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沒問題。”

懷嘉木沉默了幾秒鐘, 惜字如金地：“是這個讓直播出問題的東西有問題。”

“我感覺……”他語氣中難得帶上一絲不確定，“感覺是一個很強大的怪談在壓著你們的直播，讓它無法播放這裡的內容。”

白燼述表情更驚訝了。

他抬頭和許子塵抬頭對視一眼, 在對方的眼裡也看到不少驚訝之色。

一個更加強大的怪談在壓著直播信號？

“不是……”許子塵愣了好幾秒, 才看向白燼述開口道，“你們隊裡這位……是乾嘛的啊？”

他當然知道這是懷嘉木，他們組織裡面一個固定屬性很特殊的隊員, 問題是這回他變成什麼了？

“機密，機密！”小唐聽見這問話倒是一激靈，一下子就關閉了回信界面，防止自己手抖誤點, “你一個其他隊伍的老打聽我們的機密乾嘛, 這是我們隊伍的殺手鐧, 你管是乾嘛的，聽不就完了。”

這位大佬是個混在新人中的怪談的消息可不能隨便說出去，不然想也知道，他們隊伍會成為眾矢之的。

不過小唐不說，白燼述倒是說了。

趁著她低頭關閉回信的時候，白燼述對著許子塵比劃了一個口型：【怪談】。

許子塵：……這也行？

不愧是溶於副本的特殊固定屬性。

白燼述眨眨眼，許子塵會意地在小唐抬起頭警惕地看過來的時候攤攤手, 示意自己絕對沒有打探消息的意思。

不過說實話，就算懷嘉木不叫停, 他和許子塵也不會讓小唐上傳的。

有沒有直播對他們的影響還是很大的, 直播修好，最多也就是能從觀眾的彈幕中得到這個怪談如何解決的線索而已，這個線索放他們在這裡待上幾天，未必不能得到。

但要是修不好, 那益處就大了，最大的好處就是他們這些基金會來的人交流起來會方便很多。

就比如說今天白天許子塵和管紅雁之間的對話，沒有了時時刻刻都聚焦在身上的人直播鏡頭，不少線索交流起來都明晰多了，也不用打那些傳遞不了準確信息，隻能表達大概含義的啞謎。

雲廣還有魯長風的事情，管紅雁白天就找了個時間給許子塵詳細說了，不過一直在無人之區的許子塵對雲廣過的做法也沒有頭緒，隻能說可能是他們發現了什麼事情，覺得拿蠱王的身份做事會方便一點。

至於蠱王有什麼方便的……

許子塵抽抽嘴角：“那可方便的多了，就……一般來說進了新手村的蠱王精神都不怎麼正常啊，這個時期乾什麼都是正常到底，說不定雲廣想乾什麼事但是又不想顯得太突兀，所以乾脆用蠱王來掩蓋唄。”

而且這個辦法的好處之一就是能讓基金會來的所有新人都注意到他，畢竟他們進入這裡也這麼多天了，除了這個已經確定是雲廣的“N港蠱王”之外，還沒有聽說過其他蠱王的消息。

這隻能說明投資行的蠱場確實已經廢了，最開始的第一個蠱場被許子塵弄崩，第二個蠱場又陰差陽錯變成了他們【0106】的基地，落到了基金會手裡。

短時間內，他們沒有合適的空間能夠建設第三個蠱場了。

之前那一遭，確實直接打擊到了投資行的大動脈。

在這個基礎上，投資行的有生力量和高級隊員應該已經斷崖式下跌了，雲廣借著“蠱王”的身份出現，成員資質斷崖式下跌的投資行歡迎還來不及，短時間內應該是發現不了不對勁的。

等到發現不對勁，他們早不知道從新手村裡出去多少年了。

“哎，哎——”小唐衝著許子塵叫了好幾聲，“想啥呢你？”

“嗯？”許子塵猛地回神，“我想那個怪談是什麼情況呢，你知道怎麼回事嗎？”

“我？我怎麼知道，”小唐指指他，又指指自己，“我還指著你告訴我呢，我們兩個人好歹你才是無人之區這邊的本地隊伍好吧，你們領隊沒有聽說過這種BUG？”

尹哥和周琚是無人之區本地領隊，對於這裡的情況肯定要比他們更加熟悉才對啊。

“尹哥啊……尹哥估計不知道吧，”許子塵想了想，“他要是知道的話昨天還那麼驚訝乾嘛。”

昨晚發現亂碼的時候，在場的所有人看著都不像是提前知道這件事的。

“無人之區裡面的隊伍很獨的，”他補充道，“那些遇見這種問題的領隊也隻會把這種情況當做是一種特殊訊息，不可能廣而告之，告訴所有人的。”

