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噩夢 大事不好,把我迷倒。(1 / 1)

紅酥手 且墨 9836 字 6個月前

傳信人打馬回麟南的當晚, 餘嫻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裡是外公黑衣蒙面,拿著雙刀從天而降,用那日為她耍的招式, 朝她砍來, 春溪和良阿嬤護她不得,統統倒在血泊中, 外公褪去蒙面時, 臉又變成了另一個人的模樣。這人是誰呢?她皺著眉想了半晌, 嗓子中滾出嗚咽聲,一個答案呼之欲出。可抬頭大刀當頭劈來, 眼前染了一片自己的血色。

“小姐,小姐?”

餘嫻猛然驚醒,滿頭是汗,大口呼氣,迷茫地看了看周圍,最後將視線落到春溪擔憂的臉上。原是被夢魘了,她喘了口氣,“做噩夢了。”

春溪倒了杯水遞給她, “小姐,您一直喊著‘救命’,可嚇壞奴婢了。”

“夢裡有人要殺我。”餘嫻的思緒遊到那夜在花家遭禍殺的事上,猛地攀住春溪的手腕, “是他!是那個人要殺我。”

“誰?”春溪被她的神情搞得冷森森的,豎起雞皮疙瘩, “是夢而已。”

“不是夢,你還記得上次我去花家的事嗎?”餘嫻將遭禍之事同她說了一遍,“那人真要殺我, 他要殺的是陳家的人,但他不敢下山,隻在花家圈地為王,不讓陳家人踏入。起初我當是陳家樹大招風,總有那麼些宿敵,但如今想來,不是這樣。”

見春溪擰眉不懂,餘嫻接著說道,“以陳家在麟南之勢,卻不將花家收入麾下,必然是因為統治花家的首領不服,上次要殺我的人,一定是在花家能說得上話的統治者。他問我是誰派我來的,想必是提防陳家打上花家的主意,另有平日花家陳家井水不犯河水的俗約,若是誰大張旗鼓地踏入對方的地界,格殺勿論。”

“這和今日的夢有什麼關係?”春溪追問。

“我夢到殺我的人起初是外公背著雙刀的模樣。”見春溪訝然,餘嫻點頭肯定,“最重要的是,我想起上次遭禍的那件事,便也想起了那夜救我的人——用的也是一把大刀。”

春溪這才捂嘴驚歎,“救您的人,是老家主?”

餘嫻沉吟了下說道,“不確定,我暈過去了,隻見大刀寒芒,至於大刀上有沒有虎頭,我沒有注意。”

夜已深了,餘嫻額頭上的青筋都在跳,春溪瞧見了,勸慰她,“小姐,縱然這些事如網子一般織連一片,也沒得整日整宿去想的道理,白天勞心奴婢就不多說了,晚上也睡不踏實,這樣下去可不行。您看,今兒不就做起噩夢來了?要不明兒和奴婢上街逛一逛,買些胭脂水粉,喝個茶聽個曲什麼的,權當換一換神,興許不通的地方就打開了?”

這才意識到自己想得太過入神的餘嫻臉色一赧,鬆弛了些,點頭答應她,“確實該放鬆一下了。”

翌日,餘嫻要出門,陳雄並不阻攔,興許是覺得她長大了,總有自己的想法,隻叮囑道,“還道麟南庇佑得住你,誰知你回回出去,都搞得外公心驚肉跳。若是今次也回來得晚,尋不見人,以後都莫出門了。”原來不阻攔,是下最後通牒。

餘嫻面紅耳赤,“知道了外公,這次隻是上街遊逛,不會跑遠,最晚也不過是聽完大壩子裡排的第一場舞,還能趕回來吃飯,您不是經常去嗎?那的人都可好哩。”

“你去吧,反正呀,這次要是再晚歸,”陳雄大掌一揮,“以後沒有我陪著,出門都免談。”

餘嫻和春溪齊齊應是,又跑去問了良阿嬤要不要一同散心,良阿嬤正在院子裡澆花,她一貫不愛摻和倆小姑娘逛街,因著從前跟去逛了一遭,這也指點,那也說道,倆小孩不儘興,全程耷拉個臉。但這次良阿嬤想了片刻,卻讓倆人等著,她同去。

春溪吐了吐舌頭,一攤手,意思是“這回玩沒得儘興了,走哪要被說到哪”,被良阿嬤瞧見,劈頭蓋臉一頓罵,“在小姐面前吐什麼舌頭?收起你的潑樣。”說完又笑著乜她。

好在春溪的臉皮早被良阿嬤數落得厚了,知道她是佯裝教訓,也回懟過去,“阿嬤還說呢,上街遇到講價不講理的,就數你最潑。也不知今日怎的要拿一把老骨頭跟我們玩,走那麼些路閃了腰咋辦?不還是指望我這個‘親閨女’給您擦藥酒?”

