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

為什麼偏偏是這種病？！

為什麼偏偏是幸村？！

——眾人心中皆是悲憤不已。

但這些問題, 顯然是沒有答案的。

送幸村去醫院的路上，真田和柳也都看到了那張檢查單, 這個事實，對於一群還不滿十五歲的少年來說，屬實有點過於殘酷了，兩人一時之間，也是有些手足無措。

“…………還是得勸幸村接受手術吧？”宮城巽歎息著說道。

“你說的輕鬆。”丸井的眼淚都快憋不住了，“那可是隻有百分之三十的成功率啊，萬一……”

“沒有萬一！”真田厲聲打斷他的話。

丸井愣愣地看著他。

“我說，沒有萬一！”真田雙拳緊握, 死死地盯著他的臉，又一字一頓地重複了一遍。

丸井瞬間不說話了。

“……宮城說的沒錯。”柳生站在醫生的角度，實事求是地道, “越早接受手術，成功率就越高，拖拖拖, 拖到最後，等成功率下降到百分之十的時候，隻會更危險。”

“噗哩~~”仁王捂著臉苦笑，“可是, 我實在說不出口啊？我們要怎麼跟幸村說呢？這可是會有死亡風險的啊！”

是啊！

要怎麼說呢？

這種事情，如果不是當事人的話，怎麼看都有一種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感覺啊？

“………………還是先跟他父母說一聲吧！”半晌，還是宮城巽提醒道，“有些話，我們是不方便說的。”

……

這之後又過了幾天。

看得出來，幸村跟其父母的交流, 並不愉快。

因為他在第一天，就馬上出院，又開始參加部活了。

對於這種情況，大家都是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籃球巽：你還不出手嗎？】

【網王巽：快了。】

【食戟巽：你還真是能耐住性子啊！】

【網王巽：我比你們更急好不好？但急有用嗎？這件事情必須得講究策略。】

【籃球巽：你的策略就是讓彆人先去衝鋒陷陣？】

【網王巽：不然呢？你們該不會覺得我一開口，幸村就會馬上答應去治療吧？我的臉有那麼大嗎？】

宮城巽可不覺得自己在幸村心中，有多麼重要。

關於手術，他不信在動漫當中，幸村的父母，還有真田他們沒勸過幸村——哪怕動漫當中沒勸，這兩天，大家也勸得不少了——可結果呢，他還是拖到了十一月才住院，次年四月才進行手術，他的分量難道能比這些人加起來都重嗎？！

因此，宮城巽的想法一開始很明確，先讓其他人去“蹚雷”，等氣氛烘托得差不多了，他自己再上。

至於說一開始就去給幸村灌雞湯什麼的？！

拜托！

他算老幾啊？！

做人得有自知之明。

【食戟巽：那你打算等到什麼時候？】

【網王巽：就這兩天，我估計幸村也差不多該冷靜下來，接受現實了，畢竟是這麼大的事情，也該讓他稍微發泄一下。】

……

幸村的爆發來得很快。

“夠了！幸村！”

看著對方在擊球訓練的時候，腳下突然一個趔趄，險些撞到鐵柱上，真田終於忍無可忍了，“你到底打算裝鴕鳥到什麼時候？！”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幸村緩了幾秒鐘，才艱難地揮開桑原想要攙扶的手，獨自從地上爬起來，倔強道，“我隻是沒做好熱身，腿抽筋了而已，不用這麼大反應吧？”

“幸村！”真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控製住怒火，“你真的打算一直這樣下去嗎？你這是——”

“不這樣？我還能怎樣呢？！”

仿佛是被對方的言語刺痛了似的，幸村也爆發了，“手術成功率隻有百分之三十，你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如果失敗，我可是會死在手術台上的啊！即便是僥幸成功了，可光前面的準備期就要好幾個月，之後的複健又要好幾個月，還無法保證我一定能恢複到患病之前的狀態！”

真田不自覺地彆開眼。

柳咬了咬唇，澀聲道，“但是，這樣拖下去，手術的成功率隻會越來越低……”

幸村雙拳緊握，近乎狼狽地彆開臉，低聲道，“至少，等我實現立海大三連霸的夢想之後……”

三連霸？！

那豈不是還要一年？！

柳生坐不住了，“幸村，彆開玩笑了，一年時間，藥物治療根本維持不了那麼久，你這樣，會毀了自己的！”最佳手術時間是有期限的，一旦錯過，情況將會更糟！

“可我接受手術，結果就一定會變好嗎？！”幸村崩潰地大喊。

眾人都被吼得一愣。

“……嘖！”

話音落下，幸村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不等其他人的回答，就轉身跑出了球場。

“這……”

似乎是被他突然地爆發嚇到了，球場當中頓時一片死寂，過了片刻，桑原才訥訥開口，“現在怎麼辦？要不，再讓伯父他們去勸勸？”

“你們先商量著，我跟過去看看。”宮城巽見時機差不多了，總算是準備出手，“幸村現在這身體情況，剛剛又跑得那麼急，彆再出意外了。”

