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 47 章(1 / 1)

在去彆墅的婚車上, 元湛英嚴詞拒絕了林德明試圖讓她報銷五十塊罰款的請求。

林德明一邊開車,一邊覺得委屈極了,他又不是存心想闖紅燈的,再說誰又能知道交警在旁邊守株待兔呢?

就這五十, 還是從翟昊手裡借來的——現在他欠翟家一百塊錢了。

平時買東西從不問價的林大少爺, 第一次感受到了負債的壓力。按照他一個月三十塊錢的零花錢來算, 三個月都還不上這些錢。

結婚有什麼好的, 林德明差點淚灑當場。

他們就在彆墅擺的酒,一共十桌, 都是林家的親戚朋友, 本來備了一桌新親桌, 元湛英主動提出取消了。

李玉芬前一天就采買好了菜和肉, 花錢雇了廚子, 找了林同書老家的兩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收禮金, 天氣正好, 本來預備在院子裡搭的塑料棚子也沒用上, 直接露天吃的飯。

林德明和元湛英兩人並肩站著和客人們寒暄, 看起來郎才女貌, 天造地設,眾人邊誇邊吃,很是熱鬨。

等來觀禮的人散了,李玉芬帶著小兩口來客廳數禮金, 拿著禮金單子和林同書對賬:“這是你們單位的同事吧?”

林同書瞄了一眼, 點頭。

“上次他爸沒了,咱們上了一十,這次他隻隨了十塊,”李玉芬指給他看, “你以後少搭理他,這種占小便宜的人不能深交。”

“他孫子下個月要辦滿月酒,還叫了我,”林同書問,“那我去不去?”

李玉芬撇撇嘴:“去唄,都叫上你了,還能不去?”

“那我隨多少錢?”林同書又問。

“十塊吧,五塊錢也拿不出手啊!”李玉芬擰著眉毛,繼續看單子,“老林,你看看這寫的是誰?”

林同書湊過去,兩人研究了兩分鐘,沒研究出這三個潦草的字,林德明和元湛英也被叫過去,一家四口愁眉苦臉對了半天,沒對出來。

“下次不叫他們寫單子了,”李玉芬歎氣,“一點都不上心。”

“哪兒還有下次啊?”林同書啼笑皆非。

李玉芬瞪了他一眼:“你孫輩滿月不叫人了?”

也是。

林同書沒想到這一層,縮起了脖子。

林德明看了一眼元湛英,笑著接話:“這還是沒影的事兒呢!”

“結完婚就快了。”李玉芬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新婚的小兩口。

等算完了禮金,一共不到三千,李玉芬數著沒錯,直接把厚厚的一遝錢遞給元湛英。

“我和你爸就不拿這些錢了,留給你們兩個過日子。”她笑盈盈地說著。

元湛英趕緊往外推:“我們不能要。”

禮金又不是彆人白給的,有來有往,到時候林同書和李玉芬要還人情過去。

李玉芬硬是把錢塞了回去。

林德明眼巴巴地看著那麼一遝錢,喉結動了動,清了清嗓子說:“媽讓你拿著,你就拿著吧。”

李玉芬和元湛英極有默契地翻了他一個白眼。

元湛英收下錢,乖乖地道謝。

-

等到了晚上吃完飯,林同書和李玉芬告辭離開。

林德明到書房呆了一會兒,屁股像是長了根刺,怎麼也坐不住。他轉身回到臥室,直接映入眼簾的是他剛洗完澡,正在擦身體乳的新婚老婆。

元湛英穿著一襲絲綢紅色睡裙,坐在鋪著紅色鴛鴦絲綢床單的床上,露出白嫩的小腿,晃得人眼暈。

林德明吞了吞口水,忍不住在屋裡跳了幾下,做了幾個投籃的動作,壓製住快從嗓子眼裡跳出來的心臟。

元湛英看他一眼:“去洗澡。”

“好。”林德明腳步懸浮,像踩在棉花上一樣去了。

到了浴室,他生平第一次如此認真地洗澡,連腳後跟都搓了三遍,霧氣繚繞,他有些暈眩,手按住牆,深呼吸了幾下,這才反應過來,手心的觸感不太對勁。

他下意識往那邊看去,發現自己不小心按在了元湛英剛洗完的內衣褲上。牆磚是白色的,內衣褲也是白色,導致剛剛竟然沒有注意到。

他頓時感覺更加暈眩了,大口呼吸了幾下,卻還是感覺缺氧,尤其看到內衣的尺寸後,血氣上湧讓他的眼前都泛起紅光了。

他伸出左臂想要求救,幻覺中上帝已經快要和他手指對手指了,敲門聲拯救了他。

林德明把門開了一條小縫兒,從外面帶來的清涼空氣讓他瞬間清醒了一些:“怎麼了?”