一陣打鬨,分明和樂,卻讓餘嫻的心揪起,她想起昨夜春溪和良阿嬤齊齊倒在血泊中的夢,很難不與現實對應。是啊,良阿嬤一貫不愛跟著去的,今日非要跟著去,仿佛就是為了倒在她身前似的。

見她出神,春溪知道她又在想那些了,“小姐,今兒本就是為了讓您散心才出門的,您若還想那些,倒不如不出了,省得您一路提心吊膽。”

一下被寬了心,餘嫻也通透了,也對,出門就是為了散心,若是想著這些對應不對應的,反倒多餘出這趟。

待良阿嬤換好了一身便裝,從裡屋出來了,竟提議坐馬車上正街,春溪擰眉,“逛街逛街,坐馬車還逛什麼嘛?”見阿嬤神色一肅就要說她,餘嫻趕忙同意了。

“到了東市,將馬車尋個人少的角落停住,怎的不能逛了?”良阿嬤還是說了她,“這幾天雨下得勤,若是下了暴雨,你是沒事,讓小姐怎麼回來?”

這才讓春溪心服口服了。

三人匆匆上了馬車,另有十餘護衛要跟,春溪看了眼,又皺眉,“這麼大陣仗,哪還是逛街呀?若是不用馬車,走路去,至多帶倆護衛就好了。”

良阿嬤乜她事多,但想了想,這次是上街,不是踏遠趕路,街上人多,已經坐了馬車,真再跟這麼多人確實招搖了些,遂吩咐,“挑倆精的跟著就好了,這麼多人,就是皇子公主也沒這個陣仗,省得旁人說陳家擺架子,傳到鄞江去引得上邊不悅,擔待不起。”

是這麼個道理,幾個護衛不敢馬虎,挑了最精的倆個出來。

馬車朝著東市進發,春溪撩起簾子,指著外頭小販攤子上精致的物件給餘嫻看,再怎的可怖的噩夢也比不上烤紅薯、烙燒餅之類十足的市井氣,餘嫻又是個通透的小姑娘,慢慢地被春溪講的笑話逗樂,便將噩夢的事拋之腦後。

到東市已然晌午,良阿嬤跟她們說了一家百年老字號的酒樓,讚不絕口,要從良阿嬤嘴裡聽到一句誇獎的話很難,這酒樓百年不倒是有道理的,幾人當然要嘗一嘗這家。

方一進門,老板見到良阿嬤,眼睛都亮了,“哎喲,前兒個他們說瞧見你了我還不信呢!”看起來與阿嬤相熟,餘嫻悄悄打量了番這老板。

肉鼻頭,寬圓臉,一雙眼睛小而亮,矮個子,身材也圓潤,穿著福祿壽暗紋錦衣,說話坦蕩討喜。正打量著,他也看了過來,拱手見禮後笑嗬嗬道,“小姐回麟南次數多了,卻不曾來這裡用過膳,這次可要好好招待。”他拍了拍掌,就有小二上前來,“照冊子挑最貴最好的做一桌,擺上來,這頓飯我請客。”

“用不了那麼多,主仆三人,另隻有護衛倆個,你太客氣了。”良阿嬤忙製止他,“我家小姐有忌口,我來為她點菜就好了,錢照付,我家夫人讓我來照顧你生意的。”

老板恍然,也不強求,沉吟了下似乎有話要同良阿嬤說,後者領悟,便揮手讓春溪帶著餘嫻尋個好座,“小姐先跟著去,奴婢片刻就回來。”

