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不想讓你找到】
在江戶川亂步說出這幾個字時, 神宮寺光頓了頓,接著重新將視線投到放著橫濱地圖的虛擬屏幕上。
一開始紅點沒有這麼多,可在江川尋大招旗鼓的在擂缽街外圍掃蕩一圈後, 檢測出來的紅點越來越多,剛開始他還以為是帶著他身體的組織為了躲藏,才在這裡到處亂跑, 現在想想, 也許一開始就打草驚蛇了。
仔細想想, 就是從深穀拓也投放尋人啟事之後, 再次檢測時紅點才越來越多, 對方明顯知道了尋人啟事上的人在他們手裡, 可為什麼帶著他的身體躲了起來?
江戶川亂步看不出來神宮寺光的身體中沒有靈魂,據係統所說,這是馬甲係統自帶的乾擾屏蔽,在係統的刻意模糊外加誤導之下, 他推理到的內容是‘神宮寺光’自己到處亂跑, 然後藏起來的,不會想到他的身體陷入沉睡,然後被某個組織帶著跑的。
[這要多虧了其他幾個馬甲已經成功綁定主要人物, 如果沒有的話,不用掩蓋, 一眼就會被他看穿。]
這是來找江戶川亂步之前,神宮寺光詢問係統的問題。
不過神宮寺光想不通,他完全就是個普通人, 按照係統所說, 他的身體就像植物人一樣陷入沉睡, 完全叫不醒, 沒有彆的特彆之處,所以完全不清楚那個組織為什麼走哪裡都要帶著他的身體。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神宮寺光陷入沉思,對方帶著他的身體到底是為什麼?真的是因為缺少實驗體嗎?還是什麼彆的原因……
不過,這也給他敲了警鐘,接下來的行動不能太過招搖了,一定要要低調。
幾個馬甲已經有所行動的馬甲不能改變,突然收回尋人啟事的話,對方一定也會注意到,那就隻能靠還沒開啟的幾個馬甲悄悄行事了嗎……
擂缽街很小,卻又很大,裡面被大大小小的組織給分割,就算是江川尋找了這麼久,也才剛剛找完外圍一圈,越往裡難度越大,每次行動都必須更加謹慎。
神宮寺光低垂著腦袋思考,一條條方案浮現在他的腦海,卻又在仔細思索後被他排除,最後他重新冷靜下來,透過鬆下朔的雙眼看向江戶川亂步。
“其他的話……看不出來太多啦。”世界第一的名偵探又翻了翻這些資料,最後將它們重新放回到桌上,他抬手摘下黑框眼鏡,視線看向了身邊的鬆下朔。
對於江戶川亂步來說,這個世界上沒有能難住他的問題,這次也不例外。不過鬆下朔所提供的線索非常模糊,雖然標注出來了對方可能經過的路線,以及可能到達的地點,不過範圍實在是太大了。
而且對方的行動看上去沒有目的,好像將整個擂缽街都包含進去了,擂缽街地形複雜,全都是錯落的排屋,好一點的地方可能有正常的房子,甚至還有一些組織的基地,可這大大增加了他找到精準位置的難度。
對於江戶川亂步來說,這次就像是把一堆乾擾信息夾在真實率隻有50%的信息中一樣,就算他分析出來了,正確答案也不過隻有一半的概率。
所以他才說,對方明顯就是在耍鬆下朔,線索也好、運動軌跡也會、什麼都好,都是在對方能給出的範圍,而真正能讓鬆下朔找到對方的線索完全被隱藏住了。
所以完全是故意的嘛,江戶川亂步這麼想到。
不過居然能夠瞞住世界第一的名偵探,這讓江戶川亂步徹底來了興趣,將這件事列入了‘有意思的事情’這個範圍。
鬆下朔還沒有反應,他陷入了沉思,眉頭輕蹙著,原本還有一點弧度的嘴角現在也完全拉了下來,深紫色的雙眼中也沒有光亮,這讓他整個人看上去陰沉了幾分。
當然,要想從他身上看出這種氛圍感,首先要注意到他。
“彆皺眉啦,反正他肯定在擂缽街,就算範圍再擴大,也不可能離開橫濱啦,總能找到的。”
江戶川亂步伸出食指頂了頂偵探帽的帽簷,重新眯起眼說道。
排除掉那些雜亂的虛假信息,出現在江戶川亂步眼中的所有線索,明顯的、隱藏著的、半真半假的,都在告訴他,這個人不可能離開這個城市。
“他是不是告訴你們,他從橫濱離開了,所以你們才從外面開始找的啊?”
