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偽人空間的隊伍匆匆趕回了新手村。

在屏幕中, 所有人都看見了杭亦青砍向總控線路的一瞬間有什麼東西噴了出來，下一秒就是喬彆撲了上去，把杭亦青和老關兩個人都撲到了地上, 下一秒就昏迷在了當場。

喬彆被小唐還有幾個基金會的隊員送了回來，而對待喬彆一向冷漠的杭亦青跟了一路。

“我覺得……”小唐把人送回來之後坐在沙發上，看著喬家一茬又一茬趕來的私人醫生，沉默了片刻開口道，“杭亦青可能是把那個瞬間的喬彆當成小孩了。”

這個點，在暴力之都內已經是人人都待在家裡不出門的夜晚了, 但喬彆出事稅後依然能在這個時候源源不斷叫醫生過來，喬家的影響力可見一斑。

喬彆這驟然一暈的後續影響估計要引起連鎖反應, 連鎖反應的第一環就是忽然變了個人一樣的杭亦青。

隔著屏幕的白燼述他們清不清楚不知道，但是小唐這些就在旁邊的人可都看了一路。

喬彆一路沒有醒，杭亦青就跟了一路, 表情看不出什麼內容，但眼裡的緊張從來都沒有下去過。

“當時到底怎麼回事啊？”喬家的醫生又進去幾個, 許子塵從沙發上下來問道，“噴出來的那東西是什麼？喬彆死了？”

“沒死，”小唐用下巴點了點那個房門, “就是因為沒死所以杭亦青才會那樣啊……”

誰也沒想到喬彆會忽然喊出那個稱呼，彆說是杭亦青了, 就算是她也在某個瞬間升起過一個“小孩有沒有可能還活著”的猜測。

隻不過很快她就反應了過來，不可能，小孩如果還活著很多事情都不會發展到現在這樣, 彆的不說，當初替代掉他的喬彆就不會允許他還活著這種情況發生。

紫街十幾號人都殺了，不差這一個。

小唐雖然反應過來了, 但杭亦青顯然關心則亂，或者說他不願意接受那個可能性，而是更願意祈禱奇跡的發生。

“嘖……那東西是什麼你們看了嗎？”管紅雁皺著眉看了一眼人來人往的房間，又看了看身邊被基金會隊員們圍住的另外五個人，回頭問道，“可以確定喬彆身體情況嗎？”

“確定不了，那東西是什麼我們也不清楚，”小唐皺皺眉，“我猜測那玩意可能是一些保險裝置吧，防止彆人破壞廠房線路。”

這東西肯定對人有一定的殺傷力，不然喬彆也不會在一瞬間那麼緊張，不過這東西到底是什麼，就要等喬家的醫生出來或者喬彆自己說了。

“那就先不說這些了，”雲廣點點頭，低聲道，“你們這六個人都回來了，偽人空間那邊怎麼安排了？”

“大秦軍隊留在那破壞工廠了，直播的攝像頭也留了幾個，”小唐用手指點了一下屏幕，“喬彆一走，我們擔心偽人空間裡面會有什麼意外，肯定得留人。”

雖然事發突然，但好在大家帶的人多，他們六個暫時先離開也不礙事。

幾人說話間，之前進入房間的醫生們也開始往外走，好幾個基金會員工趕緊圍了上去，等到白燼述他們走過去的時候，醫生已經走了，那幾個最先圍上去的探索隊員正在說：“醫生說喬彆的身體暫時沒有檢查出來任何問題。”

“什麼問題都沒有？”有人問道，“這不還沒上儀器呢，就沒問題？”

“我聽那個醫生的意思是，這些年裡喬彆一直不願意做檢查，偶爾的幾次也顯示身體很健康，”那個人壓低聲音，“彆忘了，他可是……”

偽人和普通人類的情況不一樣，喬彆不願意檢查估計也是不想暴露。

大家心照不宣，有人低聲 ：“那不檢查誰知道那個噴出來的東西是什麼問題啊？”

