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說完這些話，就重新坐下了，但是沒有再動那杯溫度適口的茶，而是撐著下巴百無聊賴地開始挑刺，“我說啊，你招待客人難道就隻有茶水嗎？”

古沢仟島看了一眼窗台上跳上來的三花貓，詢問他：“那你更喜歡魚乾還是雞胸肉？”

這是在為被他吃掉的那些寵物零食不滿嗎？

太宰治笑了兩聲，頭上卻驀地傳來一股壓力，像是什麼東西從背後直接跳到了上面，然後踩著自己的腦袋當台階，悄然落到了茶幾上。

太宰治差點一頭撞倒面前的茶杯，再抬頭，眼前出現了一雙帶著花紋和絨毛的爪子，尾巴在身前卷起，好像什麼都沒做一樣，正好奇地看著自己。

“啊……是這隻貓的嗎。”

他才算明白什麼，但剛才被踩了一腳，現在又看這隻矜嬌的貓這樣好端端地盤坐在面前，睜著聰慧的金色眼睛看笑話一般，忍不住惡從心中起，動了動手指就想撈起來，逆著捋那身柔順的貓毛。

三花貓顯然看到那一副不懷好意的表情就感覺到什麼，靈活地從手臂的包圍裡跳出，落在榻榻米上，扭頭看了太宰治一眼，眼神裡似乎帶著人性化的無奈，非常煩躁地甩了甩尾巴，伸爪去扒拉了兩下古沢仟島的衣服。

有幾次喂貓經曆，古沢仟島已經知道這是對方討要零食的意思，非常乾脆地撇下太宰治去櫃子裡拿剛買來的零食。

“給，你應該是更喜歡魚乾的，這個零食的消耗比其他的都要快呢。”他遞過去一條裡面最大的魚乾，說著，再看向太宰治，“你確定不需要嗎？”

“這是什麼大人的惡趣味啊。”他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語氣強烈地指責道。

“明明我也才十八歲，哪裡算大人了……”

古沢仟島把魚乾收回去，三花貓拿到了自己想吃的就再次順著原來的路徑，再次趁著太宰治不注意踩了一腳對方的頭，從窗戶上跳了下去。

索性這裡隻是一樓，貓想怎麼走都無所謂，但二次被踩的人簡直要氣成河豚，就差跟著從窗戶跳出去，把貓嘴裡的魚乾搶回來吃掉。

“這書店真的邪門，”太宰治站在窗戶邊，望著已經消失的貓影，神色陰森地說著，“古沢和那隻貓，都奇怪得要命，下次絕對不會再來了。”

要說奇怪的應該是你才對，渾身繃帶的木乃伊黑貓。

古沢仟島悄悄在心裡回嘴，站在和室門口的位置，看著太宰治動作迅速地從室內走出來，神色淡漠裡又帶著一絲好笑。

不過，還以為他會說下次來就把這裡炸平呢。

剛這麼想著，太宰治突然回頭，目光仍舊帶著一點森然的黑氣，開口說：“對了，你待在這裡，是還有彆的理由的吧？”

不可能全是因為那個小矮子的事情吧，不然可真要說這人是什麼“大善人”了。

“有一半是為了自己。”古沢仟島雙手環抱，點頭回答。

“嗯……原來如此。好吧。”

太宰治也不知道從中知道了什麼彆的，但總之就是一臉滿意和了然，繼而邁步走出了書店。

不過沒走幾步，這人又掉頭回來，帶著威脅的語氣對古沢仟島道：“剛才的事，不能告訴第三個人，我想你應該不會知道我能做出什麼事來。”

——某個工作中途，因為好奇跑過來摸魚的人，不僅自己被貓踩了兩腳，還沒有感受到任何好好招待的意思，說出去真的太丟人了……尤其是被看自己不順眼的人知道的話。

“我像是會多管閒事的人嗎。”他面無表情地白了一眼。

又不是覺得自己活膩了。

而且，太宰治工作摸魚還發生一點丟臉的事實在太常見了，說出去也沒有意義。

——已經記不清楚這個年紀的少年人，在外是多麼好面子的存在的古沢仟島，如此想著。

這個人好像就是為了摸魚才特地跑來一樣，很快就消失了，之後也是三天兩頭就能在附近看見一次，不過卻沒有再踏進書店幾次。

*

已經開始對黑手黨工作上手的中原中也，或許因此在感官直覺上也有所進步，莫名有那麼點敏銳地察覺出，有什麼被自己忽略的事情。

一般而言，這種直覺更多的是針對太宰治背地裡是不是又做了什麼，準備陰自己一招。

“怎麼了，中原先生？”身旁的黑手黨看見中原中也突兀嚴肅起來的臉色，緊張地提起一口氣，腦內瘋狂思考是不是有什麼沒有注意到的問題。

短時間內，中原中也就在港口黑手黨內眾多成員裡，就擁有了非常良好的印象。

哪怕在最開始的時候，他還是懵懂的菜鳥模樣，隻是經由尾崎紅葉的介紹，接手負責帶隊進行各種戰鬥和日常行動，後面隨著快速的適應和學習，居然已經能夠做得比老手還要厲害，尤其在武鬥派成員的眼裡，儼然已經是一名足夠靠譜的黑手黨了。

