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唯一一束追光燈落在舞台中央的女歌手身上。
隻見她穿著一件波光粼粼的銀色長禮服, 如雲的秀發上戴了一條裝飾藝術風格的鑽石束發帶,靜靜地佇立在那裡,姿態從容, 氣場強大,完全不像一位出道沒有半年的新人。
現場導播給了她一個臉部特寫,投影在實時直播的電視機畫面和舞台後方的大銀幕上。
此刻, 所有人都看清了這位年輕的女歌手長著一張冷豔到近乎危險的面孔,紅唇、挑眉、以及一雙讓人過目不忘的灰眼睛。不像她那位著名外祖父所具備的那種過於原始、充滿挑逗的性吸引力, 而是另一種無所畏懼的、帶著銳利的美。
然而當她開口唱歌, 她的眼神頓時變得不一樣了, 湧現出了難以形容的脆弱。
伴隨著零星的鋼琴聲, 屬於女歌手輕柔到令人心碎的嗓音一響起,周遭的一切都變得寂靜而緩慢。
沒有讓人眼花繚亂的炫技, 甚至連轉音也很少, 她隻是用了一種非常簡單的、非常真誠的演唱方式, 狀似隨意地哼唱著歌詞,但音樂卻好像是她的呼吸一般, 連鋼琴聲都在與她一唱一答。
她的嗓音真的非常美。
然而更美的無疑是人類熾熱卻脆弱的情感與聲音的融合,透過RAE的歌聲, 人們仿佛窺見了無數人留戀那個垮掉與迷茫的時代,好萊塢式的紙醉金迷, 以及紙醉金迷之下的悲傷內核。
這首歌被賦予了名為“RAE”的全新生命力。
不是麗莎.明妮莉, 也不是法蘭克.辛納屈,而是獨一無二的、令人心碎的RAE。
“I want to wake up in a city that never sleeps
To find that I’m king of the hill , top of the heap
My little-town blues are melting away
We’ll make a braart of it……”
鋼琴聲在RAE充滿傾訴感的吟唱過完後重新進入,她的表演在這之中越發明亮淒美、直擊人心。
直播鏡頭中,羅伯特.德尼羅悄悄抬手拭去淚水, 而他身邊的馬丁.斯科塞斯眼眶泛紅,忍不住摘下了標誌性的大黑框眼鏡。
同樣被鏡頭捕捉到的亞倫顯得更為動容。
他那雙標誌性的綠眼睛幾乎一瞬不眨地望著舞台上的女歌手,神情冷肅,薄唇緊抿,但眸光之中卻閃動著顯而易見的濕潤,整張臉呈現出一種無言的傷感。終於,他臉頰兩旁瘦削的凹陷滾動了一下,一滴晶瑩的淚珠如釋重負般地滾落,使得他不得不倉促彆開臉,掩飾性地端起香檳喝了一口。
而電視機前收看AFI終身成就獎頒獎典禮的觀眾也不遑多讓,或多或少都被這美妙的聲樂表演打動了。
音樂無疑是人類最偉大的發明之一。
慰藉著人們的靈魂和情感,展現出人們的精神世界和情感訴求,即使語言不通、文化不同,通過音樂這座無差彆的橋梁,人們依然能夠感受到藝術家所傳遞的情感。
“她唱得真好。”位於洛杉磯的社區謝爾曼-奧克斯中,原本想要跟女兒聊聊學校近況的白人主婦沉浸在音樂中,久久才回過神,轉而問:“這位女歌手是誰?”
“RAE。”RAE的表演結束了,艾瑞絲這才舍得從電視上移開目光,轉向自己的母親。
而在看到母親的雙眸噙著淚水,艾瑞絲猶豫了一下,從茶幾上的紙巾盒裡抽出一張紙巾,沉默地遞了過去。
世界上紛紛擾擾的事情太多了。
家人、愛人、友人,還有相逢或彆離的人們,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碰撞出不同的情感,普通人無法用語言去描述,但好的音樂卻能讓人產生共鳴。
這是一種令人震撼的情感力量。並不是技術上的,而是心靈上的。
“那個黑人小妞輸得一點都不冤啊,這個RAE的天賦太強了。”
一家豪華酒店的套房中,這首《New york New york》的原唱歌手麗莎.明妮莉向身邊的新任助理說道。
這位傳奇巨星朱迪.嘉蘭的女兒留著一頭數十年不變的黑色短發,自己本身也是影視歌三棲的一代巨星和流行文化符號,是少數集齊了美國娛樂界四大獎項——托尼獎、艾美獎、格萊美獎和奧斯卡獎——的大滿貫獲得者之一。
但再傳奇的演藝人生,也有隨著歲月流逝而漸漸過氣的時候,雖然麗莎.明妮莉每年依然在舉辦音樂會。
“強嗎?”年輕的女助理有些疑惑。
她隻覺得RAE的歌聲非常美,但要讓一個普通人分彆專業歌手的天賦等級,這顯然有點強人所難了。
“當然。RAE在這首歌裡演繹的脆弱絕對是無與倫比的。”麗莎.明妮莉幽幽道,“音色無可挑剔,聲線絲滑乾淨,唱‘New york,New york’這句歌詞的頭聲更是神級演繹,不得不說這樣的頭腔共鳴太可怕了。而且編曲也是絕了,完美凸顯了她的天賦。環球音樂這一次真的挖到寶了,她才多大?21歲?哈,這一代的DIVA之爭越來越有趣了!”