“我聽管家說似乎是要等，就算是上儀器檢查也得等明天天亮再說，現在隻能依靠這些醫生的經驗判斷喬彆到底有沒有事，喏，這不是又進去幾個中醫。”有個隊員插嘴道。

聽到這裡，白燼述他們也對視一眼，紛紛離開了人群。

“西醫現在檢查不出問題，中醫估計也不行，我懷疑那東西醫生根本檢查不出來是什麼，”雲廣低聲道，“安在那個刁鑽的位置上，這東西就是為了防止彆人破壞線路安的。”

“你懷疑是偽人空間裡面空氣裡飄的那個毒素？”白燼述皺眉。

“嗯，”雲廣點點頭，“隻有這東西才能讓喬彆那麼緊張。”

喬彆緊張肯定是認出了這是什麼，他自從替代了小孩之後就一直生活在新手村裡面，能讓他認出來的東西肯定是他自己見過的。

他沒有見過外面的世界，那從他的過往經曆來說，最值得警惕最危險的也就是這個偽人空間裡面漂著的毒素了。

“那投資行裝那個東西是為了什麼 ？”管紅雁皺皺眉，顯然沒有理解那個裝置的意義，“這東西根本對偽人不至死啊，不至死的保險有什麼意義？還是說投資行早就預料到日後有人會進入偽人空間試圖破壞這個工廠？”

那也不對啊。

按照喬彆的說法，人類隻要進入偽人空間就會死，那投資行根本沒有必要準備偽人空間內安置這些防止他人破壞的的保險，這東西隻能是防偽人的。

這個環又繞了回來，對偽人不至死的話，那這東西裝了乾什麼用？

“誰說不致死的，”白燼述手指在桌上點了點，“假設說致死呢？”

“致死……”許子塵重複了一遍，若有所思，“這些偽人的生命很短，所以隻要很少的毒素就能讓他們直接死亡？”

“嗯，”白燼述點點頭，“就是這個意思。”

“什麼意思啊？”小唐從遠處拿了一個果盤回來，隻聽見了白燼述的最後一句話。

“把喬彆弄暈的東西可能是偽人空間裡的毒素，新手村裡的一聲肯定檢查不出來，”白燼述簡略解釋了一下，“這東西對於他這種偽人來說可能不致命，但是對於新偽人來說估計碰到了就是死期。”

距離天亮還早，雲廣乾脆坐了下來 ，一點一點梳理前起來：“首先，這個空間彆人進不去，所有不誕生於這個空間的生命一進入就會死，所以這個東西隻能是用來防自己人的。”

魯長風點點頭。

“既然是防自己人，那這東西按在這個地方，就是為了防止偽人破壞廠房，這大概可以說明這事情曾經發生過，不然不會無緣無故在這裡安裝，”雲廣雙掌交握，“按照喬彆的說法，所有人一出生就會知道自己的生命長度，並且這個長度不可能被延長，那有沒有可能被縮短？”

畢竟這兩種元素一直在偽人的身體內互相對抗，其中某一種被消耗殆儘的時候，就是偽人死亡的時候。這兩種元素其中一個隻能在出生之前獲得，另一種則漂浮在空氣中，不用想都知道，如果漂浮在空氣中的那種毒素忽然增加，那這個人的壽命就會被迫縮減一截。

對於他們來說，這東西就是一種劇毒，隻要接觸到，所剩不多的生命條就會被迫減少。

對於為了活下去不擇手段不惜替代他人的偽人們，試圖破壞規則的同伴死亡就是效果最好的殺雞儆猴。

甚至不用死亡，隻要讓他們看到試圖破壞工廠的人沒幾天活頭，就已經夠嚇人的了。

這東西對於小唐他們還有大秦軍隊不算什麼，但是對於半怪談半人類的老關估計還是有一定殺傷力的。

這大概也是喬彆一瞬間就撲了上去的緣故。

隻是現在他撲上去的原因找到了 ，他人卻已經昏迷好幾個小時了。

一屋子的人等到第二天早上，帶著儀器來的醫生們也沒檢查出什麼所以然來，隻能紛紛準備離開。

“喬彆暈著就讓他暈著吧，我們一群人又不是醫生又不是什麼的，”管紅雁被從沙發上叫醒，揉了好幾下臉才蔫蔫開口道，“雲廣，後續咱們怎麼辦？”