從江戶川亂步得到的信息來看,第一個開始尋找神宮寺光的是深穀拓也,而對方一開始出現的地方是米花町,在他在全國投放尋人啟事之前,曾經在詛咒師的暗網上懸賞過神宮寺光的下落。
可是對方明顯沒有離開橫濱,那為什麼要跑到外面去找呢?除了被騙以外,名偵探想不出彆的答案。
神宮寺光陷入沉默:……
那好像是係統的自動投放來著。
想到這裡,他的目光看向了動作有些僵硬的係統,臉上的笑容看上去有些不善。
“不,隻是他蠢而已。”鬆下朔鬆開了緊皺著的眉,抬了抬眼,向江戶川亂步露出一個幾乎看不出來的笑。
江戶川亂步三兩下解決掉面前的蛋糕,在聽到鬆下朔的話之後,想了想那幾個不在橫濱,卻在尋找神宮寺光的人,排除了之後,將‘蠢’這個字和深穀拓也連在了一起。
面前的這位名偵探聯想到了什麼,神宮寺光並不知道,不過他在操控著鬆下朔說出這句話時,是緊緊地盯著係統的。
小機器人坐在了角落,頭上的螺旋槳都不在轉動,臉上的屏幕中流著海帶淚,看上去委屈極了,可礙於馬甲和江戶川亂步還處在同一空間內,它是連話都不敢說。
“還是要儘快去看一下。”
神宮寺光低聲說道,江川尋發現的、不同於其他地方的擂缽街中心地帶,那裡是目前他認為最有可能的地方,一定得儘早去看一趟。
做下了這個決定,神宮寺光重新看向江戶川亂步,被他操控著的鬆下朔也抬起了腦袋。
“謝謝你,亂步。”
面前裝著蛋糕的幾個碟子已經全部光盤了,鬆下朔看了看它們,又看了看臉頰鼓鼓的名偵探,輕眨著眼。
江戶川亂步嘴裡都塞滿了點心,敷衍的朝著對方支吾了幾聲,表示自己接受了這份道歉。
“所以為什麼明明在躲你們,卻又要讓你們都去找他呢?這太奇怪了。”
咽下所有點心後,名偵探‘咕嘟咕嘟’喝了好幾口波子汽水,才重新抬頭看向正在收拾東西的少年。
“嗯……因為這是課外活動的內容?”鬆下朔隨便說了個答案,和江川尋之前的說辭一模一樣。
“騙人。”
江戶川亂步一眼就判斷出對方正在撒謊,他將空空的波子汽水瓶放在桌上,玻璃珠和玻璃瓶碰撞發出的清脆聲響起,他也抬頭看向了鬆下朔。
“你就當是捉迷藏吧,這是我們之間的比賽。”
鬆下朔將帶來的資料重新整理好,又將它們放回了結實的紙袋裡,面不改色的否認自己剛剛的說辭,又隨口給出了另一個答案。
就在他說完這句話之後,一直盯著他看的名偵探突然睜開雙眼,翠綠的眼睛在燈光的照耀下更加顯眼,他一動不動的盯著鬆下朔。
第一次見面時,因為這位少年能看見他看不見的東西,而且擁有著異於常人的存在感,這才讓江戶川亂步一眼注視到了他。
江戶川亂步從那開始,就看不見鬆下朔的過去,就連推也推不出來,對方就像沒有過去的一抹遊魂,直到被他注視到,才回歸人間。
可就在剛剛,在鬆下朔說完那句話之後,一直籠罩在他過去所有經曆之上的白霧,正在以一種非常緩慢的速度消失,江戶川亂步睜大了雙眼,好像隱隱看出了其中一角。
有關於面前這個人的一切正在慢慢地揭開,就像是在吃不知道內陷的泡芙,這讓江戶川亂步十分期待。
隻需要一點點的線索,他
就能推理出很多很多。
鬆下朔已經將資料收拾好了,他站起來理了理自己的風衣外套,將上面因為坐下而產生的褶皺撫平,然後看向了江戶川亂步。
他早就注意到了名偵探的視線,在看到對方臉上的神情時,鬆下朔幅度很小的歪了歪腦袋,看上去有些疑惑。
“今天打擾了,那麼我就先離開了。”少年沒再說什麼,他禮貌的打了個招呼,然後拉著已經快要睡著的三浦大哥,一起離開了偵探社。
江戶川亂步沒有製止,他已經在期待兩人的下一次見面了
“下次一定要看出來……”透過窗戶看著鬆下朔離開的背影,江戶川亂步小聲的說道。
在鬆下朔徹底離開江戶川亂步的視線後,另一個空間內,手裡正翻著一本書的青年頓了頓,他嘴角的笑容意味不明,聲音輕輕的,似乎是在輕歎。
“真不愧是亂步先生。”
那是毫不掩飾的讚歎,他右手輕翻著書頁,似乎是看到了什麼令人感興趣的東西,露出的右眼彎了彎,看上去心情不錯。
青年今天依舊躺在陽台的搖椅上,他穿的還是上次那件黑色的大衣,臉上的繃帶依舊纏在他的左眼,一切看上去好像都沒有改變。
他輕輕晃著搖椅,食指有一搭沒一搭的輕敲書的封面,黑色的碎發也隨著搖椅晃動而晃動。
今天的天氣卻不像上次那樣好,外面的天空陰沉沉的,看來再過不久就會下雨,陽光完全照不進來,就像給整個城市套上了沉悶的濾鏡,冷風一陣陣的刮過,路上的行人都不自覺的裹緊了外衣。
陽台的窗戶倒是關得緊緊的,室內暖氣充足,溫暖的氣息充斥在整個空間內,這讓青年完全感覺不到寒意。
又翻了一頁,青年好像看完了想看的內容,他輕輕將書合上,慢慢的停下了搖椅,從椅子上站起來後舒展了一下身體,看了看牆上的掛鐘,抬腳走向窗邊,透過窗戶看著路上匆匆的行人,思緒逐漸發散。
很久沒有這樣愜意的感覺了,懶惰就是冬天裡暖呼呼的被窩,隻要一鑽進去就再也起不來。
突然沒有了繁重的工作,這讓現在的他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好了,今天要怎麼打發時間呢?”
