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房間裡突然靜了下來,靜到仿佛掉根針都聽得見。
金初晚遲鈍的意識到,現在並不是提起冉賢的好時機。
但她已經說了。
在李星恩驟然緊縮的瞳眸裡,和江臣風雨欲來的沉默中,金初晚開始盼望自己是網絡裡寫的那種柔弱女主,最好是風大點就能直接暈過去的那種。
但是顯然這個並不能。
屋外雨聲劈裡啪啦,空氣混雜著濕冷和沉悶。
首先打破平靜的是江臣,他把擱在桌子邊緣的手機往裡推了推,那極淺摩擦聲讓金初晚有種被被放過的錯覺。
但是很快她又聽到他低沉的聲音。
“我記得你們不久前還關係平平,這才過去多久居然就能在一起。”
江臣的隻見從手機側邊的金屬上劃過,他緩緩抬起頭,那雙眼眸裡有些探究,又有些不經意的譏諷。
他直言道:“我不相信。”
李星恩眼神閃爍了下,他目光看向江臣,這一刻他居然覺得他順眼了些。
但很快,他又為自己的這種認知而感到發笑。
從察覺彼此身份的那一刻,他們就將對方視為威脅,現在居然在同一刻被宣布拋棄,僅僅片刻之間,他們就仿佛成了在一個戰壕中承受轟炸的患難兄弟。
說實話,他也不相信。
他轉而看向金初晚,她臉上帶著慣有的平和冷靜,隻是那微微握緊的雙手,暴露著她不安緊張的情緒。
江臣可以笑,可以怒,可以質問,可以懷疑,但他卻不能。
甚至連絲毫的嫉妒怨憤也不能表達。
因為他已經承諾了,他希望也願意和她‘回到過去’。
少年臉上掛著極淡的微笑,但這笑意卻不打眼底,反而讓他的臉色看起來愈發蒼白。
此刻的李星恩覺得心臟仿佛被什麼攥緊,不算疼痛卻異常的窒息。不甘和妒意像蜘蛛網一樣粘稠,它將他沾黏在身下沙發上,一動也不能動。
他緩緩呼了口氣,習慣的壓下眼底的怨與冷。
就像是為了維持什麼令人憐惜的人設,他的人生好像總要在關鍵的時刻經曆一些波折。明明他本身又不具備什麼正直純良的品性,挫折並不能讓他勇敢無畏,隻不過繼續放大他內心深處的冷漠陰翳罷了。
他甚至花了過分長的時間,才讓那個充滿疑竇猜忌的自己狼狽失措地意識清楚自己的心意。
但是現在她說,她要和彆人在一起。
少年的額前發絲低垂著,幾乎遮蓋了眼簾。
他笑了笑眼中灰敗又冷冽了些。
憑什麼?無論怎樣,都是他或者江臣陪伴在金初晚的身邊的時間最長,他耐心地培養他們的羈絆,讓她習慣自己的存在,讓她對他滿懷信任。
憑什麼隨便來個人就能搶走?
李星恩終於也抬起眼眸,他靜靜地凝視著金初晚,那樣過分平靜的眼
神讓金初晚覺得壓力倍增。
如果她不是活過一輩子的穿越者,幾乎就要在江臣的質問和李星恩的凝視中潰敗逃走了。
但是她堅持自己是個大人的角色。
金初晚移開和李星恩對視的目光,她視線轉向了江臣。
從說完‘我不相信’後他就一直保持著一種觀察她的狀態,無論是他平靜無波的眼神,還是漫不經心的姿勢都好像在表達一種篤定。
怎麼說呢,大概源自一種惱羞成怒。
金初晚終於也破防了。
她要打破這種被審問考察的狀態,所以她硬聲回道:“要和誰在一起是我的事,我沒必要和你們解釋,反正……我現在正在和冉賢在一起,他……也沒什麼不好的。”
高挑冷峻的少年的敏銳的察覺到她話裡的漏洞。
“他沒什麼不好的……就是說也沒什麼好的嘍?”
換了立場之後,江臣居然輕易地搬出剛剛夏知河留下的話。
“那就當做找個聽話的玩玩好了,如果厭煩了就直接踢開,畢竟他也就那樣。”
金初晚感到了刹那的震撼,她看著江臣含著笑意的眼神。
“難道你要說,你是真心喜歡,要非他不可?”
