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失望與心動(1 / 1)

表姑娘有身孕了 木泥土 16388 字 6個月前

沒給顧譚將容溫打昏帶進密室的機會,院中人的步子快,顧譚隻來得及將桌上的兩個錦盒裡換上了彆的物件,而那兩件晦澀之物被他從另一側的窗子丟了出去。

門被打開,淨思為著上元節那串甜絲絲的糖葫蘆急得直喘氣,見到表姑娘手中拿著瓷片落在脖頸處,急忙看向一側他家公子。

顧譚走上前,面色清朗,看著還在晃動的木門笑道:“觀南怎麼來了,這是做什麼?”

顧慕是晚輩,如此之舉,實在冒犯,而他此刻的面色實在說不上好,顧譚不敢跟他生氣,隻笑笑的問。

顧慕看向容溫,眉眼間再不是平日常有的平和,語氣冷沉對顧譚道:“小叔不該跟我解釋一下嗎?”

顧譚故作恍然,朝著容溫看了一眼,歎氣道:“這孩子,她來跟我請教經營之道,我說了她幾句,她就想不開,拿著瓷片在這——”

容溫氣極,此刻也再沒了適才心中的壓抑,將手中瓷片直接朝著顧譚臉上丟,在顧譚的側臉上滑出一道血痕:“你胡說。”

顧譚也不惱,以一個長輩的姿態看著她:“溫兒,是舅舅錯了,說你的話重了,左右不過是說你日後嫁了人,以你的家世應是做不成當家主母,管不了那麼多的家業,可是舅舅適才不也說了,為這般說你賠罪,日後帶你去大江南北遊玩。”他指了指桌上的兩隻錦盒:“還給你賠罪禮,你就不要這麼強了。”

容溫被眼前之人惡心的無言,他怎麼可以如此將他欲行之事全然推到彆人身上,如此的理直氣壯,道貌岸然。

她濕著嗓子抬手對淨思道:“那個窗戶,窗戶外有一些東西。”

淨思疾跑著去,失落著回:“表姑娘,那後面隻一片空地,什麼都沒有,我仔細看過了,看了好幾遍。”

顧慕始終未言語,他走上前,扯過容溫的手看了眼,不是手上的傷,目光又落在她脖頸處,淨思急忙從身上取出藥膏遞過去:“公子。”

顧譚還欲再說:“這孩子也——”

顧慕側首一個眼神掃過來,顧譚閉了嘴,已到喉間的話又給咽了回去:“觀南,你好生寬慰一下她,我先走了。”

顧慕用帕子給容溫擦去脖頸間被碎片碰到沁出的血,溫熱指腹沾了藥膏溫柔的塗抹,容溫心間一軟,眼圈紅了大片。

很委屈很委屈。

眼眶裡蓄滿了淚,一顆一顆掛在眼睫,直至再也盛不住,傾瀉而下,她始終看著顧慕,澄亮的眸子一寸不錯的看著他,她想起了宣州城外的那個雪夜,她扯住他的衣角求他救她。

可他神色淡漠的抽回了衣角,轉身離開。

後來,他對她說,讓她將平江王世子的事給忘了,上元節宮宴時,他對她說‘回家’,還送了她狐狸宮燈,落著雪的寒夜,他在莊子上抱著腹部抽痛的她,在無名山中給她的腳腕上藥抱著她下山。

容溫一時有些看不懂他到底是城外那個神色淡漠,心冷如冰的人,還是對她說‘回家’的二表哥

她本能的選擇相信他,嗓音裡含滿委屈:“他,他想讓我跟他走,做他的續弦或是外室,二表哥相信我嗎?”

