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1 / 1)

錦宮春暖 女王不在家 11716 字 8個月前

第10章 潘驢鄧小閒我至少占了兩樣

因今日是上元節,各處自然燈火都亮了起來,走在街道上也有認識他的,時不時打一個招呼,他過去了燈籠店買了好幾樣花燈,兔兒燈,他知道希錦和芒兒都喜歡這些的,便乾脆多買一些,因為想著希錦喜歡吃又都買了幾樣從食

阿疇出門之後便過去街上,因正月是一年的節序,街道上已經布置好花燈,來往小販,看熱鬨的,走親戚拜年的,全都穿著鮮亮新衣,絡繹不絕。

阿疇心裡惦記著要辦的事,又想著那孫嬤嬤不知道正做什麼打算,也沒心思欣賞,便徑自過去了東街,順手買了兩封糕點,提著過去找房牙。

那房牙便住在東街後面的巷子,是一處不大的小院。

阿疇過去後,彼此見禮拜年,問起那房牙,房牙先訴苦一番,說這買賣如何難做,之後才提起來正事。

“那家老人沒了,隻一位年輕郎君主事,奈何是個不懂的,竟在外面找了私牙來賣宅院,宅院倒是賣了,可被人告發了,他求爺爺告奶奶,宅院回來了,但被罰了一筆銀子,這不,他這個年都不消停,愁眉苦展的,昨日才過來我這裡,委托我儘快幫他找個主顧,好歹把這宅院賣出去。”

按照大昭律例,田宅交易,要用牙保,違者便以盜竊來論,而牙保自然也是有官府指定,要拿到牙牌的才能做官牙,通過私牙買賣的,一旦發現,必然重罰,嚴重者甚至要沒收財產。

那宅院主人竟然找了私牙,看來必是少不更事了。

阿疇便道:“我家中娘子倒是看中了,喜歡得緊,但隻是手中錢財不湊巧,想著等來年買賣好便乾脆買下來。”

那房牙一聽:“這個可等不得,人家賣得便宜,如今有幾家正問著,你且看著,這宅院留不到龍抬頭必然就賣出去了。”

阿疇自然明白這話是嚇唬人的,要賣宅院哪那麼容易。

但隻是許多事都不好說,興許來一個主顧看中了,那宅院就沒了。

宅院可不比買肉買首飾,這個沒了可以買那個,一般人家但凡日子過得下去,好地段好宅院不會輕易出手,賣祖產那名聲可不好,是以錯過這個村很可能就沒這家店了。

隻是如今錢財確實不湊手,阿疇仔細問過這價錢,若是咬牙買下,自家買賣隻怕是周轉不開了,日子沒法過。

況且他也並不想因為這麼一處宅院讓一家老小緊巴巴過日子。

希錦自小嬌生慣養的,心高氣傲的,哪忍心讓她吃那處處儉省的苦。

誰知道那房牙卻道:“郎君可聽說過城西的霍家?”

霍家?

阿疇淡看過去。

房牙笑道:“那霍家是書香門第,他們家那二郎,讀書讀得好,據說有過目終身不忘,那叫一個才高八鬥 ,動筆如飛,如今已經給是太學補試生了,他們家也看中了這宅院,想買,那天街上遇到霍二郎,他還問起來,說年後就過來和那東家談談價格,若是談攏了估計就下定了。”

阿疇聽著這話,幾乎以為這房牙故意的。

不過這種做牙保買賣的,滿臉堆著笑,所謂和氣生財,倒是不至於非要給人添堵,應該就是不知道吧。

當初霍二郎和希錦的婚事定下來又退了,也未必滿城都知道這茬,便是知道這房牙也未必能和自己恰好對上。

他沉吟間,想著這房子的事,若是霍二郎看中了,要買,他該如何?

這時候又有一個上門的,似乎是因了僦屋退租事宜的,阿疇便起身先告辭了。

離開後,他又過去那宅院外面看了看,那宅院為四合布局,並不算太大,不過建造用心,這圍牆都是用的上等青磚,上方鑲嵌琉璃瓦,雕刻彩繪精美,從院牆外面往裡看,可以看到那照壁繞著庭院的直欞窗回廊,用的是上等紫檀和酸枝,這就很講究了,一般人家哪會用這種好料子。

更難得可貴的是,這房子風水極佳,宅院出來後緊挨著的東西巷各有一口井,從風水上說,這是難能可貴的,食用方便不說,遇到火情時也可滅火。

阿疇離開那巷子,又購置了一些節禮過去拜訪胡掌櫃,胡掌櫃自是留他吃酒,他婉辭了,隻說家裡還有事。

胡掌櫃倒是懂的,笑歎著說:“你家娘子自是花容月貌,我們汝城都難見的天仙人兒,不過那性子驕縱,管你管得緊,我就知道你不敢吃酒的。”

阿疇道:“她倒是不管這些的,其實是我自己不愛吃。”

胡掌櫃一臉我懂的眼神,笑哈哈的:“這樣也好,俗話說表壯不如裡壯,家有賢妻,你這日子過得踏實!”

