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1 / 1)

錦宮春暖 女王不在家 11371 字 8個月前

第2章你想納兩個夫婿?

寧家傳統一直都是吃兩頓飯的。

商戶出身,最早也是起早摸黑地出攤,做買賣沒有晌午吃飯的功夫,早上一頓豐厚,晚上一頓補足,吃飽喝足睡覺。

雖然如今寧家自己不用過去守鋪子,子孫也享福了,但祖宗留下的規矩不廢,反正誰餓了便加一些從食就是了。

是以寧家的早膳一直足夠豐盛,要花費一番功夫。

希錦因起得晚,其實腹中並不見饑餓,隻能勉強吃一些。

阿疇見此,便道:“那先放在鍋中熱了,等晚一些再用吧?”

希錦略點頭,心裡卻想著,到底是這規矩不對,其實誰早上起來能有好胃口呢。

這邊還沒收拾乾淨,奶媽便將芒兒抱過來了。

芒兒還不到兩周歲,穿了一身綢子做的棉衣褲,團團糯糯的,看著實在可人。

阿疇見了兒子,便順手抱過來了。

希錦打量著芒兒那一身簇新的綢衣,道:“還是穿這綢的好,好好的孩子,平時沒得穿什麼舊衣服,終究不鮮亮,也不舒服。”

奈何老一輩的風俗,說是小孩兒骨頭嫩,經不起那些太貴重的,非要穿尋常衣物才好養活,甚至要特意尋了舊衣服改了來穿。

希錦想起來便歎,什麼老一輩規矩,都是坑人的玩意兒。

反正她要給自己兒子穿新衣服,穿好的,那樣才舒坦。

芒兒正是牙牙學語的時候,見到阿疇喜歡得緊,口中喊著“爹爹”,卻伸出小手兒抓住阿疇的垂發。

阿疇便握住他的手,聲線清醇溫和:“芒兒,你這樣抓,爹爹會疼。”

說著,他很耐心地哄著芒兒放開了他的頭發。

希錦這個時候已經坐在鏡前準備梳妝了,她聽著阿疇這麼和芒兒說話,邊用篦子給眉間塗著眉黃,邊想著,他平時那麼冷清寡言的人,對著兒子倒是有很多話說。

估計唯一能讓他親近的人,也就是兒子了,到底是他親骨肉。

突而間,芒兒發出興奮聲音,揮舞著小手,清亮的小嗓子大聲地道:“娘,娘,墜兒,墜兒!”

希錦握著篦子的手停在了眉尖,她自銅鏡中看過去,便見芒兒不知道怎麼竟抓住了阿疇頸間的那塊玉墜兒,而且小手攥住不放,倒好像喜歡得很。

希錦見此,就那麼看著。

要知道阿疇寶貝他那玉墜兒得很,就是睡著時都不肯拿下來,剛成親那會兒,兩個人在床笫上還很有些意趣,每每那墜兒會貼著她肌膚,沁涼。

那晚她感覺那墜兒上仿佛刻了字,便突然來了興致,拿起墜兒想湊到燭火前細看,誰知道卻被他劈頭搶過去。

搶過去後就收好了,根本不給她看。

希錦落了一個沒臉,她從此就存著些許的怨在心裡。

就一破墜兒,誰稀罕!

寧家可是家大業大,在這汝城也是數得著的,要什麼稀罕物件沒有,倒眼巴巴看他那麼一個物件?

當年他過來汝城,窮酸又瘦弱,餓得快要死了,是爹爹救了他,讓他在寧家鋪子上當小夥計,如果不是爹爹可憐他,看重他,他今天能成了寧家的贅婿?

希錦想起來就氣哼哼的,此時連那眉黃都不上了,就那麼看著銅鏡裡父子兩個的影子,等著看他什麼反應。

卻見阿疇依然耐心得很,抱著芒兒,低聲哄著說:“芒兒若喜歡,以後這個玉墜兒留給芒兒好不好?”