現在偽人空間他們進不去，新手村內正在進行的直播也和大家沒關係，似乎除了等十五天到傳送離開之外，也沒什麼能做的了。

“後續……”雲廣揉了揉太陽穴，“先把目前的事情安排好吧，我們這批過後，基金會也很難塞人進來了。”

新偽人們驟然背刺投資行，把新手村聯係投資行的渠道全部炸掉，投資行不可能不做出什麼應對舉措。

不用基金會那邊給消息，猜也能猜得到，投資行接下來一段時間的新人是不可能往新手村送了。

本來新手村存在的本質就是為了讓偽人複製新人，現在偽人忽然反水，【非人哉】也就沒有作為新手村存在的必要了。

這也就代表很長一段時間，基金會恐怕是沒法安插人進入新手村了，想要毀掉偽人工廠，徹底廢掉新手村，就看接下來的準備了。

當初對投資行的蠱場下手的時候，好歹也是鋪墊了十幾天的，現在直播隻聯通了一天，想要發酵輿論估計也時間不夠。

隻能祈禱和基金會同為投資行對手的其他組織能夠發力一下，在這時候添柴加火一把。

“我去聯係基金會，”雲廣看了一眼表，有點頭疼道，“這一天的直播累計不知道夠不夠……”

“秉祈？”他看向白燼述。

“我去聯係大秦軍隊，”白燼述也點點頭，“我們離開之後，偽人空間的事情就得靠他們了。”

偽人空間內的工廠一眼望不到頭，想要全部破壞掉這些東西遠不是一天兩天能夠完成的，等到他們全部離開之後，能留在新手村的就隻有大秦軍隊了。

好在還有這幾十萬人，不然要是靠基金會進來的這點人，這得破壞到猴年馬月去。

“小唐……”白燼述對著小唐招招手，“你還記得之前進偽人空間的時候是怎麼進去的嗎？”

大秦軍隊目前隻進去了五千多人，還有剩下的這些全部要進去，都得靠地鐵裡面那道霧氣開的門。

“記得記得，”小唐從沙發上跳起來，精力滿滿，“走走走我們去給大秦軍隊說進入方法。”

雲廣和白燼述他們都走了，剩下的管紅雁伸了個懶腰，長歎一口氣：“他們幾個有事乾的走了，那我們乾嘛呢？”

“呃……等？”許子塵打了個哈欠，“哎，忽然閒下來，還真不習慣。”

在新手村的前十幾天，所有人都是腳步匆匆，現在驟然閒下來，還真不知道乾點什麼好。

畢竟之前大家探索未知空間也是填完規則走人，這還是第一次發現了空間裡所有秘密，但是人卻走不了的情況。

“要不去看看杭亦青吧？”管紅雁猶豫了一下，“他昨晚是不是進了喬彆的房間就沒出來啊？”

雖然和這倆人認識沒多久，但她這會確實有點擔心昨天這事發生之後兩人的反應。

“啊……好像是的，”許子塵站起來也伸了個懶腰，“走吧。”

喬彆的房間其實在喬家的另一棟建築中，但昨晚事發突然，大家隻來得及把他抬到這棟彆墅中，不清楚他為何昏迷的情況下喬家人不敢擅自行動，來來去去的醫生們和喬彆就在這裡待了一.夜。

同樣待了一.夜的還有杭亦青和老關兩個人。

管紅雁推門的時候，房間裡面已經被堆滿了儀器，杭亦青埋著頭趴在床邊看起來似乎睡著了，老關聽見開門聲則是抬頭看來，看見是管紅雁他們之後比了一個“噓”的手勢，輕手輕腳走了出來。

“呃……我們來看看你們，”許子塵指了指裡面的兩個人，“他沒事吧？”

這個“他”指向不明，也不清楚問的是喬彆還是杭亦青。

老關搖搖頭：“阿青昨天晚上守了一.夜，剛才睡著。”

“那你倆沒事吧，”管紅雁比劃了一下，“昨天那個氣體……”

他們猜測老關作為半怪談可能會受到一定影響。

“我們都沒事，不過阿青他……”老關微微吐出一口氣，“他可能有點沒反應過來，等醒來就好了。”

