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 54 章 過往種種(1 / 1)

裴舒以為, 隻有陸老夫人和裴洛來了,沒想到還有祿國公和陸夫人。

也幸虧菜多,不然都不夠吃。

祿國公夫妻看見裴舒, 眼睛都直了。

這丫頭長得好看, 跟妹妹長得像,尤其是兩個梨渦,那就是妹妹的翻版。

俞臨江也沒想到來了四個人, 家裡凳子不夠,他和牛牛去了老宅,借了兩把回來, 順便把俞三喊來陪客。

陸老夫人看見裴舒, 想起方才不歡而散, 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丫頭會不會排斥他們,要是排斥他們,該怎麼辦。

都怪他們,被人蒙蔽,沒能早些接她回去。

裴舒笑了笑, 主動上前,挽住她的胳膊, 親昵道:“陸奶奶, 您是我外祖母, 您怎麼不早說,要是早知您是我外祖母, 我肯定多做些好吃的,給您送去,讓您吃個痛快。”

聽了這話,陸老夫人紅了眼眶, 認真打量著裴舒,笑著道:“你不排斥我們就好。舒兒最是孝順,手藝了得,外祖母等著你孝順我。”

陸夫人也湊上前,笑著解釋:“我是你舅母,特意來看你的。你這丫頭聰明伶俐,又討喜,給我做女兒吧。我還沒個女兒呢。”

祿國公是個疼媳婦的,很是讚同:“這也可以。”