芒兒哪裡懂那麼多,咿咿呀呀連連點頭,口中還喊著爹爹。

阿疇這麼哄了好一番,總算哄著芒兒鬆開手,他長指一伸,馬上將那墜兒掖入懷中了。

希錦收回目光,一手捏住發簪自畫眉集香丸上挑了一抹抹,另一隻手捏了篦子固定住眉開始畫眉。

這是一個細致活兒,馬虎不得,她屏住呼吸,仔細瞧著銅鏡中的自己,小心地將那眉自由深至淺向外抹。

這時候阿疇走過來了,走到她身邊。

希錦聽到動靜,手略一動,篦子微顫,那眉便抹歪了。

她便沒好氣起來,將那發簪那篦子還有那梳背統統扣在妝奩上,氣鼓鼓地道:“你乾嘛,你看,好不容易畫的,又毀了!”

阿疇徑自拿起那簪子和篦子:“我來幫你畫。”

希錦:“才不要呢!”

她雖是拒絕,不過聲音軟綿綿的,並沒什麼力道。

阿疇卻已經自集香丸上挑了一點,征詢地看著她:“試試?”

希錦其實還是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她不能想那玉墜兒,一想就來氣,偏偏那氣還發泄不出來。

她哪是那乾受氣的,自然尋個其它由頭發作。

不過——

阿疇手很巧,也很穩,他好像確實能畫得好看。

她咬唇掙紮了好一會,到底是從了。

大事為重嘛。

畢竟今天大年初一,還是要更美一些才好,不要帶著一個畫毀了的眉。

她昂起下巴,很有些矜持地道:“可是我要遠山黛,不要倒暈眉。”

如今時下流行倒暈眉,把那眉毛又粗又寬,顏色也濃,希錦並不喜歡那樣,她更喜歡遠山黛,細長舒揚,那才更襯她這花容月貌嘛!

阿疇:“嗯,我知道。”

於是阿疇便彎腰為她畫眉。

希錦安靜地坐在那裡,很是配合,這畢竟是自己的眉,畫壞了丟醜的是自己。

她這麼屏著呼吸,便看到阿疇的手在自己眼前。

那雙手真好看,骨節分明,修長勻致,肌膚紋理很淡,整個就跟玉雕一般。

這讓希錦忍不住想抬起手和他比比,看看誰的手更好看。

如果自己竟然連自家郎君都比不過,那不是要活活氣死了。

她下意識就要伸出手,要比,要比,必須比比看。

誰知道這時,耳邊卻傳來阿疇的聲音:“以後不要用粉面了吧。”

距離太近,他這麼說話,便有清冽好聞的氣息籠罩著希錦。

這讓希錦腦子有些暈乎乎,不過她還是問:“為什麼,這可是上等梁米做的,花了我六百文呢。”

六百文,隻是那麼一小盒粉面,那不是一般人家能想的。

阿疇停下手中動作,視線略掃過希錦的肌膚。

希錦肌膚很薄,薄到透著粉光,那本已經是最為無暇澄澈的肌膚了,縱然梁米質地純正鮮白,但其實也沒有增色太多。

她本就生得極好,珠玉一般的人兒。

當下道:“我覺得不用更好看。”

希錦輕哼:“那隻是你覺得,你覺得而已,並不一定是對的,若說梁米不好,那你以後給我買燕京城更好的粉面來,總有好的!”

阿疇沒吭聲,他繼續專注地為她描眉。

然而希錦卻很有想法了:“我想要珍珠粉面,聽說燕京城有用秘法做的珍珠粉面,比我們汝城賣的珍珠粉好太多了,不過這個不好買呢,那都是大內才能用到的。”

她這麼說著間,阿疇一直沒說話。

希錦覺得無趣,也便停下了。

一直到阿疇畫好了眉,希錦對著銅鏡看,卻見薄妝淺掃間,那眉形如遠山新月,濃淡適宜,恰到好處,越發襯得自己玉淨花明,嫵媚動人。

當下自是喜歡,歎道:“阿疇啊阿疇,你若不為我寧家婿,倒是可以去勾欄院,專做那梳掠的買賣,怕不是要發大財了!”

她這麼說話間,猝不及防,男人一道視線掃過來,涼颼颼的。

顯是不滿了。

然而希錦卻是不怕的,她笑哼了聲:“說說而已嘛!”

