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 124 人魈(1 / 1)

棺、棺材?

李智信再去看,可不是嗎?

四四方方一口棺。

棺材在傳統文化中有著諸多寓意。

常見的俗語無非是見棺發財。

當然這跟碎碎平安有異曲同工之處。

不過風水學中,近些年來最負盛名的大概就是香江的那棟棺材樓。

他前段時間去香江,因為趕著回來也沒顧得去那邊瞧瞧長見識。

不過在李智信認知中,棺材樓可不是什麼好東西。

餘光瞥去,唐辭的臉色也不太好。

他聲音都有些黏澀,“我們現在進去嗎?”

目光所及,雁南歸手上不止何時多了條通體翠綠的小蛇。

小東西順著胳膊往上爬,這會兒跑到雁南歸的肩膀上,口吐人言,“歸歸,這裡好多死人啊。”

很多殘破的亡魂。

可憐得很。

雁南歸也發現了,但這些亡靈沒有靈智,似乎也走不出這棟棺材樓。

他們被困在了這裡。

“進去瞧瞧吧。”雁南歸把素素塞進口袋,“彆亂跑,不然小心被做了蛇羹。”

“才不會。”素素老實待在口袋裡,衝著唐辭吐了吐蛇信子。

嘿嘿,小白臉。

唐辭並不是第一次見到人養靈寵。

但雁南歸的道行,比他想象中還要高出許多。

畢竟爺爺養的靈寵也不過是比尋常動物聰明幾分,但並不能開口說話。

唐辭忍不住好奇,“道友你這靈寵,是自小養的嗎?”

雁南歸想了想,“前段時間撿來的。”

“撿,撿來的?”唐辭不小心咬到舌頭,他怎麼就沒這麼好的運氣。

“彆把舌頭咬破了,血腥味會吸引那些東西過來。”

雁南歸的提醒讓唐辭渾身一顫,正要答應,隻見雁南歸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一根木棍開路。

闖入這野草的海洋之中。

野蠻生長的雜草很快就把剛劈開的道路合上,仿佛有靈智一般。

唐辭連忙跟了上去,沒幾步就發現雁南歸停下腳步。

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唐辭看到了一條道路。

“世上本沒有無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一條路。”

李智信忍不住誇讚,“大師你真的一點不像是九漏魚。”

唐辭一臉狐疑的看著李智信,你確定這是在誇人?

他可能是在國外生活的時間長,有點不太懂國內的這些禮數。

不過撇開這件事不提,現在有件事十分明確——

精神病院還有人。

那條路上的野草被踩到泥土裡,顯然不是最新踩出來的。

什麼人會住在這裡呢?

“難不成白蘭還真在這裡?”李智信小聲嘀咕了句。

他在網上搜和平路精神病院相關的訊息,有些

帖子都用代號縮寫來表示,避免被人刪帖。

根據網上的說法,這裡連流浪漢都不稀罕來。

那除了白蘭他們還能有誰呢?

“去看看就知道了。”雁南歸這次沒有說不知道。

她走在前面,順著這條被藏在野草從裡的路往棺材樓前去。

但這條路卻越走越遠,讓李智信夢回去玄天觀那次——

“咱們這是遇到鬼打牆了。”

就離譜,怎麼還能總被他給撞到。

“嗯。”雁南歸倒是不慌張,她看向唐辭,“你能破了這鬼打牆嗎?”

她想知道唐辭現在還有多少能耐。

唐辭頗是謙虛,“我試試看。”

李智信瞪大眼睛看熱鬨。

當初自己遇到鬼打牆,靠的是那些廢棄的符紙,也不知道唐辭會怎麼破陣。

被其他兩人注視著,唐辭倒也沒慌張,不緊不慢的從兜裡掏出爺爺給的符,咬破手指抹了鮮血。

點燃符籙丟了出去。

常規操作啊。李智信念叨了句,瞧著那符籙好像有點眼熟。

李智信有點不太確定,湊到雁南歸身邊輕聲問了句,“那是不是您畫的符?”

