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車到山前必有路 哪怕山前拆車賣軲轆……(1 / 1)

——報應。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看著眼前也沒多精致、壓根就是兒童玩具水準的奧特曼PVC雕像, 虞檸無語凝噎,在她決心忽悠她媽信迪迦的時候,可沒想到自己會有要女承母業的那一天。

她心裡隻剩下一個念頭——這就是妥妥的報應。

退一萬步來說——求個武運也就算了, 怎麼會有人拜奧特曼來保佑自己考試順利啊!

還是迪迦!

見她久久沒有動作, 女鬼的語氣隱隱有些哀傷, 僵硬的神情間居然也看得出淚光,“檸——檸, 你連——媽媽也不願意、相信嗎?”

虞檸:“……”

從來都是她道德綁架彆人,哪來彆人道德綁架她的份。

……要不是真的母女情深, 誰願意犯傻呢!

“怎麼可能,”她露出一個心事重重的笑容, “媽, 你想多了。”

有些事, 做起來是需要勇氣的。

比如蹦極, 比如舍生取義, 比如思考向一個塑料玩具虔誠祈禱有什麼意義。

虞檸失去了勇氣,她決定放棄思考。

可與此同時, 當她真正站在神龕之前,還是不由認真地思索起另一個問題——雖然但是, 她到底應該按照tali日本的禮儀還是獵戶座或者M78星雲的禮儀來啊?

算了, 說得像是她知道後兩個咋搞似的。

她木著臉,向著神龕深深鞠了兩次躬, 又在胸前擊掌兩次,許下了自己的願望。

——她滴老天鵝啊,親愛的迪迦,你要是真這麼靈驗的話,就從天而降一個猛士幫她解決掉數學考試吧!

然後等重新睜開眼睛, 她再一次九十度鞠躬,開始懷疑她的人生是否本就是一出荒誕劇。

她媽媽倒是對此很滿意,伸手拍拍女兒的肩膀,“好——了,這樣就沒有、問題了,好好睡吧,有個好身體——才能有個好成績。”

……希望今晚做夢不會夢見微積分嗚嗚嗚。

不過對於閉上眼就能看見三角函數在到處亂晃的精神狀態而言,這麼份希冀顯然有點不切實際了。虞檸在夢裡跟她嶄新的課本奮戰了一整夜,突然接到了個電話跟她說取消考試原地畢業,而她大喜過望正準備大打特打遊戲之際,忽然意識到手機鈴聲是真的在響。

淦。

她艱難地從枕頭下面摸索出手機,迷迷糊糊地接起來,“喂?”

“Seven da——”

虞檸打了個哈欠,連手指都沒怎麼動就把電話掛了。

去你的,打擾她睡眠的就算是貞子也不可原諒。

而且她的遊戲才剛下載好都沒來得及打開!特麼做個鬼吧你!

就這麼短短的十幾秒功夫,她和自己在夢裡才有的娛樂時間失之交臂,就算後半程睡得還不錯也難免起床的時候怨氣衝天,連美美子瞧見的時候都嚇了一跳。

新房子空間夠大,加上功能型房間一鬼分一間都夠了,更彆提還有伽椰子和俊雄、堅持認為自己應該和“女兒”住在一起的楚人美這樣的,等把河童趕——請出去,那個儲物間也能收拾收拾重新派上用場。

虞檸一邊走向盥洗室洗漱一邊聽著窗邊那名伶日漸熟悉的吊嗓子的聲音,忽然想起自己在半睡半醒間掛了一通來自午夜凶鈴的電話。

不由唏噓。

她出息了啊。

收拾完畢,時間也差不多了,虞檸將昨晚拿出來的課本和練習冊重新放回進書包,隨意地墊了幾口早飯就準備出門了。

在你拿不準考試範圍的時候……當然是要求助於同學!

現成的人脈沒有浪費的道理,更彆說裡面還有好幾個名列前茅的,此刻押題不用更待何時。大家交情到這份上,開個學習會反而是新奇大於幫忙的事。

“爸,媽,”她習慣性地打了個招呼,“我走啦!”