***********

希錦梳裹妥當後,底下奴仆都進來了,要給家裡阿郎和大娘子拜年的。

希錦如今爹娘已經不在了,家裡隻有小兩口並一個芒兒,是以用的奴仆並不多,一個孫嬤嬤是多少年的老奴了,底下兩個丫鬟穗兒和秋菱都是十三四歲好歹能做事的年紀,奶媽是照料芒兒的。

除了這四個,還有兩個仆人,一個看門的老奴,希錦喊他陳叔的,還有一個年輕的小廝周福,平時阿疇照料鋪子他也跟著鞍前馬後的。

無論男女共六個,都穿上嶄新的衣裳,上前跪拜了希錦和阿疇,又給小郎君芒兒請安。

阿疇便按照慣例,賞了他們銀錢,那都是提前打好的元寶小碎銀子,用紅綢布包著,專門用來過年討個喜慶的。

每每這個時候,希錦都是要端起當家大娘子的派頭。

希錦爹沒得早,她爹沒了後,她娘悲痛過度,身體也每況愈下。

她娘知道自己要不行了,便撐著病體,每日都要拿一塊錦巾,想起什麼就寫什麼,都是對自家女兒的殷殷叮囑,她娘臨終前,把這些錦巾裝訂起來,成了錦書留給希錦。

希錦很信她娘,覺得她娘萬事都是對的,至於她娘留下的那錦書,自然是奉為圭臬,每每遇到什麼愁事都要拿出來看看。

她娘說了,爹娘沒了後,她就是五房的當家人,萬不能做出以前小兒女的情態,年節時候都要擺起姿態,要讓底下人服氣。

她娘還說,如果底下人不服氣,甚至生了壞心,那家裡便要出大事了。

是以如今希錦就這麼挺直了背,坐在那裡品著茶,等到全都賞過了紅包,這才淡聲道:“昨日又是灑掃,又是換門神釘桃的,倒是勞累了諸位,今天大年初一,勞煩諸位把家裡的活計忙完了,等到晌午後,便放你們假,出去街上逛逛,過一個熱鬨年。”

大家得了賞銀,本就歡天喜地得很,又聽這話,自是高興。

這兩日他們早看到了,外面街道上搭好彩棚,沿街有許多應季的小物什售賣,心裡正盼著呢。

當下明顯比往日侍奉得更為殷勤了,就連孫嬤嬤的念叨都少了許多。

而希錦一家子,則是起身,準備過去族裡祠堂了。

臨走前,希錦想起什麼,看了阿疇一眼,叮囑道:“去了後,你那嘴可要甜著些。”

阿疇抬眼:“嗯?”

希錦:“我二伯娘說了,你就是那活的蚌殼兒,彆想開口!”

阿疇不懂:“我和她有什麼可說的?”

希錦:“我不管,反正你見了後,記得多招呼著,就算沒什麼事,好歹也多說幾句,不然回頭大家一起吃酒,彆人說起來,我臉上也無光,到時候還不是丟我的人!”

阿疇蹙眉,似有為難之意。

希錦幾乎要跺腳了:“你什麼意思,這麼大個人了,難道還要我教你說話不成?”

阿疇:“那你教我吧。”

希錦:“……”

——不過這倒也是一個法兒。

於是她想了想,道:“你就說,二伯娘,你如今看著精神倒是大好,想必今年買賣興隆,家裡也和睦。四哥才參加了解試,年後要出結果,想必是要高中的,到時候你少不得也是孺人了,提前恭喜了恭喜了。”

阿疇卻有疑問:“就四哥肚子裡那點墨水,他能高中嗎?”

希錦纖細的眉頓時打了一個結,不可思議地看著他:“我四哥好歹也是寒窗十年,人家不高中難道你高中嗎?”

阿疇便不再多言,頷首:“好,我記住了。”

希錦這才鬆了口氣:“反正你硬背也要背出來,到時候彆給我丟人現眼。”

***********

寧家是汝城大戶。

這大戶不是隨便說說的,寧家有錢,那是確實有錢。

汝城人家有個笑話,說是客人來拜訪寧家,從寧家某房出來後,往前走,沿著那圍牆走了二裡地,結果抬頭一看,還在寧家圍牆跟下打轉呢。

這笑話自然誇張了,不過寧家確實大,世代聚族而居,甚至有寧半城之說,意思是寧家占了汝城半座城。

寧家雖大,但不摻和在一起,各房各戶都住在自己的宅院中,平時並不怎麼見著的,日子也都是關門過自己的,大家共用的隻有門房,走道,以及這祭祀的祖宗祠堂罷了。

希錦讓阿疇抱著芒兒,準備出門,孫嬤嬤見此,下意識要跟著。

希錦便吩咐道:“嬤嬤,回頭咱們鋪子上的掌櫃,還有墳親,都是要過來拜年的,家裡沒你主事,秋菱和穗兒那兩個丫頭還不是偷懶,所以你還是留下,我讓穗兒跟著我,你帶著秋菱把家裡待客的糕點都準備好,這樣也省得我們措手不及,回頭倒是讓人看笑話。”

