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鬆下朔剛進到這棟建築的時候。

……

這裡看起來有些灰蒙蒙的, 好像很久都沒有使用過了。

不過那些人進來的時候應該隨意的打掃了一下，牆上和地上的灰除去大半，但仍能在角落裡看到很多堆積起來的塵土。

鬆下朔順著這條走廊往裡走, 視線左右來回看著, 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裡面比外面看上去要結實很多, 至少牆上的牆皮依舊完好，沒有脫落。

白色的地板也整齊地鋪設著, 上面沒有裂痕，隻是邊角處有些擦不掉的泛黃印記。

鬆下朔走得很緩慢, 鞋子踏上地面時幾乎沒有發出聲響，仿佛每一步都走在柔軟的棉花上, 沒有發出一點動靜。

少年扶了扶臉上戴著的眼鏡，他好像不習慣戴著眼鏡的感覺，有些不自然的皺著眉。

不過目光依舊仔細的探查著周圍, 在路過關著門的房間時，也小心翼翼的走進去，試圖找出什麼。

空間內的神宮寺光同樣聚精會神, 並且在每到一個新的範圍後，都催促著係統趕緊檢測。

[還是沒有。]

坐在自己操作台上的係統再次搖了搖頭。

這已經是它的第三次回答了，從進入這棟建築開始，一共檢測了三次，都沒有發現神宮寺光的身體的痕跡。

他已經操控著鬆下朔走了兩層樓了。

這裡和之前深穀拓也去過的那間實驗室不同, 從布局和器械來看, 都有些老舊, 是好幾年前的款式, 甚至很多都有了損壞。

[沒事, 這裡比較大, 還可以慢慢找，下面一定會有線索。]

小機器人看著神宮寺光嚴肅又認真的表情，盯了他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

神宮寺光輕點著頭，他好像發現了什麼，操控著鬆下朔停住了腳步。

神宮寺光透過他的雙眼，從走廊唯一的窗戶往外看。

在這副眼鏡的作用下，能看出外面的天空突然黑了很多，好像被灰黑色的幕布給罩住了一樣。

神宮寺光立馬反應過來，有人布下了帳。

“這下糟了。”

他皺了皺眉，不知道對方是哪一方的人，萬一是這個組織或者咒術界高層的人，那就危險了。

“要再快點了。”他眯了眯雙眼，操控著鬆下朔往地下一層走去。

為了不打草驚蛇，鬆下朔一直都沒有乘坐電梯，他是通過安全通道來上下樓的。

整個樓梯間黑暗無光，監控攝像頭好像也壞了，鬆下朔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小心翼翼的往下走。

二樓到一樓的距離不算長，不過地下一層卻好像離了很遠，鬆下朔不知道走了多久，周圍才亮起了微弱的光。

發出光亮的是兩盞貼在牆上的壁燈，而在兩盞壁燈中間的，是一扇緊閉著的鐵門。

——

時間回到現在，在鬆下朔握上門把手後，原本緊閉著的鐵門自己打開了，裡面散發出一種令人感到不適的氣息。

門隻打開了一條縫隙，有淺淺的光從裡面透出來，看來屋內亮著燈。

鬆下朔的手依舊握著門把手，完全不敢有任何動作。

陰暗的詛咒氣息從裡面飄出來，在眼鏡的作用下，它們化作有形的黑色物質，黏稠又惡心。

接著一點點的從縫隙中飄出，緩緩地纏繞在鬆下朔握著門把手的那隻手，也帶來陰冷的觸感。

鬆下朔一開始面色還算平靜，但在看見從縫隙中飄出的靈體後，雙眼不自覺地睜大，仿佛不能理解自己看見的是什麼。

靈體一般會呈現出他死亡時的模樣，所以三浦大哥身上才有那麼多彈孔，也才隻會剩一隻手。

而這隻靈體看上去很奇怪，鬆下朔看向他的目光中帶著驚愕，這實在是超出了他對靈體的理解範圍。

“這是被吸乾了啊？？”