管紅雁和許子塵對視一眼，誰都不想主動開口提起這個“沒反應過來”是什麼。

這時候戳人傷疤也有點太不近人情了，總不能在喬彆為了救杭亦青和老關暈倒之後，大刺刺地直說“小孩不可能還活著，你們兩個人彆幻想了”吧？

“你們兩個不用這個表情，”兩人沒說什麼，老關倒是先開口，“介意我抽煙嗎？”

“不介意不介意。”兩人紛紛搖頭。

老關從口袋裡面掏出來一根煙，點燃之後叼了半晌才緩緩開口：“我知道裡面那個不可能是小孩。”

“可能因為我是半怪談的緣故，在我不想回想的時候，我其實很少會想起之前的事情，”他頓了一下，“但是阿青經常會夢見。”

老關一副要把管紅雁和許子塵兩個人當成樹洞的樣子，主動送上門來的兩人也隻能聽著。

“阿青，其實也可以忘記這些事情，”叼著一根正在燃燒的煙，老關說話也含糊，“他之前應該也模糊提起過，他在來暴力之前忘記了自己為何會變成怪談，因為遺忘而痛苦，又因為遺忘忘記了為什麼痛苦。”

杭亦青的痛苦是遺忘，解決痛苦的辦法是遺忘了自己為何痛苦於遺忘，也就是把自己的過去全部拋棄格式化，而在格式化之後，他獲得了新的人生。

如果沒有喬彆的出現，他本該不會重新被拖入怪談的痛苦旋渦裡的。

“如果他願意的話，也可以拋棄這一段往事，重新獲得一段新的人生，”老關手中的煙頭明明滅滅，“但是他沒有。”

“你們可能看他覺得他有點……嗯，刻舟求劍？是這個成語吧？”老關想了想，臉上難得露出一點不熟悉的表情，“覺得他是在……喬彆的身上尋找小孩的影子，覺得我們看不出來自己親人的真假。”

“沒有沒有，”許子塵瘋狂搖頭，“我們倆就是有點擔心你們……身體情況。”

“沒關係的，我們分的很清，”老關表情很平和，可能殘酷的往事和時間確實是會改變人的，歲月也能磨平一個曾經紫街混混幫派大哥所有桀驁不馴的棱角，“而且你們可能不太知道。”

他指了指房間裡面的杭亦青和躺著的喬彆：“昨天那一聲哥，又可以讓阿青再在這裡撐上十幾年。”

“你們不用擔心，”老關手中的煙沒抽幾口，已經燃到了儘頭，“等到他醒來之後我們就會走，後續偽人空間的事情如果你們放心的話。”

“也可以交給我們兩個。”

*

等到白燼述他們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間空空蕩蕩的房間了。

喬彆安靜的躺在床上，昨天晚上一.夜沒睡的兩個人已經離開了，隻留下了牆角熄滅依舊的一根煙頭。

“老關說後續我們離開之後，可以把偽人空間的事情交給他，”管紅雁盤腿坐在沙發上，雙手支著臉，“我和許子塵問他偽人空間全部解決以後，他和杭亦青有沒有興趣來我們組織的空間生活，他拒絕了。”

管紅雁看起來頗為鬱悶：“新手村都已經千瘡百孔了，偽人空間也沒了，他們留在這裡乾嘛？”

“可能是覺得……隻要不離開，那他們留下來就還有再找到小孩的希望吧，”許子塵撥了撥旁可口可樂裡面插的吸管，“畢竟走了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哎……”管紅雁興致不高地吐出一口氣，“投資行這倒閉的一點都不爽。”

在她的構思裡，不說基金會的大家天將神兵砸了整個投資行，起碼也要臥底十年最後做到高層然後指著這完犢子組織所有人的腦袋說想不到吧你早已經被基金會滲透了。

現在這情況算是什麼事啊。

除了投資行是個鐵惡人之外，她都不知道要恨誰好。

“紅雁，現在隻是前期，等以後有你看熱鬨的時候，”雲廣從後面走過來，一語道破管紅雁興致不高的本質，“等到投資行徹底完蛋，所有空間所有權轉移，所有員工四散東西的時候，有的是熱鬨給你看。”

“真的嗎？”管紅雁興致勃勃抬起頭，“那時候許子塵的仇人要給咱們磕幾個才能允許他們進入基金會？”