適才顧譚的一番話讓她沒了絲毫證據,她想知道他信不信她。

顧慕給她塗抹好藥膏,嗓音依舊平和:“若不信你,我這會兒不會在這裡。”

容溫心中一怔,緊皺的眉終於舒展開,似是被人給足了底氣:“我要去找外祖母,要告訴她這件事,我不在乎女子清譽,我隻想讓他得到應有的懲罰。”

她一時情緒激動,拉住顧慕的手就要往外走,可她沒能拉動他,訝異的回身看他:“二表哥不願意與我同去,為我作證嗎?”

顧慕並未鬆開她的手,隻是神色平和的對她道:“容溫,你沒有證據,”他觀著容溫的神色:“我與你保證,日後他不會再有任何非分之舉。”

容溫的欣喜猶如暖流,被人當場澆了冷水,適才他溫柔的給她塗抹藥膏,他說信她,明明就在片刻之前,卻遙遠的像是假的。

容溫鬆開他的手,讓自己平靜下來:“所以,今天的事,我隻能當作沒發生過?像個啞巴一樣將這件事咽下去?”

“二表哥是怕此事傳出去有損侯府聲譽?所以,他一個做舅舅的對晚輩欲行不倫之事,都可以就這樣過去?”

容溫皺著眉無奈的笑:“真可笑。”

顧慕走近她,還是那句話:“相信我,此事我會讓侯府給你一個交代。”

容溫不願再聽,此刻面前之人終於顯露出了他真實的一面,與宣州城外雪夜裡一般的淡漠薄情,這是他骨子裡的冷血,身為權臣的權衡利弊。

並未因她從一個陌生女子成為他的表妹而有任何的改變。

“二表哥不願作證也沒關係,這件事我自己去找祖母說,我不會受這般的屈辱,隻懦弱著憋在心裡,讓那惡心之人暢快的。”

她說這話時,神色間強的似一頭驢,雖是顧慕見識過,依舊會因她這副神色而皺眉,見容溫轉身就要走,他吩咐道:“把表姑娘送回淨音院,沒我的令,不得出。”

——

容溫回到淨音院後,就去沐浴,在浴桶中泡了一個多時辰才出來,躺在被褥裡不聲不吭,葉一蹲在她床榻前,就一直陪著。

直到天色都暗了,到了用晚膳的時辰,葉一問著:“姑娘,起來用點東西,咱沒必要為著彆人跟自個慪氣。”

容溫雖闔著眼睛,卻並未睡下,嗓音有些微啞的回葉一:“我心裡惡心,用不下。”從前在揚州時,也有街上的紈絝子弟對她有覬覦之心,她知道,他們看中的不過是她的相貌,對他們從不多看一眼。

那些人她也不在意。

可,顧譚是外祖母的養子,是她的小舅舅,顧書凡與她那般好,她那麼信任他,從未想過會有這種不倫之事發生。

人,總是不止一面。

容溫歎了聲,支撐著手肘坐起身,朝窗外看了一眼,葉一給她身後墊了迎枕,她最是了解她家姑娘,知道

她家姑娘煩心的不止是三爺的事。

葉一寬慰著:“二公子也是為了姑娘的清譽著想,姑娘一個未出閣的女子若是將這種事傳開了,日後還如何在上京城裡說親事。”