這句話似乎也逗笑了李星恩,少年適時的發出低笑,帶著細微的嘲弄和輕蔑。
他很認同江臣話,那不過就是條過路人招招手就會跟人跑兩步的土狗,金初晚覺得無聊覺得無趣逗逗就行了。
總不能真的領回家。
金初晚突然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她原以為今晚無論如何都要和兩個人戰鬥一場,但現在看來似乎又沒有這種必要。那個沒出場的同伴已經在三言兩語裡被攻擊的體無完膚,但她好像依舊保持著體面。
算了,就這樣也好。
冉賢被集火,總比她被他們庭審感情曆程要好。
那種東西,她真的難編出來。
金初晚微微鬆了口氣,她掃了眼屋裡的兩人,不久之前她還覺得困倦,現在倒是清醒了。
她要下逐客令。
“現在雨勢小很多了,等點滴掛完,你們就可以走了。”
她要他們走。
一起走,趕緊走。
事到如今倒也沒必要在裝不明白,不相信,不會的,不可能。
金初晚想著下意識摸了摸睡衣的領口,然後悄悄瞥了眼身邊的兩人。
沒錯了,他們喜歡她。
既然如此,她也不可能留著有想法的男人繼續在家裡。
而且還是兩個。
恍惚間金初晚看了眼斜擺在桌上的鏡子,巴掌大的投影中她的面容顯得模糊。
她突然走神起來,陷入了深地思索。
她總結了下自己無趣的人設,最後得出結論,看來在這個充滿狗血衝突過度迷戀的網絡的世界裡,無趣也能成了一種魅力?
金初晚思緒亂飛,也沒有注意到視線交彙的兩人
。
江臣和李星恩在須臾之間便好像打成了某種默契,他們沒有回答金初晚,也沒有拒絕金初晚。
不過這也代表他們遵循了金初晚的意思。
半小時後,兩人先後離開了老式公寓樓。
印象裡這兩人從未給對方什麼好臉色,但這次他們離開的時候,金初晚卻好像聽到走廊裡傳來一兩聲低聲閒談。
金初晚思考再三,還是把鑰匙多轉了兩圈。
--
這場雨下了一夜,第二天空氣都涼爽了許多。
醒遲的金初晚簡單洗漱後匆忙換了衣服,背上書包就奔下樓。
路上的她還在考慮要不要去坐公車,直到在小區門口看到醒目的跑車以及站在跑車前直看手表的冉賢。
兩人目光對上,冉賢便嗤笑道。
“這麼急,起遲了?”
金初晚訥訥的揉了揉後頸,她有些意外。
“你怎麼來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還有他怎麼知道她今天有課?
冉賢打開車門,等金初晚坐好後,才把阿姨煲好雞湯遞給她。
今天他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看著比平時多了些斯文優雅。
“我來關心著自己‘女朋友’有什麼奇怪的?”他看了眼金初晚,手指下意識的推了下鏡框。“不過你才是,我記得你原來很自律的,怎麼這兩樣不是衝涼生病就是懶床?”
金初晚被雞湯的香味吸引,但她還是強調道;“第一生病不是我故意的,第二我不是懶床,我隻是睡過頭了。”
冉賢再次嗤笑,他發動了車子,平穩地朝T大駛去。
金初晚喝了兩口暖胃的雞湯,覺得心滿意足,她轉頭看了眼冉賢,想了想還是開口道。
“那個,我昨天把我們的事直接告訴了江臣和李星恩。”
開車的少年長眉挑了挑,他反應不大,隻是輕聲問道:“你怎麼說的?”
金初晚頓了頓:“就……說你是我男朋友。”
不然還能說什麼,戀人?好膩……
很快她便聽到冉賢笑聲,他心情似乎突然好了不少,甚至還抬手在金初晚頭發上揉了揉。
“不錯,不錯。”
金初晚聽著冉賢的誇讚,臉色變了變,她直接避開頭頂的手,然後皺眉道:“你少摸我頭發……”
“我一大早給你送早飯當司機,就摸了下頭都不行?彆忘了,我們可是約定好的,就算是假的,為了讓人信服,多少也要培養下感情的……”
提到這個金初晚又覺得疲憊起來,她看了眼身邊的少年略顯無奈道:“但是江臣當場就說他不信……”
冉賢又笑,然後又收起笑容,以一種悲憫的神情道:“那你讓他怎麼樣,不過硬撐罷了……”
金初晚沉默地掃了眼開車的少年,她突然想起昨晚,江臣和李星恩似乎也是類似輕慢態度。
她突然有些擔憂,雖然她和冉賢的交情算不上深厚,但她也不想因為自己給他造成過多的麻煩。
“總之……他們要是真的為難你什麼的,我們就‘和平分手’。”
裡不都是那樣寫的,什麼威脅利誘什麼的……
金初晚心情複雜。
眼看著快到學校,冉賢緩緩把車停下,他神色悠閒平淡,等金初晚把雞湯喝完,才換了個鄭重的神情。
他勸著金初晚,就像勸冉敏那樣。
“我說你啊,以後還是少看點或者偶像劇什麼的,不要在心裡胡亂腦補,也不要瞎擔心,我們可是自由戀愛,就是親爹親媽都不能說什麼,他們能怎麼樣?”
剛剛下車的金初晚突然凝固了片刻,她看著對她擺擺手,然後關上車門掉頭離開的冉賢,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心梗。
什麼啊……
這個裡背景板的都算不上的配角在大言不慚什麼啊?
直到再也看不見跑車的影子,金初晚才垂下眼眸看了眼手表上的時間。
很好。
2001年9月24上午7點50分。
這是自穿越以來,她最鬱猝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