眾人聞言先是一怔，隨即便立刻反應過來，都開始擔心了。

“還是我去吧！”真田自責不已，他剛剛不應該說話那麼衝的。

“彆了吧！”宮城巽說話的同時，已經開始往外走了，“你們剛剛才吵了一架，不合適，我去就好。”語罷，不待大家再說什麼，人就已經沒影兒了。

……

幸村並沒有跑遠。

宮城巽剛剛是看著他離開的，知道方向，再加上網球部周圍的路，就那麼幾條，所以，沒幾分鐘，他就找到人了。

找到幸村的時候，對方正躺在草坪上，雙眼無焦距地看著天空，發現有人過來了，也沒反應。

宮城巽也沒打擾他，而是靜靜地在一旁坐下，等對方主動開口。

此時已經是落日時分，橘紅色的光從側面打在幸村的臉上，使得他的面容半明半暗，有一半都藏在了陰影當中，再配合上風吹過草叢的颯颯聲，平添一分蕭瑟。

察覺到幸村的手臂瑟縮了一下，宮城巽立刻將外套脫下來，本來是想搭到他身上的，可臨動手的時候，卻又猶豫了一下，旋即直接蓋過了頭頂。

“…………你想悶死我嗎？”幸村終於開口了，有些甕聲甕氣的聲音，從衣服下面傳來，但他卻並未把衣服掀開。

宮城巽目光柔和，“我以為，你現在應該不想看到我們，也不想被我們看到。”頓了頓，又加了一句，“放心，不讓你幫忙洗衣服。”

“……我是不是應該說一聲謝謝？”幸村的聲音更悶了。

“不客氣~~”宮城巽在對方身側躺下，之後，沒過多久，他就感覺自己身邊的人開始了小幅度的顫抖，隱隱約約有隱忍的嗚咽聲從衣服下傳出。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身邊的動靜漸漸小了。

“………………不會是睡著了吧？”見幸村長時間一動不動，宮城巽忍不住嘀咕了一聲。

“並沒有。”出乎意料，幸村竟然回答他了。

肯溝通就好！

宮城巽瞬間鬆了一口氣，“冷靜下來了嗎？”

“…………你們根本什麼都不懂。”幸村沉默片刻，再開口的時候，聲音裡依然帶著憤懣，“你們每個人都勸我接受手術，但又誰考慮過我的心情？！”

“笨蛋！正是因為考慮過，大家才勸你的啊！”宮城巽語氣無奈，“接受了，還有百分之三十的成功率，可如果一直拖下去，就毫無希望了，這一點，你自己也是明白的吧？”

“我不明白！”幸村賭氣一般地回了一句。

“說謊。”宮城巽淡淡地評價。

“說到底，你們還是都無法理解我的心情。”幸村的語調微微升高，仿佛是在發泄這些日子的壓抑，“以後再也無法握拍，無法奔跑，你知道那對我意味著什麼嗎？”頓了頓，聲音又低落下去，“而且，萬一手術失敗……我不想自己剩下的日子都在病房裡渡過！”

“……你說的，我稍微能明白一點。”

宮城巽怔怔地看著天空，似乎並未注意到自己這家夥帶給身邊人的震動，此時此刻，他已經拿出了畢生的演技，“儘管不是網球，但我想這樣的心情，我還是能感同身受到幾分的，正是因為我經曆過，所以，才更不想你重蹈覆轍啊！”

“你……”幸村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拉下了蓋在頭頂的運動服，神色複雜地看著身邊的人。

“你應該能看出來，我沒那麼喜歡網球吧？”宮城巽笑了笑。

幸村語氣遲疑，“難道，你的料理網球……？”

宮城巽苦笑，“我的超視覺和超聽覺，你們或多或少都應該察覺到了，但你們恐怕不知道，我其實是擁有全部的超五感，除了這兩者，還擁有超嗅覺，超味覺，和超觸覺。”

“這不是很好嗎？”幸村不解。

“是很好。”宮城巽自嘲一笑，“如果我的超味覺沒有缺陷的話，我恐怕會成為百年難得一遇的超級大廚吧？”

幸村心下一沉，“缺陷？”

宮城巽看著被晚霞染紅的天空，神色悲戚，“我的超味覺，是會隨著品嘗美食而不斷進化的，越是進化，對於味道就越敏感，料理當中任何一點微小的瑕疵，在我的舌頭面前都將無處遁形，能滿足我舌頭的料理也就越少。”說到這裡，他淒然一笑，“為了放慢舌頭進化的速度，我放棄了料理，可即便如此，再過些年，我恐怕也隻能靠營養液來維持生命了。”

“沒有辦法嗎？”幸村此時已經顧不上自己的病情了。

宮城巽輕笑，“把舌頭割掉，或許可以一勞永逸吧！”

“彆開這種玩笑。”幸村皺眉。

“好吧，不說就不說。”宮城巽聳了聳肩，隨即看向他，語氣認真，“所以，現在你明白自己有多幸運了吧？你至少還有拚一把的機會，我求都求不來呢！”

“…………真是的。”

幸村定定地跟他對視半晌，才重新躺了回去，表情莫名，“就算是為了勸我接受手術，也不用編出這樣一個喪心病狂的故事吧！”

“哦呀，被你發現了？”宮城巽故作驚訝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我的演技有那麼差嗎？”

“就是那麼差！”幸村翻了個白眼，“建議回頭找仁王進修一下。”

“……還是彆了。”宮城巽誇張地攤了攤手，“網球部裡面有一個仁王，還不夠你和真田操心的嗎？我要是真跟他學了，擔心你們會未老先衰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