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1 / 1)

翌日她正吃早飯時,秋瑩過來了。秋瑩是來替孟姨娘傳話的,提醒她彆忘了明日去謝府赴宴的事。

薑覓記起原主之所以鬨節食,不僅是因為受了德章公主的刺激,還有一部分原因是想在謝老夫人的壽宴之上驚豔眾人。

秋瑩前來一是為提醒,二還帶來了孟姨娘的叮囑,叮囑她出門在外一切以和為貴,切記處處讓著薑晴雪。

這話若是原主聽了,無異於拱火,便是原本沒有的心思也會被勾起。所以當薑覓臉色不好看地去找薑晴雪時,離開之後並未走遠的秋瑩這才放心回去稟報孟姨娘。

薑覓到晴光院的時候薑晴雪正穿著一身新衣,對著鏡子左右端詳。

“二姑娘這一身真好看,大姑娘再怎麼穿金戴銀也比不上。我若是大姑娘,明日定然不會去赴宴,免得聽到什麼不好聽的話,平白又招來一肚子的氣。何況大姑娘連著胡吃海喝好幾頓,也不知道新做的衣裳能不能穿進去?”說這話的是薑晴雪的丫頭。

薑晴雪對這樣的話很是受用,心情越發不錯。“我那位好大姐的性子誰不知道,她哪裡會錯過和謝大公子見面的機會。”

謝薑兩家是世家,餘氏一直想和謝家聯姻,看中的正是謝府的嫡長孫謝斐。謝斐自小文采斐然,更有一副得天獨厚的好相貌,在世家子弟中極為出眾,也是薑晴雪的意中人。

那丫頭又道:“大姑娘也是的,誰不知道謝大公子根本對她無意。上回她故意在謝大公子面前假裝頭暈,謝大公子生怕被她沾上躲了過去,她一個不穩摔倒在地,簡直是丟人現眼。”

薑晴雪想到那日的情形,眼底隱有幾分快意。突然鏡子裡多了一個人,嚇了她一大跳。她還以為自己眼花,接下來就聽到最不想聽到的聲音。

“你們主仆可真有閒情逸致,竟然在背後說我的壞話。”

薑晴雪目光淩厲地看向守門的下人,這些人為什麼把人攔住?她卻是不知道,門口的下人原是要通報的,但子規的一句話讓她們閉了嘴。

子規說:“挨一頓罵十兩銀子,乾不乾?”

乾!

不乾是傻子。

所以薑覓才會長驅直入。

她雙手環胸,眼神微睨著無比挑剔地打量著薑晴雪的新衣和新首飾,目光中全是看垃圾一般的嫌棄。

薑晴雪難看的臉色在鏡子中一覽無遺,不止是因為薑覓的突然出現,還因為兩人顯現出來的區彆。與薑覓繁複精美流光溢彩的頭飾相比,自己的新首飾被襯得庸俗而又無華。

薑覓近前一些,嬌容玉色更加清楚地映在鏡中。“我過來就是想讓你看看,明日我去謝家赴宴穿戴的是什麼。”

“薑覓!”

“你看看你,怎麼大呼小叫的。那些夫人不是說你性情怡然淡雅知禮嗎?我怎麼瞧著你火氣太大,難不成是裝不下去了?”

薑晴雪的臉色更加難看,死死捏著手中的木梳。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隻覺得眼前之人比過去更討厭。

可能是忍得太久,已忍無可忍。

她磨著後槽牙,“我已經看到了。”

薑覓仿佛感受不到她的火氣和憤怒,猶在那裡對著鏡子照。“看到了就好,那些個羨慕啊嫉妒啊放在心裡,千萬彆表現出來。”

“誰羨慕嫉妒你?”

薑晴雪就不明白了,徐家早已失勢,薑覓又不得父親和祖母的歡心,哪裡來的臉覺得會讓彆人羨慕嫉妒。

“你啊。”薑覓伸手一根手指,指向她。“你羨慕我長得比你好看,嫉妒我比你有錢。”

薑晴雪隻覺一口腥甜堵在喉嚨,氣得差點吐血。

那丫頭氣不過,“大姑娘這話莫不是反的,誰不知道大姑娘你最是嫉妒我家二姑娘,也不知道前幾日是誰鬨節食,不就是因為嫉妒我家二姑娘身段好。”

“我不過是鬨著玩,誰說我是嫉妒薑晴雪了。”薑覓嘖嘖兩聲,“也不知道你們是不是瞎,要不然怎麼會覺得薑晴雪比我好看。但凡是長了眼睛的人,也應該看得出來我比薑晴雪好看多了。”

原主為什麼會認為自己不如薑晴雪好看呢?

後宅之中的算計太多,富貴榮華、男人的寵愛還有人心。對於一個還未形成自我意識的孩子來說,若是身邊的人都說自己長相不如人,那麼她一定會對此深信不疑,且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根深蒂固。

這偌大的侯府,儘是眼盲心瞎之人。

“薑晴雪,你真的覺得你比我長得好看嗎?”