省的舒兒回去宜川侯府受氣。

來的路上,他還想著,不能把舒兒接回去,要不就和宜川侯府鬨翻了。

可見了真人,祿國公心生歡喜,接回去也好,至於得罪宜川侯府,那就得罪。

這些年,兩家也不是沒有齟齬。

不差再多一點,百得一個女兒,還能打宜川侯府的臉,也可以。

宜川侯府注重臉面,不會與他們家鬨翻。

陸夫人很滿意,給祿國公一個讚賞的眼神,算他識相。

陸老夫人一直樂嗬嗬的,被蘇青蓉拉著坐下,入了席。

她一面招待幾人,一面解釋,這些都是裴舒做的,讓大家嘗嘗裴舒的手藝。

陸夫人和祿國公也認識蘇青蓉,頗為詫異,來的路上母親沒說,蘇青蓉就是舒兒的便宜婆婆啊。

舒兒給蘇青蓉做兒媳,也不算低嫁。

蘇家即使被貶為庶民,底蘊還在,蘇青蓉性情溫和,看著對舒兒也好。

如此也不錯。

夫妻兩個給蘇青蓉打了招呼,這次輪到裴舒驚訝了。

外祖母一家都認識蘇青蓉,俞家到底是什麼身份,蘇青蓉不說,裴舒也不會問。

蘇青蓉待她如親女,不管俞家身份如何,她都不會離開。

裴洛一直跟在後面,不言不語的。

這次人多,裴舒把菜分開了,分成了兩桌,男人一桌,女人一桌。

俞大不善言辭,俞三陪客。他話多,也會說,這些日子磨礪出來了,見人說人話,人鬼說鬼話。

他與祿國公也能說幾句。

其實,大部分時候都是俞臨江和祿國公在說話。

俞臨江讀書廣博,與祿國公相投,話也多了幾分。

祿國公知道俞臨江在官學讀書,要考科舉,也存了試探的心思。

不過他說什麼,俞臨江都能對答如流。

這讓祿國公刮目相看,這少年學問好,心性也好,比三個兒子及外甥還強一些。

外甥女命好,被那家人隨便賣了,還能找到這樣的人,也不知是幾世修來的福分。

裴洛不知祿國公的想法,一直沉默不言,時不時看向俞臨江,對於俞臨江的學問,他也佩服至極。

生在農家,能博覽群書,談吐不凡,學問高深,將來定會榜上有名。

這人比他強,妹妹能嫁給他,似乎也不錯。

可與三皇子比起來,又似乎不夠看了。

若無意外,裴敏能嫁給三皇子,相比妹妹,似乎是高嫁了。

他不曾意識到,得知裴舒過得不好時,他再想起裴敏,不再是敏兒,而是裴敏。

稱呼上就遠了。要是裴敏知道,不知作何感想。

裴舒過得好不好,他都要與裴敏比較一下,比較後,便忍不住心疼裴舒。

舒兒若是長在侯府,嫁給皇子也是使得的。

而如今嫁給一個窮秀才,住茅草屋,像農婦一樣乾粗活。到底是受苦了。

裴舒陪著陸老夫人和陸夫人說話,氣氛很是融洽。

陸夫人很喜歡裴舒,把準備好的禮物拿出來,是一些頭面首飾,還有一些銀票。

他們覺得,在鄉下,銀票最實用,無論是買房子買地,將來都可以傍身。

裴舒不在乎東西,看重陸家對她的這份情義。

比之宜川侯府,不知厚重幾千萬倍。

他們不遠千裡來看自己,能認下自己,即便六丫去了,裴舒也替她欣慰。

裴舒沒法言說對陸家的感激,一個勁兒給陸老夫人和陸夫人夾菜,當然還少不了蘇青蓉。

蘇青蓉快生了,飯量也大,吃了不少。

陸老夫人碗裡有不少菜,都是她愛吃的,樂得合不攏嘴,對陸夫人道:“你也多吃些,這些都是舒兒親手做的,快嘗嘗,是不是比府上做的菜好吃。這孩子手巧,做什麼都能做好。”

說著,又把牛牛告訴她的那些事兒,說與陸夫人聽。

裴舒這一刻才知道,原來陸老夫都知道。

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陸老夫人一直默默注視著她呢。

這就是家人疼愛,關心的感覺。

六丫,你可感覺到了,希望你在天有靈,能感受到這份溫暖。

下輩子投胎,能去一個好人家,享受家庭的溫暖與幸福。

陸夫人也欣慰,笑著道:“我外甥女就是聰慧,即便長在鄉野,也比某些人強。”

那個裴敏會什麼,琴棋書畫,好像都會一些,就是沒有精通的,就知小意討好人,讓人喜歡不起來。

即便山雞插上鳳凰毛,也變不成真鳳凰。

話落,東屋傳來一陣哭聲,陸老夫人和陸夫人放下筷子,對視一眼。

這是怎麼了,洛兒怎麼哭了。

大過年的,為何在彆人家哭,失了禮數。

他們不知,這是俞臨江故意的。

他和祿國公說話時,還不忘給裴洛倒酒,隻要裴洛杯子空了,他便立刻給他滿上。

俞家的酒,並非市面上的酒,而是裴舒親自釀的,正宗的葡萄酒,度數不高,後勁兒卻足。

裴洛以為是果酒,便沒放在心上,也因心煩,喝了不少。

俞臨江估算了一下,裴洛自己喝了兩三斤,他不醉酒,誰醉酒。

他沒想到裴洛酒品不好,醉酒後大哭不止。

裴洛是宜川侯府世子,喝酒也有度,不像今日,不知不覺被俞臨江灌醉了,加上心情憋悶至極,不禁淚如雨下。

他自覺對不起裴舒,讓裴舒受委屈了,還對裴敏關懷備至,不配做哥哥。

裴洛是這樣想的,也把這話說出來了,一面哭訴著,一面打自己的臉,說自己不是東西。

祿國公尷尬極了,攔住裴洛,喊來隨從,讓人把裴洛抬走了。

裴洛死活不走,要給裴舒道歉。

他也會拳腳功夫,隨從費了很大的勁兒,才把人抬走。

陸老夫人也覺面上無光,和裴舒等人說了會兒話,也就離開了。

還說下次陸家做東,請俞家人坐坐。

他們離開後,裴舒找到俞臨江,歪著頭盯著俞臨江,不言不語,就那樣靜靜看著他。

她黑亮的眼珠清澈見底,能看到人心底。

俞臨江被看得發毛,笑著道:“看我做甚,難道覺得我也醉了,我可沒醉。”

他酒量好,輕易不醉酒。這是他很早以前就知道的。

小時候偷喝了俞大的酒,彆人都醉了,唯獨他不醉,他好像喝不醉一樣。

他無措的模樣惹笑了裴舒。

“你是故意的,故意讓他喝醉出醜。”裴舒非常肯定。

那些酒是她釀的,俞臨江很喜歡,輕易不拿出來,寶貝得很,這次卻拿出來了。

很明顯,就是想看裴洛出醜。

這人,跟裴洛有仇嗎?