柯達劇院內。
蕾切爾一曲唱完,現場掌聲如潮,在羅伯特.德尼羅和馬丁.斯科塞斯的帶領下,那些大牌明星或者業界大人物都紛紛起立致意。
“哇!哇哦!太棒了!”萊昂納多也跟著站起來了,還對身邊很明顯仍處於情緒翻湧的亞倫不停稱讚,“她真棒!她太棒了!難以置信!”
亞倫輕輕地“嗯”了一聲。
除了切身體會到萊昂納多.迪卡普裡奧這個人真的挺煩之外,也覺得對方的品味並沒有傳聞那麼糟糕。而且還有點兒微妙的自豪感。
但下一秒,萊昂納多浮誇的叫聲打破了亞倫對其剛剛建立起來的好感:“我的天啊,你哭了?你當著直播鏡頭哭了?噢,夥計,你可真是……”
另一邊,蕾切爾在兩名安保人員的護送下回到了後台休息室,當她拆掉頭上戴的鑽石發帶冠冕、並親眼看著另外一名安保主管將其鎖進箱子裡運走之後,總算狠狠鬆了一口氣。
她隨即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明知故問道:“說吧,我今晚的表現怎麼樣?”
雖然回來的一路上,那些幕後工作人員過分的熱情已經讓蕾切爾感受到自己的演出非常成功,可她總是想要再感受一次的。
“完美!太完美了!”茱莉亞很給面子地發出尖叫,然後開始海豹式鼓掌,“你不知道你有多麼棒!蕾!你把我們所有人都唱哭了!”
眼妝稍微有點花掉的羅賓和幾分鐘前擦過眼鏡的約書亞默契地對望了一眼,雖然沒有茱莉亞那麼激動,卻也象征性地鼓了鼓掌。
羅賓還說了一句:“現在,我想整個好萊塢都知道你唱得有多麼好了。”
整個好萊塢?
不。怎麼可能呢。
至少蕾切爾認為,自己那位自負的外祖父對表彰羅伯特.德尼羅的頒獎典禮毫無興趣,也對自己這個私生女的私生女唱得如何毫無興趣。
頒獎典禮結束了,但蕾切爾一天的工作還沒結束。
當晚的頒獎典禮過後,她和亞倫按照公關團隊的安排,前往城裡熱門的夜店玩到了三點,因為每次全情投入表演總會讓蕾切爾過於興奮的緣故,她直接把乖寶寶亞倫拉進舞池一起跳舞。
亞倫顯然很不習慣夜店的這種氛圍,可他潛意識裡又根本無法拒絕蕾切爾,隻得像個人形木樁那樣杵在那裡,連自己都覺得自己既無聊又掃興。
不過蕾切爾好像並不介意。
跳了一會兒,她總算放過了他,因為在夜店裡遇到了熟人,轉頭就跟那個紅發女孩說笑,好像十分高興。
“她跳得真好,對吧?”跟亞倫一起坐在卡座裡喝酒的約書亞忽然感歎道:“天知道幾個月前她還不會跳舞呢。可見這姑娘對自己狠得下心,天生就是成為大明星的料。”
“她確實是天生的發光體。”亞倫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語氣有些恍惚地說。
“沒錯。”約書亞笑了笑,端起了酒杯給自己灌了口酒。
雖然約書亞隻給蕾切爾找了合適的舞蹈老師、並不知道她在下課之後私自加訓的具體情況,但擺在面前的事實是,蕾切爾在舞蹈這一項技能上的進步飛快。就連那位老師都說以她普普通通的舞蹈天賦,能在短期內脫胎換骨到這種程度,一定是私底下費了不少苦功。
說句老實話,蕾切爾的嗓音已經那麼得天獨厚了,專輯製作的日程也並不輕鬆,她完全可以暫時擱置舞蹈方面的訓練。
可她卻沒有。
這個女孩身上似乎有一種不會滿足的野心和欲望,時刻鞭策著她去努力。
約書亞不知道蕾切爾的這種緊迫感從何而來,但他確信它對於某些人會有一種格外耀眼的吸引力,比如他身邊此刻坐著的亞倫.阿克曼。
這個墜入愛河的小夥子究竟什麼時候才會發現自己的視線一整晚幾乎沒有離開蕾切爾呢?
噢,或許要等到他那位業界聞名的經紀人去提醒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