“我來例假了。”元湛英帶著歉意的聲音傳到浴室。

林德明餘光還能瞥見那套內衣褲,門縫裡隱隱透出元湛英睡衣的紅色,他的眼角泛出眼淚——結婚一點也不好,真的。

現如今日常還沒有衛生巾,元湛英找出專門為生理期時候做的內褲,中間部分是防水布,旁邊有兩條小帶子,可以夾住一些衛生紙。

等她換完回到臥室,鋪上棉花做的小墊子避免側漏後,才扭頭看到林德明萬念俱灰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

元湛英想了想,又爬下床,從抽屜裡拿出禮金,從裡面數出一百塊錢遞過去。

林德明回過神,驚訝地看著她,沒敢第一時間接。

元湛英小聲說:“拿著吧。”

結婚真好!有老婆真好!

林德明感動地淚眼汪汪,把錢往兜裡塞。

兩人並肩躺在床上,他翻來覆去睡不著,見元湛英也醒著,忍不住好奇地問:“你怎麼知道我欠了一百塊錢?”

她不知道!

元湛英愣了一下,想了想道:“五十塊錢是闖紅燈的罰款,還有五十塊錢是欠翟正陽的錢? ”

“沒錯。”林德明點頭。

“那翟正陽給你的五十塊錢,花在哪兒了?”元湛英坐起來,低頭看他。

林德明這才聽出不對,用手肘把身子支起來,和新婚老婆四目相對,半晌才說:“買書了。”

她就知道,不會有哪家書店倒閉,一本書賣幾分錢,讓林德明和於慧慧撿這麼個大便宜!

元湛英深呼吸了幾下,用平靜的語氣說:“以後,你要是有什麼事兒想瞞著我,就用點心,瞞住了,彆再這樣瞞兩天後自己說漏嘴,聽到了嗎?”

林德明乖乖點頭。

元湛英心累地躺回床上,合上眼,隻覺得身心俱疲。

——結婚一點也不好,真的。

-

元湛英竟然真的沒從娘家出嫁!

元家一家四口再加上嶽家大哥都傻了眼。

他們倒是想去找人,但元家人隻知道林德明那套樓房的住址,趕過去之後敲了半天門,裡面空無一人。

是的,大家都知道元湛英在彆墅結婚,但彆墅在哪兒?

元母六神無主,嘴裡一直念念叨叨,元父沉默地蹲在屋簷下抽旱煙,元湛豪無奈,掏出十塊錢買了點肉菜,供大舅哥叫來的一幫大小夥子吃飽,隨後把人都哄了回去。

嶽家大哥沒走,在屋裡一根接一根地抽煙,突然冷笑一聲,對元湛豪道:“你小妹挺狠,女中豪傑。”

他給豎了個大拇指。

元湛豪焦頭爛額,直言:“她平時心腸一直很軟的,對家裡也好,不應該因為這點錢鬨成這樣。”

嶽芳厭惡地撇嘴:“事到如今,你還替她說好話?我看她是不想再認爸媽了。”

“等她回門,我要好好問問她。”元湛豪在堂屋踱步。

“她連結婚都沒回來,你確定她會回門?”嶽家大哥抬起眼看妹夫。

元湛豪張口結舌,半晌才說:“不至於吧……”

“我再給你們兩天時間。”嶽家大哥抽完煙,把煙屁股扔在地上,起身走了。

元湛英當然沒有回門。

這次,嶽家一家子出動,找了兩邊的村長協商。

元家不得已,把房子先押給了嶽家作為擔保,接下來每個月,他們要還一部分錢,直到還清為止。

等送走了眾人,隔壁嬸子探頭探腦地過來,小聲問:“這是出了什麼事了?”

元湛豪這幾天都沒去上班,臉上十分憔悴,見到對方,禮貌地笑笑,敷衍道:“沒什麼。”

隔壁嬸子邁步進來:“你們家老一不是今天該回門嗎?怎麼沒聽見動靜,婚禮沒辦成?”

“辦成了,”元母硬撐著笑起來,“她怕一婚回門辦桌子,有人說閒話,就沒辦。”

隔壁嬸子毫不見外,直接拉了個小板凳坐下來,煽風點火地說:“就算是不辦了,她和新姑爺也該回家看看吧?”