“磕幾個都不管用，能活到現在的我仇人就那幾個，”許子塵翻了個白眼吐槽道，“到時候我第一件事就是把他們的頭挨個擰下來。”

“那磕完再擰唄，”管紅雁不在意地擺擺手，“又沒說磕了一定能進啊，真是的。”

兩人一邊聊一邊從沙發上起來看向雲廣：“基金會怎麼說？”

“新人確實不會再進入新手村了，”雲廣敲了敲手裡的一堆文件，“現在直播被黑的事情已經被投資行發現了，不過暫時確定不了是誰乾的。”

牆倒眾人推，投資行被爆出偽人空間的事情之後，其他組織紛紛也開始了行動，其中最明顯的就是大家都把投資行內的直播情況掛到了自己的相關網站上，還統一口徑全部都說是自己的網站被黑了。

偽人空間反水之後投資行焦頭爛額自不必說，這時候還要被一堆友商倒打一耙，估計負責人頭都要氣炸了。

想了想那個場面，管紅雁幸災樂禍笑了兩聲：“那咱們現在怎麼辦？”

“等，”白燼述揉揉額頭，“能安排的都安排完了，等著離開就行了。”

他剛才和小唐去安排完了大秦軍隊的事情，這些士兵本質上都是從陶俑變來的，不吃不喝不需要休息，簡直是最佳勞力沒有之一。

按照新手村的面積估算偽人空間面積，偽人空間中的工廠不小，但在幾十萬軍隊下，徹底解決完也就是十幾天的事。

從可能要打三四個月的長戰線變成十幾天就能解決的閃電戰，基金會那邊估計也沒想到能解決的這麼快。

畢竟他們這一大批人本來都是打算以年為單位臥底在投資行裡面的，誰想到這個組織最大的秘密就在新手村裡面。

“對了，小商準備和我們一起走，”白燼述補充道，“本來我打算讓他在這裡統籌大秦軍隊的，但既然杭亦青和老關願意乾這個，那小商就可以和我們一起離開了。”

這口口聲聲說著自己是臨時工大學生的商瑜早不知道活多少歲了，簡稱自己隻要一日不轉正就一日是大學生，一聽他要走，即使轉正了也立馬死皮賴臉抱住他的大.腿要一起走。

新手村的頹勢已經初顯端倪，商瑜不傻，自然在這個時候跟著白燼述他們一起離開。

除了商瑜之外，準備和大家一起離開的還有不少，其他基金會隊員們或多或少也在這十五天裡面認識了不少朋友或者得到了不少助力，這些人和怪談能一起走的，大家都傾向於帶到自己的組織空間裡面去。

畢竟作為絆倒投資行的功臣，進入這裡的探索隊員們還是有一點特權在的。

基金會撈人走也是需要經過不少程序，離開之前的這段時間內，大家都在忙著統計願意和自己一起離開的朋友，然後上報到雲廣在這裡，一時之間新手村裡亂成一團，而有些原本生活在新手村中的怪談和人類則神不知鬼不覺地就消失了。

大家進入這裡的時間前後順序不同，白燼述在這裡待了幾天，偽人空間內的工廠破壞在持續進行中，而基金會的隊員們也一天比一天少。

就在袁山鳴這一隊的十五天倒計時也即將到達的時候，他忽然得知了一個意外消息。

“喬彆死了？”小唐不可置信地看向金鈴。

【死了，】金鈴點頭，手機上的文字一個一個蹦出來，【喬家亂了，你們不知道嗎？】

“我們……我們怎麼知道啊？”小唐抽抽嘴角，趕緊拉住白燼述，“你不是說那東西對喬彆沒殺傷力的嗎？”

“我也不清楚……”白燼述皺皺眉，“具體什麼情況啊？金鈴你清楚具體什麼情況嗎？杭亦青他們知道嗎？”

