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林達的辦公室裡, 空調開得很足。她去裡間取資料給雁風潯。
雁風潯懶懶地坐在沙發上,臉上的表情淡了些,目光落在某處, 不知道是在想事情或是單純發呆。
洛林達抱著一摞文件走出來的時候, 正好看見雁風潯蹙了蹙眉。本來想說的話突然頓在嘴邊。
她發現雁風潯笑與不笑的差彆很大。
笑起來的時候,你覺得這人乖巧溫順, 乾淨的眼睛裡透著青澀與純真,好像是個不經世事的大男孩。
他符合大眾對於一個天真無邪的大學生最美好的想象——偶爾聰明偶爾犯傻, 偶爾活潑開朗,偶爾內向害羞, 偶爾跟人聊得很好,八面玲瓏四處結緣。偶爾又會鬨點脾氣,說不理人就不理人, 仿佛仍處於青春期。
洛林達沒怎麼和雁風潯接觸過, 她自然也沒機會看見雁風潯的更多面,但隻從一開始的交流,她已經在腦子裡很成功地塑造了這樣一個形象。
一個雁風潯希望她看到的形象。
可現在,雁風潯突然褪去了那麼多的表情,安安靜靜坐在那兒。洛林達就覺得, 他周身散發著拒人千裡的氣息,青澀不見了, 隻餘一股冷冽深沉。好像有煩不完的煩惱, 想不完的心事,重重壓著自己。
她竟然一時沒敢往前走。
還是雁風潯注意到她,目光主動迎了上來。
“姐。”
他眉梢一揚,嘴角一勾,笑起來以後整個人氣質都大為不同, 那點令人捉摸不透的冷峻消散開,洛林達也跟著笑起來。
“久等啦。”洛林達覺得雁風潯還是笑起來好看,她走到他旁邊的沙發坐下,把手裡的資料一本一本分門彆類遞給他,“我看了你的實習簡曆,你以前完全沒有接觸過任何異能作戰,在學校裡學的專業也和異能無關。這樣一來,你要學的東西還挺多的,我怕你一口氣記不完,就挑了些比較重要的。”
“謝謝。”雁風潯接過來,樣樣都掃看一眼,最後抽出一本《勢元作戰理論基礎》,說,“姐,勢元戰是什麼?和那本《異能作戰理論基礎》不一樣嗎?”
“當然不一樣啊。”
洛林達說完,才想起雁風潯的情況。
這個實習生天生沒有勢元,所以對於勢元戰的了解,恐怕比異能還要薄弱。
“運用異能作戰,和純靠勢元力量作戰,是兩個大方向。相互不矛盾。”她儘量措辭溫和,不想讓雁風潯感到自卑。
雁風潯頭一回聽說,有些好奇:“不都是用異能打嗎?”
“讓我想想怎麼跟你解釋呢。簡單說,就是每個人的異能屬性不一樣,有些人的異能天生就適合進攻。比如你讓彭呸呸和秦招作戰,哪怕她的勢元和秦招一樣高了,打起來也絕無勝算。因為她是療愈師,異能屬性天生就沒有攻擊性。”
洛林達不是一個專教作戰的老師,她今天純粹就是來給雁風潯做個簡單速成的教學,所以授課方式沒有學院老師那麼正統。
為了讓雁風潯更好理解,她就又開始打比方。
“我們把異能比作機器,把勢元比作燃料。同樣是A級異能,有些人的異能是冰箱空調電視機,有些人的異能是衝鋒槍火箭筒原子彈。那你說,這種情況下,一個異能者的等級再高有什麼用呢?能拿電視機跟導彈打嗎?異能屬性直接就被壓製了。”
“這種時候,使用勢元作戰,就是一個A級異能者必學的功課。無論他們的異能屬性是什麼,首先要學會調動自己身體裡的能量,把這些勢元‘燃料’直接用作武器,進攻,格擋,爆破,突襲,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隻要勢元力量操作熟練,可以乾的事情比異能更多。哪怕是彭呸呸這樣的療愈師,她有超高的勢元,她也可以把敵人打得滿地找牙。”
雁風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洛林達笑說:“咱們內部一直都有個說法:異能什麼的隻是圖一樂,真打起來,還得看勢元高低。我任你什麼精神係牛逼轟轟,我在你使用異能的瞬間,直接用九千勢元的力量一口氣砸你腦袋上,爆個肝腦塗地,你拿什麼跟我玩兒?”
