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深邃的雙眸，如往常一般澄澈，正平靜地望著她，隻是在這份平靜之下，還夾雜著絲絲訝異與困惑。

媽媽喜歡的鬼蘭，譚笑剛好就有，這確實有些巧。

不過困惑是什麼意思，是覺得她占了她便宜？

念及此，心中煩躁頓生，她也不覺收緊了些放在方向盤上的手，幾次張嘴，都沒說一個字。

她壓下思緒，抿唇觸動啟動鍵，車緩緩駛了出去。

直到出了鎮上，她才又出聲：“你考慮一下，若覺得虧了，我也可以給錢。”

一直將目光落在車窗外的譚笑，看了眼是時間，答道：“遲到了不好。”

林沐晗脫口而出：“不想換就直說，犯不著找這麼多借口。”。

她以為譚笑不會拒絕，譚笑也沒拒絕的理由。

聽此，譚笑到了嘴邊的“還有一棵”吞咽了回去，不出一言。

一小時後，中心小區。

譚笑不急不緩下了車，進了一棟彆墅。

彆墅內的裝修采用的是古典風，擺放在寬敞明亮的客廳裡的儘是實木家具，天花板上雖掛有七八十年代用的到水晶燈，各處仍舊擺放著些燈架，燈架上置放著花燈。

噠噠……

聽見聲音，她連忙轉身，面向右側的樓梯，隻見一個穿著旗袍的中年女人，正溫柔地看著自己。

“來了。”

無論是穿著，還是舉止與年齡，都在告訴她，這就是今天將她邀到這兒的人，她的小嬸—黃曼瑜。

譚笑嘗試了兩次，才將“小嬸”兩個字叫了出來。

黃曼瑜微頷首，下完樓梯，停在譚笑跟前，溫聲道：“血緣還真是奇怪的東西，哪怕先前不曾見過，也覺得你很親切。”

譚笑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她從黃曼瑜的眼神中，看到了思念。

想來是黃曼瑜覺得，她跟她那已早早離去的小叔有些像，才會說出這番話。

黃曼瑜挪開視線，看向跟她打招呼的林沐晗：“不過一段時間不見，小晗就跟我生疏了。”

林沐晗笑著搖頭，上前走到黃曼瑜的身側，手挽著黃曼瑜的手臂：“哪有，是被黃阿姨你的美貌驚呆了。”

聞言，譚笑嘴角微抽，倒沒想到，林沐晗也會有拍馬屁哄人的時候。

不過也足以說明，林沐晗與蘇家的關係很好。

“你啊，這嘴是越來越甜了。”黃曼瑜寵溺道，見著譚笑，又是溫柔一笑，“彆站著，坐。”

譚笑點頭，小心將手裡的花盆放在木質茶幾上：“不知小嬸你喜歡什麼，就把這個抱來了。”

黃曼瑜跟林沐晗的媽媽—宋瑾，本就是深交，耳濡目染下，也認得一些蘭花。她初看到譚笑抱著的蘭花，就覺得有些眼熟，不知道在哪裡看過，此番譚笑將蘭花擺放在桌上，她細看之下，終想起來了，滿是詫異：“這，這是鬼蘭。”

蘇涵忙完，從樓上下來，就聽見黃曼瑜的話，心有驚訝。

要真是鬼蘭，那可是有市無價，隻要出手，譚笑先前欠下的那些債務就都能迎刃而解，又怎麼還會答應到農場？

她看向林沐晗，想從林沐晗那得到答案，哪知林沐晗隻微聳了下肩。

譚笑倒沒注意林沐晗和蘇涵的互動，隻輕應了聲。

“我聽小晗媽媽說，這鬼蘭對生長環境要求苛刻，”黃曼瑜搖著頭，“我看它在你手裡，長得還不錯，還是由你繼續養的好。”

她見譚笑猶豫，又接著道：“你的心意我收到了，要是我以後想看，就去農場尋你，可好？”

聽此，譚笑也隻好應下。

她將這盆鬼蘭抱回到小院前，吳教授就對她說了種植法子，確實有些麻煩。也是想嘗試，她就分了一小株到另一個盆裡，從長勢來看，情況是穩定了。

本她打算等那小株養好了，就還給吳教授，省得吳教授為了這鬼蘭夜不能寐。

何況，她能移植成功一顆，就能成功第二次，有沒有那株小的也無所謂。

在車上，聽見林沐晗提出的置換建議，有那麼瞬間，她是想等後面那小株養大些，再移植。

但林沐晗的話讓她不爽，她也就打消了這個心思。

坐在黃曼瑜身旁的林沐晗，自然聽到了黃曼瑜剛才說的話。她心中也生出一絲懊惱，她隻想到媽媽會喜歡，卻忘了這鬼蘭即便到了媽媽手中，也可能活不了。

要人人都能養活，這鬼蘭就沒那麼稀有了。

想到這兒，她悄悄抬頭看向譚笑，想為自己先前的態度道歉，卻始終說不出口。

來到這邊的蘇涵，停在譚笑身旁：“歡迎你。”