她媽遙遙地應了一聲,而坐在那嘩啦啦翻報紙的無頭屍體也非常積極地跟她打了幾個手勢——虞檸現在能看懂一點了,總之是讓她早去早回路上注意安全。

……就是說她真的很好奇她爸腦袋都找不見了還堅持每日看報的理由。

不過她家現在也不差這筆訂報紙的錢,為了保持公民對時事的關注度和危機意識,新聞傳媒這類行業本就受到了政府機關的大力扶持,文娛雜誌的訂閱費簡直便宜得有些過分了。

在這個雞飛狗跳的家裡,隻需要捧著份報紙當文化氣氛組不要太省心了好嗎。

帶著這感慨之情,虞檸換鞋出發。按理說她還問過傑克要不要一起,但這位仁兄對人類的學業實在不感興趣,讓他去反而破綻百出隻得作罷。

他最近迷上了給那些洗乾淨的急支糖漿空瓶動點花裡胡哨的手腳,然而前頭那個整瓶製成的風鈴目標實在太大,沒有頭的她爸還行,她媽那大高個每次進出門的時候都得狠狠撞上個幾次,氣得差點給他繃帶全都拆咯。

於是他又找到了新的興趣愛好,不知從哪裡撿來一塊木料,天天在那裡刻刻刻,這會兒還在刻刻刻——嗯,刻的當然是他最喜歡的急支糖漿,漸漸有了個雛形的木頭瞧著還真挺有模有樣。

可能每個連環殺人狂都有點藝術天分吧。

反正成績對保鏢而言也不是剛需,他學不進去也學不來自然沒得勉強,虞檸自認性格惡劣,還有一點看熱鬨的心態。

讓他給人類學校一點小小的墊底震撼.jpg

眾所周知,四葉草城選址在東亞沿海。如今文化趨於大同,但時間終究沒有過去太久,以前各國各民族的生活和飲食習慣都還有所殘留,更具體一點來說,就是同一條商業街上卻雜糅了賣點和風格繁多的店鋪,特彆是餐飲行業,換著吃過去最少一個月不重樣。

不過虞檸一向挑嘴,對不起,泡菜婉拒了哈。

其實她對日料也感覺一般,但眼下隻有這家最合適——老式的居酒屋往往到了晚上才是充滿了下班打工人的熱鬨時段,白天客人來來往往的相對門庭冷落,和薛尉家裡人相熟的老板也樂意招待他們這群聚會的學生讓店內看著更熱鬨和有人情味一點。

“我這是特製的葡萄清飲,”係著個白圍裙的老板一邊給他們挨個端上一邊得意洋洋地宣稱道,“除了家裡人還沒有給外人喝過,不過未成年人喝不了酒就來嘗嘗這個——我老婆和女兒可是讚不絕口的!”

薛尉極其捧場地立馬來了一口,然後“唔哦哦”地叫出了聲:“好喝!真的好喝!蜂蜜中和了葡萄的一點點酸澀,烏龍茶的餘香又解了水果和蜂蜜的甜膩,才下舌尖,又上心間,這一定就是最回歸質樸的情懷了吧!”

虞檸:“?”

下一季《舌尖上的四葉草城》沒你我不看。

被他吹了一通的老板當即喜上眉梢,直接送了他們一大盤鹽煮花生和毛豆的拚盤。

“說起來檸檸不是搬家了嗎?”複習會唐突變成了悶頭剝小零食的各自為戰,劉嘉卉好奇地問,“我記得是薛尉舅舅家的房子?我還挺好奇的,本來以為你要約在那裡呢——怎麼樣啊?”

當然是因為那裡已經成鬼窩了。

“還行吧,”虞檸含糊道,“目前為止沒遇到什麼大麻煩。”

“真的?”薛尉懷疑地問,“話說在前,我不是盼著出事啊,但他當初跟我說的時候我都嚇了一跳,聽說以前的房客一個比一個跑得快,怎麼突然就好了?”

“那就到時候一起去看看唄。”周菁菁看熱鬨不嫌事大,“那個叫什麼來著,試膽大會?半夜三更地來一次一定很刺激。”

虞檸晲她一眼。

“咳——也正常,”後者連忙清清嗓子,“她不是比我們進度快一截嘛,那邊又是機密,有點訣竅不稀奇。”

所謂的進度指的自然是巴彆塔,混入其中的鬼怪完全不覺得用“我們”有什麼不妥,而虞檸對此也正是以這個理由解釋得模糊,遇事不決推給權限和保密協議——這倆就是萬能的借口。

“這算是已經進去了?”薛尉奇道,“那除了這次考試,平時上學怎麼辦啊?”