“當然,這是比較誇張的說法,我們現在普遍認為,異能作戰和勢元作戰都是很重要的技巧,聰明的人必須要懂得怎麼把握這兩者之間的平衡。”
說到這兒,洛林達原本應該順著這個話題,開始教雁風潯如何使用勢元。但她頓了頓,不知道從何說起。
因為雁風潯沒有勢元,他似乎沒有機會使用勢元作戰。
拿這些資料給他,隻是起一個科普作用,目的在於讓他知道,而不是讓他學。
雁風潯自然知道她的沉默是因為什麼,他並沒有覺得被冒犯,反而笑問:“那像我這樣的,多嗎。”
洛林達自認敏感,但沒有從雁風潯眼神中看到什麼自卑或難過,所以才敢直接回答:“從我所知道的星際異能史來看,完全0勢元的人,並不存在。因為勢元是人類進化至今,已不可缺少的精神力。說一個人沒有勢元,就像說他天生沒有心跳一樣。所以我當時看到你的資料,也很震驚。”
“那這麼說,我是特彆的。”雁風潯輕挑眉毛。
“當然。”洛林達點頭,“全星係那麼多星球,就你一個0勢元,多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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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風潯在洛林達的辦公室裡待到四點的時候,忽然接到了電話。
他抱歉地打斷了洛林達的授課,接起來一問,得知是林樂山給他寄的行李到了。
星際物流快得嚇人,大概是因為運輸非生命體,所以走的不要命的急速躍遷模式。雁風潯隻希望他的東西不要因此被弄壞。
洛林達看他掛了電話,順嘴問了一句:“你的快遞到了?”
“嗯,星際物流。得本人簽收。”雁風潯看了眼外面的太陽,歎了聲氣。
“外面兒正熱著呢,要不我送你去?你現在住哪兒。”
洛林達和雁風潯相處下來,對他很有好感,一個又帥又聰明又有上進心的實習生,誰不喜歡?她不介意花點時間在雁風潯身上。
最重要的是,這個外勤曠工可以算在秦招頭上。
雁風潯秉持著為了方便自己可以麻煩彆人的原則,一點沒客氣地笑納了洛林達的建議:“謝謝姐。我現在住隊長家,不遠,開車的話五分鐘。”
洛林達高跟鞋差點崴了腳。
她驚恐地看著雁風潯說:“你還有哪個隊長?”
雁風潯茫然看著她:“我就一個隊長。”
“我要沒記錯的話,秦招家隻有一個臥室,一張床吧?”洛林達現在雁風潯的表情有些奇怪,大概帶著點佩服。
“對……”雁風潯也想到這個問題,思索了一下,道,“姐姐你不用送我了,我打算去一趟商場。”
“有什麼要買的嗎?你彆覺得麻煩我,我特彆樂意曠……呃,陪你逛商場。”
“隊長家的床太小了,兩個人擠得慌,我想換個大的。”雁風潯說得漫不經心,好像這是一件自然無比的事,“姐,你有推薦的地方嗎?我對這兒不熟。”
“……”
洛林達嗓子眼兒就跟卡了塊石頭似的,半天沒說出話。
雁風潯催了一句:“如果不方便,我可以自己去的。真的不用麻煩姐姐專門——”
“我!要!陪!你!”洛林達大吼一聲。
把雁風潯嚇得立了個正:“?”
洛林達的職位本來也不需要隨時待崗,她今天的任務完成的差不多了,正好想找個事兒做。就在工作群裡發了個要出外勤的報備,讓大家有事一個小時後再聯係她。然後抓著雁風潯的手,頭也不回往電梯走去。
雁風潯想跟她搭話,問她為什麼這麼著急,一撇過頭看洛林達笑得一臉驚悚,嘴裡喃喃著:“嘿,姐給你倆買床……嘿嘿嘿。”
雁風潯後腦勺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覺得洛林達好像在奇怪的地方找到了樂趣。
無言了一陣後,雁風潯沒有選擇解釋,他保持沉默,由著洛林達把他拽到停車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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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林達是真的不嫌麻煩,她特地把雁風潯拉到了離總部最近的家具城,給雁風潯推薦了她自己最中意的一款床,說:“我打算結婚的時候就買這個,夠大,兩個人能在上面滾三圈。”
雁風潯便想委婉謝絕:“……那我不和您搶。”
“彆啊,姐姐十年內結不了這破婚。你買,你倆用著好!”
“我和隊長也用不了這麼大。”雁風潯說。
洛林達一聽,更有勁兒了:“也對啊,這麼大,一人睡一邊那中間得隔著銀河,不好。換一個。”
最終,花了半小時,雁風潯挑好了床,讓人搬到長巷。
洛林達興致勃勃地問他接下來乾什麼,買不買床上四件套。大紅色,上面有雙喜的那種。
雁風潯哭笑不得:“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洛林達看著他,問:“你買床的事,跟秦招說了嗎?他同意你換他臥室裡的床了?”
“嗯。”雁風潯搖晃手機,“他說可以。”
洛林達就嘿嘿一笑:“你看,還有什麼誤會?走了,去買四件套!”