青年趴在窗台上,看著外面陰沉沉的天,非常遺憾的歎了歎氣。
“可惜了,天氣再好一點就可以去入水了。”
他自言自語的說了些什麼,臉上的遺憾不似偽裝,仿佛他真心實意的這麼想著。
“前幾天的天氣太適合入水了,要不是怕被小矮子抓到……”說到這裡時,他撇了撇嘴。
“今天要選什麼自殺的方法好呢?”青年的視線隨意的掃過街道,半睜著眼思考著。
就在他透過窗戶,看見街上那個紅色頭發、穿著沙色風衣的身影時,露出的鳶眼睜大,沉默了半晌。
街上的人好像敏銳的感受到了這份視線,就在他轉身朝這裡投來目光時,青年熟悉的將窗簾拉上,屋內瞬間一片漆黑,隻有沒拉緊的窗簾縫中透出一縷光,斜斜的照在青年的臉上。
青年掐算著紅發男子走出這條街所需要的時間,過了很久,直到聽到暴雨落在地面的聲音時,他才重新拉開窗簾。
外面的光重新照了進來,雨滴穿過厚重的雲層,密密麻麻的砸向地面,又在中途落在行人撐起的傘上。
街上已經沒有了那人的身影,路人全都撐著傘,他視線所及之處隻能看見一把把顏色各異的雨傘,在街上不停穿梭。
“算了,這樣也挺好的。”
青年最後轉身靠著窗台,嘴角下意識的掛上微笑,表情看上去也輕鬆了很多,聲音輕輕的說著。
“太宰先生!我們來找你玩啦!”
就在青年準備轉身走進房間裡時,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看樣子青年並不陌生,露出的鳶眼半睜著,一副很無語的表情。
他慢悠悠的走到沙發上坐好,背靠上沙發,一副慵懶的模樣,雙腿隨意的交疊,並不理會外面的動靜。
“太宰先生!快開門呀——”
門外的聲音再次響起,被他們稱作‘太宰先生’的青年表情微妙,努力忽視門外傳來的聲音,他仰起頭看著天花板,輕歎出聲。
“真是的……”
——
“就是這裡了。”
鬆下朔停住了腳步,在離開武裝偵探社之後,他腳步不停的朝著擂缽街走去。
感謝他的低存在感,他非常順利的走到了這裡,擂缽街的中心地帶,江川尋找到的,咒術界和黑衣組織合作的實驗室的新據點。
這裡明顯比外圍一圈更破,地面坑坑窪窪的,露出斑駁的石塊,風一吹就能帶起漫天的飛沙,看上去十分荒蕪。
而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個外表破舊、牆體脫落的建築,太陽穿過雲層照在這裡,讓這個建築看上去更加像一個廢墟。
鬆下朔默默的走到這裡,沒有一個人發現他,可越往裡走,他就一個人也沒見到過。
不應該,江川尋可是在這裡看到過很多人的,就算搬遷完成,也不至於一個人都沒有。
坐在空間中的神宮寺光深呼一口氣,最大的線索就在眼前,這一趟必須進去。
他做好了決定,鬆下朔從口袋中掏出了長穀川澈特製的眼鏡,能夠看見咒靈的那種。
在戴上眼鏡之後,面前的建築依舊沒什麼變化,原本神宮寺光懷疑對方在這棟建築外面布下了帳,可現在看來並沒有。
不過抬頭往上看,上面有一些無法被遮蓋的、濃厚的詛咒的氣息。
就在他準備走進去時,這棟建築的最底層,某個房間內,額頭上有著縫合線的那個男人感覺到了什麼,他抬了抬眼,嘴角勾起。
“原本隻邀請了高專一年級的學生,這麼看來……”
“還有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