容溫烏黑睫羽垂下,葉一她們並不知宣州城外發生過的事,可她知道,顧慕那個時候未救下她,是他冷心薄情,也是因他慣會權衡利弊。

就連前些日子在那處無名山中,救不救掉進陷阱裡的兔子,那般微妙的小事,他都會考慮到獵戶的處境,權衡利弊下,他看都不看一眼的走遠。

於他來說,她一個姑娘家的委屈又怎比得上恒遠侯府的百年清譽,她並未被真的侵犯,他又怎會讓他的小叔身敗名裂。

整個恒遠侯府都要他護著,他考慮的自然與她不同。

他會權衡利弊,會顧全大局。

容溫俯身環抱住膝頭,一直都未言語。在床上坐了會,似是覺得坐累了,就又躺回去,晚膳也不用,一反常態,今兒竟是連酒都未向葉一討。

葉一了解她家姑娘,她不提要這些,塞給她也無用,就一直在一旁陪著,讓花一一直在小廚房裡吊著湯,甚至是酒壇子都從後罩房處抱了過來。

葉一守在床前,又覺得她似乎不了解她家姑娘,從前在揚州時,也常有人貪圖她家姑娘的美貌而說些渾話,她家姑娘不是現在這副樣子。

月上枝頭,已是深夜。

容溫卻是睡著了。發著清淺的呼吸聲,眉頭還小小的擰著。

她夢到了爹爹,還有阿娘。

她五歲時,瞧見鄰居家都有好些孩童,常常在一起打鬨,讓她很羨慕,她就問母親:“我也想要弟弟妹妹,阿娘,你給我生個弟弟好不好?”

生的玉雪團子般的小姑娘眼眸澄澈,母親語氣淡淡的回她:“我已在給你父親納妾,想要弟弟妹妹,去找你爹要。”

那時候她不懂,後來逐漸懂事些,她才發現,母親好似很討厭父親。

後來,不知為何,父親以為是她想要弟弟妹妹,母親才會給他納妾,很是生氣的對她發了脾氣,她與父親解釋著,說不是的,可父親不信她。

都不信她。

她在夢中落了淚,小小聲的啜泣著。

天光還昏暗時,她就醒了過來,早春的霧氣很重,透過窗子看不到院中的人,容溫問守夜的葉一:“外面還有人守著?”

葉一適才就去看過了,擔心的對她家姑娘道:“還在呢。”

容溫皺了眉,顧慕這是去外祖母那裡請安都不讓她去?

容溫又躺回榻上補了個覺,夜間沒休息好,補的這一個時辰倒是歇過了困,昨日的情緒此時消去大半,她起身洗漱正在用早膳時,大舅母院中的孫嬤嬤來了淨音院。

“聽聞表姑娘身子不適,夫人今兒與衛國公夫人有約,就命老奴來給姑娘送些補品,待明日夫人再來看姑娘。”自那日大夫人林亭被老夫人訓了一通後,這些日子待容溫親近了許多,她又不是真的不喜歡這孩子。

容溫讓葉一接下,道了謝。

——

此時,空無院內。

顧慕下早朝回到府中,一邊褪去朝服一邊問淨思:“她怎麼樣?”

淨思接過他家公子腰間的鶴紋白玉,思忖了番:“公子問的是?”淨思不敢妄自揣測,況且他家公子從前也未問過這般不好回答的問題。

顧慕眉心微動:“情緒如何?”

淨思回:“應是好些了,守在淨音院裡的暗衛說,表姑娘今兒早起用膳了。”

顧慕穿衣的動作微頓,將墨色廣袍穿在身上,腰間玉帶鞶好,淨思正遞上鶴紋玉佩,聽他家公子又問:“昨夜她未用晚膳?”

淨思:……

“是,表姑娘昨個回到院中,沐浴過後上了榻,就沒再下來,也沒見屋內傳膳,小廚房裡準備的吃食也不見有人端進去。”

淨思話落,顧慕未言語,走去了書房坐在書案前開始處理公務。

淨思如往常一般,給他沏了一壺龍泓茶,茶香清新,書案前的銅獸爐裡青煙繚繞,顧慕提筆處理了半個時辰公務,抬眸看了眼淨思,突然又問:“她,有沒有哭?”

