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還差一刻, 忙碌了整個上午的人們終於迎來了短暫的休息時間。由於還有其它的行程，丹尼爾.萊文如同來時那樣十分低調地離開了，臨走前隻對約書亞悄悄交代了幾句。

蕾切爾脫下礙事的高定禮服, 換上日常休閒裝，和喬恩一起往餐車的方向走去。

“昨晚的約會如何？”喬恩好像不經意地問。

“還不算壞。”蕾切爾一邊低著頭跟羅賓在信息裡進行溝通, 一邊也用跟喬恩類似的語氣說。

“Uh huh。”喬恩表示自己正在聽。

“因為《國家問詢報》的爆料，接下來公關團隊會安排我和亞倫公開戀愛關係, 由《NOW！》來曝光我們第一次親吻的照片。”蕾切爾抬起頭, 征詢喬恩的建議：“你覺得怎麼樣？”

“羅賓是專業的。”喬恩說。

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人士去做是正確的選擇。也正是出於這個原因，他沒有問蕾切爾關於今天一早發行的《國家問詢報》的事，之前這份小報出現在她休息室的化妝台上，她的助理茱莉亞還在拍攝間隙上網查看網友們對於此事的評論。

但顯而易見的是, 蕾切爾根本不關心那些人對於她的惡意猜測或者攻擊, 從整個計劃的開端, 她就沒有想過要掩飾自己的過去。

兩人並肩走過一個拐角，喬恩繼續說：“那麼你呢，你覺得怎麼樣？”

“什麼？”蕾切爾說。

“我的意思是, 你覺得你們在一起怎麼樣。”喬恩頓住了腳步, “亞倫.阿克曼是一個電影明星，看起來人也不錯，最重要的是，我知道他看你的那種眼神。”

就像夏夜陰影裡的蟲子一樣，近乎本能地被明亮又熾熱的光線所吸引。

蕾切爾轉身回望喬恩，忽然似笑非笑地反問道：“——哦，是麼，就像這種？”

她的語氣有著顯而易見的玩笑成分，又好像夾雜著些許認真, 那雙因為MV妝造加成而格外光輝奪目的灰眸注視著他，大膽、挑逗又堅定。但若說其中能有幾分愛意，喬恩更傾向於那隻是由這雙深邃多變的漂亮眼睛本身和光影的作用所帶來的，而不是出自於此刻蕾切爾心底的真正情緒。

喬恩隱約察覺到了這一點。

不過在面對這樣一雙眼睛、尤其是眼睛的主人擁有無與倫比的才華時，他的一顆心還是情不自禁地柔軟了下來，有一點點為面前的女孩著迷。

喬恩認為自己對於蕾切爾的感覺很矛盾。一方面，他很清楚兩人之間存在著一定程度上的相互吸引；另一方面，在進入這個行業之初，他已經決定不會跟一起工作的女歌手發展浪漫關係。

因此，他沒有立即回答蕾切爾的問題，而是伸手為她整理頭發上根本不需要整理的一片裝飾物，然後微垂著眼看她，說道：“不，是這種。”

話音剛落，喬恩也跟著低下頭，屬於他的氣息緩緩向蕾切爾靠近。

她可以清晰地看見排列在他眼瞼上的每一根睫毛，或者鼻尖和臉頰邊不太明顯的兩顆小痣，還有略帶果凍質感的焦糖色虹膜。

他要吻她了嗎？

蕾切爾感覺自己的心跳加快了幾分，呼吸也跟著慢了下來，但眼神還是那樣的大膽，根本不準備閉上雙眼。

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著。

他靠得越來越近，連呼吸所產生的氣流和熱度都變得近在咫尺，他的鼻尖幾乎要挨到她的。

蕾切爾不由地動了動唇，長睫無聲垂下。

然而偏偏是這個時候，有人不容忽視地清了清嗓子，蕾切爾彆開臉，下意識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一看，隻見剛剛出聲提醒的茱莉亞一臉尷尬地朝她拚命使眼色，身邊正站著神情微妙的亞倫。

Emmmm，真是好極了。

顯而易見，亞倫是來探班的。

早上與阿裡.埃曼紐爾的那通電話結束後，他回到洛杉磯的家裡重新看了一遍那本《國家問詢報》，又安靜地想了想，沒有接受阿裡.埃曼紐爾不太靠譜的建議，而是考慮到蕾切爾的胃不太好，貼心地從市區打包了各種美食過來。

也幸好他來了，否則蕾切爾的午餐時可能又要對著幾根蘆筍戳來戳去，鑒於今天餐車提供的辣薯條、玉米熱狗、墨西哥卷餅、煙熏燒烤和瑪格麗塔披薩仿佛不斷往外冒著油花，冷冰冰的蔬菜沙拉和日式壽司也讓她毫無食欲。