“不，沒什麼，就是突然覺得好像忽略了什麼。”中原中也微微蹙眉，“不過不是工作上的事……接下來我們要去哪裡？”

“是需要回收之前港口黑手黨借出的一筆錢，一並震懾那群心思不純的家夥。”黑手黨說著，再次確認了一眼消息，“據說他們背地裡在拿這筆錢中轉各處，隱藏在做人口生意的事情。”

目前的港口黑手黨在森鷗外的調整下，禁止了一部分不合理的生意營收，人口就是其中之一，原本橫濱內的人口就因為各種各樣的組織鬥爭和混亂，流失和死去不少，再容許一些人抓出去做生意，以後組織就沒有人可用了。

中原中也對於這些人也沒有任何憐憫可言，更遑論目之所見的任何這種交易，受害者幾乎都是孩子和女性，雖說還有一些是自願出賣自己的，但那一部分就跟他們沒關係了。

總而言之，明令禁止的交易居然還用著港口黑手黨的錢來完成，這不處理就是無視首領的指示，稍作震懾也無可厚非。

這種工作他已經做得格外熟稔，根據情報把對方負責這部分交易的重要負責人找出來，然後直接用重力碾壓到說出具體的環節為止，不然就直接殺掉，然後找下一個識時務的人。

正常情況下，都是第一步還沒有開始就結束了。

在中原中也淩厲的視線下，加上被附加了重力的威脅近在眼前，負責人可不為了上頭的決策賣命，非常果斷地供出了所有交易環節、交易對象和每個環節對應的主要負責人，甚至還把自己上面最近在考慮拉一部分晶粉交易的事情也一並出賣了。

這下子又多了一份清理的工作，不過這都可以算在黑蜥蜴的範疇內，上報之後直接讓人前去清理就行。

“好了，抓起來等會交給紅葉大姐的審訊部門吧，在工作結束前彆讓他死了。”中原中也冷漠地說著，將手裡面暈過去的負責人丟給手下。

而後他把帽子上因為直接闖入而落上去的玻璃碎片一一拍落，重新戴回頭上，望了一圈這個用來關押“貨品”的地庫，確認沒有彆的危險之後，留下一部分成員等待後續收尾的隊伍，才隨著其他人一齊離開。

這種情況其實在羊的時候中原中也也遇到過幾次，成員莫名失蹤並且在沒有聯係其他成員的時候，多半去找一些最近沾手人口的組織就能找到救回。

不過在最初，橫濱那樣的組織實在不少，有些根本是神不知鬼不覺就帶走了一個小孩，羊根本很難從中下手尋找——也是因為這種意外層出不窮，之後的成員才開始有每個人手腕上戴上代表“羊”的藍色手環。

有了這個標誌，隻是為了錢而尋找目標的組織基本都會知難而退，以免招惹麻煩。

起初出現這種情況的時候，是怎麼解決的？

他印象裡是仟島做了什麼……那家夥明明日常在羊的時候經常不見蹤跡，又總是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倏然出現。

中原中也稍微有些走神地想到，現在認真一算才反應過來，一般不是羊自己內部出現的問題，第一個著手開始解決的人都是古沢仟島。

之後才是在自己的異能力逐漸嶄露頭角後，不知道用什麼方式，隱身一樣消失在其他人眼中。

說起來，仟島那個時候順著外界的傳言，讓自己不明所以被他推上“羊王”的位置吧？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但中原中也不至於完全無知無覺，他自己也接受和默許了這種承擔保護責任的位置，在外界愈發激烈的流言裡，成為了那個保護羊群的“羊之王”。

——因為自己有這一手好牌，而當時古沢仟島卻還沒有顯露出異能力，曾經的記憶和環境都在對他說“強大的人應該保護自己重要的人”。

話又說回來，當時的中原中也不太能明白，古沢仟島是怎麼做到直接篩選出抓走了成員的組織，然後拜托自己去救人……得到的回答過於模棱兩可了。

“跟著羊群的視線實在太多了，多到完全能夠在特定的時候利用起來。”

仿若在耳邊響起的聲音淡去了一些就事論事的冷然，反而有些捉摸不透的笑意深藏其中。

不過現在中原中也已經明白對方是使用了什麼方法，去追蹤近乎消失的痕跡——一些如影隨形的視線，有如實質地關注著羊的同時，也在關注著既得利益者的所在，順著這些人瘋狂的視線，最終彙聚的目標就是他們要找的組織。

說起來好像很簡單，但看剛才手下手裡面拿到的消息內容，這不是瞬息間就能完成的事，港口黑手黨具備一個龐大、係統完備且運行良好的情報收集部門，才能做到任務下達時已經確認行動目標。

當時古沢仟島可隻有一個人，除非早已通過每天的巡視，將這些組織的底細推測出□□，否則光是那一小段時間，很難精準確認最終的方向。

——也就是說，早有準備，並且確保幾近萬全無失。

中原中也突然撇下了嘴角，倒是把旁邊的黑手黨嚇了一跳。

“中、中原先生？”

“沒什麼……”他搖頭回道，但面色還是不太好。

隻是越想越覺得，自己好像失職很長一段時間了……同伴的身份是，被當做“羊王”的時候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