最終他們並沒有去買四件套,因為雁風潯的行李裡幾乎什麼都有。他買東西的目的性比較強,買完就收手。隻是在路過某家珠寶店的時候,很順手地買了條小項鏈,送給洛林達。
洛林達驚恐地拿著項鏈:“你,你賄賂我乾什麼?你難道真的是軍部的臥底?!”
“隻是謝禮。”雁風潯失笑,“大熱天,謝謝姐姐特地開車送我,還陪我逛街。”
他之所以買這條小項鏈,也不完全是亂選的。洛林達的耳環和戒指都是這個品牌的同係列,唯獨項鏈是另一個品牌,看上去色彩相近,但款式差很大。
雁風潯正好看到那邊展示櫃上有這個係列的項鏈,就買了。十來萬,對他來說隻是一個數字。卡刷下去眼睛都沒眨。
洛林達腿都嚇軟了,趕緊把東西推給他:“彆彆彆,我攢了好久的錢才買了耳環和戒指,項鏈的錢正攢著呢。你就算謝禮也不能這麼謝啊,錢是大風刮來的嗎?”
“是啊。”雁風潯滿不在乎地把袋子又塞她手上,“我的錢,就是大風刮來的。”
雁風潯其實真正要用錢的地方很少,他對很多事情並不發自內心地感興趣。
但他必須要花錢,在不必要的地方,花最貴的錢。而且要讓雁江知道他在花錢。
幾萬一雙的鞋,幾十萬一瓶的酒,百萬級的高定西裝塞滿了衣櫥,上千萬的手表擺了一抽屜,從來不戴。
雁風潯是圈子裡出了名的豪橫。
彆的不說,那架私人飛船,從製作到出廠使用,耗費六年,花了幾百個億。至今全星際都隻有不到十架。那是雁風潯十八歲的生日禮物。
當年雁家所有人都恨得牙癢癢,說雁風潯簡直不像話,成年禮物居然要花那麼多錢。他們說雁家幾百年來從商從政從軍積攢起來的殷實家底,不是拿給雁風潯一個人揮霍的。
但雁江不介意。
他一邊罵著自己的兒子是個敗家子,成天不學無術,一邊又用自己的私房錢付款成功。
那些年,有多少人鄙視輕蔑或同情雁風潯“沒有異能”“是個廢物”“丟了雁家的臉”,雁江就要花多少錢來讓雁風潯記住,他在所有名號以前,最大的名號是“有錢有勢的上將之子”。
外界時常揣測雁風潯因為自己的廢物基因,在雁家遭受了何等淒慘的待遇。隻有雁風潯自己知道,雁江已經很努力地保護他。所以偶爾後媽發神經,他可以理解。偶爾弟弟嫉妒他,他也覺得合理。
如今,雁風潯身在外星球,他自然要以巨大的開銷來告訴雁江,他仍舊在做一個開心的二世祖,在坦坦蕩蕩瀟灑快活地花雁家的錢。
雁江也需要從這些花銷的去處,來判斷雁風潯生活狀態。
如果有一段時間,雁風潯突然不花錢了,雁江就會緊張,會想雁風潯是不是憋著什麼壞,又或者,擔心雁風潯當這個廢物二世祖當得不開心了。
錢能不能彌補沒有勢元所造成的殘次?錦衣玉食的生活能不能讓雁風潯免於被旁人鄙視和看輕?雁江並不能確定。
但雁風潯花錢花的那麼開心,大概是可以吧。
“不行不行,這個我真的不能收。小潯,再有錢也不是你這樣亂來的。”洛林達拉著他,強行把項鏈給退掉了,還嚴肅地教育了雁風潯一番,“貴重的禮物就彆買了,真想謝謝姐姐,以後在調查局好好乾。”
雁風潯笑而不語,隻管點頭:“嗯嗯,姐姐說的是。”
離開商場後,雁風潯突發奇想,要去一趟飛船上拿東西。
洛林達載著他去了,等了幾分鐘,發現雁風潯什麼也沒拿下來。
她重新啟動車子,往秦招的住處去,準備簽收雁風潯的快遞。順便好奇地問:“你沒拿東西?”