淨思:……

淨思突然就有些結巴:“這,這個,不知。”

顧慕眉心微蹙:“把婉兒喚來。”

淨思應是,抬步就要出書房,他家公子又在身後喚住他:“彆去了。”說完,又沒了後話,淨思站在書房門前,許久緩不過神來。

他走去書房後面那一排書架處,認真的尋著佛經,然後不動聲色的把一本《心經》放在了他家公子的書案上,他家公子這會兒,好似,需要清心。

顧慕坐在書案前,將手中緊要的公務處理完,手中的紫毫筆放回筆架時,眼角餘光看到了書案一角那本厚厚的手劄。

修長的指節拿起,翻開了紙頁。

半個時辰後,容溫正坐在窗台前看著院中已逐漸長出嫩芽的花草,花一手中提著個食盒走進來,嗓音溫和道:“姑娘,二公子命人給您送來了吃食,”花一將食盒打開,一一給容溫介紹著:“酒釀圓子,溏心豌糕,還有一盒紅棗酥。”

容溫朝食盒處看了一眼,收回目光:“告訴來送吃食的人,我不愛吃這些,有勞二表哥費心了。”

花一輕‘啊’了聲,又將竹篾蓋子合上,送了出去。

淨思提著食盒回到書房,如實稟道:“公子,表姑娘說,她不喜歡吃這些,讓你不要再送了。”

顧慕抬眸看了一眼,淡淡‘嗯’了聲。

隨後,目光又落在書案上的那本手劄上。

明明是喜歡吃這些的。

——

過了兩日,容溫有些在淨音院裡待不住,她本想著顧慕既對人說她身子不適,那外祖母定會命她身邊的人來淨音院裡看她,若外祖母身邊的人來了,她就可以‘伸冤’了。

可,她等了兩三日,外祖母卻是沒有命任何人前來。想必是顧慕在外祖母面前說了什麼,他的話

且不說在恒遠侯府裡,在整個朝堂,也是無人敢質疑。

外祖母更是信他。

容溫輕歎了聲,從貴妃榻上下來去了書案處,提筆寫下一封信:二表哥既顧慮侯府聲譽,那件事我不會再提。

書信被送去了空無院。

至午時,一直在暗中看守著淨音院的人不見了,容溫此舉也並非是想耍賴,與他說過不再提,她就真的不提了。

不過,她也不會咽下這屈辱。

容溫在妝奩前凝神了片刻,掏出一袋銀子遞給葉一,吩咐道:“去找人查一下,顧譚在上京城裡的產業有哪些,具體到年限,位置,營利情況。”

葉一伸出去接銀子的手又縮了回來,猶豫道:“姑娘這是——是要做什麼?”她們初到上京城,顧譚是恒遠侯府裡的三爺,在上京城裡經營了這麼多年,又怎會鬥得過他。

容溫將手中錢袋子放在一旁,轉過身去:“去查就是。”

葉一嘴唇翕動,還是咽了回去。她家姑娘受了氣,慣來不會忍氣吞聲,想要做的事,她也一向勸不住。

葉一這邊出去,容溫又讓花一去偷偷打聽了一下長安街上的混頭子住在哪,打聽到了,就與他約好地點見個面。

花一嚇的‘啊’了一聲,不過她沒像葉一一樣勸她家姑娘,隻懵懵的點頭,隨後又有些打顫的走了出去。

——

翌日一早,容溫去老夫人那裡請了安,並未言說這幾日的事,待她回到淨音院時,顧書凡卻在院中古槐樹下的石桌處等著她。

容溫知道,顧譚前幾日外出,昨夜裡已經回來了。

顧書凡像是什麼都不知道,依舊如從前喚著她表姐,容溫看了她一會兒,不欲留她,隻問:“在這裡等我,可是有事?”

顧書凡走近容溫,她今年九歲了,個頭隻到容溫肩膀處,在容溫面前嗓音低低的:“表姐,給你這個。”顧書凡將手中的一封信遞給容溫。

容溫並未接,蹙眉看她。

顧書凡解釋著:“我父親讓我給表姐的,”顧書凡想了想:“父親問我可願意讓表姐做我的母親,我是願意的。”