她笑望著孫嬤嬤:“也隻有你來做這些我才能放心,不然沒得讓人家說我們家沒規矩呢。”

孫嬤嬤一想也是:“就那兩個懶丫頭,沒了我,還不知道怎麼偷奸耍滑呢,我還是留著吧!”

於是希錦便帶了穗兒一起過去,走出家門,走在那走道上時,希錦吩咐道:“穗兒,今天可是過去祠堂祭拜的大事,我帶你出來,這是看重你機靈,也聽話,你可得給我長臉。”

穗兒受寵若驚,忙道:“大娘子,我自是明白的。”

希錦:“孫媽人是好的,就是年紀大了,總愛說些有的沒的,念那些老經,誰聽了不煩呢,等過兩年,她就得養老了,到時候我再在外面采買兩個小丫頭,至於你和秋菱,我肯定得提拔一個來主事兒。”

穗兒聽得眼睛都亮了,一疊聲點頭:“大娘子,我知道,我肯定儘心乾的!”

希錦頷首,又對阿疇道:“阿疇,你也上心些,在外面看到好的小廝,要那年輕俊秀的,可以和穗兒匹配的,便買過來,這樣你身邊多一個跟班的,也好和穗兒做成對,倒是免得她操心終身大事。”

穗兒臉都紅了,咬著唇低著頭。

阿疇看了希錦一眼:“好。”

這時候,恰好經過一處月牙門,那是大房的門,早用漿糊貼好了紅對聯,又有捉鬼的鐘馗張牙舞爪的,旁邊還散落著一些炮仗碎屑,顯見早上剛放過炮仗。

希錦便吩咐穗兒:“過去和大伯娘提一聲,就說我們已經先過去祠堂了。”

穗兒忙道:“是。”

一時提著裙子一溜兒煙跑過去了。

希錦這才微側首,看著阿疇,眼中卻是彆有意味:“你明白我什麼意思吧?”

阿疇:“我該明白什麼?”

希錦歎了聲:“你說,我想打發孫嬤嬤早點養老,為了誰?”

阿疇:“……為了誰?”

希錦:“還不是為了你,她總說你,想打壓你,你是我的郎君,我早看不過去了,如今自是為你設法,也好讓你耳根清淨。”

阿疇看著她,眸底墨黑,那神情辨不出情緒。

希錦便不太樂意了。

人好好地和他說話,他不理,就那麼看著,倒好像能一眼看透彆人心思。

就這樣的贅婿,誰能喜歡,一點不討喜!

她那眼兒剜他:“你倒是說話啊,彆給我裝啞巴!”

阿疇卻終於開口道:“你和穗兒說的話,昨天才和秋菱說過。”

作為她的枕邊人,對她的種種自然一清二楚。

希錦很坦然:“是啊,她們兩個,我是要提拔一個,到底是誰,且得看她們表現呢!”

哪能現在就說定了,得讓她們都加把勁一起努力,都殷勤些,她才能決斷呢。

對於這種用人之道,希錦可是好生揣摩過那錦書才領悟出來的管家真諦。

阿疇抱著芒兒,略俯首過來。

這巷子很窄,猝不及防間,兩個人幾乎鼻子碰鼻子。

她正詫異,卻聽耳邊男人的聲音沉沉落下:“希錦,你這是要把你拿捏丫鬟的那一套用到我身上了,我應該感恩戴德,謝大娘子提拔嗎?”

希錦驟然後退一步。

古老的藍磚老巷中,沁冷的風吹過,帶來“砰”的一聲響,隨之而來的是過年特有的硫磺味兒。

希錦心裡便覺涼颼颼的。

她勉強辯道:“這哪能一樣呢,我有兩個丫鬟,我讓她們都要勤懇,這是要爭位置,可我隻有一個夫婿,你又不用和人爭。”

阿疇挑眉:“怎麼,你還想有兩個夫婿,還想讓我和人爭?想讓我和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