“嗯。”雁南歸倒是確定的很。

李智信:“……”

賣符賣到唐會長家了,這也算是達成了某項成就吧。

唐辭破了這鬼打牆,但在李智信眼裡,這跟唐辭關係不大。

大師的符,狗來用都可以。

畢竟自己用的還隻是那些廢棄的符紙,一樣破了山上的陣法。

唐辭額角有薄薄的汗,“幸不辱命。”

他這次再來花城,爺爺特意交代他要小心行事,而且塞給了他一堆的符紙。

說是花大價錢買的,關鍵時候能保命。

唐辭也沒太留意這些符紙的來源。

但現在來看,貴的東西隻有一樣壞處,那就是有點貴。

是真好用啊。

用自己的符破陣……

雁南歸試探了個寂寞,衝著唐辭笑了笑,“你怎麼看?”

唐辭心中有所猜測,原本還想問雁南歸什麼想法,忽然間聽到她這麼一句,就知道這個李道長口中的九漏魚聰明的很。

“這陣法擺明了是為了困住人,我想最初的作用應該是一道牆,擋住那些不該進來的人,攔住那些想要出去的人。”

唐辭斟酌了下,“當初這精神病院裡的病人逃離,或許就是破了這陣法。”

當然這些隻是猜測。

在雁南歸沒喊停之前,唐辭繼續說道:“但既然也是個醫院,自然也會有一些工作人員在,他們平日裡是怎麼進出這裡的?”

“難道說這些工作人員也是修行者?”李智信瞪大了眼睛。

陣法攔人可不分你是修行者還是普通人。

總不能進出一次都要破陣吧?

破陣之後還需要修

複陣法。

這多麻煩啊。

李智信的抱怨讓唐辭苦笑,“或許還有其他通道也說不定。”

他也隻是猜測,畢竟這種地方安排個安全通道也很正常。

“你忘了一點,設陣的人,可以隨意出入其中。”

雁南歸忽然間開口,這話讓李智信恍然大悟。

唐辭也明白了自己剛才走入了思維誤區,畢竟他不會布陣,就想當然的以為隻能破陣。

“那這麼說,現在這陣法重新啟用,是裡面的人弄的?”

精神病院裡竟然住了個大能!

這讓唐辭和李智信面面相覷。

誰這麼有本事,竟然住在這裡面?

“你說……”李智信遲疑了下,“是白蘭嗎?”

除了白蘭,李智信想不出其他還有誰,畢竟七年前就是白蘭帶著精神病院裡的病人們越獄。

“或許……”雁南歸看向唐辭,“當初你父親死在花城,被帶回去的隻有骨灰嗎?”

唐辭聽到這話驚了,“你的意思是我父親沒死?不可能!當年父親入玄門,爺爺給他點燃了一盞長生燈,說燈滅人亡。”

而那個在唐家小靈堂裡擺放著的長生燈,在七年前的五月熄滅了。

李智信皺著眉頭,“有長生燈這玩意兒?或許隻是沒燈油了呢。”

這不合時宜的玩笑讓唐辭一臉尷尬的不知該如何反駁。

素素笑哈哈的吐蛇信子。

李智信也覺得這話有些硬抬杠,但還是給自己找補,“相信科學嘛,很多事情得用科學來解釋。”

畢竟他真沒見過所謂的長生燈。

李智信振振有詞,“我們大師就特彆相信科學。”