“切……”小唐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隻能不屑地撇撇嘴，“你們這地方沒有一點合作精神，我們死靈之城那邊好歹還有消息都會互相通知，有特殊怪談也會一起合作呢。”

袁山鳴打架不行，社交滿分，石龐的隊伍甚至都會帶著他們去做【一日千裡】這種特殊的怪談，絲毫沒有藏私的跡象，簡直和他們形成了鮮明對比。

不過想起後面這兩個人遮遮掩掩的所謂秘密……

小唐扯扯嘴角，拒絕繼續說下去。

許子塵聳聳肩，反正小唐攻擊的是無人之區，又不是他們這些進入這裡的新人：“不是合作精神不合作精神的問題，有沒有可能，是因為這個bug就是這裡的一部分？”

“回信裡面說這個bug已經被報錯很多次，都是在無人之區，而且在技術部的手裡還無法複現，”白燼述接話，“你是想說，你覺得說明每次遇見這種直播亂碼Bug的人，都是誤入這個怪談的人，所以才導致了他們把這種情況歸為了怪談訊息的一部分，從而沒有傳開？”

“bingo，”許子塵打了個響指，“你們的人不是說直播信號是被某個很強大的怪談壓著，不允許轉播這裡的內容的嗎，如果Bug是這裡的一部分，這樣就能解釋為什麼兩個無人之區領隊都不知道這裡了，因為隻有在這個怪談中才會出現這個bug。”

“所以這個怪談很強大？”小唐一下子抓住了重點，“大佬，大佬？”

她衝著懷嘉木揮揮手：“你能感覺到這個怪談的等級嗎？我們不會誤打誤撞一下子撞進S怪談了吧？”

她這話一出，大家的眼神都變了變。

是啊，一個能夠壓著直播的強大怪談，怎麼說都得是個S吧？

這個S怪談這麼不挑？

雖然大家嘴上說這個地方可能是他們靠得太近所以觸發了什麼未知的條件，但所有人心裡都有點心知肚明。

與其說是他們“觸發”了這個怪談，不如說是這個怪談主動“吞噬”了他們。

這個情況很像是袁山鳴在進入新手村第一天的時候給他們說過的情況，一些低級怪會在地鐵站附近故意碰瓷新人，強行占掉他們的一個怪談位。

這個怪談的吞噬行為也像是碰瓷一樣，而且因為發生的太突然而且進入之後也找不到怪談本體，甚至無法用武力強行讓對方放他們出去。

隻不過等級低的怪談搞碰瓷無可厚非，S級的怪談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挑戰，前置觸發程序一個個都複雜的驚人，怎麼會淪落到要碰瓷新人來搶占對方怪談位的地步？

“不太能，”幾雙期待的眼神下，懷嘉木微微搖頭，“這個怪談……很奇怪。”

很奇怪這三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就更加奇怪了。

“這個壓製了直播，不允許它轉播怪談內場景的氣息應該是S級怪談的，”他想了一下，“但是本身這個怪談不一定是。”

“沒有S級怪談的壓迫。”他補充。

“啊？”小唐皺皺眉，“大佬你意思是，這個怪談可能是A.級B級C級，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有一個S級怪談幫它壓製了直播，不允許直播內容轉播它？”

“也不是一定是幫？”許子塵猜測，“說不定是這些怪談中存在競爭關係，然後這個S級怪談是在打壓它？”

“那它為什麼不直接弄死這個怪談，”小唐皺皺眉，“小怪談在大怪談面前可沒有還手之力。”

怪談這個存在就很特殊。

在死靈之城那一.夜之前，所有人都以為怪談就是一些盤踞在固定位置，然後等待新人進入的副本化身。

但是在死靈之城那一晚之後，她敏銳地察覺到，怪談死靈之間似乎也存在一些小社會，他們不僅僅是單純的副本化身，他們和人類沒有區彆，並且不止是對人類抱有著很強的惡意。

對同類，他們也毫無同伴情。

如果是這個等級不高的怪談惹到了那個S，那S怪談掐死它也就是分分鐘的事，何至於故意乾擾直播這麼麻煩？

“那就隻有這兩個怪談關係很好這一個解釋了，”白燼述手指在桌上點了點，“所以為什麼這裡不能直播？”

難不成是這個怪談藏了什麼不能讓投資行的觀眾們知道的秘密？

大家面面相覷，紛紛聳肩。

這誰能知道啊。

“睡了睡了，”小唐往後一仰，整個人滾進被子裡去，“十二點了，要到下一輪守夜的起床了。”

下一輪的是袁山鳴和管紅雁，還有金鈴。

所有報錯了的人應該都收到了那個郵件，白燼述和許子塵兩個人小聲商量了一下，打算加工一下懷嘉木的話，儘可能讓剩下的人不要上傳數據打開直播。

下一輪的三個人還比較好解釋，管紅雁和金玲自然不會開啟直播，而袁山鳴是知道懷嘉木是怪談的，隻要重複一遍他的話，然後加工一下，告訴他上傳數據之後很有可能會被那個壓著直播的S級怪談注意到，袁山鳴自然就不會上傳。