字字如巨石,砸在薑晴雪的心上,堵得她險些喘不上氣。

小時候她聽多了誇獎的話,真以為自己處處都比薑覓強。長大後出的門多了,見的人也多了,聽到不一樣的話也多了。相熟的人都說她比薑覓好看,她卻不止一次從陌生人私底下的議論中知道,原來在很多人眼中,薑覓才是真正的美人。

“世家高門重女子品性,而非容貌。”她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想的。薑覓的名聲不好,在那些世家夫人的眼中,她的言行舉止才是一個侯府嫡女該有的樣子。

薑覓不以為意地一笑,“你少拿這樣的話來堵我的嘴,承認我比你好看會死嗎?”

不會死,但會慪死。

“你好看,這總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以後你都要記住,我比你好看,還比你有錢,你和我比真是差太遠了。”

薑晴雪氣得表情都快崩了,她以為薑覓這就完了。誰知道薑覓臨走之前指了指她身上的新衣,道:“你這身衣服和我撞色了,你最好是再換一身。我倒是不怕和你撞衫,畢竟誰醜誰沒臉,我是替你著想。”

太欺負人了!

薑晴雪氣得渾身發抖,她憑什麼相讓?薑覓不讓她穿,她還就偏穿了!她還就不信了,自己還能被薑覓比下去。

她目光如刀地看向門外的下人,那倆人嚇得跪在地上。一個說她們攔不住,一個說薑覓威脅她們不許出聲。

原主性情之惡劣,闔府上下皆知。

正是因為知道這一點,薑晴雪才更生氣。

守門的兩人挨了一通訓斥,面上瞧著一片惶恐,心裡早已被十兩銀子燙開了花。晴光院一等的大丫頭才有半兩銀子一月,她們這樣的三等丫頭一月隻有兩錢銀子,賞錢幾乎沒有。整整十兩銀子,她們不吃不喝也要攢上五六年。何況她們又不是背主,不過是攔了沒攔住而已。在薑晴雪沒看到的時候,她們對了一下眼,眼中各有歡喜。

這頓罵挨得真是太值了!

……

薑覓出晴光院不久,不經意往遠處一望。

餘氏正帶著婆子丫頭,一臉喜氣地往這邊而來,在看到她之後猶如變臉一般,滿面春風消失殆儘,取而代之的是瞬間的鬱沉。

走得近了,她的面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

薑覓老神在在,悠閒愜意地等她。

她黑著一張臉,不悅地皺著眉,不用問也知道這位大姑娘方才是從哪裡來,定然是又給自己的女兒添了堵。

這次謝老夫人的壽宴,她可是盼了許久,就盼著她的晴雪能更進一步得到謝老夫人的歡心。為此她是咬牙狠心花重金打製了一套頭面,想著給女兒一個驚喜。然而和眼前之人滿頭的珠光翠影一對比,她費儘心思準備的驚喜突然變得寒酸至極。

更讓她惱怒的是,薑覓居然問她自己這一身打扮如何。

金玉生輝,自然好看的,卻刺痛了她的眼。她以前不如徐令嬌,徐令嬌死了還能壓她一頭,所以她絕不允許自己的女兒也要被徐令嬌的女兒壓一頭。

“壽宴之上忌諱多,謝老夫人最是講究之人。你命格不太妥當,萬一被人在宴會之上趕走,丟的可不僅僅是你自己的臉面。”

所有人都說原主命中帶克,若不然也不會克走了嫡親的兄長,克死了自己的生母。眾口鑠金三人成虎,這樣的話聽得多了,世人也就都信了。以往原主聽到這樣的話,必會又氣又怒到口不擇言。大發脾氣的後果換來的不是彆人的同情,而是更無情放肆的指責。

餘氏以為自己這麼一說,薑覓一定會失去理智,卻沒想到薑覓不僅沒有生氣,反而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是說我會克謝老夫人?”

“人貴有自知之明,寧可信其有,莫要讓彆人難做。”

薑覓笑了。

自知之明?

她有啊。

“我竟不知自己的命這麼硬,居然什麼人都能克,世上豈不是無人敢惹我,我看誰不順眼就克誰。我這麼厲害,我自己怎麼不知道?”

餘氏一噎,感覺自己太陽穴突突直跳。

薑覓笑著走近,聲音透著幾分愉悅。

“如果我真能想克誰就克誰,那麼我下一個要克的人就是你!”

秋陽杲杲,餘氏卻是後背發涼。直到薑覓走遠了,她才回過神來。哪裡還有心思去找女兒,立馬折身而返。

她步履惶然行色匆匆,滿心的驚愕與餘悸,上台階時腳步一浮差點踩空,當下把身邊的人怒斥了一通。

遠處,薑覓回過頭來。

那略顯氣虛卻如白櫻的唇慢慢勾起,綻開一個諷刺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