【不清楚，】金鈴搖搖頭，【我隻是聽朋友說的，他為了找一個幫過自己的老頭去了一趟暴力之都，意外得知的，要不你去問問他吧？】、

金鈴說的朋友是奇瑞塔裡的另一個成員，白燼述去問的時候，對方也隻給出了“我不清楚喬彆怎麼死的，喬家也沒說，但是聽說一直到現在都還沒下葬，不清楚什麼情況”的回答。

距離離開這裡還有半天左右，白燼述和小唐一合計，還是決定去一趟。

杭亦青和老關是他們能扳倒投資行的關鍵，現在喬彆死了，於情於理就算是為了這兩個人，他們也得去看一下怎麼回事。

暴力之都還是一如既往的亂。

經過幾天的混亂，這裡還藏著的隊員已經不多了，之前他們曾經走過的地下管道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偽人發現，裡面的全部新人和領隊來不及跑的全部都死在了這些偽人手下。

而這也是這些偽人最後的狂歡了。

等到投資行倒閉，這些偽人們失去了一直給他們續命的機構，遲早也會死亡。

喬家從外表看來並不算是亂，白燼述和懷嘉木兩個人走到門口的時候，大門居然主動開了。

門口站著的是之前那個他們見過的管家，像是等候多時，看見白燼述的時候還往他身後看了看，像是在找誰。

“客人……”他開口還是客人，“就隻有幾位客人來了嗎？”

“你……早知道我們要來？”小唐皺起眉。

“你在找杭亦青和老關？”白燼述就問的直接多了。

管家頓了半晌：“……原來那兩位叫這個名字。”

“客人來是因為聽到了消息嗎？”管家一邊在前面走，一邊開口道，“關於家主去世的。”

“對啊，”小唐奇怪地看了一眼這個老人，“不是，你們什麼意思啊？喬彆其實沒死這個消息是他放出來詐我們的？”

不然為什麼是這個奇怪的態度，就好像早就知道他們要來一樣，早早準備好了開門。

“……那倒沒有，”領路的老人忽然失笑，“家主確實已經去世了。”

“隻不過……”他頓了一下，“去世之前，我們從他那裡得到了一個東西，這個東西家主指名道姓要交給那兩位。”

“那不是給他倆的嗎？你給我們說乾嘛？”小唐表情警惕，“你不會還想讓他們兩個來拿吧？”

不是她說，她甚至懷疑喬彆是這倆人殺的啊！這就不要讓他倆來了吧！

“理解一下一位老人吧，”管家在小唐的警惕下寬容地笑了笑，“讓我把話說完。”

白燼述：“……你說。”

“我曾經見過那兩位一面。”管家說。

他曾經見過杭亦青和老關一面，在喬家浩浩蕩蕩帶著一群人去紫街“認親”的時候。

那時候紫街小孩騎在牆上，不知道自己即將面對怎樣的人生，引來怎樣的轉折。

紫街的幫派被一把火燒掉了，像他這樣知道紫街小孩身份的人還有很多，知道喬彆身份的人卻沒有。

或者說，隻有一個。

“我早就知道家主不是曾經我們從紫街接回來的那個孩子了，他們一點都不一樣，那個孩子被養的很好，做不出那些事，”管家寬容地笑笑，“但是喬家需要一個家主，我也需要。”

於是這個秘密，在他這裡一藏就是這麼多年。

“昨天家主死亡之後，屍體離奇消失，不翼而飛，”老管家一邊走一邊緩緩說道，“在床上，我們隻找到了一封信件和一個奇怪的盒子。”

“就是這個？”白燼述看向他手中的一個奇怪盒子。

“對，”管家放下這個東西，打開了手中的那封信，“信上說，這東西要等到那兩位來了之後才能交給他們，其他人來不許透露任何口風。”

“我幫家主瞞了這麼多年，”老人垂下眼睛，“最後這東西，我還是想還給他的親人，請你們帶給那兩位吧。”

他已經活了太多年了，這個世界不是什麼安穩地方，他對其中的種種秘聞也知道不少。

關於家主喬彆和紫街小孩的身份，這個時候已經沒了意義，他唯一心中有愧的瞬間，大概就是站在家主喬彆身後，看見紫街小孩的兩位親人那個瞬間。

“這東西……”打開盒子之後，小唐瞪大了眼睛。

白燼述眼疾手快合上盒蓋，對著面前的管家點了點頭：“我們會帶回去的。”

白燼述三人帶著那個奇怪的盒子回到了無人之區，去見了杭亦青最後一面。

杭亦青沒有出來，來見他們的是老關。

“怎麼了？”老關的表情奇怪，“你們不是馬上就要走了嗎？”