麻煩的是許子塵隊伍裡面剩下的四個人。

“尹哥我沒辦法，”許子塵微微搖頭，“他是個老牌領隊了，平時帶隊的風格就比較強勢，不習慣事情超出自己的掌控，要求大家跟著他的時間表往下完成怪談。現在直播沒了，他要是看見這個回信，肯定會上傳。”

懷嘉木的話說了倒是有用，但是這樣就會暴露他的身份，兩相權衡，還不如讓他把直播開了。

大不了以後避著點他。

“周舟的話沒問題，我有把說服他不要上傳，”他想了想，“而且這人的實力不錯，我跟他稱兄道弟好幾天，他跟我交心過自己的死因，我懷疑他如果能進入基金會，可能會生成一個很Bug的固定屬性，我打算回頭拉過來，讓他慢慢從下面的低級空間往上爬，就算思維能力跟不太上咱們的探索節奏，也能讓其他成員撈撈他。”

畢竟現在【0106】裡面什麼都不多，就是蠱王多，那麼多蠱王總能撈起來一個成員，一路保送進考核空間。

剩下的兩個女生封霜和尤怡，許子塵不是很熟，他說自己可以試試，但是不保證。

這麼算下來，就算直播被修複，也隻有對面隊伍中的三個人可能會開，隻要接下來做什麼小動作避著點這三個人就沒有問題。

討論完有關於直播的問題，黃毛也很自覺地去叫接下來的幾個人起床了，白燼述從枕頭下面翻出一對耳塞，塞住耳朵努力開始醞釀睡衣。

耳塞是白天的時候黃毛趕製的，雖然效果一般般，但起碼能擋住一些比較細碎的炮火聲，至於那些聲音特彆大的就彆想了，還是會把所有睡著的人一個激靈從夢裡叫醒。

白燼述一個晚上醒了七八次，終於在最後一次醒來的時候看見東方既白。

昨天晚上在他斷斷續續醒來的間隙裡，房間裡似乎也發生了些什麼事情，有幾次朦朧睜眼的時候，能看見好幾個床都是空的，有人站在房間地上說些什麼。

早上起床，房間裡面好幾個人滿臉掛著黑眼圈萎靡不振，反倒是一.夜被吵醒七八次的白燼述看起來精神頭最好。

餐廳裡面吃飯的時候，管紅雁遊魂似的湊過來，坐在白燼述右邊目光呆滯：“我幾乎一晚上沒睡。”

白燼述上下打量她一圈：“看出來了。”

不止是黑眼圈，還有管紅雁手裡握著的一連三次全部舀空的勺子。

今天餐桌上的食物又隱約多了一點點，昨天晚上估計不太平。

“你們昨晚跟上了嗎？”白燼述一邊吃飯一邊問道。

“沒，”管紅雁反應了好幾秒鐘，才緩緩回答，“他們的防備心太重了，我們試著跟了一下，發現如果想要在他們發現不了我們的情況下跟上去基本不可能。金鈴的蟲子在這裡能夠使用的範圍有限，最後隻能確定這些人確實帶著那些熟睡的小孩離開了建築，而且回來的時候就隻剩下那幾個人了，被他們帶走的人不見了。”

“不過還是有點收獲的，”她深吸一口氣，“我們發現昨天離開的人不是前天晚上離開的那幾個。”

要發現這點很簡單，隻要看哪些床位是空著的就行了。

對於管紅雁發現的問題，白燼述挑挑眉：“每天晚上是輪著來的？”

“嗯，”管紅雁點頭，壓低聲音，“金鈴去觀察了一下，看見了那些人帶走熟睡小孩的全過程。”

管紅雁和袁山鳴還有金鈴三個人是第二輪的守夜者，金鈴的蟲子能隱藏在黑暗中觀察到外面的一舉一動，自然能不動聲色地看見房間中發生的一切。

這個流程和昨天那個主動來找他們投誠的小孩說的差不多，隨著幾聲炸雷似的炮火聲，整個房間中沒有吃安眠藥的孩子全部都醒了過來。

黑暗中幾個小孩對了一下視線，躡手躡腳從床上翻下來，開始朝著房間中的其他同伴走去。

而同樣沒有吃安眠藥被吵醒的其他孩子則會在這個時候默默睜開眼睛，無聲地和這些孩子對視，接觸到標誌著清醒的眼神，那些從床上爬起來的小孩則會默契地繞開他們，朝著其他人走去。