科學解釋不了的,那才是玄學。

能解釋清楚的,就是科學。

作為高材生的唐辭倒是讚成這一觀點。

所謂的科學儘頭是玄學,隻是有一些超脫了現有科學知識範疇的內容,無法用玄學來解釋而已。

如同井底的青蛙無法想象中天有多大,二維空間的平面無法理解多維空間一般。

“你該高興才是,如果你父親還活著,那不是喜事嗎?”李智信做起了人生導師。

一個人為了追查父親的死因,不管不顧的來到花城。

總歸是個孝子。

如果人還活著,那肯定是好事嘛。

唐辭也隻能這般安慰自己。

而引起了爭議的雁南歸,也沒多做解釋,她走在前面,走到棺材樓的門前。

門上積攢著些許灰塵,但門把手那裡乾淨一些,似乎經常被人碰觸。

陳舊的木門發出嘎吱一聲,透過逐漸裂開的門縫,李智信看到了幾個黑影一閃而過。

等到陽光灑進裡面,他隱隱聽到了一絲哀嚎。

以及懇求的聲音,“能不能關上門,他們不能見光。”

那聲音沙啞的仿佛喉嚨被烙鐵落下過

,炙熱的鐵塊吸走了血和水,隻剩下乾巴沙啞。

但莫名的,他聽出了幾分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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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藏在陰影中的人看不清,分不出是敵是友。

李智信正遲疑著,聽到雁南歸的聲音,“關上門。”

敞開的門被小心關上,隱隱的光線從外面折射進來,李智信又看到了那些活躍的黑影。

李智信之前被喊到蘭城時,那個地窖裡的怪物已經被雁南歸處理掉。

他不曾親眼看到那怪物的模樣,但作為社交達人的李道長很快就從楚江的手機上看到了幾張照片。

那照片讓他惡心了一陣子。

但遠不如現在帶來的衝擊大。

這些黑影像是大人嚇唬小孩說“你再不老實讓耍猴的把人抓走,把你縫成猴皮孩子”的故事照射進現實。

分明是人的軀乾,但渾身上下長毛了深灰色的毛,而那張臉……

容長的臉上長著鮮紅的鼻梁,碩大的鼻頭被一片白色包圍。

突兀出來的臉上還掛著兩顆尖銳的牙齒。

似乎在哪裡見過,但又想不起來。

“山魈。”

唐辭的聲音讓李智信驟然回過神來,對,就是山魈!

然而在他喊出“山魈”這兩個字時,那張臉上又露出了一張原本屬於人類的面孔。

李智信震驚的幾乎傻了眼。

而下一秒聽到唐辭的聲音,“父親!”

年輕人衝了過去,得到的回應是那鋒利的爪子。

劃破了唐辭的臉。

皮開肉綻,血腥味迅速彌漫開來,一瞬間唐辭就被所有的山魈包圍。

或者,應該稱之為人魈才對。

而那張人類的面孔,已然消失不見。

李智信有些慌亂,正要問雁南歸怎麼辦時,他又聽到了那沙啞的聲音,“回來,不能吃他。”

吃。

人是可以吃的嗎?

李智信被這個念頭驚呆了。

上次直播間裡遇到的也隻是將送到殯儀館的屍體處理了。

可現在……

“他們不是人了。”

雁南歸的聲音讓李智信驀的想起自己當初失去家人,聽到的那梵音陣陣。

這聲音能安撫心靈的慌亂,但這話的內容讓人心慌神亂。

不是人,是怪物麼?

誰將他們製成了這怪物。

如果說洪海喪心病狂的將父親和兒子殺死,為求長生。

那這些呢?

這些怪物,又是有多少人被害?

李智信看向了那緩緩走出來的人,一個走路一瘸一拐的女人。

起碼,她還是個人。

而這張臉,他曾經見過。

在公安局的戶籍科。

李智信失聲喊道:“白蘭!”