“是,估計是什麼事兒耽擱了。”嶽芳趕緊幫著找補。

“吵架就說吵架了,我又不會笑話你們,”隔壁嬸子環視了一圈消沉的元家人,“你們不能總把自己擺在高位,指望著她來哄你們。”

“要不然呢?”元父不樂意聽這話,“她是我閨女,難道還要我低三下四、三請四請才肯回家?”

隔壁嬸子一臉朽木不可雕也:“她是你閨女沒錯,但也是大學教授的太太了,你們跟她疏遠,人家不痛不癢,吃虧的是你們。”

“她不會跟家裡疏遠的,”元母斬釘截鐵地反駁,“她是我十月懷胎生出來的,我知道她的性子,她沒有那麼心狠。”

等送走了隔壁嬸子,元湛豪回頭望向自己媽:“媽,你確定小妹還會幫忙?”

“之前哪次家裡有困難,她沒幫過?”元母瞪他一眼,“我不要是不要,但她一直有這份心。”

“怕是現在咱們要了,她不想給了。”嶽芳在一旁插話,“都怪爸,非得讓林德明幫著收玉米,這下好了……”

她下意識看向元父,卻見元父身子晃了幾下,突然仰頭栽了過去。

“爸!”元湛豪大喊著衝過來,卻沒有接住父親的身軀。

-

難道結婚是男人對女人態度的轉折點?

元湛英最近幾天一直在思考這句話的真實性。

從結婚那天算起,林德明就再也沒有在家裡吃過晚飯,成天在深夜帶著一身酒氣回家。

元湛英試圖問了幾次,隻得到了“應酬”兩字的答案,可一個大學老師哪兒來的這麼多酒局?

她忍不住在接於慧慧的時候,旁敲側擊問錢莉:“你們家翟昊平時總出去喝酒嗎?”

“他敢,”錢莉正伸手招呼翟正陽,聞言臉色一冷,“他高血壓,又有脂肪肝,還喝酒?不要命了!”

“不是自己喝酒,是工作方面會經常應酬嗎?”元湛英問。

“當然不會,”錢莉立刻搖頭,“他教的是古漢語,一點油水都沒有的,誰會拉他去應酬啊?難道要人家喝酒,他在旁邊念幾首酸詩?”

說到這裡,她打了個寒戰,仿佛是想到了像狗熊一樣的自家男人念詩的畫面。

元湛英抿了抿嘴。

“難道林德明最近——”錢莉恍然大悟地看了元湛英一眼,見對方臉色難看,語氣立刻變得委婉起來,“他們隨便開個項目就能賺錢,可能確實需要應酬。”

元湛英擺擺手:“彆安慰我了。”

錢莉摟住她的肩膀:“不過,我必須得提醒你,不要給男人那麼多錢,聽翟昊說,林德明一個月三十塊錢?手裡把著那麼多錢,能沒有點花花腸子嗎?男人,一天給他兩毛錢就夠他花了。”

元湛英下意識口算了一下,算出翟昊每個月的零花錢是六塊。

錢莉見於慧慧和翟正陽已經走到了跟前,便減小音量加快語速說:“我覺得林德明不是這種人,你找時間好好跟他聊聊。”

元湛英點點頭。

當天晚上,林德明十一點多回到彆墅,見燈都滅了,怕吵醒元湛英和於慧慧,摸著黑洗了漱。

他腳步沉重地回到臥室,隻覺得腦子昏昏沉沉,剛想躺在床上,台燈亮了。

元湛英從床上坐起來,揉了揉惺忪的睡顏,帶著鼻音道:“你回來了?”

她這幾天都是跟於慧慧一起睡,林德明婚後第一次在主臥的床上看到她,一時之間還有些不敢相信。

元湛英掀開被子,接觸到冷空氣,身子立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困意也被驅走了。

她問:“你每天這麼晚回家,到底是去做什麼了?”

“都說了是應酬,”林德明回,“放心,事情已經解決了,明天我就會按時回家了。”

元湛英上前,盯著他因為喝酒而紅透了的耳朵,輕聲說:“你有什麼問題,都可以跟我分享,我是你老婆。”

正值深夜,又被灌了酒,林德明突然感到一陣心酸,控製不住哽咽的語調:“我說——”

元湛英溫柔地注視著他。

林德明委屈地說:“為了不讓彆人不打擾到我們的新婚之夜,我負債給於慧慧買書,為了幫我媽把為難她的領導調走,還天天應酬,結果那天……”

“生理期是突發事件,不是我故意的。”元湛英解釋。

“我知道,”林德明抹了一把眼淚,“我隻是覺得太難了,上次沒成功,下次還得付出什麼代價才能和你睡在一起啊?”

“現在就可以啊!”元湛英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