餘嫻緩緩點頭,走了幾步遠遠瞧見良阿嬤附耳在老板跟前,聚精會神地聽著,老板也不見方才笑臉從容的模樣。到了小二引的雅間坐下,良阿嬤匆匆回來,神色如常。

五臟廟待祭,餘嫻也無暇顧忌兩人敘舊的悄悄話,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她常見,不說在餘府,就是在蕭宅中,也有她隨嫁帶去的大廚,可真當酒樓的菜肴擺上來,餘嫻還是驚歎不已。另一邊春溪隻等著餘嫻先動筷,作好了要風卷殘雲的架勢。

第一口下肚,餘嫻胃口大開,連連點頭稱道,不消多時,幾人就將一桌好菜席卷而空。更有冰飲酥酪作善後,糯滑的冰酥入口即化,甜而不膩,涼而不冰,可解方才飽腹後的油膩,但又不至於在冬日裡寒了腸胃。

走前老板笑著問她用得如何,她不吝誇讚,“老板的酒樓至少還能再開一百年。”

老板大笑,朝她拱手,“那得謝過陳家的照拂了。”

麟南大多數屹立不倒的行業,都是靠著陳家庇蔭才得活的,看良阿嬤與老板的關係如此緊要也知道,或許這酒樓私底下還負責給陳家人遞些消息。餘嫻一笑,回了一禮。

離開酒樓後,幾人趁著午時剛過,日頭還有些暖意,去逛了脂粉鋪子。可鋪子門前的雪衣白鸚鵡見著餘嫻就上躥下跳,還作勢要往餘嫻身上撲,又因足踝被鏈子扣住了,帶得鳥架籠直晃蕩,發出難聽的吱嘎聲,平日裡隻說吉利話的鸚鵡也不知誰教的,開口就道,“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昨夜的噩夢翻將上來,餘嫻心神一震,良阿嬤上前揮手趕,“去去去,店家!管好你的長舌皮子,怎的還讓客人觸這黴頭?”

春溪也啐那鸚鵡,“你才不好!信不信姑奶奶我把你買下來回去拔舌扒皮煮了吃!”

店家趕過來,窘迫道,“哎呀!真是不好意思,這鸚鵡今兒個是吃多噎著了心情不好,胡亂說話!小姐莫當真,挑幾盒胭脂,當作賠您的好不好?”

本也不想為難店家,餘嫻搖頭說沒事,話音未落,鸚鵡又撲騰起來,“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你這……”春溪挽起袖子想罵它,又因餘府的教養好,實在想不出什麼醃臢詞來,氣得小臉通紅。店家面色難堪,旁邊站著的良阿嬤是陳家人,她一眼能認出,哪個小店都不想得罪陳家人。她將鳥籠拿下來嗬道,“再說話把你煮了!”

“據傳,”餘嫻開了口,“神鳥有知天測命之能,興許它是在提醒我,倘若我真有大事不好了,心中想著它的提點,還能蹚過去。彆為難它了,咱們走吧。”

春溪雙手叉腰哼氣,臨走前還回頭補了一句,“以後再也不來你家了!”

待餘嫻領著一乾人走遠,那鸚鵡撲騰著把後半句說了出來,“把我迷倒!把我迷倒!”

“原是這麼個大事不好!原是你自個兒見了美人大事不好?”店家鬱悶,用指頭戳它,“你方才怎的不說!氣死我了!”

“再說話把你煮了!再說話把你煮了!”這鸚鵡提點她,方才是她不讓說。店家更氣了。

好容易被餐飯開解的餘嫻又因著鸚鵡的一句話心神不寧,良阿嬤勸她不必信什麼知天測命,“鸚鵡學舌,怕是哪個嘴壞的客人等候自家娘子逛胭脂鋪子不耐煩了,隻得偷摸地與那門前鸚鵡玩,才壞心地教了幾句,你莫去當真。”

不想讓兩人擔心,餘嫻點頭笑開了。可終究是有些準頭在裡面,之後餘嫻不管是逛胭脂水粉,還是簪釵首飾,總會發生些意外,譬如不慎碰倒了胭脂盒,上好的瓷盒並著嫣紅的膏體摔了粉碎,或是被簪上的銀葉劃破指尖,十指連心,鑽心的疼。春溪說是她老想著那個噩夢,心不在焉的緣故,越是小心越容易出錯,倘若放開了手腳玩,指不定什麼事都沒有。

眼看要到傍晚,餘嫻已沒了逛街的興致,但良阿嬤和春溪都不想她敗興而歸,尤其是春溪,一拍手笑道,“小姐!您不是心心念念去大壩子聽曲兒看跳舞嗎?咱們看了再回去好不好?”