三浦大哥同樣震驚，當了這麼多年靈體，這樣的他也是第一次見。

這位靈體看上去非常瘦小，不是正常的那種瘦弱，整個靈體看上去非常乾癟。

在他身邊還縈繞著正在遊動的黑色物質，緩緩地向屋內更深的地方輸送著什麼，這讓他看上去更加虛弱。

神宮寺光的眉頭緊皺著，這一切有些超出預料了，他迅速的思考著，在帳被設下之後，他操控著江川尋往這邊趕，現在看來要再快點了。

遠在擂缽街外圍區域的江川尋抬起了頭，眯著眼朝這棟建築所在的方向看了看，停下了奔跑，轉而輕輕動了動手指，操控著空中突然出現的水珠。

水彙聚成流托著他浮到空中，以一種非常快的速度朝這裡飛來，偶爾落下的一兩滴水珠掉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印記，這也是他經過的痕跡。

江川尋正在飛速朝這邊趕來，但鬆下朔這邊好像更加危險了一點。

這個靈體張了張嘴，在看到雙眼瞪大的鬆下朔，和他身旁的三浦大哥時，好像想要說些什麼。

不過還沒來得及張口，就被那浮在他身上的黑色物質給拉了回去。

“這、”三浦大哥瞪大了雙眼，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麼，語氣有些急切。

“這人還沒死啊。”

鬆下朔愣了一下，還沒等他開口問，手腕上傳來的冰涼感更深，門縫好像也變得更大了一點。

屋內的光亮要充足一些，至少比隻有兩盞的壁燈帶來的光亮要更亮些，這讓他能清楚地看見屋內的情況。

神宮寺光的目光看了過去，他雙眼睜大，完全不敢相信雙眼所見到的畫面。

那是一個非常詭異的場景。

裡面有很多透明的、像是未來高科技式樣的培養艙一樣的東西。

它們從靠在最靠裡的牆面開始，整整齊齊的向外排列，組成了一個巨大的長方形。

艙位是豎起來的，它們的正面是某種透明的材料做的，這能讓他清楚地看見，每一個長方體樣式的艙位，裡面都立著一個人。

所有人都閉著眼睛，他們都被艙位裡設置的架子強行托了起來。

最外面的第二個艙位裡的，就是剛剛飄到他面前，被三浦大哥說還活著的那個人。

這些艙位的最上面都有著一塊LED屏幕，上面標注著他們的編號數字。

上面還亮著‘接通’的綠色字體，而一道道綠色的流光從艙位上亮起，再順著輸送管，有規律的流動著。

而它們最終的流動方向，都是同一個地方。

所有的輸送管的另一頭，是一隻咒靈，它就趴在這個房間的正中間。

天花板上的燈發出的光隱隱照在它的軀體邊緣，鬆下朔眯了眯眼，透過了那雙眼鏡，看見了它的模樣。

那是渾身光滑的、軀體卻不斷地往下流淌黏稠的黑色物質的咒靈。

它身體像個橄欖球一樣，腦袋很小，四肢也都非常細小，看樣子還不足以讓它站立起來，所以隻能保持著趴著的動作。

密密麻麻的輸送管就插在咒靈的背上，有什麼東西，從立在艙內的那些人身上滲出，再通過那個輸送管傳送那隻咒靈的身上。

每輸送一次，咒靈的身體就像正在跳動的心臟一樣，抽動一下。

每一次輸送完成後，它的軀體明顯會大上一點，身體中流淌的那些黑色物質也會變得更加黏膩，散發著不妙的氣息。

在看見鬆下朔的目光後，咒靈睜開了大概隻有花生那麼大的眼睛看了過來，朝他嘶吼一聲。

由於無法站立，它隻能不斷地在地上蠕動著前進，插在它背上的輸送管都發出了劇烈的晃動。

“係統！”

看見這個場面，神宮寺光的背脊發涼，他目光嚴肅的盯著那裡，語氣急促的呼叫著係統。

[不在這裡！]