阿疇見此也不解釋,寒暄了幾句,起身告辭。

他當下過去東街南邊的貨攤,這邊貨攤熱鬨,又趕上過節,各樣冠梳頭面領抹,並器皿擺件,過年應景之物必然百事吉等,全都應有儘有。

阿疇便買了鶉兔和螃蟹,並讓人稱了幾斤羊肉,又過去燈市,買了各樣花燈。

希錦喜歡好看的,講究的,他買了草色連天的無骨琉璃花燈,買了垂著流蘇的五色珠子燈,又給芒兒買了精巧逗人的兔子燈。

回來路過一家鞋襪鋪子,隨意進去逛了逛,卻看到一雙鞋。

大昭國女子纏足,要把那腳纏得纖細起來,希錦嬌氣,才纏了幾日便哭哭啼啼,她娘不舍得,給她放開了。

其實不纏也沒什麼,本身希錦的腳便纖細好看,那些纏足的未必有她好看,但隻是平日鞋襪到底和外面賣的尺寸不同,是以希錦的鞋襪都是讓丫鬟做的。

不過眼下這雙鞋——

阿疇一眼便看出,這尺寸正好適合希錦。

剛成親時候,他好不容易遂了願,血氣方剛,又得了他那身份絕對不能肖想的絕色小娘子,哪裡忍耐得住,少不得憑著心意,不眠不休的。

她性子嬌,水捏的身子,又是初次,不太懂,心存怯意,這麼幾次後,便惱了,晚間時候彆著臉根本不讓他近身。

當時天冷,他見她腳涼,便將那玉足摟在懷中為她取暖,還哄著她,慢慢去親,將那珠玉一般的足尖含在口中慢慢地咂,由粉白咂成了嫣紅。

她被他引得慢慢起了興,倒是主動要了。

因這種種,他自是對那玉足的形狀大小都記得清楚。

這雙鞋也很好看,粉色緞子面,鞋底繡了白玉蘭花,鞋頭尖尖地做成微微上翹的鳳頭,那鳳頭上還鑲嵌了珍珠,珍珠成色很好。

他將那雙鞋拿在手中,想象著希錦穿上的樣子,走起路來那珍珠會動,一下下的,必是好看。

而希錦素來喜歡鮮亮精巧的好物件,她應該喜歡這雙鞋的。

他便問了價格,略有些貴,竟要四百文。

要知道一般的緞面鞋不過一兩百文罷了。

他再次看了眼那鞋子,到底是買了。

他這一趟出來也花了不少銀子,身上也沒剩幾個,東西差不多購置齊全,便往回走。

誰知道迎面卻恰好看到一個眼熟的,正是希鈺。

希鈺見到阿疇,那眉眼間便透出笑來,她一臉驚喜地迎過來:“姐夫,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阿疇神情寡淡:“出來辦些事。”

希鈺那眼兒一掃,便掃過阿疇置辦的這些物件,她便笑著說:“姐夫好忙碌,昨日才回來吧,今天便上街采買,姐姐好福氣,人人都誇她命好呢。”

阿疇不予理會:“沒彆的事,我先回去了,你姐還等著呢。”

希鈺:“正好我也要回,我和你一起回去。”

都是自家人,順路,阿疇自然不好回絕,於是兩個人同行。

希鈺嘰嘰喳喳的,阿疇卻是根本話都不說。

希鈺便笑著道:“最近姐夫出門辦事,我每每過去陪著姐姐,我看姐姐日子過得倒也逍遙,這還不是姐夫能乾,疼惜姐姐。”

阿疇不言語。

希鈺笑得溫婉:“說起來我姐姐自小嬌生慣養的,這性子嬌縱,大家也都知道的,遇到什麼事情姐夫處處讓著她一些。”

阿疇聽這話,終於側首看過去,他望著希鈺:“這話也輪不著你來說。”