容溫:……

容溫徑直回了屋內,讓葉一將人‘送’出了淨音院。

——

天色將要暗下時,容溫扮作男子裝扮,出了侯府。

花一打聽來的,長安街上的混頭子名喚胡彪,三十來歲的年紀,住在古銅巷裡,家中隻他一人。

容溫知道這些人無所顧忌,與虎謀皮終不是件善事,她選了一處熱鬨的茶樓,又定了靠窗的位置。

來到這裡時,胡彪已經在等著,他名字中雖有‘彪’字,生的卻並不如名字來的彪悍,隻是臉上有幾道從額頭直至下巴的疤痕,讓人望而生畏。

容溫清了清嗓子學著男子的姿態撩袍落座,直言道:“本公子與人結了仇,想收拾他,你出個價。”

胡彪隨手往嘴裡扔了幾粒花生米,一邊打量著容溫一邊慢條斯理的嚼

著,嗬笑了聲:“小公子先說這人是誰。”

容溫:“恒遠侯府三爺顧譚。”

胡彪聞言在盤子裡抓花生米的手頓住?[]?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哈哈笑了幾聲:“難怪小公子找到了我,這門生意,不接。”

容溫觀著胡彪的神色,問他:“有銀子不掙?”

胡彪口中繼續嚼著花生米:“小公子不是上京人士吧,這上京城裡得罪了誰也不能得罪恒遠侯府裡的人,我雖是乾些不地道的生意,可,這條命,還不想丟。”

胡彪口中說的凜然,一雙細長眼卻盯著一旁花一手中拿著的錢袋子,他猛灌了口茶:“這生意,在整個上京都無人敢做,公子還是省了這些銀子吧。”

容溫神色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既如此,本公子再尋他人就是。”

胡彪嗬笑著起身,將木桌上碟子裡的花生米往下.身布袋裡一倒,拿起桌上的茶壺又直接對著嘴往裡灌了茶,晃晃蕩蕩的下了樓。

容溫皺眉,示意花一:“看他往哪處走了。”

花一在窗邊看著:“姑娘,他朝風月巷去了。”花一不懂她家姑娘還要做什麼,眸光中透著困惑。

容溫起身,朝窗外瞥了一眼:“走吧,繞路到胡槐街回侯府。”

此時,胡彪雖是從長安街上轉去了風月巷,卻在轉入風月巷後又迅速繞了路,若他沒猜錯,他走去了風月巷,他們就會繞路到胡槐街回府。

適才樓上的哪是位小公子,分明是個小娘們。

胡彪找來了兩三個兄弟,在胡槐街的巷子口候著,此時不過戌時,胡槐街上時不時有人經過,容溫的馬車行到此處時,車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被人扯下,胡彪跳上了馬車,將馬車行至一處人煙稀少的巷子裡。

容溫坐在馬車裡正閉目休憩,感覺到馬車行駛的有些不對,與花一對視一眼,正欲打開車門,馬車卻突然一個猛聳停了下來。

胡彪推開車門,哈哈大笑幾聲:“小公子,又見面了。”

花一看到胡彪臉上的長疤渾身就發顫,攔在容溫身前,壯著膽子衝胡彪吼:“你都說了不做這生意,又來攔我們做什麼?”

胡彪‘呸’的一聲往地上吐了口唾液,無賴道:“事不做,可小公子不能讓我白跑一趟,”他盯著花一腰間:“給點辛苦費。”

容溫對胡彪這種人打心眼裡厭惡,示意花一給他。

花一從錢袋子裡掏出幾顆碎銀子扔給胡彪:“給你。”

胡彪接在手中,嘲弄的笑了聲:“打發叫花子呢,就這碎銀子還不夠老子玩一回女人呢,怎麼著,”他看著花一,隨後又將目光轉到容溫身上:“小娘子不給銀子,是想讓老子白白睡你,老子倒是沒——”

容溫抓起錢袋子砸在胡彪臉上,適才在茶樓她就瞧出了這人打她們銀子的主意,是以,繞路回侯府,不成想,還是被攔上了。

胡彪拿了銀子,一臉貪心不足的渾樣,靠近馬車車門處打量著容溫:“我倒是有個主意,隻要小娘子陪我睡上一覺,我就幫你收拾顧家

三爺。”