不管譚笑是怎麼得到的這盆鬼蘭，又為什麼會到農場，隻要譚笑不生出不該有的心思，她都可以不去追究。

譚笑離座起身，對蘇涵微頷首：“打擾了。”

“我們算是一家人，談不上打擾。”

譚笑這次沒接話，隻淺淺一笑。她要是再接下去，隻會讓所有人都不自在。

吃完飯，譚笑拒絕了黃曼瑜留宿建議，與黃曼瑜和蘇涵告彆後，她就離開了彆墅。

她順著路才走沒兩米，身後就傳來鳴笛聲，扭身一看，居然是林沐晗。

“上車，我送你回去。”

她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已經九點了，這附近往來的出租車又少，她要是拒絕林沐晗，自己還真不定能打到車。

“快點。”林沐晗催促道。

譚笑“噢”了聲，打開車門上了車。

這一幕，被站在二樓陽台上的黃曼瑜和蘇涵都看在了眼裡。

跟隨著車而移動目光的孫涵道：“她不像是貪得無厭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還是提防著點的好。”黃曼瑜歎息了聲，“你爸啊，還是太心軟了。他那條命，當初早就被你爺爺奶奶的一萬買了。”

“好。”

已駛出中山小區兩公裡的是林沐晗，找話題道：“看得出來，黃阿姨喜歡你。”

“是嗎？”譚笑斂眸看向懷中的鬼蘭，“沒有人會喜歡一個突然竄出來的人。”

黃曼瑜看似溫柔和善，但那份溫柔卻隻停留在表面，所以她感受不到黃曼瑜的喜歡。

林沐晗張嘴就要反駁，思及自己初知道譚笑出來跟蘇涵分財產時的想法，又將話咽回到了肚子裡。

是啊，她一個外人尚且如此，那作為當事人的黃阿姨和蘇涵呢？

她記得不錯的話，那個農場，黃阿姨曾經也付出了不少心血。

又有誰甘願將自己的心血，白白拱手讓人呢？

要真是這樣，那今晚黃阿姨表露出來的，就……

她不敢細想，也不願意單憑譚笑一句無關痛癢的話，就胡亂猜測她心中一直敬佩的長輩。

“先前在車上的事，對不起，是我太急了。”她猶豫著道。

這話可驚到了譚笑，但她心中的不快，也因這話全部消散，她扭頭看向車窗外的燈紅酒綠，緩緩道：“我在改良它的養殖方法，晚些給你一株。”

林沐晗抓住了重點，狐狸眼裡閃爍著點點星光：“這個也能改？”

“不試試又怎麼知道呢。”譚笑漫不經心應道。

回到小院，已是十點，身上乏得厲害的林沐晗，決定今晚就住在這邊。

譚笑已習慣六點就醒，她洗漱好後，緩步來到樓下，與幫工們一起吃過飯，就到了地裡。

她將距離小院近些的地都留了出來，除開劃分給學生的一畝地，其他都被她用來育種。

等忙完回來院子，已快十點，此時太陽也已高掛，跟在她身後回來的學生們都粗喘著氣，坐在一樓的客廳裡，邊喝水，邊喘著粗氣。

譚笑才準備回樓上，孫樂就走了過來，看著她欲言又止。

她停了下來，問道：“出什麼事了？”她張望了眼客廳，今天到這兒的，加上孫樂，隻有五名學生。

這與以往的七人行相比，可足足少了兩人。

孫樂緊攥著手，支吾道：“是肖然，肖然她爸背上了官司，對方要肖然他們家賠100萬，她家現在根本拿不出那麼多錢，正急得不行。”她小心抬頭望著譚笑，“我，我聽陳姐說，林律師可能會給出建議，就想問問你，能不能給林律師打個電話。”

睡飽的林沐晗，才下樓，就聽見有人提自己，當即問道：“誰找我？”

譚笑往一旁挪了兩步，給林沐晗讓出了一個位置：“她來了，你可以直接對她說。”

孫樂很是緊張，她跟林沐晗不怎麼熟，隻見過兩次，她擔心林沐晗會拒絕。

可她又不認識其他律師，隻能硬著頭皮道：“林律師你好，我，我有件事想谘詢你。”

林沐晗尋了個位置，坐了下來，耐心聽孫樂說完。

大意是，肖然家的果園率先簽下合同，提供3萬斤葡萄給一名主播，但因為葡萄成熟期經常下雨，導致部分葡萄壞了，最後的總量達不到3萬斤，於是被主播給起訴了，讓肖然家進行賠償。

沒看到合同，林沐晗也不好妄然下定論，就讓孫樂先回去讓肖然將合同送過來，她看完後再做定奪。

見學生們都走了，整個客廳也隻剩下譚笑和她兩人，她扭頭看著譚笑問道：“你怎麼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