希鈺一愣,笑容頓時凝住。

她看過去,卻見阿疇一雙眼睛淡漠地掃過來,他眼線很長,內褶薄薄的,這麼看人的時候就透著一股子冷漠疏離的俾睨感。

她看著這樣的阿疇,便想起上輩子。

阿疇後來當皇帝了呢,高高在上的皇帝,那是尋常人夠都夠不著的。

阿疇當了皇帝後,她有幸也去了一趟燕京城,進宮拜見希錦,也看到了阿疇。

那時候的阿疇已經貴為天子,恰才下早朝,他著一身繡有九龍雲紋的絳紗袍,二十四梁通天冠下,是那張依然俊美猶如冰玉的臉龐,那通體的尊貴,讓人不敢直視。

重活一世,她在阿疇未曾發跡時便看著這樣的他,才恍然,無論是如今當贅婿,還是後來做帝王,他仿佛一直都是這樣,未曾變過。

早幾年他十三四時,似乎有人調戲他,看中他的男色,想讓他去做男寵,也都被他一一化解了。

阿疇做事向來不聲不響,好像沒什麼存在感,但是此人從來不是池中之物。

是以如今她到底忍下了,忍下他對自己的不屑,依然溫柔地笑著道:“姐夫說笑呢,我隻是開個玩笑罷了。”

阿疇:“哦?”

希鈺:“因為,因為我擔心姐姐嘛,到底是我親姐姐,她性子驕縱,做事張揚,有時候不注意,隻怕外人誤會了,傳出什麼話來,我生怕姐夫也誤會了姐姐。”

阿疇淡漠道:“你有話就說吧,我聽著呢。”

希鈺很有些為難的樣子,無奈道:“其實也沒什麼,都是外人亂說的吧,無非就是說姐夫不在的時候和霍二郎有什麼瓜葛,其實怎麼會呢!”

阿疇:“你姐姐並不是那種人。”

希鈺點頭:“我自然是信姐姐,但隻是那霍二郎至今不曾娶妻,人都說他還是惦記著姐姐,當然了,姐姐肯定沒這心思吧!”

阿疇突然道:“你等在這裡,是特意要和我說這些?”

希鈺微驚,一時隻覺阿疇那雙眼睛平淡如水,卻又冷若冰霜,倒仿佛早將一切看透了。

正驚著,阿疇卻道:“是誰告訴你我在這裡的?”

希鈺慌了,忙搖頭:“隻是湊巧遇到,誰還特意告訴我呢,又不是什麼大事!”

阿疇頷首,一臉寡淡地道:“那就好。”

說完,人已經徑自走了。

希鈺呆看著他的背影,頓時覺得無趣極了。

這兩口子的性情啊,都是這麼難伺候!

要說老天爺不長眼呢,怎麼就讓他們兩個當了皇帝皇後,憑什麼?

************

阿疇回到家時,家裡已經布置好了。

希錦軟軟地瞪他:“你倒是這麼晚才回來,若再晚一些,那就指望不得你了!”

阿疇:“買了許多物件,都要提不起來了。”

希錦打眼看過去,提著的拎著的,確實不少呢,難為他能提回來,當下也就不說他什麼了。

阿疇放下那些東西:“還給你買了一雙鞋,在那個竹簍中,我用紙包著,怕弄臟了。”

希錦倒是沒在意:“你買什麼鞋啊,不過是亂花錢罷了,誰知道合腳不合腳。”

說著已經招呼丫鬟小廝趕緊收拾,今天過節,各處都要拾掇呢,傍晚時候還要點灶燈。

阿疇也和希錦一起將各樣物件都擺出來,這是供給灶神的,有乳糖圓子,皂兒糕,澄沙團子,滴酥鮑螺和生熟灌藕等,各樣都裝在紅福字瓷盤中,再配上柿子、橘子和柏枝這種百事吉,圖個吉利。