“不不,隻是實習期,可能看情況吧。”虞檸說,“反正也沒差太多,你們不是再過幾個月就要參加選拔了——”

“不一定。”

白曜也接過了話茬,“也可能更早點。”

虞檸:“誒?”

“今年的選拔應該會提前,”他說,“不過這是小道消息,隻是漏出來一點風聲,不一定作準。”

“我去?”薛尉震驚。

劉嘉卉:“哇!”

有點緊張,有點小期待。

這事從他嘴裡說出來本身就有一定分量了——他家的家境在幾人裡算是數一數二的,具體狀況暫且按下不表,所謂的“小道消息”大概能有個七八分真實性。

最初的驚訝過後,虞檸想想也不意外。

原著的劇情在生存遊戲降臨——甚至更早的時候就拐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彎,面對迫在眉睫的危機,自然也要做出相應的應對。怪談支援部是一樣,巴彆塔的提早擴招是另一樣,一切在朝著她未知的方向狂奔而去,而且,不僅如此。

由於四葉草城陷落得太早,原作基本沒怎麼描述過主角的家世,隻知道家教之類的要求很嚴,也難怪會培養出那種“品學兼優”的性格。

“不過在考慮這件事之前,還是先搞定咱們今天來這裡的目標吧。”他又笑起來,“不然如果最基本的要求都不符合,彆的也隻能是空談了。”

虞檸:“………………”

在場唯一一個可能考不好的就是她吧!

薛尉比起其他人是要差一些,但也是不會被表揚不會被批評的中不溜水準,她覺得自己被針對了,她沒有證據。

“噢,我倒覺得問題不大,知識點都在腦袋裡,隻要這些記著,背一背大概題型還不就是按圖索驥的事——”劉嘉卉接過好友的錯題本一看,立刻沉默了,“檸檸啊,你這道基礎題怎麼做錯的?”

虞檸:“……哈哈哈哈哈。”

她不學數學好多年,她不愛冰冷的床沿。

“你們繼續,我再去找老板要杯葡萄汁。”薛尉躍躍欲試,離開了幾人圍坐的方桌前,準備往後廚的方向走,看得出來他的喜愛發自真心,“真好喝啊真好喝。”

這點虞檸倒是承認,居酒屋老板引以為傲的葡萄清飲恰如他形容,薛尉嘴貧歸嘴貧,誇得是一點都不過分。

她也端起旁邊的杯子喝了一口,冰塊在色澤清亮的液體裡碰撞,清甜的口感驅散了煩躁。再抬起頭,卻見那個去要飲料喝的家夥停在門邊,好一會兒都沒有動彈。

“哎,”劉嘉卉瞧見她的視線,也跟著看過去,不由吐槽道,“你不進去就回來啊,”

“不是……”

不知怎的,薛尉的聲音聽起來很古怪,像是從嗓子眼裡硬生生擠出來似的。

“你們……”他轉過頭,神情十分難看,“看這個。”

居酒屋的面積不大。

後廚就在吧台旁邊,要想去那裡也必然會經過容客人出入的玄關。而薛尉所停住的地方,手指所指的地方——問題也恰恰出在這裡。

——玄關的門簾後,正站著一個人。

更準確一點……

是一雙腳。

及膝的長暖簾可以說是日式居酒屋的特色裝飾,哪怕在夏末也可以擋住店內的冷氣,此時卻成了恐怖的代名詞。它遮住了“來人”膝蓋往上的部位,隻露出赤|裸的小腿和雙腳。那家夥光著腳站在那裡,腿型和大小看起來都是屬於男人的,還透著青紫的不祥顏色。

明明還沒有到秋天,腳掌卻似乎生了凍瘡似的爛出一塊塊傷口,腳腕上還戴著一串紅白相間的串珠……怎麼看,都不像是屬於人類的肢體。

從那裡,從門外傳來了一點點響動,開始在店內回蕩。

“你是誰?”薛尉開了口,“你——”

他不太敢問“要進來嗎”之類的話,有些鬼怪——比如吸血鬼,須得了邀請才能入內,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所以一旦作出類似允諾的發言,誰也不知道後果。

那雙腳的主人沒有回應。

細微的聲響開始漸漸變強,那聽著像舌頭抵在上顎,一下下吸動而砸出的聲音,無端地詭異又讓人煩躁。

周菁菁站起了身。

“我來看看,”她雖然是彎著眼的,臉上的笑意卻淡得幾近於無,“誰在這裡裝神弄鬼呢?”