俞臨江死鴨子嘴硬,笑著道:“我就是給他喝了點酒,他是客人,我不好怠慢。他發酒瘋與我無關,是他自己的問題,這事兒可不能怨我。”

裴舒頷首,的確,不能怨俞臨江,隻能說裴洛酒品不好,喝醉了倒頭睡覺,發什麼酒瘋,出醜也是活該。

俞臨江整蠱裴洛,也是為自己出氣,她不能怪俞臨江。

不僅不能怪,還要表揚俞臨江。

鑒於俞臨江表現好,裴舒給俞臨江做了香菇辣椒醬,還烤了面包,做了鍋巴。

走的時候讓俞臨江都帶上。

俞臨江唇角彎彎,顯得很高興。去屋裡收拾東西,雖不舍,卻也要離開了。

陸家。

裴洛睡了一個下午,傍晚才轉醒,醒來就見祿國公沉這一張臉。

這是怎麼了,難道妹妹出事了,還是被俞家人欺負了。

不等裴洛開口,祿國公嗔怪道:“你說你不能喝酒,你為啥還喝。”

在俞家人面前丟臉,多難為情。

當然他不看重俞家人,那都是外人,關鍵在外甥女跟前丟臉。

他可是做哥哥的,以後怎麼見舒兒,丟人,太丟人了。

裴洛不記得醉酒的事,如今腦子還未完全清醒,扶著腦門勉強坐起來,問祿國公:“舅,這是咋啦,我惹您生氣了?”

不能啊,他一向很乖,從不主動惹事兒,比三表弟強多了。

祿國公看著裴洛不發一言,隻是歎息。

陸夫人端著醒酒湯進來,走到裴洛跟前,把碗遞過去,讓他喝了湯,又把酒席上發生的事兒說了。

裴洛正在喝湯,聽了這話,將口中的湯水噴出來,臉漲得通紅,囁嚅道:“不,不能吧。”

他發酒瘋,這是從未有過的事。

裴洛抱著僥幸心理,覺得舅舅和舅母在開玩笑,可看見兩人同情的臉,裴洛知道,這是真的。

所以,他丟大人了,還是在妹妹跟前,不僅如此,還在未來妹夫跟前。

呸,什麼狗屁的妹夫,俞臨江就是個奸詐小人。

他記得清楚,俞臨江一直給他倒酒。

裴洛當時覺得,這人在討好自己,就算舒兒不認自己,自己也是舒兒的哥哥。

就像外祖母說的,血脈割舍不斷。

誰知俞臨江竟是腹黑的,故意讓自己出醜。

這個仇,他記住了。

想娶舒兒,門都沒有。

俞臨江不知,因為這件事,他與裴洛相互不對付,相看兩厭,見了面就要鬥嘴。

當然,這都是後話,暫且不提。

裴洛覺得丟人,自己美好的形象都毀了,想挽回一二,卻不知如何挽回。

陸老夫人給他提醒,道:“你還不知舒兒小時候的事兒,去裴家村打聽一二吧,等你知道了,你會更了解她,也能加深你們兄妹之間的感情。”

裴洛覺得她說得對,於是帶著隨從去了裴家村。

陸老夫人派人打聽過,提起裴老太家的事,村民們也不瞞著,一股腦全說了。

有人說裴舒可憐的,本來是大戶人家的千金,被裴老太一家換了,還給人當牛做馬。

裴老太一家也過分,對裴舒非打即罵,從不給吃飽飯。

村民都以為裴劉氏重男輕女,後來才知道,原來裴舒不是他們家的孩子。

這也就說得通了。

還有村民提了裴舒小時後,說裴舒活下來,就是命大。

裴洛心中一緊,忙問發生了何事。

村民道:“你們是不知道,六丫小時候掉水裡兩次,命大,一次被人救了,一次自己爬出來,也不知那丫頭咋爬出來的,那你說命大不?”

裴洛緊握拳頭,咬著牙,原來妹妹差點死掉,還是兩次。

另一個村民又說了:“六丫進山迷路,你們還記得吧,要不是遇到隔壁村的獵戶,說不定就被狼吃了。骨頭都剩不下啊。”

