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說好的, 第一份由除了桃井五月外的三人合作煮。
說是合作，但味增湯實在沒有什麼特彆的，很快便煮好分成了四份。
味道就是味增湯的味道。
“白哉桑的豆腐切得真的很漂亮。”伊藤拓真捧著碗, 看著碗裡的方塊豆腐。
“隻是小技巧，你也可以做到的。”白哉禮彌將味增湯喝完，便有些迫不及待地看向桃井五月。
青峰大輝已經將鍋洗乾淨，重新加上水在灶台上加熱。
“隻是味道有點不一樣啦。”桃井五月擺擺手，“就他誇張得不行。”
青峰大輝不接話, 在桃井五月看著水煮開開始加入蘿卜絲時, 俯身在白哉禮彌便輕聲道：“千萬彆喝。”
“就算你一定要喝, 也隻抿一口。”
聲音壓低輕緩, 多了些往日敞亮聲音裡說不清道不明的磁性。
黏著耳部神經蔓延到大腦。
白哉禮彌心跳響了一拍，從後頸泛起波浪般奇怪地感覺，又在後腦處停止, 像是被頭發擋在外面一樣。
“好的。”白哉禮彌想要走開卻邁不出一步, 先跟著壓著聲音回道。
青峰大輝站起身。
“白哉, 能拜托你幫我下豆腐嗎？”桃井五月眼睛盯著鍋裡，朝著白哉禮彌的方向喊道。
“好。”還沒有來得及細想的異樣被暫且按下, 白哉禮彌用刀面做板，將豆腐加入鍋中。
伊藤拓真看著白哉禮彌的動作, 忍不住又誇了一句，隨後開口道：“白哉桑, 你的頭發散了。”
“嗯？”白哉禮彌伸手摸著。原本想要盤起來的頭發因為沒有到足夠的長度，逐漸鬆鬆垮垮起來，耷拉著幾縷落在後頸處。
難怪剛剛怪怪的。
異樣被找到了緣由，便徹底拋之腦後。白哉禮彌走開一段距離，重新將頭發紮起來。
再回來的時候, 青峰大輝站在了料理桌的另外一頭。
伊藤拓真盯著鍋裡，臉上寫滿了不明白。
桃井五月動作有些匆忙，一隻手拿著勺子攪拌，另一隻手在調味台上扒拉著。
“你在找什麼？我幫你拿。”白哉禮彌走上前。
湯類烹飪特有的水霧蒸騰著，白哉禮彌隻是靠近便感覺眼睛像是受到了什麼刺激般自我防禦地眯上。
沒有想太多，白哉禮彌偏些頭離霧氣遠了一點，視野蒙上水光，眨眼後又清晰。
“我想加點糖，我怕加錯了。”桃井五月鬆了口氣，“但又不敢停下攪拌。”
“可以叫伊藤君幫忙的。”白哉禮彌說著，拿起旁邊的罐子分辨上面的標簽，看向伊藤拓真。
伊藤拓真聽見自己的名字沒有反應，如同一座雕塑般站在另一側的鍋前。
“他怎麼了？”白哉禮彌將糖罐拿出來，遞給桃井五月。
“謝謝。”桃井五月甜甜說著，接過糖罐後朝味增湯裡搖著加料，右手還是保持著攪拌，抽空看了眼伊藤拓真，“不知道，他從我開始攪拌味增的時候就這樣了。”
即使被兩人沒有壓著聲音討論，伊藤拓真沒有什麼反應，依舊盯著鍋中。
仿佛鍋中有什麼非常吸引人注意的東西。
白哉禮彌歪著頭，低了點高度去看伊藤拓真的眼睛。
伊藤拓真的眼睛奇怪的喪失了些光亮，如同一面隻是放光的鏡子映著湯鍋，像是有什麼精怪吸去了他的魂魄一般。
白哉禮彌站直身，朝著鍋裡看去。
“等等，你怎麼還在加糖？”
桃井五月搖動罐子的動作從白哉禮彌遞給她開始持續到現在，細碎的白糖從罐口的小洞中紛紛落入湯中，密密麻麻接連不斷。
停留的時間太久，糖罐罐口有被水汽融化的糖堵住的跡象，倒出來的白糖越來越少。
“可是這麼多湯，不該多加一點嗎？”桃井五月語氣疑惑，是覺得自己做得很正確的那種不解。
“？”白哉禮彌看著桃井五月的臉，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看向站在另一頭已經神遊天外的青峰大輝。
青峰大輝感受到視線地回神片刻，和白哉禮彌對上一眼，緩緩移開視線繼續神遊。
“你喜歡甜口的味增湯嗎？”白哉禮彌勉強找了個理由。
味增湯多是是鹹鮮口，可以加一點白糖提升鮮味。但加到這個程度的白糖，白哉禮彌隻能想到甜口這一個符合邏輯的猜測。
“彆擔心，我加了其他味道中和的。”
“其他味道！？”白哉禮彌感覺自己像炸毛的貓，而桃井五月說出的話語就像是丟下來的黃瓜。
讓貓想要亂竄著，腳底打滑也要不停擺動四肢地離開。
“剛剛有一桌剩下點熬過的魚骨湯頭，我給加了進去，還有他們沒用完的自帶嫩海帶。啊，也加了點蘑菇。”
“？”
“還有味精我也放了一點。醬本來就是鹹的嘛，我就沒再放鹽了。”