恰巧在這時,剛好忙活完的老板忽然推開了門。

“來咯,我們家的特色燒鳥串——”這姓佐藤的日本大叔瞧見自家店內的氣氛,不由奇怪地“咦”了聲,“你們在做什麼?”

那雙腳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知道了,”薛尉愣了半晌,原路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痛心疾首地反思道,“不好好學習,就會發集體癔症。”

劉嘉卉:“……”

劉嘉卉:“你小子夠能悟的是吧。”

話又說回來,緩解恐懼的最好方法——

學吧。

學習解千愁。

虞檸回家的時候已經有點晚了。

在這個公式那個定理的連番轟炸下,她懷疑自己空空如也的腦子都要變成漿糊了,可就算這樣,仍然有個念頭始終揮之不去——布簾下的那雙腳……到底是誰的呢?

店老板聽了他們的說法,雖然有些將信將疑,但彼岸學園的意外在先,如今輪到自己也難免嚇壞了。他當場報了警,眼下巴彆塔的中堅力量在集中處理學校那邊,其他地方的狀況被通報後,雖然第一時間進行了備案登記,處理隻能暫時向後稍稍。

於是他們的學習會又多了層陪伴的意味,等到巴彆塔那邊約好要來探查的時間快到了才各回各家,畢竟即將入夜,估計幫忙作證也是第二天了。

劉嘉卉:[怎麼樣了呀?巴彆塔來了嗎?]

薛尉:[不知道,來是來了,聽說還在調查,可能就算調查出點什麼也不會對外公布吧]

薛尉:[除非咱們有內部人士]

薛尉:[靠你了內部人士!@虞檸]

喂!

內部人士選擇直接躺平。

虞檸安慰自己說白天學了大半天,晚上就應該好好休息了,於是心安理得地前去洗漱,準備收拾完打會兒遊戲就快樂一覺到天明。

她現在深刻地認清了一個道理——誰都有可能背叛你,隻有數學題不會就是不會,一切隨緣吧。

溫水拍上臉頰,帶來的是從身到心的放鬆感。但那溫熱在水滴散開之時就變得冰冷,非但如此,她還聞到了一絲腥味。

虞檸動作一頓,忽然有種自己在用鮮血洗臉的錯覺。

今天的高能反應有點超標。

隻是不同於白天出現在眾人面前的那位,這次來的這個顯然隻針對了她一個。

外面的聲音——無論是楚人美帶著俊雄的唱戲聲還是美美子的吵鬨聲,一下子都變得很遠。她還閉著眼睛,那鐵鏽般的血腥氣愈演愈烈,虞檸很懷疑自己如果呼救,外面聽不聽得見。

她壯著膽子,猛地睜開雙眼——

……呼。

打著轉兒消失在排水孔裡的仍然是清澈的自來水,而非想象中的濃稠血液,這才放心地直起上半身。

然後,她停住了動作。

鏡子裡的她還沒有抬起頭。

但也隻是短暫的片刻,下一秒,洗手台上方的圓鏡裡,那倒影就當著她的面慢慢地抬眼看過來。水珠從耳側滾落,曾經無比熟悉的臉龐卻變得陌生,嘴邊的弧度是她慣常會有的——然而虞檸清楚,她自己此時根本沒有浮現出任何笑意。

她與鏡中的自己視線相觸,分明每一天都會有的對視前所未有地令人頭皮發麻。堅硬的鏡面一瞬間像水波似的蕩漾開來,有形成為無形,然後,那不知名的冒牌貨直直地探出了手——

哇。

虞檸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看著對方伸出來夠自己的那隻手,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鏡子裡的那個是左撇子耶!

這麼說來,是聽說過鏡中人會呈現出截然不同的另一面的說法,那如果是她不擅長的地方——

二重身:“………………”

它第一次被一個人類盯著看得瘮得慌。

察覺到不對勁的瞬間,它開始後悔自己的輕舉妄動,但在試圖縮回手的一瞬間,對方的反應卻比它來得更快——人在希望爆發的瞬間,潛力是無窮的!

……動、動不了!

她笑得格外和善,雙手攥住它手腕的力道卻像是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似的死緊,以至於拔都拔不出來。

“來都來了。”

虞檸熱情地問:“咱們就不要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