“有個東西，我想給你們，”白燼述從懷嘉木的手裡接過那個木盒子，頓了一下，“喬彆死了，死了之後沒有留下屍體，喬家沒了繼承人，家主的屍體不翼而飛，鬨成了一團。”

“他……”老關頓了一下，還是沒有說什麼，“算了，這是什麼？”

“你記得一件事嗎？”白燼述沒有回答老關的問題，反倒是忽然提起，“當初小孩去喬家當那個替身少爺的時候，喬家曾經拿出過一份契約，綁定的是簽訂雙方的靈魂，簽訂之後一式兩份，喬家拿走一份，你們保留一份。”

“……什麼意思？”老關抱著盒子的手緊了緊，抬起頭來，“這裡面是那個契約？”

“是，但這不是重點，”白燼述頓了一下，“你們能支撐這麼多年，是因為知道小孩不是普通人對嗎？”

當年小孩能夠屏蔽死靈，戴權說有可能是因為他是在自己母親死亡之後出生的孩子。

“當初，難產死亡的投資行新人母親，心甘情願把死前最後一口氣給了自己的孩子，把他從死亡邊緣上拉回來，給了他第一次生命，這個孩子變成了能夠屏蔽死靈的嬰靈，”白燼述斟酌了一下詞句，一點一點說道，“合同牽連著簽訂雙方的靈魂，所以□□死亡之後，他的靈魂一直沒有徹底消亡，而是無意識跟隨在替代了自己的那個人身後……”

這大概也是喬彆區彆於其他偽人，午夜夢回會身臨其境一般回到過去的原因。

老關已經愣住了，白燼述抬起頭，緩緩開口：“喬彆本來就沒有多少活頭了，他在新手村這麼多年，根本就沒有上交積分靠基金會續命。他本來是打算快死的時候以新手村bug的身份加入的，但被偽人空間裡的毒素攻擊之後，他的生命走到了儘頭。他在死前，給了小孩自己的最後一口氣。”

“母愛給了他第一次生命，而回憶中的紫街幫派和兩個兄長給了他第二次，如果時機成熟，”白燼述指了指那個盒子，“或許他會被第二次孕育出來。”

老關徹底愣住了。

身後聽見聲音出來的杭亦青也愣住了。

燈光明亮，白燼述看見他忽然紅了一圈眼眶。

“謝……”

“不用說這些，”老關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白燼述和小唐聯手堵了回去，“你們真正該謝謝的是自己。”

如果沒有那些回憶，沒有紫街中日日夜夜的片段，喬彆不一定會在這個時候做出這個選擇。

“怎麼樣？”小唐挑挑眉毛，語氣帶笑，“等到偽人空間的事情解決，有沒有興趣來我們組織的空間裡玩？”

“小商的前老板找到了，”白燼述適時補充，“他已經變成普通人了，你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的吧？”

意味著他從怪談變回人類了。

“臨時工商瑜，解決了商業全能挑戰賽持續三百多屆的痛苦和掙紮，挑戰賽盈利的一瞬間，他解脫了，”白燼述看向這兩人，還有他們懷中的盒子，“你們也會有這一天的。”

杭亦青很久沒有說話，隻是沉默地看向老關手中的合同，很久過後，兩個人才轉身離開。

白燼述看著杭亦青和老關走遠，小心翼翼捧著那個失而複得的種子，忽然想到了喬彆在死前做出了這個選擇，又在一口氣散儘之前寫下那封信，寫下等到他們得知自己的死訊親自來見的那天才能帶走這個合同的時候，會是一個怎樣複雜而糾結的瞬間。

“人們如何稱呼這種感情？”

“嗯？”懷嘉木忽然出聲。

白燼述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不小心把心裡在想的問題說了出來。

“沒什麼。”他回答。

“喬彆嗎？”就在這時，他聽見懷嘉木的聲音，“遺憾吧，直到生命的儘頭都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

他微微眨眼，什麼都沒說，隻是看向杭亦青和老關的背影。在進入新手村之前，他心中燃燒的是一種陌生而沸騰的火焰，而當他從這裡離開，他……

“應該稱呼為希望吧。”他微微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