係統動作也很快，空間內的數字劇烈浮動，分析

正在極速進行，幾乎是幾個呼吸間就得出了答案。

係統的回答並沒有讓神宮寺光鬆一口氣，因為立在艙位裡的那些人臉色非常不好看，幾乎隻是勉強維持著生命體征，隨時都有死去的可能。

而且咒靈已經爬出一小段距離了，離門口也就隻剩不到五米的距離，再努力一點就能爬到鬆下朔面前了。

鬆下朔的面色依舊很冷靜，但其實神宮寺光已經慌得不行了，正在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畢竟他可不想銷毀馬甲。

少年從外套的口袋中掏出長穀川澈特質的槍，目前隻能裝四發子彈，最大限度隻能祓除一級咒靈，長穀川澈也還在繼續改進。

他直接朝咒靈連開三槍，正在蠕動的咒靈半邊身軀直接消失，另一半的身體也多出了碎玻璃般的裂痕。

不等他鬆口氣，輸送管上的流光流動的速度突然加快，咒靈的身體也重新變得凝實，然後對著鬆下朔發出一聲尖叫，更用力的爬了過來。

輸送管並不能再延長，當咒靈爬出一段距離之後，那些輸送管都繃得緊緊的，在咒靈再次擺動時，一個接一個的全部脫落。

艙位LED屏幕上“接通”的綠色字樣消失，泛著紅光的“ERROR”出現。

像是觸發了什麼機關一樣，刺耳的警報聲一聲蓋過一聲，天花板的白色燈光都變成了正在閃爍的紅光，就像是死神的催命符。

鬆下朔又補了一槍，接著不再看身後扭曲著發出嚎叫的咒靈，扯了扯三浦大哥，示意對方跟上，隨後迅速的轉身朝著唯一樓梯跑去。

三浦大哥倒是很緊張，他現在是靈體，也是無法看見咒靈的，不過裡面那副場景給他帶來了強烈的震撼。

這也讓他想到，在他還活著的時候，經常聽說的、關於擂缽街裡藏著很多人體試驗機構的這個傳聞。

那間屋子裡散發出的氣息也非常危險，三浦大哥一直提著警惕。

在鬆下朔朝裡面開槍時，他稍微愣了一下，直到少年提醒他跟上時，三浦大哥才皺著眉看了看裡面，隨後沒有猶豫的迅速跟上少年的腳步。

“小鬼，這裡面到底有什麼？”

他問了出來，鬆下朔一定看見了他看不見的東西。

鬆下朔沒有回答，他隻是迅速的朝上跑，不敢分出任何心思。

他聽到了咒靈爬行時發出的滑唧唧的聲音，而且這道聲音越來越大，充滿陰冷的氣息也離少年越來越近了。

咒靈已經快要穿過三浦大哥的身體，離鬆下朔隻有不到二十公分的距離，危險的感覺密密麻麻的爬上他的背脊，再順著脊柱一路往上攀爬，這種感覺讓他頭皮發麻。

“危險！”

一道急促的聲音響起，就在咒靈細長又扭曲的手臂要碰到鬆下朔時，兩個人影出現在樓梯間的出口。

蘑菇頭少年立刻伸手將鬆下朔拉向這邊，剛剛好避開了咒靈朝他伸來的手。

“不是說沒有無關人員嗎？”

七海建人神色嚴峻的看著這隻咒靈，突然出現兩個人並沒有讓它退縮，反而在七海建人手持咒具揮出一刀後，更加興奮的爬過來。

“情報出錯了，這不是二級咒靈。”

七海建人的攻擊並未對咒靈帶來多大的傷害，這個咒靈散發出的氣息，周圍縈繞著的詛咒，完全不是二級咒靈應該有的模樣。

咒靈好像受到了刺激，流淌下來的黑泥都出現了腐蝕的效果，原本還算整潔地面瞬間被穿透，地面都變得斑駁。

七海建人面色嚴肅，他擋在了兩人面前，趁著咒靈行動緩慢，利落的劃傷了咒靈的小眼睛，然後和灰原雄對視一眼，默契的拉著鬆下朔迅速往外跑。

“這是準特級。”