“好久沒人喊我這個名字了,我都快忘了。”白蘭笑了笑,“沒想到竟然還有人認識

我。”

“你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她看向雁南歸,“想要過白家那關可不容易。”

雁南歸:“白家不敢對我下手。”

白蘭愣了一下,“能讓白家害怕,可真不簡單。”她想起了故人,那人也曾攪得白家不得安寧。

那時候多暢快啊,可是她們到底年輕,被人騙了。

人大概是老了,老了才會總回憶過去的事。

白蘭笑了笑,安撫著受了驚嚇的夥伴們。

雁南歸看著她,“洛姨死了,臨死之前讓我送她的骨灰和遺物來找你。”

原本還面帶笑容的人忽然間愣在那裡,手被那人魈咬了都不曾察覺。

李智信慌亂地去幫忙把她的手搶救出來。

他揮舞著從雁南歸那裡得到的廢棄符紙,把那些人魈嚇得恨不得退避三舍。

鮮血淋漓的右手缺了一根小指,而手背上是大大小小的傷口,似乎在告訴他這並不是第一次被咬。

“沒事的。”白蘭低聲說了句,“很快就會好。”

她聲音越發的乾澀難聽,像是黃土裡混雜了些雨水,空氣中都彌漫著土腥味,“她終究還是沒能扛過命運啊。”

幫忙包紮的李智信聽到這話,覺得白蘭或許對洛雲裳很了解。

大師已經先後送走六份遺物,但那些人對洛雲裳都知之甚少。

白蘭和他們不一樣。

“我之前想過去找她的,可我又走不開。”白蘭看向角落裡瑟瑟發抖的人魈們,“我走了,他們就隻有死路一條了。”

她揮了揮手,“過來吧,彆怕,等會兒我去給你們找吃的。”

那些人魈小心地走來,很快就都彙聚在白蘭身後。

一共有十三隻,其中就包括疑似唐辭父親的那一個。

白蘭對待這些人魈很溫柔,這讓雁南歸想起洛姨,她給自己梳小辮子的時候,會溫柔的唱著山歌。

像想起了很多愉快的事情,臉上的笑容恬靜又美好。

雁南歸留意到,白蘭手上的傷口已經愈合,似乎那皮肉翻飛是幻覺,不小心吃了毒蘑菇產生的幻覺。

“這些都是白家做的?”

白蘭苦笑一聲,“是啊,除了白家還能有誰?白家是花城的土皇帝,這幾十年來不知道造了多少孽。”

“但也不止白家。”玄門協會也牽扯其中,守常、堯山,不管是新的當權者,還是老資格,他們都或多或少的牽扯其中。

“是,不止白家。”白蘭看向雁南歸,“這事牽扯很大,雲裳曾經都沒能徹底解決,孩子你回去吧,就當不知道這事好了。”

她最好的朋友,是自己見到的最有天賦的人,即便背負著與生俱來的惡毒詛咒,卻也活得瀟灑快活。

那麼聰明的人都被白家欺騙,功虧一簣。

這個小姑娘又憑什麼呢?

白蘭忽然間想起來什麼,“有吃的嗎?我好像聞到了肉乾的味道。”她好久沒找到肉乾了,有點想吃屬於人類的食物,這樣最起碼她還是個人。

李智信連忙從背包裡掏出一包牛肉乾,他隨身備著零食,主要是上供給大師,偶爾也會喂素素一口。

白蘭十分感謝,將那牛肉乾分給這些人魈。

她抓住唐辭死命盯著的一隻,“他原本是玄門協會唐會長的兒子,是玄門裡難得一見的精英,這般身份卻也隻落得個如此下場,孩子你回去吧。”

“他們勢力大得很,即便改朝換代也擋不住他們的野心,這世上沒人能夠解決這些問題。”

白蘭想過各種辦法,都不能。

她早就徹底死了心。

如今也不過是有一日過一日而已。

雁南歸沒有說話,隻是上前一步抓住那隻被唐辭盯著的人魈。

人魈那鮮紅色鼻梁兩側的白毛都變成了藍色。

他在害怕,怕得厲害,惶恐之中變了顏色。

本該下意識地伸出爪子,趕走這個可能傷害自己的人。

但獸性卻似乎被什麼震懾住,不敢亂來。

雁南歸的手拂過那張大花臉,“若是我能救他們呢?”

大花臉消失不見,露出的是唐辭熟悉的面孔。

“父親。”

這張屬於人類的面孔,這次沒有一閃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