“拿了啊。”雁風潯舉起手,一枚裝載智能終端的腕表戴在手上,“我的AI。”
“這玩意兒好用嗎?”洛林達知道現在很多年輕人都喜歡隨身配備一個智能小助理,AI不僅可以和他們聊天對話,還可以連接所有電子器械,在生活中廣泛運用,提高了生活質量。
“還行。”雁風潯模棱兩可道,“無聊的時候吧,它還挺能聊的。”
洛林達笑說:“你之後在調查局實習,身邊到處都是人,能把你聊死。”
雁風潯笑了笑,沒有回應這句話。
簽收完快遞,雁風潯把東西一股腦地放在秦招房子裡,然後坐著洛林達的車又回了總部。
他和洛林達告彆,跟著先鋒隊除了秦招以外的人一起吃了晚飯,在日落後,收到秦招的通知,去到訓練場。
秦招要教他一些實戰技巧,雁風潯學得很認真。
因為雁風潯沒有勢元,所以訓練必然隻能赤手空拳的來,秦招配合他,期間不動用任何勢元能量。
令秦招大為驚訝的是,雁風潯似乎有一些基本的格鬥技巧。
“很奇怪嗎?我可是一年花幾百萬健身的人。”
雁風潯看秦招那副困惑的樣子,笑說,“我的自由搏擊教練去年還拿了星際錦標賽的亞軍。”
話音未落,秦招忽然提步勾拳,險些擊打在雁風潯的下巴處。但雁風潯似乎早早發現他的意圖,笑意未減,頭側向一方,借著秦招進攻的速度與力量,將他手肘朝後一拽一推,瞬間就讓這一拳失去平衡。
就在雁風潯以為他技高一籌的下一刻,秦招反手握住他的肩膀,腳尖重心迅速切換,一個跳躍,直接翻身而上抵在雁風潯背心處。
要不是雁風潯雙腳踩得牢實,差點就被他給壓倒在地。
他苦笑地彎了腰,撐著雙膝:“偷襲是不是太過分了?”
“試試身手。”
“試完了嗎?”
“嗯。”
“那還不下來。”雁風潯稍微直起身,卻發現秦招還騎在他肩上,這個畫面實在有些古怪,“要我把你舉高高嗎?”
秦招沉默地從他背上跳了下來。他抿著唇,想了會兒,才道:“你的耐力平衡力和反應力比絕大多數異能者還強。”
雁風潯沒說話,心裡悄悄掂量這句話的意思。
秦招是在懷疑什麼?他是不是剛才應該表現得差一點?
秦招知道他有異能,但不知道他異能那麼多。雁風潯身體素質強,除了因為他健身和學習格鬥,還有一個原因,是他收錄的異能中,有一個是“身體強化”。也就是說,他的各方面身體機能都已經得到了基因異變型優化。
好在秦招沒有往異能上面想,他隻說:“今天先到這裡,我要重新製定你的訓練計劃。我覺得,你可以配備一些武器。”
雁風潯沒太所謂:“好啊。那我們現在乾什麼?”
秦招取下手上的護帶,擦了擦汗,雖然表情還是淡淡的,但目光卻在一瞬間變得有些興奮。
他取下了身上所有的護具,連衣服都脫到隻有一件薄薄的背心。然後站在原地看著雁風潯。
雁風潯莫名的就覺得嗓子眼兒一癢。
然後他看見秦招朝他伸出手,肘部有一圈淡淡的紅印。
“你弄痛我了。”秦招說。
雁風潯眼睫一顫,心裡頭就跟有螞蟻爬過似的,又癢又麻。
他抬手,輕輕握住秦招,那一圈確實是雁風潯弄的。他剛才在格擋的時候,隻想著拆招,忘了注意分寸。
秦招在對他撒嬌嗎?
他弄痛他了。
真是不好意思。但可以的話雁風潯還能再給他弄痛一點。
心裡這麼想著,面上自然不能顯露。雁風潯裝模作樣地給他揉揉,說:“抱歉,我以前隻是跟教練訓練過,沒有實戰經驗,沒把握好分寸。”
“不用道歉。”秦招扯了扯嘴角,應該是在笑,他說,“你能不能再來一次,這次我站著不動。”
雁風潯手上動作一頓:“嗯?”
秦招期待地望著雁風潯:“你可以很用力,我不怕痛。好嗎?”
雁風潯忽然鬆開了手,定定看著他,回絕道:“不好。”
“為什麼?你可以用我來練習格鬥技巧。”
“拿你當沙包?”雁風潯歪著頭,揶揄道,“我上回說的你忘了?我不喜歡對人使用暴力,隊長,訓練可以,但揍你可不行。”
秦招有些失望。
雁風潯真能被他氣笑:“就這麼想‘痛’一下?”
“也許你覺得很奇怪,但……是的,我需要‘痛’一下。你大概不知道對疼痛失去反應,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秦招並不覺得表達自己的需求有什麼不好,他告訴雁風潯,“在非作戰的情況下,讓我擁有正常的痛感,會給我一種我正活著的感覺。”
“是嗎。”雁風潯看了一眼他露在外的皮膚。因為一整天的劇烈運動,秦招的肌肉正處在最佳狀態,皮膚緊繃,肌理明顯。他忽然脫口而出,“想要我幫你嗎?”
秦招當然想,他點點頭。
雁風潯目光悄然暗下,笑得有些意味不明:“行,那就今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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