——

這棟建築的外面，額頭上有著縫合線的男人正慢慢地朝著外面走，他好像能看到那裡面發生了什麼一樣，看上去心情不錯，嘴角也勾了起來。

“看樣子成長速度很快……”

羂索輕聲的自言自語，可很快被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給打斷，他掏出手機看了看，來電顯示是黑衣組織那邊的人。

他慢條斯理的按下了接通鍵，意味不明的‘嗯’了一聲，等待著那邊先開口。

“……實驗結果怎麼樣了？”低沉的男聲從那邊傳來，沒有過多的寒暄，開門見山的問道。

“才剛開始呢。”羂索聲音帶笑，隨意的回答道。

對面遲遲沒有聲音傳來，羂索也不在意，繼續說：“放心，效果一定很好。”

“最好是。”說完這三個字後，對面好像發生了爭執，那邊馬上換了另一個人說話。

“抱歉，他隻是太著急想要看到實驗結果了，畢竟我們這邊投入了很多，大家都很著急，也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實驗是否能成功。”

這次說話的人聽上去就有禮貌多了，不過話中藏著的意思還是沒有變的，他們想要快點得到結果。

“放心吧，很順利。”羂索沒有說太多，在對方表示理解後，他率先掛掉了電話。

“真是愚蠢啊，隨便說了什麼可以培養出‘會詛咒人類獲得永生’的咒靈，就真的乖乖合作了。”

羂索嗤笑一聲，剛剛謙遜有禮的態度消失，連眼底都染上了輕蔑。

“要不是看在他們還算有用……”

一開始他和黑衣組織的合作，隻是因為對方想要找到能夠長生不老的方法。

認為科學做不到還可以靠咒術，咒術做不到甚至還有異能力。

也就是橫濱沒有異能者搭理他們，所以黑衣組織才隻能和咒術師合作。

羂索低垂著腦袋看著面前的路，繼續慢步往前走。

長穀川澈做出的東西給他打開了思路，剛好一直合作的黑衣組織那邊掌握的科技也足夠用。

所以，這個計劃就開始了。

“隻要是人就會產生負面情緒，隻要讓他們陷入噩夢，負面的情緒就會不斷的產出。”

“恐懼也好、憤怒、嫉妒都行，這些負面的情緒都會變成咒靈的養料。”

“再通過特殊的手段，讓他們直接集中在同一隻咒靈上，就能讓咒靈迅速成長……”

說到這裡時，他臉上的笑容更深。

“原本打算用米花町唯一的那隻咒靈來做實驗的，可惜了。”

隻要有犯罪事件就能無限重生的咒靈，怎麼也比這隻隨便抓來的好用。

想到自從那位少年發明出科學除咒之後，官方就開始大力打壓掛著咒術界名頭的產業，這讓他們沒辦法在外面繼續實驗，羂索有些遺憾的輕歎一聲。

“不過橫濱也很好用啊，擂缽街不就是為這個實驗量身定做的場地嗎？”

說到這裡，笑意止不住的從他的嘴角泄出，甚至還發出了笑聲。

“至於這次的任務……”

後面傳來的動靜有些大，因為附近沒有其他建築，而且又十分安靜，所以那裡傳來的動靜非常明顯。

“誰又能想到普通的二級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成長為準特級呢？”

“一定都是橫濱這個地方太特殊了，才導致的咒靈等級提升過快吧。”

建築倒塌發出的巨響一陣陣傳來，甚至泥灰這類的粉末都順著風飄了過來，擴散開來，在空中形成淺淺的霾狀物。

羂索輕蹙著眉，抬起手揮了揮，試圖驅散自己面前飄著的渾濁粉末。

“遇到這種任務，也隻能怪他們運氣不好。”

羂索快步走出了這個範圍，空氣重新變得乾淨，他又重新眯起了眼，隻是臉上那副笑容看上去有些一言難儘。

街上空蕩蕩的，隻有他一個人，那副表情配著他壓抑不住的笑聲，怎麼看怎麼奇怪。

“謝謝那位少年發明的科學除咒吧，也算是給我打開了新的思路。”

羂索笑眯了眼，損失很多，不過也

得到了更多。

“科學還真好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