希錦又喊著那個喚著那個的,一會兒讓阿疇拿那錦布來,一會兒又讓他趕緊取香燭。

阿疇少不得跑前跑後,倒是被她使喚得團團轉,因要進屋拿簇新的火石,卻不經意間看到案上有一本書,用一個背梳壓著。

阿疇一看那露出的邊角便知道了,這是坊間流行的話本。

他拿開那背梳,翻了翻,這話本就是講獨守春閨俏娘子和那壯實閒漢的故事,上面有一些圖畫很是風流露骨,還有一些直白言語,尋常人看了必是臉紅心跳的。

他想起希錦那晚所說,便隨意翻著,總算找到了那紮暖濕香軟,這竟是閒漢對俏娘子說的,兩個人偷情打得火熱,閒漢很是得趣,隻誇俏娘子妙,說俏娘子是那紮暖濕香軟。

下面竟然還有批注,紮暖濕香軟是形容女子的,紮是緊實紮實的意思。

還特意說起,若是女的就要紮暖濕香軟,若是男的必要潘驢鄧小閒了。

阿疇細細看來,所謂潘,便是貌比潘安,所謂驢,便是驢的行貨子,而那鄧則是說要如漢代巨富鄧通一般富裕,小則是做低伏小,閒自然是大把閒工夫溫柔體貼。

他微蹙眉。

希錦喜歡看這種書,她也貪戀故事中那些趣事,總以為這世間應該有那樣的風流人物,自己合該遇到一樁驚天地泣鬼神的離合故事

——當然了不能受窮不能受累不能受罪,要錦衣玉食舒舒服服,隻需要擺個風雅姿勢在心裡愁腸百結就行了。

對於這些阿疇自然是不信的

這些故事都是編的,哄人開心的。

不過希錦喜歡看的話,他便想知道裡面到底講了什麼故事,想知道為什麼希錦會喜歡那些故事。

正看著,希錦走進來了。

她見他竟然在那裡偷偷看書,且看得是自己的話本,一時便跺腳:“我們在外面忙得團團轉,你倒是在這裡躲清閒,你這是當老爺呢!”

阿疇放下那話本,道:“我正學著長進,也都是為了你。”

希錦:“什麼?”

阿疇:“我要學學什麼是紮暖濕香軟,什麼是潘驢鄧小閒。”

希錦:“……”

她斜睨他一眼,之後很有些不屑地道:“你再學,也就那樣吧,潘驢鄧小閒,你隻占得潘驢二字而已!”

阿疇聽著,卻正色道:“至少占了兩樣,後三個都是可學習長進的,唯獨前兩個,這是天生天長,再學也學不得。”

希錦一想,覺得好像有道理呢,他有潘安之貌,也有驢子的本錢,這是有再多錢也買不來的呢!

至於“鄧小閒”三個字,且看後面修行打磨吧。

她突然就知足了,想著這郎君倒是有些本錢,自己從不通人事的閨閣小娘子慢慢捱過來,也就勉強能應承。

這麼大本錢,她這輩子有的磨了。

當下面泛春色:“你倒是很知道自己能耐!”

三年夫妻,阿疇一眼掃過便明白她心思。

隻是如今正忙著,不是時候,隻能白日先哄下,晚間看她高興,這夜就長了。

當下便道:“我先去收拾,等會你試試我買的鞋。”

希錦:“其實都收拾好了,鞋呢,我要試試,若是不合腳,你趕緊去退了,不然平白浪費銀子,我的銀子是那麼浪費的嘛?”

阿疇聽著,便取了來,是用黃紙包著的,他一層層打開來。

希錦看到那緞子鞋,眼睛先是一亮,之後便“呀”的一聲,清脆驚喜。

阿疇留意著希錦的表情,看她那樣,顯然是極驚喜的,知道自己沒有買錯。

希錦迫不及待地從阿疇手中奪過來那雙鞋:“讓我看看,讓我看看!”

她拿到手,翻來覆去看:“這料子用得好,上面的珍珠也是好珍珠,大顆的呢!”

阿疇:“嗯,你試試吧。”

他對自己的眼力是很有底氣的,不過鞋子總歸是要穿穿試試。

希錦趕緊試了試,一試之下卻是恰恰好,她驚喜不已:“你怎麼能買到這麼合腳的鞋子,我穿著再合適不過了!”

她在屋子裡走了幾步,又去照鏡子,隻覺自己若弱女迎風,款款而動間,步步生華光,這世間再無人能及。

一時真是心花怒放,眼睛不舍得從那鞋子上挪開!

她望著鏡子中的自己,歡喜地道:“阿疇,你可算是乾了一件好事,這雙鞋子多少文?肯定很貴吧!”

光看這料子這珍珠還有這做工,自然是不便宜的。

阿疇看她喜歡,便道:“這鞋比尋常鞋子自然是要貴一些,不過你穿著好就行。”

希錦也就不問了,猛點頭:“嗯嗯嗯,我喜歡得很,這鞋真好!你倒是有些眼力,怎麼挑了這麼一雙好鞋!”

她的甜蜜話不要錢一樣,一串串往外冒,隻聽得阿疇唇畔泛起淺淺笑意。

希錦又迫不及待想出去走走,便說要過去二伯娘家看看。

阿疇看著她那樣子,倒像是小孩子過年穿上了新衣服,跟個花蝴蝶般急切地要四處顯擺炫耀。

他便笑道:“好,我在家先帶著周福他們掛燈。”

心裡卻想著,如果不儘快掙到銀子,那宅院還是不要買了。

如若不然,定是不舍得買這四百文的鞋子,又怎麼能得希錦此時的喜歡。

至於霍二郎,他要買就隨他吧。

況且霍二郎也未必就有銀子買那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