語氣還怪驕傲的。
白哉禮彌勉強應了一聲，看向桃井五月攪拌的湯鍋。
味增湯的顏色從清淡變得金黃，像是某種高湯般，在攪拌中逐漸順滑起來。
帶著並不符合味增湯的那種綢感。
加入的料在湯鍋中順著流動，起起伏伏一時間分辨不出數量。
“你加了多少味增？”白哉禮彌問出口的時候，覺得自己嗓子眼有些發乾。
想到一會還要品嘗，舌根處已經開始泛起澀感。
“我記得，老師說保持攪拌到化掉。”桃井五月將漏勺抬了抬，“我怕醬料掉入鍋裡就不好攪拌了，便每次都隻點了一些蘸料。”
“每次？”
“具體多少次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放心，應該隻有一勺。”桃井五月揚起一個笑，露出牙齒顯得活潑可愛。
應該？
白哉禮彌現在沒有什麼心思看著桃井五月，視線放在鍋裡隨著攪拌起的波紋順著幾圈，感覺自己都被浸泡進去。
顏色的確是很漂亮的顏色。
但味增湯並不應該有這樣的顏色。
為什麼會這樣？
“我紮頭發用了很長時間嗎？”
“沒有吧，就一會？幾分鐘？”
都怪這該死的發繩。
“差不多了。”伊藤拓真開口道。
白哉禮彌和桃井五月看向他。
“差不多了。”伊藤拓真重複道，在白哉禮彌看來頗有種選擇死期的麻木感。
“好的。”桃井五月應著，關上了火，熱情而又貼心地將四人的碗挨個放好，開始盛湯。
“抱歉白哉桑。”伊藤拓真看向白哉禮彌，依舊是有些呆呆愣愣的狀態，“我沒想到會這樣。”
“可是這不是味增湯嗎？”
“味增湯不就是煮湯嗎？有醬料加蔬菜的煮湯嗎？”
“放料的順序沒有，加的東西雜是雜了點，可是也是能夠放在味增湯裡的東西。”
“這是桃井桑卓越的創造力嗎？哈哈哈哈哈還是開的玩笑？”
“可是桃井桑怎麼會？不，一定不是玩笑，這是桃井桑做的，一定隻是我沒有見過這樣的做法。”
開始的發問後，又變成了自言自語的喃喃。
白哉禮彌拿過桃井五月盛出來的第一碗，朝著青峰大輝走去。
青峰大輝在關火的時候便回過神來，眼睛隨著白哉禮彌的走近越睜越大。
眼神裡滿滿都是“你竟然這樣對我”的控訴和不可置信。
手裡的湯冒著熱氣，碗壁因為湯漸漸升起一些溫度從指尖傳來。
白哉禮彌看向青峰大輝：“伊藤君是桃井的，嗯……粉絲嗎？”
問句從味增湯的破滅，到他對桃井五月的某種破滅。
最後是某種自我說服的堅定。
青峰大輝此刻的注意力都在白哉禮彌手上的湯上，後撤了一步拉開距離：“不知道。”
“那，讓他喝湯的話，他會喝下去嗎？”
“不是給我的？”青峰大輝問道，看向白哉禮彌確認著她的表情。
眉一揚，是歡快的模樣。
“端給他的。”白哉禮彌點頭。
至於為什麼不就近遞給對面，而是選擇走了這麼一截繞圈。
白哉禮彌看向鬆了口氣後，劫後餘生般喘氣又立即側頭“呸呸”扇開空氣的青峰大輝。
真有意思。
“我給他吧，在他喝一口的時候就搶下來。”青峰大輝伸手，“這玩意喝多了，真的會死人也說不一定。”
“分明就是化工武器。”
說話間，青峰大輝的視線緊緊盯著白哉禮彌手中的碗。一點動作蕩開的漣漪都能讓青峰大輝緊張地雙手快速做出保護姿勢，擔心灑出一滴。
“又不是腐蝕性毒藥。”
“誒，這可說不一定。”
“？”白哉禮彌笑著歎氣，“算了，我去遞給他吧，會告訴他先抿一口試試味道。”
“不行，我不放心。”青峰大輝拒絕，並接過了碗。
“啊？”
“你看起來像是要跟著喝兩口的樣子。”
的確是好奇。
青峰大輝的反應越大，就越讓人好奇。
“我不能讓你冒這個風險，昨天體能訓練了，今天部活肯定是彆的，你得健健康康完完整整地出現在場館裡。”
“哪有這麼誇張？”
“相信我，白哉。”青峰大輝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認真，“一定要遠離桃井的料理。”
聲線又是低音。
白哉禮彌有些恍惚，像是空氣中的時間變慢了，隻為拉長聲音的存在。
“不好！”桃井五月的聲音響亮地劃破緩緩流動的空氣，衝刷掉空氣中密集起來的分子，“老師，伊藤同學暈倒了！”
“？！！”白哉禮彌立即轉過頭去。
“看吧。”青峰大輝說著，有些煩地歎口氣，“糟糕，還是我叫伊藤到組裡來的，希望不要給他留下太深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