大壩子在東市最繁華的地方,露天擺台,誰都能來看,有座兒的打賞錢,沒座兒的湊個熱鬨場,無論跳得好與不好都有人大聲喝彩,旁的小販還有趕過來幫忙發小零嘴兒和小燈籠的,饒是剛被貶下凡間的神仙來了,也得被氛圍哄得高高興興地走。餘嫻想著就歡快,抿唇一笑,是同意了。

日落,華燈初起,最熱鬨的場子開了,仿佛整個麟南的人都一骨碌紮進了東市大壩。頭頂的燈籠個挨個地亮起,映照出餘嫻和春溪兩人明媚的笑容,再一看,良阿嬤也正笑著望那高燈,她沉浸其中,一時分不清今夕是何年,不是春溪伴著春溪的小姐這年,而是她伴著她的小姐,邂逅餘府姑爺那年。

一聲鑼鼓,把所有人拉回神,還未開場,僅僅是有幾個紅衣女子一邊笑一邊拉著手上台,起了勢,周遭便掌聲雷動,紛紛喝彩了。紅衣女子們並不是個頂個貌若天仙的美人,但活潑靈動,喜歡跳舞,便和著姐妹幾個攢了一出,誰也不會覺得她們跳得不好,也不會點評她們的姿色,眾人眼中隻有對美好的事物最純粹的欣賞和讚美。

當她們翩翩起舞,樂聲起,紅衣生光,頭頂的彩繪燈籠也不及這美景萬分之一。這片喝彩聲中,餘嫻窺見了紅衣女們的特立獨行,謂之生動,謂之熱愛。亦窺見了繁華之下的特立獨行,這份特立獨行名為市井俗氣,俗得熱鬨,俗得敞亮。

一舞罷,餘嫻鼓掌,試著放開嗓子叫了聲好,旁邊一大叔回頭看她,鼓勵道,“姑娘,大點聲!”餘嫻害臊,紅著臉搖頭,大叔竟直接舉手大喊,“這有位姑娘也說跳得好!”

眾人也不管是誰說的,紛紛附和:“好!”

奇異的感覺在餘嫻的心中蕩開,她發自內心地笑了,一派和樂中,她回過頭,看見良阿嬤也正凝視著她笑。但這樣的妙感沒有持續太久,她的餘光瞥見了什麼,讓人發毛的,猛地轉頭,卻因人群如潮,多數的人都比她高,擋住了她的視線。

天猛地暗沉,刮起大風,隻聽得一聲驚雷,剛才還和樂熱鬨的人群頓時喝了聲倒彩,餘嫻頭皮發麻,一整日不安的感覺在此刻翻湧至頂峰,良阿嬤也沉了臉色,“小姐……”

“該回去了。”餘嫻搶先開口,抓住良阿嬤和春溪的袖子,“要一起回去。”生怕漏了誰。

良阿嬤凝神看向她,懂了她的深意,而春溪還無所察覺,隻望著天喃喃,“今夜還真要下雨啊。”

又是一聲驚雷,雨沒落下,但風裡已經傳來潮濕的草木氣,閃電將大壩映得亮如白晝,燈籠的星星之火顯得尤其可笑,年邁的班主在台子下招呼大家先離去,改日再捧場,說著讓手底下的人扯了一匹大布將台子蓋上,再拿石頭壓。

這邊,餘嫻三人已擠出了人群,護衛貼身跟著,幾人一路小跑,趕到停馬車的一角,約好等候在此的馬夫卻不見了蹤影,春溪叉腰圍著馬車轉了一圈沒找到貪懶的人,“這馬夫!回去讓老家主發落!”