整個過程無聲無息，又異常默契，幾個從床上爬下來的小孩在房間裡面走了一圈，很快就共同鎖定了一個沒有睜眼，吃了安眠藥陷入了沉眠的孩子。

幾人對視一眼，共同把他從床上抬下來，然後放在一個看上去大概是簡易擔架的東西上，抬著朝著門口走去。

而他們抬走這個被選中的倒黴蛋後，剩下睜開了眼睛的孩子們肉眼可見鬆了一口氣，閉上眼睛繼續進入了睡眠。

如果他們還能睡得著的話。

根據金鈴看到的內容，在同一房間，今天起床帶走同伴的並不是昨天空著的那些床，而昨天的空床上躺著的人，今天也是睜開眼睛的小孩中的一員。

也就是說這些人是在每天晚上輪換著帶人出去的，並不是一開始許子塵猜測的那樣。

而他們隻帶吃了安眠藥的小孩出去也很好理解。

醒著的人必然是清楚每晚都會死人的，不然他們不會放棄舒適的睡眠選擇不吃安眠藥被吵醒，如果選中他們，那這些不想死的小孩肯定奮力掙紮，會不會把其他人叫醒不說，一旦今天殺了一個醒著的，那所有這個房間裡面其他醒著的就會唇亡齒寒。

所以為了讓整個過程悄無聲息，最好的辦法就是殺了那些對夜晚一無所知的安眠藥服用者，然後和其他醒著的人建立默契，每天晚上輪換動手。

這麼一看，昨天那個來投誠的小孩也沒說實話，她說確實都是正確的信息，沒有騙他們，但卻極其巧妙地把自己從這裡面摘了出去。

怪不得許子塵會做出錯誤判斷。

不過雖然判斷出了一點細微的差錯，但大體上還是沒有問題的。

這個地方一定是在進行某種隱晦的選拔，而這些小孩每晚在這裡做的事情也必然有隱晦的視線在注視著。

“所以現在可以肯定，每天晚上都會有人把吃了安眠藥的人帶出去殺了對吧？”白燼述敲敲碗沿，低聲問道。

“對，”管紅雁點頭，“我們昨天晚上蹲了一.夜，發現一共被帶出去了八個，都沒回來，估計多半是被在外面處理了。”

白燼述：“出去和回來的時間相隔了多久？”

管紅雁：“半小時不到。”

“這麼快？有點意思。”白燼述看了一眼周圍。

吃飯的時候，這些孩子呆滯的表現會稍微減淡一點，比靜止的時候容易判斷誰是真的傻而誰在裝。

昨天晚上十歲左右的大孩子們沒有出現，來回八趟，動手的都是七八歲的那一批。

“七八歲的小孩，半小時給成年人都不夠處理一具屍體的，他們怎麼做到的？”白燼述抬眼

就算是每天晚上都會死一定數量的人，這個處理屍體的過程已經成為了流水線，那半小時也不太夠把痕跡處理的乾乾淨淨的。

這個收容所的占地面積不算大，除了小花園之外基本上就沒有其他空間了，半小時的時間也來不及把屍體拆解成一塊一塊的，就算是把人埋進了花園，每天晚上埋八個人進去？

這也太誇張了。

不說前一晚的屍體還來不來得及腐化，光看這個數量，不出半個月，那個小花園底下就能變成屍堆。

——根本埋不下。

“你和金玲先補覺吧，”白燼述從座位上站起來，對著許子塵和小唐抬抬下巴，示意兩個人待會跟他走，“我們去找找看能不能發現屍體的痕跡。”

他現在很好奇，每天晚上死的人到底都去哪裡了。

戰亂本來是最好的擋箭牌，戰爭時代街上到處都是屍體，其中混入了七八具小孩的也不奇怪。

但這個收容所很顯然在一個遠離戰亂的地方，雖然每天晚上窗外都是各種爆炸倒塌聲，但那些聲音距離這裡還遠，收容所這一片就算是在交戰時也是安全區。

安全區自然不好拋屍，但要是丟到遠一點的地方的話，收容所周圍全部都是高高的尖刺柵欄，想要從上面翻過去簡單，帶著一個熟睡的小孩在不吵醒他的情況下翻過去就不可能了。

連離開這裡都做不到，他們更做不到把屍體扔到更遠的地方。

那屍體是怎麼處理的？

這個怪談看著沒有什麼超自然因素，總不能是直接消失了或者被人傳送走了吧。

他一邊想一邊朝著餐廳外面走去，視線無意和準備前去祈禱的兩個修女對視了一瞬間。

等一下。

他似乎有點被許子塵的猜測帶偏了。

誰說修女一定會是那些冷眼旁觀這些事的人呢？

有些事情，小孩很難做到，但是對於成年人就簡單很多了。

有沒有一種可能，那些小孩們隻負責把熟睡的孩子帶出去，而實際上把他們處理的了無痕跡的，其實是這裡的兩個修女？