這可能是蕾切爾在工作時讓人最難搞的一點了，但明星嘛，不難搞反而顯得不正常。

不是嗎？

至於剛剛的小插曲，蕾切爾表現得十分坦然。

一方面，她和亞倫目前隻是存在戀情合約的關係，或者再加上他們出去約會過一次的關係，他不該也不能乾涉她的私生活；

另一方面，她和喬恩沒有當著其他人的面不管不顧地吻到了一起，甚至連嘴唇都沒有碰到，放到好萊塢電影裡大概也隻是所有年齡均可觀看的G級？

無論如何。

雖然蕾切爾還是那副吃飯困難症晚期的樣子，不過至少嘗了幾樣，不用在下午的拍攝前選擇她討厭的能量棒或者奧利奧，也不用茱莉亞再去努力想辦法解決她的午餐了。

簡短的午餐時間過後，所有人重新進入工作狀態。

亞倫相當習慣這種拍攝日的氛圍，也不需要特殊照顧，自己拉了一把椅子坐到了攝影棚的角落裡，有時候旁觀蕾切爾的MV拍攝，有時候自顧自地看一本自己帶來的書，並不覺得等待的時間有多麼漫長或者難熬。

他甚至還跟閒下來的喬恩聊了聊，氣氛還算融洽的那種，也不知道他們兩人都聊了什麼。隻有注意到這一幕的茱莉亞驚呆了，連忙扯了扯身邊史蒂芬妮的衣角，示意後者趕緊去看情敵碰頭現場。

或許是茱莉亞期待兩人在當場打起來的意圖太過明顯，史蒂芬妮忍不住說：“收斂點吧，茱兒，他們不會打起來的。”

一個是住在上東區的富二代，另一個是來自英國的豪門後裔，而且都屬於被教養得很好的人，怎麼可能在公共場合大打出手？現在這樣看似平靜、實則疏離的場面才符合風度。

“那就有點令人遺憾了。”茱莉亞托腮歎氣，轉頭問：“二選一的話，你認為誰會在這場愛情戰爭中勝出、抱得美人歸？”

“我不知道。”史蒂芬妮攤了攤手，“反正在我看來，音樂和藝術才是生命中重要的事情。不管發生什麼，它們都不會欺騙我，也永遠不會讓我失望。男人卻幾乎總是相反。”

茱莉亞搖頭感歎，說道：“噢，甜心，你才十七歲，對於愛情的態度未免也太悲觀了吧！”

“這不叫悲觀，這叫‘直面生活’。不過我還是會談戀愛的，追尋浪漫是人類的天性。”史蒂芬妮說。

茱莉亞不置可否。

但她始終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真愛的存在，即便故事的結局男女主角不一定仍然在一起，即便是他們相戀的時間可能短暫，但總歸有那麼片刻的火花四濺，充滿美好而夢幻的氛圍。

而且人類喜歡被親吻、被愛撫，喜歡牽手、擁抱，希望被關注、被欣賞、被愛，這難道不正是理所當然的事？

拍攝的間隙，蕾切爾得到了十五分鐘的休息時間。

亞倫過來的時候，化妝師正為蕾切爾補妝，她就坐在那個大約四英尺高的神廟平台上，而當他們四目相對，她注意到他臉上那種非常細微的又糾結又忐忑卻還強裝鎮定的神情，她知道，今天另一個重要時刻將要到來了。

補完妝後，化妝師把空間留給了這對很明顯有話要說的緋聞男女，現場其他人在麥昆的指揮下忙著調整另一邊那個布景的光線，似乎沒人注意這裡。

“說點什麼吧，這好奇怪。”蕾切爾雙手撐在平台邊，背上的巨大翅膀非常引人矚目。

亞倫的視線卻落在了她的鼻尖上，因為他有點不敢看她的眼睛或者嘴唇，可當他看她的鼻尖時，又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之前她和另一個人的親密畫面。

他不知道嫉妒應該是什麼滋味，但他很清楚自己的在意。

於是，亞倫問了一個事後自我感覺非常蠢的問題：“所以，你和羅森伯格已經在一起了嗎？”

蕾切爾眨了眨眼睛，沒有立即回答。

而亞倫已經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那張漂亮臉蛋上流露出懊惱的神色，連忙說：“抱歉，我真不該問這個的。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們在一起的話，我們是不是應該——”

“亞倫。”蕾切爾開口打斷，沒有理會亞倫的長篇大論，直接問：“你準備好了嗎？”

亞倫未儘的話語頓時全部卡在了喉嚨裡，那雙亮晶晶的綠眼睛朝蕾切爾看了過來，莫名有些無辜又純潔的意味。

“過來。”蕾切爾說。

如同著了魔那樣，亞倫在蕾切爾的示意下向她走近兩步，直到他的胯骨快要貼上她身邊平台的凸起，他才下意識地伸手抵在一旁的像柱上，似乎這樣就能勉強抵禦她對他的吸引力。

然而下一秒，蕾切爾勾著唇角微笑一笑，伸出手搭在了亞倫的一邊肩膀上，他不敢也不願躲閃，於是在她的牽引下，兩人之間剩下的距離立刻被拉得非常近。

“你拍電影的時候也這麼緊張嗎？”蕾切爾的語氣有點漫不經心，聲音低而緩和。

亞倫感覺到她用指腹輕輕摸了摸他後頸短短的頭發，就好像逗弄一隻小貓或者小狗那樣，同時另一支手臂也搭了上來，它們幾乎沒什麼重量，卻好像扼住了他的心跳和呼吸。

這時，他的視線對上她那雙過於迷人的灰色眼睛，聽到她又一次問：“——還是說，你還沒有拍過吻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