現在可顧不上等馬夫了,今天的一切太不尋常,餘嫻心中越發不安,指了個護衛,“你來趕車。”

護衛應是,春溪就去扶餘嫻登馬車,又是一陣大風刮來,直吹得餘嫻腳都抬不起來,春溪連忙抬手用袖子為她遮風。

“小心!”良阿嬤的聲音突然高昂,隔著風牆傳過來也格外刺耳,隨著聲音而來的還有良阿嬤的身體,她幾乎是撲倒在了餘嫻的身上。

緊接著餘嫻就聽到了護衛拔刀的聲音,春溪也在她耳邊大叫,卻不忘和良阿嬤一起護著她,將她壓倒在地,餘嫻睜開被風吹迷的眼睛,從良阿嬤和春溪交錯的頸間縫隙看去,幾個不知從何而來的拿著長劍的黑衣人,正與一名護衛纏鬥在一起,而另一名護衛剛好挑開了方才朝她刺來的一劍!

為了什麼?玉匣?還是尋仇?是新仇還是舊恨?餘嫻心思百轉,一時想不到背後是誰,但要玉匣的人應當不會從鄞江追著她來,更有可能是尋陳家的仇的。是花家那個人嗎?

很快,良阿嬤先爬了起來,一手拉了一個,“春溪,帶小姐先上馬車!我來駕車!”她的聲音洪亮而堅定,不輸此時轟隆滾來的雷聲。

下一刻,驟雨傾盆,澆了幾人滿身。

春溪顫抖著手攙扶餘嫻,察覺她的手心冰涼一片,餘嫻卻反過來安慰她,“春溪彆怕,先上車!”餘嫻撩開簾子,擁著她上,卻不想簾子一開,赫然瞧見裡頭倒了一個人,定睛一看,不是馬夫又是哪個?!

兩個人尖聲一叫,嚇得抱作一團,良阿嬤上前探了鼻息,“還活著,彆怕,快上去!”

暴雨中,除了兵刃相接聲,還傳來護衛大嗬的聲音,“你們是哪來的宵小之徒?!我陳家的小姐也敢冒犯?”

“殺的就是陳家的小姐!”其中一名黑衣人憑空而起,躲開了護衛的攻擊,見縫甩出長劍,幾乎是對準餘嫻的脖子去,良阿嬤眼疾手快,將她往回一拉,長劍擦著頸子插到車壁上,險些將她的頸肉剜下來!餘嫻被拽得跌坐在車沿上,驚魂未定。

又有黑衣人揮劍上前,眼看要刺中身前的春溪,餘嫻咬咬牙,抱著春溪往地上一滾,躲開了。

陳家的護衛再精良,頂多也是一個應付兩三個,可這黑衣人瞧著有五六人,總有人插空朝她們襲來,莫說駕車逃,就連伺機上馬車都做不到。

暴雨還往她們身上潑著,恍惚間,餘嫻感覺和夢中重疊了,她轉頭去找良阿嬤,春溪卻噙著淚叫喚了一聲,“阿嬤?!”

她不敢相信,良阿嬤不來護著小姐,竟一個勁兒爬到馬車下頭去躲?!

這樣也好,餘嫻想的卻是,這樣也好,她催促著春溪像阿嬤一樣去躲著,“馬夫還活著,說明他們隻是衝我來的!你現下去搬救兵興許會被針對,但若隻是躲著,卻能活命!”

“小姐你胡說什麼?!”春溪淚眼汪汪,雨水和著淌下來,臉上一會熱一會冷,“我是你最可心伶俐的丫鬟,不怕你笑,奴婢和你一塊長大,同吃同睡同學,私心裡早把你當親妹妹一樣,哪有親妹妹罹難,姐姐跑去躲著的?!”

“那你倆就一起死!多買的命,算我送給當家的!”再抬眼時,護衛已千瘡百孔,另有兩名黑衣人高舉長劍淩空一躍,朝她們劈來。

雨勢太大,兩人的衣服被水重重拽在地上,根本爬不起來,隻能頻頻往後退,眼看黑衣人的長劍落下,兩人縮起身體彆開眼慘叫,卻好似看見良阿嬤從馬車底赫然拔出了兩把大刀。

正此時,大刀橫擋在身前,像在花家那時一樣,接住了下落的刃,發出鏗聲。刀把上一隻虎頭金光閃閃!餘嫻不可置信地抬眸,隻見良阿嬤雙手持刀,一刀斷了來人的刃,另一刀一揮,斬落了另一人的手。

滑步擺勢,良阿嬤沉聲,“我乃麟南雙刀客,陳家雙姝之一陳玉良,回去問問你們當家的可聽過這名號?不怕死的,儘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