裴洛的心像被人捏住,痛得無法呼吸。

一次兩次是意外,次數多了,他還能說這是意外嗎。

裴老太一家想要舒兒的命,再裝成意外,就算將來事發,他們也可推脫,說小孩子不聽話,這才意外喪命。

這世上怎會有如此惡毒的人。

幸虧舒兒命大,一次次死裡逃生。不然,他這輩子都見不到妹妹了。

這是他妹妹啊,娘親若是知道妹妹受苦,在地下都不會安寧吧。

都是他的錯,沒能認出妹妹。再次知道妹妹的消息,也沒能來接她。

這還不算,村民還說裴劉氏害死了人,想讓裴舒頂罪。

裴洛心疼裴舒,不想再聽,又忍不住想知道妹妹的過往。

殺人可是殺頭的大罪,裴老太他們竟讓裴舒頂罪,這就是要裴舒去死。

裴老太一家想讓妹妹死,妹妹命大,每次都活了下來,簡直是奇跡。

這些欲致妹妹死的人,是他的仇人。

可笑他們把仇人的女兒當寶,百般寵愛。

他們把最好的東西,捧到她面前,精心培養。

這些人配嗎,他們不配,連人都不配做。

這對舒兒來說,又是何其不公。

他們千疼百寵裴敏,那家人對舒兒萬般折磨,那些人又憑什麼。

裴洛不知如何回到陸家,整個人失魂落魄,一臉頹喪。

陸老夫人知道,他這是知道事情真相。

和當初的自己一樣,希望裴洛能多疼舒兒,彆再為鳩占鵲巢的假貨鞍前馬後了。

裴舒做好所有東西,規整裝好,親自送俞臨江出門。

在門口,裴舒問俞臨江:“哥哥下次何時回來?”

等俞臨江回來,她再做好吃的給他。

俞臨江提著包袱,笑著道:“下次休沐便回來,應該是月中,你確定不回京城,就留在這裡。沒人會趕你走的。”

裴舒也發現了,這個家,俞臨江的話才是聖旨。

蘇青蓉聽俞臨江的,就連俞大也是俞臨江的。

人家都是兒子聽父親的,俞家到好,反過來了,父親聽兒子的。

真是有些奇怪呢,難道因為俞臨江是讀書人。

俞家買了馬,俞臨江翻身上馬,居高臨下對裴舒擺手:“快回去吧,外面冷,回去彆做木雕了,你也不缺錢,若是閒著,就多寫寫字,看看書。”

要是可以,他想給裴舒請個夫子。

他自是不嫌棄裴舒,可裴舒總要回京城的。

俞臨江希望裴舒回去,呈現最好的自己,碾壓鳩占鵲巢的假千金。

裴舒也知俞臨江的好意,揮了揮手:“我會的,哥哥一路保重,學習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要適當歇息歇息,彆太累著自己。”

俞臨江答應一聲,加緊馬肚,甩動韁繩,緩緩離去。

裴舒目送俞臨江遠去,轉身回家,卻被裴洛喊住,他嗓音有些沙啞:“我們可以聊聊嗎?”

他希望和妹妹說說話。

越是知道裴舒的過去,他越想和裴舒說話。想安慰她,想告訴她,他不會再疼裴敏了,以後隻疼她一個人。

在她和俞臨江出門時,他便想過來了。

想起俞臨江對自己的態度,他停下了步子,站在不遠處。遙望這邊,卻不敢上前。

裴舒知道他的來意,斜倪他一眼,冷冷道:“沒空。”

丟下這倆字,便回了俞家,卻被裴洛拉住了衣袖。

裴洛看向裴舒,滿臉心疼,嗓音中帶著顫抖,緩緩開口:“你跟我回去吧,這裡不是你應該在的地方,侯府才是你的家,你是侯府嫡女,有我在,誰也越不過你去。”

裴舒甩開裴洛的手,嗤笑:“越不過我去?同樣的話,你對那個假千金也說過吧,彆煽情了,我覺得惡心。”

裴洛愣了一瞬,想起父親曾經說過的話。

他對裴敏說,舒兒即便回去,也越不過裴敏。

舒兒才是他的親妹妹,才是宜川侯府的嫡女,憑什麼要屈居於裴敏之下。

這對舒兒來說,根本不公平。

裴洛愣在原地,裴舒抬步離去,進了院子、關了門,把裴洛關在了門外。

裴舒準備做早飯,這時候蘇青蓉起來了,見裴舒從外面進來,便知俞臨江已經離開了。

她肚子大了,在院子裡走了幾圈,幫著裴舒燒火。

門外,俞臨江坐在馬上,居高臨下看著裴洛,嗓音冷得能凍死人:“她不會和你離開,彆再費心思了。”

他早看見裴洛了,隻是不打算理會他。

打馬離開後,俞臨江不放心裴舒,又調轉馬頭,折返回來,沒想到看見裴洛拉著裴舒的一幕。

這人想做什麼,逼迫舒兒離開嗎。

誰也不能勉強裴舒,包括她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