胡彪猜準了容溫不欲暴露身份,而且她不是上京人士,愈發猖狂,就要進馬車裡,容溫與花一眼眸相視,花一幾乎是使了吃奶的勁,用力對著胡彪踹了一腳,胡彪未有所料,身子有些踉蹌,倒是沒有摔下去,容溫拿起馬車裡擺放的茶壺朝他腦袋上狠狠一砸,又一腳被花一踹了下去。

胡彪掉下了馬車,容溫上前去拉韁繩,茶壺的力道並不重,對胡彪一個粗魯大漢不起作用,見他起身就要追,容溫拿發間的銀簪在馬屁股上一刺,馬兒‘嘶’的一聲揚起前蹄向前奔去。

容溫不會騎馬,更不會趕馬車。

適才情急,用銀簪刺激了馬兒,此刻,黝黑的駿馬如同發瘋了一樣向前狂奔,容溫的力氣根本扯不過它,白淨的掌心這會兒已被韁繩磨破出血,眼瞧著馬車如同飛了起來,馬兒就要撞在拐角的牆上,容溫當機立斷:“花一,咱們一起往下跳——”

她話還未落,眼前一道墨色身影閃過,一躍而上騎在黝黑的馬身上,‘籲’的一聲讓發狂了的馬兒如同回了魂安靜下來。

容溫心臟砰砰跳著,閉了閉眼。

顧碩從馬背上跳下,抬手撫在馬背上安撫了下馬兒,走至容溫身前,關心道:“表妹可有傷著?”他看容溫面色有些泛白,呼吸略重,又問了句:“表妹?”

容溫緩了心緒,回顧碩的話:“我沒事,三表哥。”

顧碩‘嗯’了聲,隨後看到手下人將胡彪壓了過來,吩咐道:“帶下去,查明他還做過哪些事,交給官府處置。”

處理完胡彪,顧碩上了馬車和容溫一道回侯府,馬車內很安靜,顧碩等容溫臉上回了血色,才問她:“表妹怎會出現在這裡,可是遇到什麼事了?”

容溫垂眸不語。

關於顧譚的事,她不打算跟顧碩說,他與顧慕都是恒遠侯府的人,顧譚是他們相處了這麼多年的小叔。

顧慕親眼見到了,都未幫她,她不奢望顧碩隻聽她一面之詞就會站在她這邊,就算站在她這邊,也不會幫她。

顧碩輕笑:“表妹沒事就好,好在我今兒在軍營裡多待了會兒,這個時辰才回侯府,恰巧又看到了府中的車夫被兩個人扯著。”

容溫抬眸,淺淺的笑了下:“今日多謝三表哥。”

顧碩笑的溫潤,他雖過了四月就要及冠,身上的少年氣卻很重,露出笑意時如春風拂面,溫聲回著容溫:“母親常與我說要照顧好表妹,今兒還好是遇上了。”

顧碩說到這裡,帶著幾分愧疚:“除夕那夜就說待開了春教表妹學習騎射,我這段日子一直在忙,後天我帶表妹去馬場,如何?”

容溫記得除夕夜時顧碩與她說的,還送了她一把手刻的弓箭,她頷首應著:“三表哥先忙公務,我最近幾日也有事要忙,過些日子吧。”

顧碩應她:“成。”

——

容溫回到淨音院後,兩隻手還是緊緊攥著,直到看到葉一,她才將皺緊的眉舒展開,從衣袖中將手攤開給她看,模樣

委委屈屈:“葉一,疼——”

葉一瞧著她家姑娘柔白的手心血肉模糊,驚得‘哎呀’一聲,扶著容溫在矮榻上坐下,吩咐花一去拿傷藥,她去端了熱水來。

沾濕了的帕子將手心裡沁出的血擦拭乾淨,葉一瞧清了傷口才鬆了口氣,忍不住說道著:“姑娘,日後可彆再這般了,奴婢知道,姑娘敢想敢做,可咱畢竟是個姑娘家,日後姑娘嫁了人,自會有姑爺護著、疼著。”

