不要…不要…”

除了女子的呼救,還有男人粗重的喘息聲。

薑覓聽出女子的聲音,正是德章公主。

門已被鎖,門鎖是橫鎖,是最為常見普通的那種。

以前薑覓最喜歡研究古代的機關暗鎖,對於這種橫鎖並不陌生。她取下頭上的一根簪子對著鎖的孔眼搗鼓兩下,門鎖應聲而開。

推開門進去時,她一眼就看到倒在地上面色潮紅的德章公主。一個身量不太高的男子背對著,正在撕扯德章公主的衣裙。

“咚”

男子的後腦被擊中,應聲而倒。

德章公主迷離的目光努力睜著,“薑…”

薑覓上前,一把將她扶起。她軟軟地靠在薑覓的身上,全身上下燙得嚇人,呼出來的氣都透著幾分豔靡。

沿路無人,靜得有些不尋常。

遠遠聽到嘈雜的聲音,像是有許多人朝這邊而來。

德章公主兩頰紅得嚇人,不時逸出讓人耳紅心跳的呻、吟聲。她這個樣子,若是被人看到了必生是非。

薑覓看著附近的一汪花池,“公主殿下可會水?”

“……無妨。”德章公主狠狠咬破自己的唇,換來短暫的清明。“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這麼信任她?

薑覓自嘲一笑。

紛雜的腳步聲漸近,為首的是德章公主身邊的那個宮女,身後跟著一群赴宴的姑娘。

那宮女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奴婢一錯眼的工夫,殿下就不見了…奴婢心中焦急,找了一圈都沒找到人…”

“撲通!”

落水的聲音驚動所有人。

“天哪,大公主落水了!”

世家後宅以往的教訓太多,不拘是內宅之爭還是他人算計,一府之中的水池之地總是會發生各種各樣的意外,是以酈京所有府邸池子裡的水不深。

德章公主撲騰了好幾下站起,那水才堪堪及她的胸下。秋水微涼,涼意從濕透的衣裳浸潤著她的皮膚以及身體,冷卻了她一身的燥熱,也讓她迷離的眼神逐漸清醒。

那宮女像是被嚇傻了,好半天才喊著“快救公主殿下!”

因為水不深,根本不用旁人下水相救,德章公主掙紮著自己爬上岸。眾人七手八腳地扶著她,還有人替她披上遮醜的披風。

有人問她怎麼會落水,她氣急敗壞地說自己原本是想要采池邊上的菖蘭花,誰知腳底打滑落了水。

小池邊確實種了一叢菖蘭,上面也有被人折斷的痕跡。眾人不疑有他,唯有那宮女瑟瑟不安,不時東張西望。

“你剛才死哪裡去了?”德章公主忽地一個巴掌過來。

那宮女已是魂不附體,被這一巴掌打得東倒西歪,雙腿一軟跪在地上,“奴婢一轉頭……公主你就不見了。奴婢找了半天也沒找見,這才去找眾位姑娘幫忙。”

她明明記得大公主已經被自己扶進那間屋子裡,也清楚記得自己將門給鎖上,為何大公主會在這裡?

極度的惶恐和緊張讓她心亂如麻,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是否出了問題。她抖得越發厲害,伏在地上不停磕頭。

秋意帶著涼氣,濕透的衣服冷的不僅是德章公主的身體,還有她的心。她心下發狠,又是一個巴掌過去。

“你哭什麼?幸好本宮沒事,若本宮有個好歹,本宮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那宮女被打得倒在地上,嘴裡還不停說著“殿下饒命”的話,看上去好不可憐。德章公主猶不解氣,抬腳上前就是一頓踢。

慘叫聲不絕於耳,有人已面露不忍之色。所有人都知道德章公主為人跋扈,不少人對那宮女露出同情憐憫的眼神,卻沒有人知道可憐之人的可恨之處。

“公主殿下,你息怒。”薑晴雪開口道:“她也不是故意的,請你念在她往日裡忠心耿耿的份上饒她這一回。”

“晴雪,你居然為這麼個儘心的奴才說好話,本宮真是看錯你了!”德章公主冷著臉,淩厲地看向薑晴雪。

薑晴雪心頭一緊,因為德章公主從未這般和她說過話。

“公主殿下,我是為你好。今日是謝老夫人的壽宴,你不看僧面看佛面,莫與這奴才一般見識。”

德章公主臉色變了幾變,道:“本宮看在晴雪的面子上,饒你這狗奴才一回。”

那宮女千恩萬謝,爬了起來。

薑覓適時現身,在人群之外看著熱鬨。誰也沒看到被人簇擁著的德章公主走遠之後看似不經意地回頭,對她無聲地說了兩個字。

那兩個字是:謝謝。

人群呼啦啦遠去,薑覓又被孤立遺忘。

她站在那叢菖蘭前,順手摘下一朵。

菖蘭開得正好,一如韶華之齡的女子。哪怕是金枝玉葉的德章公主,在有些人的眼中也不過是一朵可以隨意采摘的花。

“你果然有用。”

沒有感情的寒涼聲音,像晴天裡的一股陰風。

她一回頭,看到的是面白如鬼的蕭雋。

白得嚇人也就算了,這人上門做客還穿著一身的白,白衣白面的像是勾魂的白無常,莫名讓人覺得有幾分瘮人。轉念一想他又傻又呆的表象和狀態,顯然他這不合時宜的衣服也不是他自己要穿的。

謝太傅是先太子的老師,他出現在這裡並不奇怪,奇怪的是他身邊居然沒有跟著人。薑覓正思量時,隻感覺眼前一花,一眨眼的工夫蕭雋就到了她面前。

兩人之間的距離之近,僅隔著那朵菖蘭。

“你果然有用。”

又是這句話。

所以這位慎王殿下都看到了。

“謝王爺誇獎。”

有用之人總比無用之人好。

“她平日裡與你並不對付,你為何要救她?”

為什麼呢?

薑覓望天。

“可能是因為我的良心會痛。”

良心?

蕭雋看著她,眼神晦暗。

一個在世人口中又蠢又壞的女子,她居然說自己的良心會痛。那些自詡賢明之人,他們的良心卻不會痛。

何其可笑。

薑覓目光一轉,看向那叢菖蘭下的小池。因為之前德章公主在水裡的那一通撲騰,小池裡的水還是一片渾濁。

“從我救下王爺起,我就已經趟了你們蕭家的渾水。”

渾水?

這比方還真是貼切。

蕭雋的視線落在薑覓的手上,纖細柔嫩的手指,一根根白似玉。他清楚記得這雙手是如何靈巧地開鎖,那麼的熟練那麼的乾脆。

如此有用之人,隻能為他所用!

“我應允你的事,必不會忘記。”

“那我就靜候佳音了。”薑覓笑道。

她這一笑,似那叢菖蘭絕豔。

至美又至純。

蕭雋下意識垂眸,掩去眼中的情緒。他記得母妃在世時最愛種花,年幼的他學著母妃的樣子侍弄過一株茶花。那是一株白茶花,花開時潔白如雪團,清清冷冷又芳香馥鬱。

就像眼前的少女。

不遠處隱隱約約傳來有人找他的動靜,一個氣喘籲籲的太監趕到時,隻看到他木然地立在池邊,手中拿著一朵菖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