葉一說著,垂著眼眸。

如今揚州自是不能回,還是要在上京城裡生活,金磚銀瓦的權勢之地,又豈是能任著性子來的。

容溫忍著手心裡的痛,對葉一搖了搖頭,嗓音糯糯的低聲說著:“葉一,我咽不下這口氣,我不願意顧譚這種道貌岸然的人依舊生活的很好——我也不想這樣病急亂投醫去找人收拾他,可,沒有人會幫我,沒有。”

她強壓著濕潤嗓音,溫熱的感覺還是順著臉頰而下,‘啪嗒啪嗒’落在衣裳上,自她年幼時起,遇到了圖謀不軌的人就沒有人保護她,如葉一所說,她渴望有一個人能護著她,疼愛她,可,沒有。

葉一哽咽,許久才柔聲說:“會有的,姑娘忍著點疼,奴婢給您上藥。”

容溫這會兒沒心思喊疼,特彆乖的任葉一給她上藥,用紗布將兩隻手纏成了蛹,去淨室沐浴後,已是亥時,容溫剛上了榻,婉兒進來稟道:“表姑娘,三公子在院門前,說有事要與表姑娘言說。”

此時已是夜間,不好讓顧碩進來,容溫披了件薄裘來到院中,見顧碩正垂目來回的踱步,她上前道:“三表哥何事這般急著尋我?”

顧碩看到她時冷肅的神色才舒展開,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猶豫片刻認真的問容溫:“表妹是因何與小叔結了仇,以至於去尋胡彪那種人做生意。”

容溫掩在衣袖中的指尖微顫,胡彪這麼快就把一切都給說了。

容溫默了默,看著顧碩略顯焦急的眉眼,問他:“我若與三表哥說了是何緣由結了仇,三表哥可願意幫我找人收拾他一頓?”

“若小叔做了錯事,我自是會為表妹討回公道。”顧碩不假思索,語氣很認真也很堅定,眼眸含疑的看著容溫。

容溫輕輕‘哦’了聲,她澄亮的眸子盯著顧碩看,其實,她適才那樣說,隻是想讓顧碩不再問下去,未曾預料到顧碩會如此答她。

容溫淺淺笑了下:“成,我與三表哥說。”

——

一連幾日,容溫都很忙碌,這日,她回到恒遠侯府時,特意等在通往雙林院的垂花門處,見到恒遠候顧旭從外面回來,容溫上前喚了聲:“大舅舅。”

恒遠候瞧見是她,笑出了聲:“溫兒,你在這裡,是在等舅舅?”恒遠候有些不可置信,這孩子來侯府這麼久了,在他跟前的時候並不多。

容溫頷首,臉上含著笑意:“我在這裡等大舅舅,是有一件事要與大舅舅說。”

恒遠候先是對她頷首,隨後笑道:“去我院中坐下說,正好陪著舅舅和舅母用頓晚膳,一會兒你二表哥也過來。”

容溫略顯著急的回著:“不用了,我說完就回去,還有些事。”

顧旭見她著急,示意她說。

容溫:“大舅舅,我母親離開前留下了許多嫁妝,其中就有上京城裡的鋪子,這些年鋪面經營的並不好,我想都接手過來,隻是我初來上京城,怕,有人欺負我。”

她說的認真,又一副膽小害怕的樣子,恒遠候哈哈大笑,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你這孩子,有大舅舅在,你隻管去做,無人敢欺負你。”

得了大舅舅這句話,容溫心裡就踏實了。

她眉目含笑的應下,又與恒遠候閒聊了幾句,看著恒遠候的身影走回雙林院,轉身欲回淨音院去,一抬眸卻與顧慕撞了個正著,容溫溫婉見禮:“二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